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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新生

斗破苍穹之魂玉

  

头脑必须清醒。

心地必须纯洁。

肉体必须干净。

相传,曾有某位西域先贤,苦修八百载而遥望圣人之境终不可得,心灰意冷之际,来到明月涯顶饮酒醉卧,却在一夜之间顿悟得道,遂在崖前刻下此三句人生至理,是芸芸众生诚心向往,却难以达到的境界。只是人生在世,保持头脑清醒便已难得。

不知是过久的压抑与煎熬,抑或受婴儿体质的影响,魂天帝再度陷入了沉睡。

上一世的他大概是从未清醒的,也不愿清醒,多数是在混沌中迷茫向前,一路绝望,一路血泪,又一路满怀希望,嘶吼着前行。

在梦里,最不可得的是清醒,最长久的是沉溺于母亲怀中的馨香与温暖,他就像一个固执的小孩,努力张开着稚嫩的小嘴,将那些曾经奢望的一切含在唇齿间细细咀嚼。

……

与古族传说中的古圣城相似,魂界的核心所在——天幽城,同样由昔年的魂族斗帝亲自锻造而成,坐落于魂界的西北腹地,东方是沃野千里的天水平原,也是整个魂界数百万裔民的粮仓命脉;北面则紧紧依靠着高耸入云、绵延万里的天辉山脉,作为整个魂界地势最高的所在,又是天幽城北方的天然屏障与联接外界的唯一出口,魂族的各类重要祭祀大典与战争动员都会在此处举行;再往西的天炎沙域以及南边掩藏于无数险山恶水中的黑森林,则充满了无穷的挑战与杀机,自魂界诞生之日起,也不知埋葬了多少雄心壮志与侠骨柔情,但作为魂族试炼场所的它们,也是整个族群奋发图强的龙兴之地。

整座天幽巨城,被一条唤作“魂水”的漫漫天河自西向东一分为二。相传,此水便是整个魂族的起源之水——当年的魂族先祖便是藉由此水感悟黄泉大道,踏入帝境,以至日后锻造魂界也不忘费尽心力移山填海,将整条魂水搬入魂界,作为魂族的母亲河。

一江魂水,见证了天幽的兴起与辉煌。

每一年的夏末秋初,城中的南岸都将举行一场盛大的成人典礼,以挑选年轻有为者作为未来族群的储备力量。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岸边密密麻麻的试炼高台多则多矣,然而面对无数死死盯住它们的炙热双眼,每一个能够在上面站着的人,都将是魂界万里挑一的天才,更可以说是半只脚站在斗气大陆巅峰的存在。

而魂水的北岸,则是族中中坚力量的修罗场,无数强者陨落当场,也有更多的强者在此涅槃重生,扶摇直上,更上一层楼。只有其中的佼佼者,方能继续一路向北,直入镇魂殿,受到天帝的亲自接见与赏赐。因此,其激烈程度也绝非南岸所能比拟。

阶级与界限无处不在,就像被天然分割的天幽城,南城一片碧瓦朱甍,雕梁画栋,那里是大富商贾与勾栏瓦肆集中之地,各类奇珍异宝、宝马香车、美酒佳人应有尽有,尽显繁华奢靡之风,简直是中州的缩影,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若问来到魂界何处寻欢,天幽南城必是首选之地。而北城却是截然相反的光景,大片大片隐藏在奇异的黑雾之中,隐隐然散发出一种诡异的肃穆与威严,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只有族中真正的高层与强者,才配居住在这一区域。

作为现任天帝的嫡亲弟弟,族中的三长老,魂三有幸在北城分得一座不错的宅邸,由于平日里低调的处事风格,整座府邸虽然处在不错的地段,占地也足够宽广,却始终给人一种莫名的寒酸感。

此时,全府上下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仆人侍女们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各处静静的忙活,不时望着主屋的方向嘟囔几句,似乎对之前发生的事情都心存疑虑:“主人一向对夫人疼爱有加,怎么今天和变了个人似的,发那么大的火?而且还是在夫人刚生产完时,连我都觉得有些过分呢!”

“嘘!小声些,你不要命了?很明显,主人重男轻女呗!还是很严重的那种啦!”

“天啊,怎么会?”

“哎呀,总之,小姐好可怜!”

“是呢,真可怜!”

而正在被众人议论纷纷的女主此刻却兀自睡得香甜,浑然不觉自己已然在他们心中树立起了惨被亲人虐待的灰姑娘形象。床边,一位身着玄色长裙的美貌妇人静静端坐,收敛了气息,满眼温柔的望着床中正在酣睡的小家伙,温暖的金色烛光柔柔的铺散在她红扑扑的小脸蛋上,直感觉整颗心都要软软的化开了。眼看着她在睡梦中时不时拳打脚踢的小模样,妇人的嘴角不经意间泛起甜蜜的笑容,孩子的将来会是什么样子的呢?一定会长成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吧,还要嫁给一位盖世英雄,生好多好多可爱的孩子……

思绪渐渐的,越飘越远,恍然如梦。

征战一生,阴谋一世,或许是真的累了,魂天帝只想把梦一直做下去。直到,那一袭黑衣、瞳孔闪烁着火焰的少年倏然闯入,将他珍视的一切化成一片异火海洋。

“萧炎!这一世,本座定要你生不如死!”魂天帝猛然惊醒,夹杂着滔天的愤怒与不甘,大吼出声,却引来一旁的母亲温柔的轻抚额头:“玉儿乖,别怕,娘在这里,不哭不哭,乖呀,不哭!”襁褓中的婴儿睁开了写满委屈与柔弱的小眼睛,口中发出一串含糊不清的呜呜哇哇声,直惹得母亲一阵疼惜:“都是你爹不好,唉,可是玉儿你要相信,你爹他本不是这样的人,他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咱们娘俩,不然不会如此性情大变!”

妇人说着,温柔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凶狠:“他要是真的变了,那娘就是拼着休夫,也要带你回去……”

她原也是萧族现任族长萧长天最为疼爱的亲妹妹,名唤萧宁雪,一直在族中被视若掌上明珠,疼爱有加,何尝受过此等委屈,不免心生怨忿,只想回到族中去,给那憨货点颜色看看,不跪着、哭着、喊着求她,便绝不回去!

远古八族之中,萧族最为势大,旁人无不想结交一二,作为萧族最受青睐的公主萧宁雪,无疑成为了世人攀龙附凤、一步登天的绝佳契机,外加其本就生得天生丽质,又温柔贤淑、惠名远播,当年自然引来无数英雄豪杰争得头破血流,只为让其多看自己一眼。然而历经各种生死考验与机缘巧合,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最终拔得头筹、抱得美人归的,却是这看似憨傻耿直、毫无情调的魂三,萧家小姐的婚事尘埃落定之后,整个中州青年才俊无不扼腕叹息,甚至时常有人冒着被魂族抽魂炼魄的风险呸上一句:“好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谁说要休夫?”房门被“砰”的一声用力推开,精致的玄色屏风后倏然闪出一张滑稽的黑脸冲她挤眉弄眼,耳畔随即响起一阵急促传音:“夫人,圣尊来了,拜托!”

“魂三长老,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弟妹刚刚为你诞下一位小公主,又怎可如此苛责?”随后到来的虚无吞炎在门前站定,并未跟随着一同入内,而是对整个府邸感知了一番,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旋即笑道:“弟妹,本座突然来访,还望见谅,只是喜闻弟妹产下公主,便迫不及待前来探望,不知弟妹现在,是否方便?”

萧宁雪先是一愣,似是明白了些什么,只得缓缓坐起:“夫君回来了,”顿了顿,又故作愧疚道:“还有圣尊大人竟也一同来了,快快请进。恕妾身不能相迎。”

“无妨无妨,快让老夫看看我们的小殿下!”虚无径直奔向床前,脚步却是无比轻柔,生怕惊扰了玉床之上的娇嫩精灵。

此时的魂天帝早已醒了,听到声响,轻轻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昔日的种种情节顿时涌上心头,最终之战前夕,为了晋入斗帝的他孤注一掷,枉顾千年情谊,将虚无吞炎毅然吞噬。到头来遭其反噬,自然也是情理之中,他早已看透往昔的是是非非,若到了此刻还纠结谁对谁错,只能是自找难堪。

念及此处,脑海中突然又闪过那双燃烧着火焰的赤色双瞳,“我,我到底……唉,不过当时吞噬完他的滋味,当真让人陶醉……”

不知是否是错觉,床边的虚无吞炎猛然瞥见襁褓中的婴儿冲自己舔了舔嘴唇的样子,顿觉心惊肉跳,再仔细看去,却什么都未曾发现,望着婴儿粉雕玉琢的可爱模样,虚无长舒一口气,“老了,容易犯心悸。”

“弟妹当真好福气,小公主生得如此可爱,他日定然会是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儿!”虚无冲着倚靠在床上的萧宁雪拱手贺喜,又拉着身后的魂上前,“三长老,还不快给弟妹道个歉!”

虚无说完,又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难道要像七长老那口子生的女儿,你才满意?”

屋内气息一窒,就连床边一向温柔似水的萧宁雪也是黛眉紧蹙,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魂三初为人父本就欢喜的紧,只碍于某些不为人知的隐秘方才故作姿态,如今正好借坡下驴,当即上前握住娇妻双手,“阿雪,是为夫的不对,我也很喜欢的!真的!”

萧宁雪只是微笑:“没事的,夫君。”说着,轻轻抱起床上的孩子,“来,快来看看我们的女儿。”

“我们的女儿……这真是……”魂三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轻轻接过孩子,望着眼前的小小生灵,一时竟有些语无伦次。他虽有着在整个魂族都称得上惊艳的天资,潜心修炼百年,也是跨入了圣人境界,可当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孩子,这种感觉竟然是如此奇妙,由此可见,圣人也是人,也逃不过这天道人伦之情。见他这般真情流露,萧宁雪内心的火也悄然散去了大半。

“呵呵,不知二位,是否为小公主想好了名字?”

“名字,当然想好了,就叫……”魂三喜滋滋地张口欲言。

“孩子的名字自是想好了,单名一个玉字!”萧宁雪狠狠的瞪他一眼,直让他把说了一半的话给生生咽了回去,只得顺口接道:“不错,我的玉儿,是吧,哈哈哈!”

“好,果然好名字!”

虚无倒是体贴的无视了魂三的尴尬,“昔年本座游历南楚,曾有岁星之精,坠于荆山,化而为玉,引来无数强者浴血争夺,幸而最终为本座所得。如今,此玉便赠予这孩子,作为本座的贺礼吧。”

说着,一块红黄相间的晶莹玉器自虚无的掌中浮现,仔细一看,竟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展翅腾飞,周身流光溢彩、神气氤氲。

“三长老也不必推辞,就当作,是那件事的补偿吧。”虚无似乎意有所指,魂三刚欲开口,当即默默接过美玉,将之安放在女婴的怀中。萧宁雪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也不再多说什么。

“二位,本座此来,还有一事,便是此女的天赋血脉之力,族长与长老院那边也催得很紧……事关我族嫡系,跑去试炼之地多有不便,就由本座亲自来验,如何?”虚无敛去来时轻松,肃然开口。

夫妻二人闻言,顿时心中一紧。犹豫片刻,魂三终是叹了口气,低声:“如此,有劳圣尊大人了。”

“放心。”虚无吞炎左手接过婴儿抱稳,右手反转之间,一只丈许大小的白玉星盘浮现在了地面之上,星盘周身群星缭绕,不时迸发出玄奥的星辰之力,仿佛令人置身于无尽的宇宙空间,光辉璀璨,令人陶醉。虚无轻轻的将婴儿置入星盘中央,右手食指一点,一道灰黑色的火焰自指间腾起,缓缓没入星盘与女婴的额头所在。

魂天帝只觉眉心一凉,一股神奇的力量配合星盘之力轻柔的自眉心处浸入体内,不一会儿就漫遍四肢百骸,随即又在丹田处凝聚为一股清凉的气劲,开始循遍周身、来回游走,似乎是要探尽体内每一分角落。

少顷,星盘陡然迸发出更为灿烂的光芒,一颗颗星辰开始自婴儿的头顶冉冉升起,屋内的三人顿时屏息凝视:一颗,两颗,三颗,四颗!眼前的局面显然已经让夫妻二人非常满意,其实不管自家闺女结果如何,他们都可以接受,只是天赋越高,女儿未来的路也将走得越加平坦,这也是他们之前紧张的原因。

正当第四颗星辰逐渐凝实稳定,第五颗星辰缓缓升起时,异变却陡然爆发,一股诡异的力量自星盘深处升起,瞬间将第五颗星辰炸的粉碎,在众人惊愕的神情中,星盘的光芒缓缓收敛,直至彻底消失。

“那,那是什么?”萧宁雪怔怔的指着女儿的额头,指间颤抖。此时,一道道深邃诡异的紫黑色线条,正张扬舞爪地浮现在她女儿稚嫩的额头之上,缓缓组成了一朵无比妖艳的彼岸花图案!

“天啊……”魂三此刻也是一阵目眩,“这是我魂族族纹?”

“好,老三,你倒生了个好女儿,竟是天生族纹!”虚无吞炎也是无比震撼,只是此事他也没有见过,一时不知该如何决断,恨不能立即飞回镇魂殿与族长商议,遂拱手言道:“兹事体大,二位,切记不可张扬出去,本座立即回报族长,便不多打扰了,告辞!”

“事关小女身家性命,我等必万分小心!”夫妻二人忙点头应下,萧宁雪抱起婴儿,一脸迷茫的望着怀中的小生命:“玉儿,也不知这是福是祸……”

魂三上前将她揽入怀中,给予母女俩坚定的依靠:“无论将来结果如何,为夫定护你们周全!”

只有被抱在怀中的魂天帝浑然没有丝毫的吃惊与震撼,依旧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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