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坐起来，想要穿衣发现身上衣裳完好，我昨晚和衣而眠？
顾不得多想，我去开门：“柳公子走了？”第八日，自我睁眼，四沐茶馆便该再无柳玉了。
小厮却摇了摇头，也有些奇怪：“他在楼下坐着，说是要等掌柜。”
“等我？等我做甚？”我身上干爽，闻到一股子皂角味，确是我常用的皂角。但昨夜，我不曾洗过澡吧？脑内一片空白，我竟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怕下楼晚，柳玉便不见了，我立即下了楼，到楼梯时大概怕丢了女儿家的脸面，生生放慢了步子。六十八个台阶，比从这到池塘还要远。幸好目光所及处，撞见他眼底一汪深潭。
本就很少外露情绪的眸子变得更深沉，他视线与我相触，又很快移开，看向了雷生。我的感觉告诉我，他是想见到我的，又不知为何一见我便躲。躲？我怎的将这个字眼用在如匪君子身上？
雷生刮着他那圈络腮胡子，扬起手中一张白底黑字的宣纸，喜洋洋倒：“本官断案分明，别说地头蛇，就是强龙也要叫他跪下叫上有青天。这不，秃驴一等入狱了，虽不能断其根本，关个十天半个月也能压压他们的气焰。”
我喜不自禁，拿过那张纸，上书内容的确如此，还有秃驴头头的拇指印。但欣喜归欣喜，我仍不敢确信雷生有滔天的本事：“秃驴横行不是一日两日，你若能拿住他们，为何早些年不拿？前两年他们做的事才最肮脏，邻里间有不少论道，也没见你衙门放一句屁话。”
“曾葉。”雷生听到我最后两个字眼，气得脸发涨，恨不得替我师父教训我一番。
“女儿家家，说话不可这般粗鲁。”
“若我是男子，便可了？”我从不让人占我一点便宜，除了柳玉没对其他人退让半分，雷生也不例外。何况甚么女儿家家的，我最不喜这样的说道，是束缚，也是不成文的框架。
俗话说得好，打一巴掌最好再赏一颗甜枣，我也是真心感激雷生这番作为的，向他福身道：“雷青天，我敬你朝廷父母官，对得起粮饷，对得起百姓。怪乎师父那般不多跟人打交道的也跟你多来往。这事上，我确要谢你。”
言罢，我又眸中含盈盈水光，表露天大的惊喜：“公子为何等我？公子不走了？”
雷生如被当头一棒，震惊地看向柳玉。仿佛他留下，是多不该的一件事。
柳玉沉吟片刻，眼睛依旧不看我：“走，只是尘缘有序，该好好道别。曾姑娘，你可有什么想要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只要姑娘开口，柳某必命人已千计快马送来。”
我尤为不解，他好端端为何要送我身外之物，我虽为茶馆掌柜，却并不看重私财：“或是我那夜屋顶的一番话令公子动容？但实在，我什么都不想要。”
雷生疑惑更甚，从开始他就感觉柳玉的不对劲，比如他为习武之人惯于早起，今日却起得晚了，且一早就晒了被子，把住过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不让小厮动一下。按理说，客人不需要自己收拾屋子。
“我三人皆有交情，公子有话不妨直言。别看曾葉像个混不吝的，其实最重情义。”雷生劝道。
却见柳玉听后，自嘲道：“柳某做了错事，只求姑娘原谅。若一日求不得，便一日放不下。但坦言，我确从辽城流放到此，流放之期已过，如今只想尽快归京，与家中亲人相见。”
也就是说，我挡他的路了？可是不该啊，他非但未过做错事，反倒提点我不少。某方面讲，他算我半个师父。
“才一晚，公子便与我生分，不唤阿葉了。”我想不通，只好苦笑。层层叠叠的长裙下遮着打颤的双腿，酸麻感骤然强烈。我不知为何。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