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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女、熟女和棉花糖

幼女、熟女和棉花糖

我坐在椅子上沉思。

在普遍认知中,死亡是黑色的。死神的经典形象是穿着一身黑袍,握着锋利的镰刀。

但在我看来,死亡是透明色,或者说无色。

死亡会带走一切,你的欲望,你的追求,你所珍视的事物以及他人对你的期望全部像破碎的泡泡一样瞬间消散。

和你有关的一切都会归于虚无,仿佛你从未出现。

那是比白色还要令人绝望的无色。

因此拥有越多的人就越害怕死亡。

我拥有的太多了。还算好的成绩,还算光明的未来,不算太差的家境,深爱自己父母,以及自己深爱的人,

我无法割舍这些,但死亡会强制带走这些。

……

“当然是为了你的未来啊,我以为你肯定明白的。”妈妈说。

我回想起来妈妈对我说的话。

她买房子是为了我的未来。

“你之后肯定会去大城市读大学的吧,如果你留在那里,就把这个房子卖了吧,这一笔钱可以作为你的立身之本。”妈妈说。

她在期待我的未来。

但我已经没有未来了。

我父母为我所做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房子,食物,衣服,学习……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我无法接受。

我还不想……死。

我还没有回报自己的父母。想到他们的笑容我的胸口隐隐作痛。

我想去大学,我想去更多的地方,我想再多看看这个世界。

我有自己爱着的人,但我不能表明自己的爱意。

没有未来的人没有资格恋爱。

我只能逃跑……我只能强迫自己遗忘,装作自己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但我跑不了,它会追上来的,死亡会追上来的……

凭什么啊,凭什么啊!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不能接受!怎么接受!

但我只能接受……

人类怎么反抗死亡呢?这是生物的定律。

我无能为力。

……

我低下头,不知道为什么开始笑了起来,不是开心的笑,而是极其悲怅,又有点滑稽的笑。

随之而来的眼泪,眼泪像雨滴一样不断落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一直以来积蓄的不安、恐惧在此刻爆发了。

我肆意发泄自己的情绪。

跟个疯子一样,我心里对自己说。

什么找出能说服自己的答案。说得那么好听,这不是单纯在哭吗?

眼泪如暴雨一般顺着脸颊奔涌。

我多久没哭过了……上次哭泣是在什么时候?是什么原因?全都忘完了。

但我明白,这是我最后一次哭泣了。

我哭了五分钟,就五分钟我的力气基本上就哭完了。

我的身体貌似真的差到了极点。

哭完后我的大脑恢复了很多,仔细想想,答案其实挺简单的。

死亡无法逃避,也无法改变,那就只能接受。

接受死亡,然后尽情享受如今的生活,极其俗套的答案。

很多时候真理就是这么无趣、单纯。

我的眼泪依旧没有止住,仿佛哭泣也有惯性,即使心情没这么差了也不会立刻停止流泪。

“姐姐,你为什么在哭啊……”这时,我耳边传来了稚嫩的女孩子的声音。

姐姐……有这么夸张吗?我现在穿的是男装,怎么看都应该是一个留着长发的男人才对。不过,小孩子都是用头发的长度来判断一个人的性别的吧,看到长发就会任务“她”一定是姐姐。

对,一定是这样。

“宁儿,问别人哭泣的原因很失礼哦,哭泣本就是因为遇到了难过的事情,冒昧地询问原因只是单纯地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并且揭露他人伤疤的很过分的行为哦。”站在小女孩身边的是一位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年轻母亲,她蹲下身,指出小女孩的错误。

但……您说得太复杂了,夫人。这些道理小孩子怎么可能听得懂。

果然,小女孩带着疑惑的表情看着我。

“宁儿,要好好给姐姐道歉哦。”那位母亲接着说。

姐姐……姐姐……姐姐……

不是的,现在是晚上,对,晚上,而且公园的光照也不太好,她现在看不清我的脸,所以会犯错也很正常。

我打死也不会承认刚哭过的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刚失恋的少女的!

“对不起。”小女孩虽然不明白缘由,但依旧弯腰向我道歉。

好乖啊,能这么干脆道歉的小孩子可不多见。

“好了,接下来该跟姐姐说什么?记住求别人的时候要口齿清晰,语气平和哦。”一旁的母亲温和地指导自己的女儿。一位优秀的母亲对于孩子来说真的很重要。

不过,求我,求我什么?我可没有什么能给予的了。

“能……能让我坐在你身边吗?我……我走累了,想休息一下。”小女孩用稚嫩的声音请求坐在我身边。小孩子很难一次性说完一句较长的话,所以自然会有停顿,我决定这种停顿很可爱。

“当然了。”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我抬起头,发现周围的椅子果然都坐满了人。只要换位思考一下就行,谁想坐在一个刚才又哭又笑、精神状态极其不安定、不男不女的人身边。

如果是没位置了就无可奈何了。无可奈何吗……和我的处境很像。

奇怪的是,我都开口了,为什么那位母亲还没有察觉异常,她不觉得眼前的“少女”声音有点低沉吗?

嗯……哭过后的声音都是很低沉的,不会怀疑也很正常。该死,为什么我的大脑转的这么快。

小女孩坐在我身边,她的母亲站在一旁。

我往里挪了挪,“还有空位,还可以坐一个人。”我对她说。

“谢谢了。”她很干脆地坐下。

真不可思议,一般人这时候应该会推脱一下,最后一脸“无可奈何”地坐下来。明明这种小事根本不用客气。

但她却毫不做作,接受了别人的好意。

她的丈夫真的很幸福,能拥有这么优秀的妻子。

“姐姐,我给你唱首歌吧。”小女孩突然说。

“欸?为什么?”小孩子总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完全无法预测。

“因为妈妈,经常会在我不开心的时候,唱歌给我听,听着,妈妈的歌声,我就会很高兴哦,姐姐,你听到歌声的时候,也会高兴的。”

“行,那你唱吧。”

还有一点,小孩很纯粹,即使眼前这个人和她完全不熟,她也能展现出极致的善意。

“与春风过招却惊了卖花人

燕子来去又一年长进几寸

扰乱柳絮纷纷

染了一身薄粉

笑言谢过 此番赐教 抱拳躬身

……”(出自千秋迭梦)

小女孩唱着。我的表情僵住了。

她完全跑调了,但这不是重点,我本就不期待一个小女孩能唱得多好。

问题是一个小女孩唱这首歌是不是有点不对劲?这个小女孩肯定不知道这首歌背后的故事,那么……

我看向她的母亲,那位母亲扭过头避开了我的视线。看来是她母亲经常唱给她听,小女孩就记住了吧。

这位完美的母亲身上多出了些许人情味,真是个可爱的爱好。

我笑了出来,这次是纯粹的高兴的笑。

“果然有用啊,姐姐笑了。”小女孩停止歌唱,笑着对我说。

……虽然原因不太对,但如果她不唱歌的话我确实不会这么开心。

“谢谢你了,宁儿。”我向她表达感谢。

“对了,宁儿,要吃棉花糖吗?”感谢不能只停留在口头,而应该付诸实践行动。

“要吃!要吃。”女孩兴奋地点头。

“宁儿,我说过很多次了,涉及到钱的时候不要随便答应。”她的母亲说。

“是这样吗?您是这么想的吗?在我看来很多事物比钱还要重要,比如您女儿给与我的可比钱重要多了。”如果没有她女儿的话,我估计没法这么快就能笑出来吧,

“是……吗?毫无铺垫的善意总让人害怕。”她的担忧很合理。

“或许,我不是个正常人吧,没法用常理来理解,而且棉花糖并不贵。”我笑着看着她,说。

“也是,我有点神经过敏了。”她说。

我站起身,走向摊位。

几乎所有的公园都有卖糖葫芦和棉花糖的,而且味道吃起来都一样,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价格了。

想来也是,糖还能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呢?

“老板,来三份棉花糖。”我走到摊位前。

“好嘞。”老板的声音中气十足。

很快,三份棉花糖做好了,我付钱给老板,随后回去找那对母女。

“给你。”我俯下身,把糖给那个女孩。

“谢谢,姐姐。”

还是姐姐吗?算了,已经无所谓了。

然后……

“给你。”我把另一串棉花糖给女孩的母亲。

“我也有份吗?谢谢了”她笑着接受了。

我看着女孩吃着棉花糖开心的样子,在一旁傻笑。

嗯,心情大好。

此刻的我完全不像个刚哭过的人。

“好了,我该回家了。”我向她们挥手告别。

“您真是个优秀的母亲。”我对女孩的母亲献上了发自内心的赞美。

“母亲……我可不是她的母亲,我是她的姐姐啊……”

“什么!”

我犯了一个很经典的错误,我太想当然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弯腰,干脆地道歉。

“没事的,经常会有人搞错。我们家的爸妈真的是老当益壮,一听说二胎开放后立马又生了一个。”

“哈……”我想起了我妈妈也问过我想不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来着。

“总之,再见了,你是个优秀的姑娘,一定会遇到更好的男人的。”她笑着对我说。

她是故意的吧,她绝对是故意的。

因为我把她当作了“母亲”,所以她把我当作“姑娘”,还认为我哭泣的原因是被男人甩了。

……真是个有趣的人。

我转过身,踏上归途。

没想到出门散心能遇到这么有趣的人,世界真是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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