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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传家宝

滴尤莉卡

  

没有尽头的人生,意味着没有尽头的学习,无论你愿意与否,成长总是在所难免。

如果说魔法是尤莉卡空闲时掌握的小把戏,那么结界与变形术,才是她专业学习的东西,同时也是她唯二擅长的两种特技。

即使忘记了很多,但对于这两项专长,她总还是记得一点的。

变形术姑且不谈。

所谓结界,其最基本的原理,就是当有实体入侵的时候产生反馈。因此可以将它简单地分解为监听实体入侵和产生反馈两部分。

产生反馈的部分复杂且多变,是结界发生作用的核心,根据反馈方式的不同,结界才被分为不同的类型,而监听实体的部分,则是一切结界的基础。

基础,往往意味着简单,简单,往往比较容易回忆。

尤莉卡去夜游的时候,就留下了半个结界,之所以说是半个,正是因为这个结界只有监听实体入侵的功能——所以班戈才能毫不费劲地接触到柯那,而不受任何阻碍。

倒也不是尤莉卡不想把结界布置完整,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想起,后续产生反馈的部分要如何布设。

当然,如果硬要布置的话,她也可以强行推演一个全新的反馈部分,就好像某些懒人会在考试的时候推公式一样,对于精通此术的她而言,这也算不是什么难事,顶多有点耗费时间。

所以很大程度上,偷懒,才是她这么做的主要原因。

但不管再怎么偷工减料,半个结界终归是起到了作用。当那三只克鲁德进入结界范围的时候,尤莉卡便有所感应,立马飞了回来。

俯视着毛茸茸的猫儿,她淡然问道:

“怎么了?看到我至于这么惊讶吗?这位猫先生。”

“你你你你,你该不会是……”

“精灵?人类一向这么称呼我们,克鲁德对此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吗?”手指顺着发梢滑动,在尖尖的耳朵上轻轻点触,尤莉卡睁着那双晃人的星眸,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身份的暴露。

“不不,克鲁德只是人类的追随者,能有什么超出主人的见解……但你真的是精灵?世界上真的有这种生物?原谅孤陋寡闻的我有点不敢相信。”

猫爪在胸前扭捏地握在一起,班戈的表情分外扭曲,他确实听说过有一种优美而长寿的生命被人们称为精灵,可他向来只把那当做传说看待。

他难受的不是精灵确实存在,而是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嘲笑过别人是乡巴佬……谁能想到这才没过多久,孤陋寡闻的乡巴佬,就好像成了他的真实写照。

而尤莉卡却没有在意他的别扭,作为一只梦游过大千世界的精灵,尤莉卡的关注点向来和常人不太一样。

“严格来讲,精灵可能不是生物,至少不是和你们一样的碳基生物,如果硬要总结,我认为精灵只能算是一种高鲁棒性的质能复合体。相比起你们,我们和电子智能控制的核反应堆或许有着更加接近的亲缘关系。”

“哈,哈哈,精灵说话都这么难懂吗?”

礼貌而不失尴尬地笑了两声,班戈看向不远处的柯那,试图寻求一点认同感。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看起来有点憨憨的人类男孩,居然一脸了然,就好像听得懂精灵的话语一般。

殊不知,那是柯那早已经习惯,并学会了忽视。

“你可以叫我尤莉卡。”

“班戈。”

“听说你们是一支捕奴队伍?”

“没错,队伍或许算不上,毕竟我们才有三个人,不对,三个克鲁德。”

“那你们都抓些什么?”

“除了帕兰德人,我们来着不拒。”

所谓的帕兰德人,就是生活在帕兰德平原的一支人类族群。他们是现存人族中规模最大的一支,也是人类帝国的主体,就连大陆史上最庞大的帝国,也以帕兰德为名。

时至今日,帕兰德帝国依旧存在,她用法律规定了帕兰德人不能被交易,这才是奴隶贩子不把矛头对准帕兰德人的根本原因。

但除了帕兰德人,帝国法律再也没有指定过任何别的种族,可以免于奴隶贸易。

“所以你们的目标也包括精灵喽?”

尤莉卡的一句话,让气氛顿时变得有些紧张。

柯那手持小刀,缩到了尤莉卡身旁。

三只猫儿也站到了一起,做警戒状。

就这样对视了几秒,尤莉卡和班戈忽然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您真会开玩笑,有命赚钱,也得有命花啊,我们是捕奴队,又不是冒险家,对精灵出手,听起来就好像抓捕巨龙,这风险未免太大了。”

直到这时候,班戈方才取下头盔,露出了头顶上三根蔫蔫巴巴的呆毛。尤莉卡发现,克鲁德明显还保留着一些猫的习性,因为班戈是舔了舔爪子,然后才把三根呆毛轻轻捋直的。

他的一举一动,无不让人觉得他就是一只猫,只不过有点像人罢了。

而在做出了这番举动,表示自己没有敌意之后,班戈微微鞠躬敬礼,向一旁退去。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那就晚安吧,感谢你们的慷慨,两位尊敬的旅人。”

不管是作为一只猫,还是作为一个贩奴人,班戈的礼貌都达到了标准水平以上,这让尤莉卡对他难免有些另眼相看,最特别的是,他居然还会说人话。

诚然,市场从上不缺少让猫说人话的魔药,可也要知道,那种东西并不便宜,毕竟在魔法师们的金钱观念里,便宜,本就是一个不存在的概念。

“晚安。”

敷衍了一句晚安,这次尤莉卡没有选择去彻夜飞行。她侧着身子躺下,闭目养神。没过多久,就感受到腰背传来一整暖意。那是柯那趁机靠了过来。听得出来,他有些紧张。但紧张急促的鼻息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便只剩下平稳的呼吸。

啪嗒一声,连手里的小刀都掉在了地上,让尤莉卡不由挑了挑眉头,觉得这家伙是不是未免有些太过放松了。

或许有必要放养一段时间,好让他提前适应没有精灵保姆的生活?

……

是夜。

篝火已经燃尽,只剩下暗红色的碳火掩藏在灰烬之下,随着空气的流动,忽闪忽灭。

突然,火光倏地闪动了一下,为扭曲的树影镀上了一层鲜血的艳红。

是谁搅动了空气?

暗红的火光,给出了答案。

只见三个矮小的影子,正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潜行。

一阵微风拂过,他们都敏锐地暂停了动作,三角形的小耳朵轻轻颤动,好像雷达一样监听着目标的丝毫动静。

他们是克鲁德,他们正在捕捉猎物。

而他们所逼近的方向,赫然是精灵安卧的境地。

“这样子真的没有问题吗?老大,她可是精灵啊!”

森林的夜晚并不平静,如果仔细倾听,就会从夜风的呼啸中发现喵喵的低吟,那是三只包藏祸心的克鲁德,正在商讨对策的声音。

“精灵又怎么样?”班戈不屑地呲了呲尖牙,“精灵还不是肉做的,把刀架到她脖子上,她也只能像那些奴隶少女一样哭鼻子。”

“但是她可以变成老鹰诶,要是她跑了怎么办?”

“哼哼,你们能想到的,我能想不到?看见我手里这个项圈没有?这可是我家祖传的项圈,可以压制魔法能力的高级货。只要把这个戴到她脖子上,她和普通的女孩子也没什么区别。”

“老大,这种好东西,怎么没见你以前拿出来过。”

“废话,抓普通奴隶用得着这玩意吗?这可是我家的传家宝!”瞪了两个憨憨小弟一眼,班戈摸着胡须,眼神越发阴险,“何况她还带着两个拖油瓶,你们到时候负责控制住那两个小孩子,只要有了人质,还怕她跑掉吗?”

“老大威武!”

“这波要发大财啊!”

“嘘,小声点,马屁等完事以后再拍,你们两个笨蛋。”

教训完小弟,班戈继续前进,结果一个不小心,让藏在草木灰里的木炭,烧到了自己的脚心。

他忍耐了几秒后,终究还是憋不住痛楚,嘶哑地喵了一声。

“你们要做什么!”

一声惊呼爆起,是柯那被凄惨的喵声惊醒。

下一秒,三只克鲁德齐刷刷弹出了利爪,矫捷的身影在火光下飞速腾挪。

来不及捡起小刀,柯那很快就被制服,而一副怪异的镣铐,则轻轻扣在了尤莉卡纤长的脖颈上。

“富贵险中求!原谅我,亲爱的朋友,要怪就造物主为什么要创造贫穷吧。哈哈,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传说中的精灵能卖个什么价钱了。”

一只爪子拽着锁链,一只爪子贴近尤莉卡的要害,捕奴者班戈面露喜色,已经做好了发大财的准备。就连他的克鲁德助手们也在一旁喵喵附和,全然没有注意到精灵缓缓睁开的眼中,那淡漠到极致的神彩。

“我还以为你们是聪明人。”

“聪明人?不,当然不是,顶多是聪明猫。”班戈咧了咧嘴,随后一扯锁链,把尤莉卡拉了起来,“尊敬的精灵小姐,非常遗憾的告诉你,我可能比你想象中更了解精灵。就比如说这个项圈,它可是我的传家宝,我的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就曾经用它捕获过一只精灵。”

撇了撇嘴,尤莉卡对班戈的说辞不屑一顾,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那项圈上的时候,眼神顿时变得奇怪了起来。

“这项圈……”

“没错,就是这个项圈,这是一个专门用来对付精灵的魔法道具。我父亲把它传给我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用得着它。然而或许这就是命运吧,竟然真地让我遇见了一只精灵。”

“我是说这个项圈的颜色……”

“颜色?你已经被我捉了,还在乎项圈的颜色干嘛?精灵的思维就是不一样,等到被变态大老板调教的时候,希望你还能这么在乎颜色。”

“不不不,我当然要在乎了!”

因为这个奇奇怪怪的项圈——

居然是粉红色的。

“十字斩大炎爆。”

金红色的魔法阵在空气中一闪而过。

随后轰的一声,十字型的火流从虚空中奔涌而出,宛如熔岩瀑布一般,直接吞没了班戈和他的两个小弟,连带着把尤莉卡身前的一大片树林,也化作了蒸腾的火海。

“唉,终究还是逃不脱放火烧山的命运……”

扯了扯脖子上的项圈,尤莉卡的心底有些疑惑,她能感觉到这东西确实在抑制自己的力量,但程度却非常轻微。就凭这小玩意儿能捉住精灵?反正她是绝对不信的。

而问题的关键在于,为啥这玩意会是这么个颜色,简直就好像某种深入交流的时候才会用到的神秘物品似的……

“取不下来了吗?”

“怎么可能!”不满地瞪了柯那一眼,尤莉卡可不觉得和这破项圈拴在一起是什么好事,别的不说,要是被熟人看见,她这一世英名可就毁于一旦了,“大不了变成猎鹰,自然就可以拿下来来,我只是觉得还有更简单的办法。”

“更简单?”

“喏~”

顺着尤莉卡努嘴的方向,柯那看见了她所说的方法——

班戈,那只财迷心窍的橘猫,竟然从十字斩大炎爆当中活了下来。

此时此刻,他正拖着焦黄的毛发,艰难地爬出火海。而一枚深红色的金属戒指,正挂在他的脖颈之上,犹如暴风雨中屹立的灯塔,散发出微弱却坚定的光芒。如果不出意外,就是这东西帮他抵挡住了烈焰的冲击。

“连辟火魔戒都有,我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么富有的克鲁德族,真是活久见了。”

作为人族的附庸,绝大部分克鲁德都只能从事仆从一类的工作,仅仅比奴隶好上一线,它们的财务状况可想而知。但这个叫做班戈的克鲁德,不只服用过说人话的魔药,还有足以抵挡大炎爆的魔法戒指傍身,如此身家,哪怕在人类里,也是实打实的上流阶层。

就连尤莉卡都忍不住开始好奇,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了。

“贩卖同胞,反叛主人,我们家族的发家史并不光鲜。但一个卑微的克鲁德家族,却异想天开地妄图逃脱被奴役的命运,难道还有什么光鲜的路可以走吗?所以我从不以前辈们为耻,我为他们的反抗精神为荣。”

“嗯,倒也可以理解。”

尤莉卡宽容地点点头,俯视着爬到自己脚边的克鲁德。

克鲁德费力的昂首,眼里闪动着幽怨。

“理解?你可是精灵,你生下来就拥有的东西,我们花费几代人也挣不到零头,你凭什么来理解我?”

瞟了他一眼,尤莉卡反问:“听你这么说,那你倒是很理解我喽?”

班戈张了张嘴,最终选择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它躺平在尤莉卡脚边,开始称述遗言。

“我一向很擅长富贵险中求,但是很遗憾,看样子我的幸运到此为止了。项圈的钥匙你拿去吧,给我个痛快,我不想像食物一样被烧死。”

“谁说要杀你了。”

“那你还要折磨我?还要羞辱我?没想到连精灵也这么残忍,这个世界还有没有一点光明!?”

说着,奴隶贩子留下了一滴悲天悯人的眼泪,让身为受害者的尤莉卡很是无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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