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桃把人扶到一把有靠背的塑料椅子上，然后推走了轮椅。
黄安子坐在花洒下面拉上浴帘，缓慢又艰难地脱下衣服，递给帘子外面的沈小桃。
“裤衩自己洗，老娘只答应给你洗袜子了。”沈小桃的声音传进来。
打开花洒，水温刚好，落在黄安子皮肤上的水花顺着黄安子的肩头滑下来，黄安子仰起脸，白皙的身体被热水包裹住。
“好好，万一你哥跟你表白呢？”沈小桃接着八卦，“你拒绝还是接受。”
“当然拒绝，”黄安子打了个寒颤，“我哥太好了，我配不上他。”
沈小桃的动作顿住，其实在段云峥出现之前，她一直磕的黄安子和黄安叙的cp，他们一个温暖成熟霸道总裁一个心机妖艳柔弱美人，在沈小桃眼里是绝配。
不过在段云峥出现之后，沈小桃有些改观。
或许这种渣男在黄安子身上浪子回头，也是个不错的剧情。
“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怎么就配不上了？”
黄安子看着自己的手指，刚刚杀鱼没注意，被锋利的刀子划出一个小小的口子，“我要是真和我哥在一块，我爸和我哥这辈子就太倒霉了，一个负责把我拉扯大，一个负责照顾瘸腿的我下半辈子，我这是干嘛？冤家讨债呢？”
沈小桃没了动静。
气氛诡异的沉默了一会。
哗啦——帘子被沈小桃拉开一条缝，“你放心，大不了老娘伺候你下半辈子——哇哦好白！”
“滚出去！”黄安子气得用护发素丢沈小桃，沈小桃怂得拉上了帘子。
“好好，你放心，有我在。”
黄安子闭上眼睛。
“小桃，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骑着自行车带你去隔壁大院打架？”
“当然，隔壁的小胖子弄坏了我的空竹，你那个时候载着我，累的都站起来骑了。”
黄安子从来不是什么乖乖女白莲花，青春期的黄安子有点中二，和沈小桃穿着“一声姐妹大过天”的闺蜜装到处乱跑。
高中的时候所有女生都要留不过肩的头发，只有黄安子长发及腰，每天把头发盘在头顶，中午午休出去闲逛的时候黄安子就会把头发披散下来，或是低低地束着，这样好看。
在打扮黄安子这件事上，沈小桃一直表现得十分热情。
黄安子从来不是朵淡泊的小白花，温柔淡泊的外表下，藏着最刺人的野心和侵略性。
高二的时候，黄安子作为校花被选上了运动会仪仗队的领头，然而前一天在练习的过程中黄安子崴了脚，倒在地上的声音吓了沈小桃一跳。
沈小桃尖叫着扑过来查看黄安子的伤势，黄安子疼得脸色发白，但是还是嘱咐沈小桃不要告诉任何人自己的伤势。
不想被替补顶班，她得做最显眼的花。
最后黄安子粗糙地给自己喷了一圈云南白药，第二天裹了一层纱布绷带，把短靴换成长靴，带伤上阵。
最后全校都见证了她的美丽和骄傲，代价就是黄安子肿着脚脖子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沈小桃永远是黄安子的迷妹，她知道黄安子又茶又婊，但是她也明白黄安子的这些永远不会用在自己身上。
把头发吹干之后，黄安子被沈小桃转移到了床上，折腾了一天腰酸背痛，黄安子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黄安子是被门口的重机车的声音吵醒的。
做了一晚的噩梦，梦到苏嘉觅带着她在城中村担惊受怕生活的日子，她即使没有起床气，但她依旧心情不好。
黄安子艰难地把自己翻到轮椅上理了理头发，穿上内衣，白色睡裙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露出锁骨和一大片胸口瓷白的肌肤。
黄安子毫不在意的直接出去，段云峥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黄安子一脸没睡醒的样子，看起来有点软萌。
“你来了。”
看着黄安子胸口的白色肌肤，段云峥的喉结动了动，他晃了晃手里的盒子，“等我很久了？”
黄安子懒得跟段云峥过招，冷笑了一声，“在梦里等。”
段云峥把手里的盒子递给黄安子，“开玩笑，给你带了个小礼物。”
“什么礼物。”黄安子表现得丝毫不感兴趣，对于这种公子哥儿哄她开心的把戏，她见过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估计是什么手链水晶球永生花，都差不多。
“一支钢笔。”段云峥走到黄安子面前，黄安子被一片阴影笼罩，少年高大又俊朗，不过这种长相的也容易成为骗小姑娘感情的渣男。
钢笔？也算在情理之中的礼物。
“你不是说生病了没办法上学吗？这个送给你。”
哟，倒是还记得她随口扯出来的屁话。
“谢谢。”
黄安子礼貌地点头接过，这礼物收的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高中的时候男生送的钢笔和情书也够多了。
看了看盒子上的logo，黄安子轻轻挑眉，果然是公子哥儿，出手不凡。
段云峥看着黄安子平静模样，像是在用情绪表达“这样的礼物我有一堆”。
也不欲擒故纵了，只有冷漠，这让段云峥有点挫败。
“吃饭了吗？”黄安子抬起头，上午的太阳刺得她睁不开眼。
“还没。”
“今天没什么好招待你的，”黄安子一副收了礼物不认人的渣女样，“你可以和朋友去吃。”
段云峥脸皮厚了起来，“不用，我不饿。”
“这个院子里就住了我和我姐，两个年轻女孩，”黄安子只能好言相劝，“哥哥在这里不方便，容易被人说闲话。”
说罢黄安子看了看周围，好像随时都会出没满嘴家长里短的三姑六婆。
眼前的女孩变脸的速度像翻书一样，段云峥静静看着黄安子的表演，没说话。
差点忘了，她还有邻家妹妹的这张面孔。
一会天上一会地下，心情被这个女孩随意摆弄，段云峥一时间心里气恼，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好，我明白了，”黄安子冲段云峥招招手，“你凑过来。”
“做什么？”
段云峥与她对峙，不知道这小姑娘又想玩什么花样，他很期待。
黄安子则是一脸的不耐烦，直接拉着段云峥的前襟把他的脸拽到自己面前，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段云峥被吓了一跳，对这突如其来的亲近不知所措。
柔软光滑的手臂环上段云峥的脖子，轻轻地抱了一下，黄安子凑在段云峥耳边说了声“谢谢”。
少女的身体带着香气，段云峥手还没来得及伸出，黄安子又闪电般地缩了回去。
姑娘的神态懒懒的，让段云峥想起家里那只雪白的狮子猫。
“可以了吗？”
与第一次见面不同，段云峥第一次见到的黄安子温柔又可爱，现在的黄安子让他有距离感。
段云峥满头黑线，什么叫可以了？
“那就快走吧，”黄安子装都懒得装了，“我还要去睡个回笼觉。”
还真是用完就扔，她没有良心吗？
“你讨厌我吗？”
黄安子在心里默默吐槽，难不成我还应该喜欢你这渣男？
她今天心情烦躁，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不想给好脸色。
“一支钢笔而已，你还想跟我亲个嘴吗？”
段云峥从初中就开始跟班花谈恋爱，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从来没受过这么大委屈。
他并不是非要跟黄安子谈恋爱，只是黄安子身上有种不太一样的魅力，让他情不自禁想要靠近。
她三番五次的挑衅揉捏他，总让他觉得不爽。
那不如就得到她。
“来吧。”
段云峥上前一步，双手扶在轮椅把手上，少年长手长脚，把黄安子以一种禁锢的姿态圈在怀里。
这种公子哥儿脸蛋好看出手也大方，不像是身边缺女生的。
这种人心气高得很，应该不是那种喜欢强迫别人的，大概是没预料到他会翻脸，黄安子紧贴椅背上，与他拉开距离。
“不巧了，我刚起，”黄安子依旧一脸若无其事，“没刷牙。”
“你想干啥！”沈小桃顶着鸡窝头冲出来，“欺负我妹妹是不是！”
段云峥连忙放手，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做，沈小桃推了段云峥一把，不解气似的又要上手，黄安子拉住了沈小桃的手。
“赶紧走！下次再来大扫帚给你轰出去！”
段云峥像是没听见沈小桃的河东狮吼，只盯着黄安子说了一句“我下午再来。”
这种程度的挑战，他喜欢。
机车轰鸣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所以你俩啵儿上没？”沈小桃戳了戳黄安子的头。
“没有。”
沈小桃叹了口气，“本来还想磕一下你俩的cp，不管怎么说，你们两个的脸蛋还是匹配的。”
黄安子靠在轮椅上闭目养神，“也不是不行，前两天我倒觉得他只是个简单的傲娇渣男，今天我忽然觉得他有点意思。”
“你...什么意思？”
黄安子笑得暧昧，“应该是想跟我过过招，陪他溜溜。”
杂乱的桌子上都是零食的包装袋，还有一只袜子，段云峥扒出金子若的车钥匙，拍了拍正在洗漱的金子若的肩膀，“借你车一用。”
“去哪？”金子若嘴里都是牙膏沫子。
“市区里，买个手机。”
“你手机坏了？丢了？”萧燃刚起床，“这农家乐是金子若他爸的啊，不可能偷到你身上。”
“我给苏好买，她没微信，教她用。”
金子若和萧燃瞬间一副“明白了”的表情。
“你还真信？算了，去吧去吧，”萧燃把挤好牙膏的牙刷放进嘴里，“明天咱们去南岛游泳吧，想吃海鲜了。”
段云峥往嘴里灌了一口水，“不管她有没有，没有微信我就给她创造微信，她这个微信我加定了。”
“你看他这魔怔样，咱俩去吧，”金子若幽幽地开口，“有了苏好你还指望段云峥跟你去南岛。”
“也是。”
段云峥没理会身后两人的你一言我一语，径直开车去了锦城市里。
村子离市区有一段距离，段云峥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树上的蝉鸣依旧高亢，少年流了满背的汗，他觉得自己都快中暑了。
咿咿呀呀的评弹从小院里传出来，黄安子坐在葡萄藤下惬意地睡着午觉，沈小桃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张摇椅，黄安子看了之后十分喜欢。
受伤的那段时间躺在医院里，总能听见楼下晨练的心脏病老头在院子里面放评弹。
这是黄安子隔壁病房的，他说自己是从阳城过来的，三个儿子都在滨城生活，唯一的女儿已经去世，没人愿意照顾他，老了老了落叶也没能归根。
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老顽童似的，喜欢称呼黄安子为“安子小姐”，喜欢在自己破旧的日记本上记录黄安子带他“为非作歹”的日常。
他说他死去的女儿有个儿子，他外孙常年不来看他一回，三个儿子把他丢在这，他很高兴有人陪他说话。
黄安子听了半天说你这外孙子真不孝顺，等她能站起来一定帮你揍他一顿。
黄安子心情好的时候就自己开着轮椅去找老头聊天，老头推着她猫在墙角一起偷偷抽烟。
他喜欢说大话，讲他年轻时候的意气风发和深谋远虑，他也悲观，总是感叹自己晚年的凄凉。
黄安子从不反驳，只是安静的听着，再把烟头怼进花坛里。
黄安子快出院的时候老头病发，一命呜呼。
亲眼见到老头的儿子们先是哭哭啼啼，随后又为了几套房吵得面红耳赤，黄安子拉响了警报，隔壁才停止了争吵。
当天晚上黄安叙就赶过来了，以为是黄安子太无聊了才没事拉警报，黄安子的病房里没开灯，床边因为重量陷下去一点，一切感官都在黑暗中放大，黄安子闻到了黄安叙身上熟悉的味道。
“哥，”黄安子一把抱住黄安叙，“我想回家。”
“安子，明天做个全面检查，”黄安叙的眼睛里是无限的温柔，“然后哥带你回家。”
回了家之后的两个月黄安子闲得发霉，在第五次把烟头摁进黄晨杰最宝贝的那株罗汉松时，黄晨杰终于忍无可忍。
“好闺女，爹这树经不起你这么整，要不然送你去锦城老宅？虽然有点破，但是山美水美...”
“为什么不重新修缮呢？”黄安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腿，也不正面回答黄晨杰的提议。
“事物本身就有规矩，闺女，”黄晨杰揉了揉黄安子的头，“在规矩之内，但行好事。”
她这个后爹永远都是这么聪明。
“麻烦帮我安排一个方便我的环境，我不想带阿姨和护工。”
“尽快给我大闺女安排，”黄晨杰推了推眼镜，“小丫头片子你要是再让我看见你抽烟我给你牙掰折了。”
三天之后，黄晨杰含泪把黄安子送上飞机，“想爸了就回家，只要你别再磋磨爸那棵罗汉松就行，我这闺女长这么大没出过远门...”
黄安子懒得矫情，头也没回地被黄晨杰的助理傅言希推着轮椅上了飞机。
安顿下来之后黄安子就让傅言希走了，黄晨杰身边不能没有帮手，她也只想一个人静养。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