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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

当太阳落幕时

  

送完文殊宛后他没有再去网吧而是回家。

开门时大老远就看见母亲坐在餐桌前正在和电视上的主角情感共鸣。

陈屿丞看着母亲用掉了两三张面纸后,等她的情绪已经调节完毕才敢从房间出来,他看了一眼电视,跨坐在椅子上眼神和母亲对视到,她的眼上还带着泪鼻头红肿嘴里似乎含着话却又憋着,转而化成一声长叹。

陈屿丞小心翼翼的开启话匣,尽量不触碰她的雷区:“今天早上有个自称是派出所的人口普查的给我打电话说要和我核对信息。”

母亲一听这话才想起早晨街道办事处的群通知:“是有通知说最近人口普查会有人打电话来,还叫我们积极配合。”

“我把人家当作诈骗的了。”他干笑两声,往嘴里扒进了几口饭。

饭后由陈屿丞收拾碗筷,母亲则出门摆摊。

下班时间五点多左右,一个下午的热气从现在开始散去,街上偶尔扫起一两阵微风带起她耳边的碎发,几个骑车的同事在路上和她道别。她看了一眼手机,微信的消息框躺着母亲去厦门游玩的消息,已经到了目的地还附赠了几张没有技术含量的游客照。

她走到小炒店前面,看了眼菜单对老板说:“要一份炒白果,微辣,打包。”

老板从椅子上起来,刷抖音的手机也放下,熟练的倒油,炒配菜。她笑着抬头说:“我经常看到你,哪里工作啊?

“也没有就是暑假打暑假工,在派出所这里。做人口普查。”

文殊宛看着她,搜寻过一阵有点印象,陈屿丞的母亲。

一份白果很快就被打包好递过来,旁边放着用塑料袋装的辣椒:“我也不知道你要的微辣是咋样干脆你回去自己加,我原本里面也有放了一点,不多就一点。”一边还用调料勺做出了示范,“你以后不想出门也是可以叫外卖的,还可以帮忙带个饮料啥的,都是邻里,我儿子刚高考完可以帮我忙。”

文殊宛笑着点头称好,拿着东西消失在路口,她家距离这里只有两条街。

一些已经吃晚饭的老人会在街口的天桥散步聊天,看到她时也会问一句:“下班回来了哦。”

在闽南的小城镇生活着,很慢,一直觉得没有盼头,被所有的剧透安排明白。

晚上。

街边的烧烤摊陈屿丞用牙齿咬掉瓶盖猛地灌了一口,身边的几个人围绕着文殊宛展开着话题。

“想不到啊,做作女还有了大变化。”

陈屿丞:“你们还想搞?都好久过去了。你们分班之后她也没做妖了吧。”

身边的兄弟和他碰了杯,想法全写在脸上,他掏了支烟给陈屿丞点上:“屿哥,这次你帮帮忙,她就在你家附近,你看怎么搞她都行,她那时候就很想谈恋爱了,现在应该也是一样。”

陈屿丞把递来的烟给放在桌上,拿着酒喝起不打算他面子,那兄弟继续点头哈腰着说:“屿哥,你就当玩玩,现在她变成这样,你也不亏。”

陈屿丞把烟重新拿起说:“行吧,我看看。”

他也觉得有趣,一个这样的人怎么还可以在之后活得毫无愧疚。

第二天下午因为身体原因文殊宛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请假,伴随着姨妈疼她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手机只有母亲一条消息问吃饭没有,她不想回。

苏醒的那一刻下面也随即像接收到信号一样开始泄洪,下腹的针刺感又重新卷土而来。

她走去厕所检查一眼是否还安全。

许是一下午没有更换的原因有些已经外溢到衣物上,此时家里最后一块姨妈巾又刚好被她用完,她懊恼的蹲在厕所抱住头发出一声哀嚎。

她想起还有昨天的阿姨可以求救,文殊宛拨通了临时存的电话。

“喂,你好!”

那一边接的很快。

“阿姨,我想点外卖,一份白果微辣,还有能不能帮忙带个东西?”她试探的询问,害怕昨天说的只是个玩笑话。

电话那头的阿姨已经着手准备,可以听到锅铲和锅碰撞的声音:“好啊,小姑娘你要什么东西啊?”

“帮我带包卫生巾,日用的纯棉。然后我家地址在南岳小区2梯四楼。”阿姨愣了一下,但很快又应了下来。

外卖打包好被递给了坐在后面打游戏的陈屿丞:“你等等去便利店顺便买包姨妈巾日用纯棉的,送到南岳小区2梯4楼。”

陈屿丞一脸黑线的看向他妈,接过东西。

便利店里。

在一行日用品前摇摆不定,不知道选择哪一款。只记得电视上不断轮播的广告里有一款还可以,他随手抓了一包扔到收银台前。

收银结账时,他转头对着门外抽烟。

“八块九。”

他找了张十块扔在台面上,零钱也不要扯着袋子就走了。

楼道里的灯没有生机在为整个死寂的楼梯添一点照亮,灰绿色的墙壁印刷了许多开锁的小广告,有一股霉味从墙体渗透出来,带着许多天积累下来的水汽在阴暗墙角建立起秘密植被。

四楼,朱红色的伪木门,不知道门后是谁。

“你好,我是阿青小炒的,给您送外卖。”陈屿丞敲门。

一分钟后,门从里头被打开。

半掩的,主人靠在上面,她伸手拿过外卖和姨妈巾,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直视着对方等待他先开口。

“外卖和姨妈巾,然后总共是二十块。两块钱跑路费。”陈屿丞也没想到点外卖的会是文殊宛,他还又特意看了一眼门牌号,确实是这个地址。

“羞耻吗?买的时候?”

从他脸红之中得出的结论。

她笑着从柜头上的那张二十块纸钞塞进他手里,以为着这场交易结束,转身就要把门关上。

“还有两块钱。”陈屿丞竟横了只脚在门槛上,半个身子也透着缝隙挤了进来。

“不是二十块吗?”她一边疑问一边在鞋柜上头翻找有没有母亲买菜剩的零钱,最后凑凑也只有一毛七。

文殊宛想要拿回那二十块钱,但他没有松手的意思。

“给了还想要拿回去?”他问。

“没这意思,那我扫你。”

“你加我微信,电话17xxxxxx3380,大爷,可别说你记不清楚!”

走出楼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双手插兜满意的回去。

这时她想起了什么跑到电脑前的信息看了很久,复盘她和同学两人之间的消息。

那是高中时期唯一相信她的人。

黑暗里她飞快地滑动鼠标,在一处停下。

“那时候你跑去厕所的时候,他们几个也跟着去了。班里的几个男生说你们要打起来了叫她们的男朋友快点回来。回来的时候我看着还挺多人,像是有外校的,一个红头发的寸头挺明显的我记得。我那时候在教室里也不敢去厕所,就听到你一声尖叫,然后到教学楼外面去。”

“我毕业的时候听人说,后面查清楚了。偷钱的那个人自导自演,把锅都让你背。但是又有什么用,她不承认,别人永远记得你是这样的人,而且也毕业了。”

文殊宛站在窗帘后面,打转着手机,她假意热络地和他聊天。

“你高考成绩出来了吧。”

“体育专业,z校似乎不错,离这里也挺近。”

陈屿丞只是嗯嗯啊啊的回复。

文殊宛也并不在意。

高中时的事情,在每个人眼中她已经固化成一个坏的透顶的女生。她甚至也逐渐相信了她们口中的话,也默认的自觉代入那个角色。

但她现在也不介意就这样子下去。

陈屿丞的出现打乱了她一部分的生活轨迹。

淋浴喷头的水从上而下淌过沟壑山川到达平原已经是一片温凉。发热的大脑和热水混合在一起就是在炉灶上呜呜作响的热水壶,一般电视剧里的主人公遇到事情都是在淋浴时蹲在地上好像能够想清许多事情。

文殊宛蹲下了下去,好像没有什么效果,只是感到水温不是那么热了。最后因为身体的原因她不敢冲太久,她一边擦着湿发,手里拿着手机再回消息。

吃完外卖后她就没有在看手机,想起来的时候微信的图标旁边已经有一个二十加的红色气泡。

她点开划拉大致看了一下,无非是一些自言自语。

“你知道我第一次高考坐你旁边,还问你背啥?”

“你昨天打电话给我我还以为你是诈骗,真是不害意思啊,还麻烦你去电信局。”

“我被我妈骂了,说我乱收跑路费,我发给你你还是收回去吧。”

“你高中不是这样的吧。”

对于这些毫无关联的句子,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先回复起。

只回复了一个“嗯,我知道啊。哈哈哈哈哈。”

敷衍了事。

当人们面对一个自己不太熟悉的事物时总会想着办法去窥探,当有一个边角被发掘后并且发现没有自己所期待的时,对它的探索值就会降到最低。这是人的本质,猎奇的永远保持新鲜。当新鲜感一过,它就如同生活中随处可见,不在变得新奇。

文殊宛也确实改变了许多。

原来,会躲避镜头,对一件小事耿耿于怀,别人的一个眼神在心里会被编排出一个丰富的故事。心里即使有一只叛逆的困兽,它也是在界限边缘徘徊,害怕它显现,从而变成一个祸端的起点,人们口中的鞭策对象。

这些她经历过的,所以不想重蹈覆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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