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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藏匿之处

胭脂闲

  

宋胭脂重新缝制了一件新的嫁衣。

阙京天气正冷,宋胭脂不得不放弃了从前缝制的那一片里衬,换上了软而轻便的材料。好在秦笠阳没有再多为难,收下了这件宋胭脂赶着趟儿缝制的新嫁衣。

“主子,您看看,您若是说半个不愿,侯爷也会护着您,替您收拾后面的事情。再不济也总有人帮着您缝制,哪里需要您再操劳这件事?”秋月替宋胭脂仔细涂抹着药膏,嘴里也难免抱怨道:“您啊,也别真做到这样的地步,若是公子……”

秋月住了嘴,宋胭脂抽回了手指,看着上面被针身压出来的红痕,“我若是不这么做,谢闻安就看不出来我情愿留在他身边的决心,到时候若是事变,他不会轻易相信。”

手掌被轻轻放下,秋月见她躺在榻上闭目养神,便帮她把手收进了袄子底下。宋胭脂翻了个身,背对着她,秋月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指,指若葱白,只有些地方起了一些薄薄的茧子。

宋胭脂把她当成是相依为命的亲人,不管从前也好,现在也罢。即便是宋胭脂之前知道她是在怀疑,试探,利用,可是因为几年以前冬月的死,让她对自己有了愧疚。

秋月自觉自己是个心冷的人,可是遇见宋胭脂,却如同在冬天里面看见了暖阳一般,想起从前利用,便不由得觉得内疚。

“主子,奴婢给您去准备些安神香。”秋月替她掖了掖被角,“您还是去屋子里面睡吧,若是在此处,是会着凉的。”

“安神香不必了,我只是这几日累着,想躺一会儿罢了。你这几日陪着我也辛苦了,不必管着我,旁的还有其他人伺候,你去好好休息吧。”宋胭脂对她笑了笑,打趣道:“你啊,不必想这么多,照顾好自己才是最打紧的事。”

秋月脸色微微发红,迅速低下头去,“是。”

“你啊,和你姐姐一点都不一样呢。”宋胭脂正了身子,望着屋顶,“你姐姐总是那样单纯,什么都信我的,倒是不像你什么东西都藏在心里,她死在冬天里的一场大雪。”

“死在我的怀里,她最害怕的冬天。”

宋胭脂眼眶有些发红,她不再多说什么别的话,而是偏了偏头,可秋月可以清楚的看见她的肩膀在微微耸动,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下来。

秋月轻轻唤了几声宋胭脂,那边却没了动静,她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才知道她是睡着了。

“我姐姐是死了,但是她从来从来都没有埋怨过你。不管是谁,在您的身边感受到的,从来都是温暖。”秋月走上前用手帕擦拭干净她眼角的泪珠,“打不倒的,才会让你变得更加坚强。”

宋胭脂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以前自己穿着朱红的嫁衣,着墨没来送她,只让人带给她一只箱子,箱子很沉很沉,着墨搞告诉她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拆开。在百宴楼里,所有人都不舍得她离开,着墨也好,冬月也罢,他们都觉得宋胭脂不会幸福。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宋胭脂到底还是没有看清楚谢闻安。

“你不知道谢闻安是怎样的人,他是要把你抬进门做妾,不是为妻。他连正室的位置都不肯给你,怎么会把你放在心尖上宠爱?”着墨送她到了花轿前,依旧劝解着,“你若是真的离开这里,你会后悔的,一定会的。”

宋胭脂那时候没明白,以为着墨不过是自欺欺人,可是如今自欺欺人的人,原来一直都是她。就连最笨的冬月都看出来了她的结局,她却依旧不能明白,她是多么愚笨。

“胭脂睡下了吗?”

谢闻安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屋子,秋月被惊的醒了神志,四处寻藏匿的地方,最终藏在了床榻底下。谢闻安撩开珠帘缓步走进来,透过床缝,秋月能看见他靴子上面的暗纹。

“原来是睡着了。”谢闻安说着,便站在小榻边,“这些人还是不会伺候,怎么能让主子睡在这里,着凉了怎么办?”

衣物摩挲声音细微入耳,袄子被遗落在地上,谢闻安抱着人走向了床榻边,秋月屏住呼吸,不动声色地往里面挪了挪位置,床榻松软,就算是两人都上了榻,也没半分动静。

谢闻安不知再做什么,只脱了外面的狐裘挂在一边,大概是抱着宋胭脂休息。秋月叫苦不迭,若是谢闻安找宋胭脂只说些话也就罢了,可宋胭脂这几日疲累已经休息,谢闻安今夜怕是要宿在此处,她总不能藏在榻下一夜。

“胭脂?”谢闻安叫了一声,可宋胭脂那边却没有回声,谢闻安轻轻笑了一下,“也就这个时候最是安分了。”

秋月突然想起从前百宴楼里关于宋胭脂还有着墨公子的八卦。想着想着,自己竟然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似乎听见了屋子里面的脚步声。

“秋月……去哪里了啊……”

宋胭脂似乎已经醒了,在四处找她,秋月动了动身体,艰难的从床榻下面爬了出来,宋胭脂吓了一跳,好看的面色因为她的动作吓得惨白,看清楚了人以后才放下了心。

宋胭脂连忙过来搀扶她,哭笑不得道:“你怎么跑到床榻底下去了?我找了你半天,又不敢在院子里大张旗鼓地找你,让我担心好一阵,你藏着这儿做什么?躲猫猫?”

秋月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解释,宋胭脂看她的样子,也就猜了个七七八八,知道秋月脸皮子薄,便没再打趣什么,让她去收拾一番,换下脏掉的衣衫。

从此绛雪斋里多了一条规矩,夫人床榻底下的地方,也要打扫得一尘不染。宋胭脂因为这条多出来的规矩,还从外面抱回来了一只猫儿养着,说是猫喜欢往床榻底下钻,别沾了一身尘土出来,再弄脏了主人的衣衫。

因为这件事情,秋月被宋胭脂笑话了许久,从此便对床榻有了阴影。

“要是你姐姐在,不知道因为这件事情要笑话你多久。”宋胭脂摸着猫儿的皮毛,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你平日里沉闷,如今倒是沾上些人气儿,挺好的。”

秋月羞红了脸,不由得道:“主子,您这件事情可是笑话了好几日了,明儿个公主就要进门,您还是为后面的事情做些打算吧。”

“做什么打算?”

宋胭脂面上的笑意凝固下来,慢慢变回了平常平静的模样,秋月如今就算是想要往床榻底下钻,却已经没了机会。

谢闻安穿着一件藏青色的衣衫,外面套着的大氅应当是被门口的丫鬟挂上了。他面若银盆,此刻眼睛里面带着些许怒意看向她们主仆二人,剑拔弩张的气势便不由自主地出现,让秋月不禁冒出了冷汗。

还是宋胭脂先开了口,轻描淡写道:“秋月,你先下去吧,我和侯爷有几句话要说。”

谢闻安眯了眯眼,显然不太想让秋月离开,“你说你已经把人赶走了,她为何如今能够完完整整地出现在我面前?宋胭脂,你骗人的本事是和谁学的?”

宋胭脂似乎已经无话可说,只好道:“侯爷生气了吗?”

秋月不敢说话,宋胭脂一双眼睛里面写满了诚挚,黑白分明的瞳仁干干净净一片,像极了澄澈透明的冰。

“我不是生气,你没有把她赶走。”谢闻安长叹一声,“你要是想把人留着,告诉我就是,我怎么会拦着你?”

番外

“陛下,您该上朝了,若再宿在臣妾此处,臣妾又该被那些个大臣参上一本了。臣妾而今可没地方去,要是离了陛下,可就真的活不成了。”宋胭脂伸手卷弄着着墨散落在枕上的青丝,着墨睁眼,参了星辰的眸中尽是无奈。着墨不过刚刚醒转,声音有些嘶哑,却富有磁性,摄人心魂。“你……再让朕睡一会儿。”宋胭脂笑了笑,拨开垂落在他眼前的一缕发丝,轻声道:“陛下,今儿个是端午呢,只可惜陛下要务在身,不若臣妾就该多留留陛下,多让陛下陪陪臣妾,就像臣妾以前做月娘时候一样。”男子并未应声,宋胭脂见他睡熟了,也不忍打扰他,只是替他掖好被角,即便大殿内燃了足够的银丝炭,宋胭脂却依旧细致着,好让着墨能够多记住她一些,再多一些。“娘娘,该起身了,不若就该来不及了。”秋月在殿门后轻声道:“今儿个陛下事情多着呢,若再起晚了,恐怕那些大臣又该让陛下填充后宫了。”宋胭脂忙推了他起身,小声催促道:“陛下,陛下,该起了,要来不及了。”着墨睁开眼眸,神色困倦道:“你,怎么老这么急?朕知道了,伺候朕穿衣罢。”宋胭脂理了理发丝,对殿门外道:“进来侍奉陛下洗漱罢。”着墨坐起身来,侍女替他们打起帷幔,有些亮堂的光渗进,惹得他眯了眯眼睛。宋胭脂将温热湿润的锦帕放在他脸上,着墨伸手接过,却意味深长地看了姜吟一眼。“陛下为何这样看着臣妾?”“朕在想,后妃里,能这样胆大的,怕只有皇后了。朕好歹也是九五之尊,怎么到了你这处,倒变成小孩子一般,你们不用伺候了,把东西放下让皇后来。”侍女们端着木盘福了福身,垂眸称是,便放下木盒躬身走出。着墨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宋胭脂拢了拢发丝,脸色一红,轻声道:“陛下……不是要臣妾伺候么?”“你若来伺候朕,朕怕今儿个就别想出了这椒房殿门了,你好生歇着罢,朕自己收拾就是。”宋胭脂倒不推辞,将淡紫的锦被卷在身上,盖住大半个脸庞,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眸。“既然如此,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陛下请便,臣妾就先歇息了。”她冲他眨了眨眼睛,着墨摇头淡笑,却当真自己收拾起来,也不过一刻钟,着墨便轻手轻脚离开了椒房殿。宋胭脂睁开眼眸,满眼含笑地看着桌上一片狼藉。“皇后娘娘,您今儿个怎么起得这么晚,平日里不是日上三竿就起了吗?虽说今日后妃不用请安,但这早过了早膳的时辰了,要不是陛下吩咐,御膳房怕也揭不开锅来给娘娘做早膳。”宋胭脂点了点思琴的额头,嗔怪道:“你啊,没大没小,你也不看看昨儿个是谁在此处歇息,你这话也不怕冲撞了陛下。”“是是是,奴婢知错,奴婢这就领罚给娘娘备膳。”秋月连忙闪开,宋胭脂果真扑了个空,嬉笑道:“你这丫头,看本宫今天不好好治治你!”“娘娘!奴婢知错了知错了!这就去备膳……”秋月笑着跑开了,宋胭脂盯着那抹水绿色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今日的早膳自然很是丰盛,宋胭脂忽而看见桌上的粽子,这才记起今日是端午节。“娘娘,怎么了?是不是饭菜不和胃口?”宋胭脂摇了摇头,叹道:“只是陛下政务繁忙,昨晚帮他看了看折子,事情多着呢,今儿个怕不能在中宫见着他了。”“是啊,今日是端午节,可陛下当真没这么忙过,可陛下记着娘娘的啊,您看,这还是您最喜欢的鲜肉粽呢,陛下知道您不喜欢甜食,所以也没让膳房做甜粽,陛下如此细心,想来自然将娘娘放在心尖上宠着的。”宋胭脂摇了摇头,叹道:“宠辱皆君恩。罢了秋月,你拿两个走吧,算是本宫赏给你的。”“多谢娘娘!”用过早膳之后,宋胭脂照例在梨花树下歇息,一旁的思琴替她摇着扇子,树荫浓密,倒有几分阴凉幽静的意味。“要是陛下能来就好了。”“您今日已经念叨了几回了。奴婢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可是端午不是更应该和自己心爱之人一起过吗?”秋月被她一席话逗乐,“您这话,又不是七夕,怎么就和心爱之人一起过了?”宋胭脂不答,晃了晃腿,秋月忙放下扇子,宋胭脂坐起身来,却见着墨身穿朝服,站在梨花树下,似乎是赶着过来,呼吸很是急促。“阿吟,我陪你过端午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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