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干燥，小厮搬了一盆菜叶出来晒。这些菜叶都是厨房择过不要的，我自然也不要，就舍予他拿回家养鹅。
我躺在竹椅上，一只袖子挡住阳光，不远处偶尔传来猫狗叫声。头顶正对着楼上的房间，过了一会窗户被支开，那只手剔透发亮，比光要晃人。
“公子，下来晒太阳呀？”这镇上最适合悠荡，闲适极了。
他征住，似是没考虑过这件事，才道：“好”。来歇脚的人绝闲不住，换了别人早已把附近逛熟了，柳玉却除了茶馆，哪都没去过。
我起了心思，也不再看着小厮做这些琐事了，硬携他到镇上转一转。首先是吃的，再到玩的，到农妇浣衣的风景，到过往的行人——我都能叫上名字，打声招呼。
柳玉起初兴致不高，眉宇淡然，后来染上尘色，赞了句：“想不到远离喧嚣之外，竟有这般颜色。”
是啊，就有这般好颜色。
我知他懂礼，说话时也爱盯着我的眼睛，可不禁想，我算不算他口中好颜色呢？问是不敢问的。
不知不觉走到池塘边，水波粼粼，有两个蚌类张着嘴，吐着泡泡。里头肉质鲜美，嫩且诱人，一波一波地送出汁水。
“嘘，别出声。”我玩性烈，当即挽了袖子，提好裙边，悄声走到了蚌边，一脚一个踩到了撑开的蚌壳。
蚌类惊醒，想合上嘴，但我的鞋卡在那，仍他们如何作怪又跳脱不出。任它们合不上壳，我身子一抖，还是后怕的。
幸好我鞋梆子厚，无甚么感觉。以为中的疼痛被隔在鞋外，我笑浓得咧不开嘴。
柳玉真没出声，看到我的所作所为后也是面无表情，只是终究看不下去我的脚陷在蚌里。
他问：“可需要帮忙？”
走近了些，但出来时我两人皆空着手，他也无什么工具。两只漂亮的手从宽袍里跑出来，想帮我，不知道如何帮我。
“不必，我就这么回去。”见他眼中那一分的担忧，我变如吃了蜜般口腹甘甜。
我挺起胸膛，骄傲满满，以蚌身为鞋，一步步踩着它前行。蚌类尚幼，壳脆但坚，每步都有碎裂之声，到底没碎。
柳玉被我甩在身后，我亦有心要显摆，步伐滑稽得很，不顾路人怪异的目光。
“柳公子，京城可有我这样的姑娘？”状似是随口一问，实际我很想听到答案。
“……姑娘这样的，是独一个。”柳玉如实回答。
这就对了，我是不同的。师父也说我是不同的，生来就在镇子上，却跟镇子上的人不同。比如男人才会玩的蛐蛐儿，女人委屈的深坑，我都敢碰一碰，且极有兴致。
镇子不大，转完也不过两炷香的功夫。回来时小厮已在扫大院了。他的腰弓着，年纪小却因常干些粗活，手指腹尽是厚厚的茧子。
茶客中有个带了小孩的，那孩童就眨巴眼，在一边瞧他。手里的竹蜻蜓也丢了，蹄子突然撒开，手往小厮背上撑着，就从他头上胯过去。
“骑马，嘿嘿，骑马。”
我脸色瞬间不好看了，但因是茶客的孩子也是客官，没有发作。
小厮习惯了，稍抬了腰，见我脚下踩的东西，摸着揪揪道：“掌柜？”
“今日食蚌肉。”我声音发冷，盯着那又捡起竹蜻蜓的孩童。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