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饭可能是夏格这辈子吃得最提心吊胆的一顿了。
在一大一小两个心灵监视器的威慑下，夏格跟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不时看向狼吞虎咽的老严父女俩，同时努力保持着“脑袋空空”的痴呆状态，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在这两个人手里落下什么把柄。
不过老姜的手艺还真是不错，夏格几乎从来没吃到过如此鲜香浓郁的牛肉面，比康师傅李师傅之流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严小圆人长得小，饭量自然也只有夏格的三分之一不到，但依旧吃到小肚饱饱的她惬意地躺在椅子上，幸福感几乎要从脸上溢出来了。
突然间，她像想起什么似的一拍夏格，道：“废柴哥哥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废柴吗？”
“因为你皮痒？”
“才不是呢！”小家伙气鼓鼓地又给了夏格一下，继续说道：“是因为你没有炁旋啦！”
“啥玩意儿？”又听到新名词的夏格满脸懵逼，有种回到幼儿园重修拼音的感觉。
“【炁旋】是超能力者吸收和储存元炁能力的一种体现，你可以把这个当成武侠小说里的丹田，体内炁旋开启得越多，对超能力的掌控和运用就越纯熟自如，也能最大程度地开发和突破超能力上限。在现存的记录中，超能力者最多能够开启三十六个炁旋，每多开启一个炁旋需要巨量的元炁支撑，其间设有三个层级，咱们这边称为聚、舒、冲三境，其他国家可能有别的叫法，但基本大同小异。”化身为名词解释机的老严同志不厌其烦地给夏格扫着盲，他如果去当老师估计能是个桃李满天下的主儿。
“意思就是超能力者满级我算算……哦一百零八级，每三级都是一个瓶颈，需要更多经验值？”
老严点头肯定了夏格相当通俗易懂的理解。
“那我现在多少级啊？”嗅到了一丝网络小说里打怪升级套路的夏格兴奋地问道。
“……你连超能力都没有，哪来的炁旋。你现在的身体就跟堆满了易燃品的仓库差不多，虽然库存量足够，但如果没有‘超能力’这根火柴去点燃，就跟废料没区别。”老严完全没有拐弯抹角的意思，直接把一盆冷水浇到了夏格头上。
夏格的脑袋顿时又耷拉下去了，而在听到旁边严小圆的偷笑声后，瞪着眼睛道：“笑什么笑，先把你那关过了。”
又被游戏卡关的严小圆“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就不搭理夏格了。
在一行三人都差不多吃完后，老严随手点起一支烟就往后厨里走，留下夏格和严小圆一起吵吵闹闹地玩着手机游戏。
尽管夏格一直怀疑这个后厨里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但实际上这里跟一般的小餐馆厨房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在于环境格外整洁干净，甚至可以说一尘不染，各式各样的厨具与调料有着严格的摆放角度和位置，整体看上去像是被处女座的洁癖打扫过了一样。
胖老板像是没有发觉到老严的到来，依旧自顾自地擦拭着灶台，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地说道：“这里禁止吸烟。”
老严一耸肩，顺手就把烟掐掉，丢进了脚边的垃圾桶。
“确定他的危险级别了吗？”擦完灶台后，胖老板转身面向老严，脸上依旧带着微微的笑意，眼神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冰冷感，让人感觉像是被枪抵住了后脑勺。
“果然什么消息都逃不过情报处的耳目。”老严坦然迎上那藏着刀剑的目光，丝毫不为所动。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给你提个醒。像我这种犯过太多错误的人，难免有些神经质。”胖老板的表情看不出悲喜，语气里却有种淡淡的悲哀。
“也许我们都到了该退休的年纪了。”老严习惯性地想从兜里掏烟，但察觉到胖老板的目光后，只能无奈摊手以示清白。
“去给那些深埋地下的人守墓吗？”胖老板重新直视着老严的眼睛，目光里混合着愤怒、悲伤以及深深的不甘。
老严没有回应，眼神却毫不退缩与和胖老板对视着，直到胖老板颓然一笑，率先避开了那如刀般锋锐且坚定的目光，并开口打破了沉默，这场交锋才以他的失败告终。
“真希望能活到‘它’醒来的那一天。”
“跪在地上对它俯首称臣吗？”
“那是我这种人的选择，你这种人应该还是会拿起刀跟它殊死一搏吧。”
“你想多了，我现在只想早点退休，边领着退休金混吃等死，边跟我老婆一起把女儿养大。”老严听到后厨外严小圆催促的声音，跟胖老板道一声“多保重”后便转身而去，只留下一个高大却显得有些落寞的背影。
“希望你……做了对的选择。”胖老板望着老严远去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而后便又恢复了自己餐馆老板的身份，神色如常地清理着后厨，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夏格自然是没有听到这场似乎与他有关，却又意味难明的谈话。
正在跟严小圆商量能不能改掉废柴这个称呼的他就像还在海边晒着太阳的寄居蟹，丝毫没有察觉到，或者说即便察觉到也改变不了风暴与海啸的来临。
命运还未赶赴这场盛大的宴会，他，或者说他们唯有耐心等待。
“废柴哥哥我有时间会来找你玩的！”
望着严小圆从后车窗探出头来挥手告别的身影，站在小区门口的夏格突然有些怅然。
不到两天的时间，他就从一个坚定的反神秘主义者沦为了巫师神婆的帮凶。
说起来还真是奇妙的人生体验。
也许是归家感作祟，如潮水般突然涌来的疲惫席卷了他，原本对超能力者这个身份的些许激动与喜悦也被微妙的两级反转感冲淡了。
他现在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入夜时分，到家的夏格脱了鞋就一头栽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而与此同时，他所不知道的是，世界各地的铁帷安全局分部都在经历着一个前所未有的不眠之夜，海量信息流如发疯的鱼群般涌入各地数据库，他的身份信息被人以一种极其高调的方式输入并予以加密，随后却又如隐形了般石沉大海，感觉仿佛有只神秘的手在拨动着命运的轮盘。
“高危能力者姓名：夏格”
“危险等级：未知”
“信息加密等级：Ⅰ级”
“信息访问权限：α”
葬于废纸堆的历史，对于某些人来说已经结束。
但对某些人来说，荣光与阴影交织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