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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寒雪独隅

胭脂闲

  

宋胭脂从前备受谢闻安宠爱,院落也是靠着他三进的院子。她从前在百宴楼之时就习惯了喧嚣热闹,谢闻安为了讨她喜欢,便从外面请了戏班子进府里,隔三差五地唱戏给她听。

后来宋胭脂无意在侯府闲逛,就发现了这处略显偏僻的院落,里面起初多的是花草,后来被铲除掉了,唯一活下来的却只有红梅。一片天地似乎都已经被这些清高淡雅的事物占去了,疯一样地长,没人管束着,长得更是旺盛,宋胭脂提笔一挥,落梅苑的名字就这样定下来了。

“姨娘,您请吧。”

秦寒霜看着匾额上面秀气十足的“落梅苑”三个字,渐渐回过神来,“这院子的名字是夫人取的,可这一片地方……却荒凉了这样久,落梅落梅,究竟是落了梅花,还是梅花落了,便再难盛开?”

秦寒霜身边的婢女顺着她的目光去瞧匾额上的字,却是打趣道:“姨娘您说什么呢,这院子也就是个院子而已,修建在此处,不就是为了住人?昨儿个就已经按照侯爷的意思修葺一新,您啊也别多想,只要有侯爷一份宠爱,住在哪里有什么打紧呢?”

秦寒霜没再问什么,裹紧了身上的衣袍,便迎着寒瑟的风,跨进了宅院里面。

落梅苑离谢闻安的居所并不算远,宋胭脂从前嫁给谢闻安,二人闹了几年的脾气,她便从最繁华的院落搬去了绛雪斋——一个离谢闻安更远的地方。

“不知夫人现在如何了,先前的病可好些了没有?”秦寒霜吃着热茶,不免又想起来从前跟在宋胭脂身边的时日,“夫人病得那样久,我不在,不知道旁人伺候好她没有。”

一旁背着小包袱的婢女正用鸡毛掸子掸干净红木柜子上面的灰尘,见秦寒霜坐着幽幽地叹气儿,不由得摇了摇头。屋子里面很冷,炭盆里面还来不及添置炭火,空空落落的,像院子一样冷冷清清。

谢闻安这一夜去了秦寒霜的院子,秦寒霜先前虽是千金小姐,但后来被人牙子卖进了侯府,见惯了许多事情,很是懂得伺候人、看人脸色,谢闻安这一夜里住的很舒坦,见她这儿冷清,又赏赐了许多珍奇物件,让人眼热了好一阵儿。

天色蒙蒙亮了,谢闻安将醒,神智模糊之时看见一个人影坐在榻边,顿时吓得坐起身来,慌慌张张之间才看清楚是秦寒霜坐在床榻边喝水,脸色绯红,像是发了热。

“你怎么回事?”谢闻安拧着眉,声音还有些疲倦,“这么冷,坐在这儿,平白吓唬人,你就是这么伺候主子的?”

“侯爷,妾……”

谢闻安用手背探了探她的体温,才发觉是着了凉寒,忙让人点灯去医馆里叫人过来,经此一事,谢闻安瞌睡醒了一大半,披了衣裳就去找人过来伺候。

可惜秦寒霜还不是妾,名字还没上本,院子里面伺候的人少得可怜,本来就只有一个人张罗着琐事,也是看着谢闻安过来要歇,宋胭脂才从院子里面挑了两个精明能干的人过来帮衬着,如今人都已经去找了人,屋子里半个人影都没有了。

“侯爷,妾不碍事的,只是寻常发热而已,闷一闷地,也就好了。”秦寒霜烧的糊涂,竟就这样抓着他的手腕说话,“妾只是有些害怕一个人……侯爷能不能在这里陪陪妾,不要让妾一个人。”

谢闻安没说话,靠着床榻边坐着,突然就感觉有点儿冷,他去炭盆里拨弄炭火,却发现里面的炭已经烧完了,只留下一点点火星子,散发一点点余热,窗户刚刚不知道被谁打开了,冷风瑟瑟地,吹的人难受。

也怪不得秦寒霜半夜里起夜回来就换在外面睡。她是看着炭火熄了,门口没有人侍奉,她不肯麻烦人过来,于是自己把风全挡住了,只可惜夜半发热糊涂,她没了意识,却还是坐在床边摇摇欲坠,直到谢闻安醒了。

他摩挲着秦寒霜的手腕,突然记起初婚时,宋胭脂因为他想要吃一碗面,亲自去庖厨下水和面,把煮的滚烫的面条捧上来的时候,手上是切面的时候割出来的伤口。

“闻哥儿,面煮好了,快趁热吃吧,我都尝过味道了,刚好合适。”

“侯爷……我好难受……”秦寒霜微眯着眼,连自称都已经变了,“侯爷,我想喝水。”

谢闻安回过神,便去桌边给她倒水,顺便过去将窗户合了。他翻箱倒柜地找,好容易找到了火折子,便把烛火点燃了,屋子里亮堂了起来,照亮了周遭的陈设。

谢闻安过去把水给秦寒霜喂了,便捏着她的手问她:“你刚刚从绛雪斋搬过来,这屋里炭火不够、身边伺候的人不上心,你怎么也不知道和胭脂知会一声?她是你的旧主,总不会见死不顾。”

“……主子还在养着病,这侯府里的事情并非是夫人管着,还有……”秦寒霜没有再接着说,不知怎的却落了眼泪,“妾是受侯爷眷顾,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能够安安分分伺候侯爷,这已经是妾所愿,哪里还敢奢求别的?”

“从今往后,侯府里面没人会小看了你,若是有谁敢嚼舌根,你不管是逐出去也好;打板子也罢,都不必再受气,若有什么紧的缺的,和胭脂知会一声就是。”

“……嗯……”

秦寒霜应了一声,然后弱弱地问了一句,“侯爷?”

谢闻安应声:“怎么了?”

“没什么。”

外面的灯火突然亮了起来,谢闻安以为是去寻医的人回来,便站起身来去瞧,秦寒霜攥住他的手指,不肯让他走,手指的触感温润,谢闻安摩挲着她的手,就像是摸一块触手温凉的玉。

“就是这儿了,夫人。”

外面的脚步声很凌乱,不知何时却下起了雪,宋胭脂领着人进来,手指冻得通红,一旁的婢女连忙送上手炉,其余的都进屋里去上了新的炭火和热茶,屋子里也渐渐暖和起来。

谢闻安瞧着宋胭脂冻红的手,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他冲宋胭脂挥了挥手,招呼她过去,宋胭脂愣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在他面前慢慢蹲下来,将头侧着贴在他腿上。

“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吗?”

宋胭脂答道:“妾身听说了这儿的事,便睡不着了,担心侯爷着凉受冻,便收拾了过来看看。这件事是妾身没有料理妥当,还请侯爷责罚。”

“和你无关,只是些不长眼的狗奴才干的好事。明儿个便把这屋里的人通通打发了,将人都换去,你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明日……我就去问母亲将管事之权交给你,你也不必日日在院子里无聊了。”

宋胭脂抬首,将下巴放在他手心里,笑道:“既然是侯爷所愿,妾身必然料理妥当。”

请来的郎中为秦寒霜把了脉,仔仔细细地看过了,便为她施针,谢闻安抽回手,想要去外面候着,秦寒霜还是紧紧攥着他的手,不肯让他离去,谢闻安使了使力气,最终还是抽离了。

宋胭脂把这一切看在眼中,却默默垂下了首。

“秦姑娘着了风寒,看来也是需要将养一阵了,明天去给母亲请安的时候妾身便把这件事情告知,想来母亲知道了,也会多顺着侯爷的心意。”

谢闻安拉过她的手指,用手掌紧紧包裹住,替她暖手,“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操心这样多的事情,还要让你管事,等到公主进了府,你便安安心心地歇息就好。”

宋胭脂没有说什么,只是点头应了一声。

谢闻安第二日也不必上朝。因为要去边关的缘故,朝上多给他放了几天的假,他近几日可以一直待在侯府里,闲工夫比以往多了不少。

“这儿住不得了,我便去你那儿歇息一晚吧。”

宋胭脂温和一笑,却道:“妾身的病还没有好全,怕是要过了病气给侯爷呢,绛雪斋离这儿这样远,外面下着大雪,侯爷这会子过去,会着了凉,到时候母亲怕是要责怪于妾身了。”

谢闻安终究没有强求,让郎中看完了后又给宋胭脂把脉看了,郎中抬起眼睛看了宋胭脂一眼,又迅速低下了头,偏过眼神去看谢闻安的神色。

谢闻安将人叫了出去,宋胭脂盯着自己的手腕,默自出了神。

她自己就是郎中,怎么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当初她与谢闻安闹了一场,谢闻安早往她的膳食里面下了药。武功尽废,身体如此羸弱不堪,这不都是拜谢闻安所赐?

可惜她遇人不淑,目光短浅,这么些年还一直以为只是个巧合。她为谢闻安找了这么多年的借口,可事实终究还是事实。

他想要把她困死在这里,世世又年年,他究竟不是喜欢,只是痛爱这份掌控她的感觉罢了——把曾经的云中月踩在脚下,何尝不是一种快意?

她摩挲着手腕上淡淡的伤痕,自言自语道:“着墨,我再也不会不听你的话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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