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其实还挺诡异的。
走在街上抬头看，就能看见白云这会儿居然在和乌云摆出一道泾渭分明的样子。
双方沿着地面上的一条长街作为边界，将城市一半笼罩在阴翳之下，一半沐浴于温煦之中。
乌云极为稠密，就好像随时都会落出倾盆大雨一般；
可反观与之做对手的白云一片中，太阳的光辉却如犹抱琵琶半遮面，在世上藏出了含蓄而腼腆的光辉。
天空之上一如天空之下。
在那一条人来人往的回家长街中，吕秋月所处正正就在密布乌云的正下方。
其中不时吹掠过的阵阵阴风叫旁人瑟缩不已，但却愈发使其诡秘笑容显得魅惑。
而辰瑾萱当下则如同那躲在白云之后的太阳一样，站在一尘不染的洁云之下，却是让两颊慢慢变得像是刚做完运动一样赤红。
而林枫则行走于两脉的正中央，就像是那条不偏不倚的分界线，不仅把白云和乌云分成两域，更让二女走了个一左一右，左拥右抱。
羡煞全场同龄人，更是让一众老一辈的情侣由衷地发出了：嚯，这年轻人！的感慨。
年少拍拖，谁家大男孩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感觉，所以如果林枫身旁只有一个女生的话，没有人会指指点点。
但偏偏这儿是三人行，而且还是左边的女生毫不避讳地抱住林枫的左手，右边的女生又藕断丝连地瑟缩着牵起林枫的右手。
青春期懵懂青涩的恋爱和青春期冲动热情的恋爱，这会儿却是在林枫的身上完成了两个愿望一次满足的大成功！
而且还都是大美人！
这就是问题了。
感受着全场投射而来的目光，林枫总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挣扎着想要从两个女生的纠缠中脱离出来，脱离那个泾渭分明的分界线，可不知怎么的，两个女生就愣是把自己当成了竞争目标一样。
只要吕秋月不松手，辰瑾萱仅仅只是攥住林枫一根食指的手也说什么都不肯放开，天上的云朵暗暗较劲，这两个女生也是如此。
“两位学姐...干嘛要一定抓住我啊？我又不会跑了。”
从失恋那一天起就已经立誓短时间内不再与任何一个女生纠缠不清的林枫很无奈，真的很无奈。
“喜欢就做咯。”吕秋月的答复很简单，贯彻了她从初见时就炽热的冲动。
而辰瑾萱的牵强解释显得有些姗姗来迟，其实归根结底，她只不过是不想让吕秋月把自己给比下去而已。
知晓双方心意，更明白自己短时间内是无法脱身了的林枫只得长叹一口气，尽量说服自己无视场中的各色眼光，径自加快脚步，向家的方向匆匆走去。
他只希望两位学姐吃饱了就赶紧离开。
毕竟若再以这样的情况纠缠下去，在这指不准就隔墙有耳的年代里，要是又被学长们发现了，林枫可不能担保自己次次都顺利逃脱啊。
提心吊胆地回了家。
打开门，吕秋月倒是一点也不客气地脱了鞋子，迈着大步就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环伺起四周围的环境来。
林枫的家是四个人住的，父母以及姐姐还有自己，再加一间书房，拢共四室一厅。
由于父母长期在外，现在只有两个人住在家里。
一个很正常的房子，算不上豪华，空间很足够。
但对于吕秋月而说，那面放在客厅近厨房的拐角的小吧台之后，垒满各种酒水的木架子，却是在初见时引起了她满满的兴趣。
虽说吕秋月不喝酒，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不认识这么多瓶瓶罐罐之后的象征意味。
尤其是那一排在桌面上摆得整整齐齐的调酒壶，更几乎是把林枫的身份直接怼到了她的面前。
“你还是个调酒师啊？”吕秋月很好奇地站起身，蹦蹦跳跳地来到居家吧台的位置。
她很识趣地没有伸手去碰那一系列工具，只是负着双手，上下打量着那些琳琅满目的酒水品牌。
“嗯，打打兼职。”林枫觉得这并不是秘密，随口就应了吕秋月的好奇。
而后，他回过头，看着那个好像被门槛封印在走廊外的真学姐。
辰瑾萱此刻的表现很不自然，她的手正有些不知所措地捏在自己的下巴上，缕缕红晕像是从两颊一路烧到了耳朵根的位置。
她很明显在犹豫。
——果然还跟以前一模一样啊......
辰瑾萱在心中自言自语地说道，躲闪的眼神飘了几分进入林枫的家中，调酒吧台，琉璃吊灯，还有那一架被染灰的白蕾布盖住的钢琴.....
她记忆中的景象没有一分一毫的变化，就这样原汁原味地在眼前勾勒成画，将隶属于过往的熟悉感过渡到现在。
且当辰瑾萱的视线一不小心飘到了那个被置放在沙发靠背上的羊驼玩偶的时候，女生的瞳孔却是在一瞬间收缩了一下。
羊驼的毛色本应是白的，可却因岁月的洗涤而渐渐镀上了淡黄色，但却没有因此将凌乱与污秽也一并染上其身。
这只羊驼在林枫的家里呆了差不多有十年了，除了颜色有些变化之外，其他的，都与它刚刚到的时候一模一样。
感觉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捶打了一下的辰瑾萱脚下突然一个踉跄，如果不是有林枫的及时搀扶到位，这位校花怕是得直接跌坐到地上。
“小心呐。”林枫赶忙用手很绅士地扶到了辰瑾萱的前肘位置。
天生就显得很修长的手掌将学姐的整个手肘都裹在其中，只是轻轻往后一拽，便扶正了辰瑾萱险些失重的娇柔身子。
“应该是清洁工阿姨刚拖过地，地上有点滑，学姐你没事吧？”
林枫瞥了眼还隐隐泛着亮光的瓷砖地面，顺便解释外加关照了一句。
“嗯嗯，没什么，没什么。”辰瑾萱低下头，只是嘟囔着回答了林枫的关切。
由于低着头的缘故，因此谁也发现不了此时此刻的辰瑾萱脸上的表情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番光景。
——他真的...把很多东西都好好地留下来了呢......
真的好厉害...
“林枫！这是什么酒呀？”正当两个人还在门口拉扯呢，早就已经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吕秋月却是突然从厨房那边传出来一声呼唤。
只见个头大概只在一米六几的女生此刻正踮着脚尖，尝试着想要去拿那个被放在架子最高处的透明玻璃瓶。
闻声从门边冒出头来的林枫定睛一看，嚯，好家伙，当场就直接飙飞了出去，并抢在吕秋月之前将那瓶酒抱在了怀里。
他将酒用双手捧着拿到背后，以一副汗颜的模样应对着吕秋月那满脸好奇到甚至把脸都凑到鼻息可闻的地步了的动作。
“是坏东西对吧？”吕秋月像是找到了组织一样邪恶地嘿嘿一笑。
对于吕秋月来说，调教一个非字母当然就有它自身的快乐；
但如果眼前这个小小学弟本来就已经是同道中人了，那么虽然调教的快乐啪的一声没有了，但之后能够带来的快·感，却是现阶段及初出茅庐之人远远想象不到的。
“额...很难说...”林枫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因为此时此刻被他捧在手里的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其实也说不上坏。
就像是鲱鱼罐头一样，虽然臭，但其实真的可以吃，因此不能说它“坏”了。
此刻被他藏在身后的正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生命之水，酒精含量达96%的神级伏特加。
而它之所以会藏在专属于林枫的酒架里，归根结底还是两个字——好奇。
很久很久以前。
具体说不清楚是哪一天了，林枫曾尝试着小抿了一口生命之水。
然后，他醉了差不多一天一夜，一直到第二天的下午都还是晕晕沉沉的。
至于那几天的记忆，也因此变得朦胧不清，就这样变成了一片深藏在其脑海中的迷雾森林。
“给我康康！”吕秋月换着左右踮脚尖，竭尽所能地想要避开林枫用身体铸成的屏障。
但由于他实在是有点太高了，不论吕秋月怎么做，她都很难绕开林枫。
“真不是什么好看的，不过就是一种酒而已啦。”
林枫索性直接跳起来把酒瓶塞到最高的架子上，而后便不假思索地推着吕秋月一路往客厅跑。
彼时的辰瑾萱也已经脱掉了鞋子，小心翼翼地坐到了沙发上，这才刚拿下来那个羊驼玩偶，还没来得及顺毛顺个几下，林枫就已经把吕秋月给推了过来。
始料未及的辰瑾萱忙把玩偶丢到一边去，正襟危坐到原地，假装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嗯...”把不断挣扎的吕秋月在沙发上安顿好之后，林枫这才转向那个才把羊驼脱手飞出去的辰学姐。
“啊...我不知道..额...这个玩偶...唔...”
“没事没事。”听着学姐的语无伦次，林枫很平静地笑了笑：“不过是一个玩偶而已啦，学姐如果想摸的话随便摸就好了，不需要太拘谨的。”
“我还以为这是别人送给你的呢...”辰瑾萱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吞吞吐吐地说道。
“嗯，就是别人送给我的呀，十年前一个女生送给我的，虽然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林枫温柔地颔首道。
“没关系的，就是一个玩偶啦，毛茸茸的，玩一玩也不会坏。”
——她其实就在这里呀。
辰瑾萱想要说出口，可话才刚来到嗓子眼，就再也不能继续往前推进了。
吕秋月察觉到了来自于辰瑾萱的欲言又止，眼睛在框内鬼使神差地转了一圈，似乎是又有了什么鬼点子。
“你们先玩吧，我去给你们弄饭！走了走了，等我一会儿哈。”
“我要吃牛排！”吕秋月大喊一声。
“哪儿给你找牛排，弄啥你吃啥。”
“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