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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艳阳(2)

暴雨侠

  

她感到烦闷,但那股劲儿很快过去了,窗外晴朗的天让她的心情好了些。

高数课的作业题留的比以往还多,然而比起那些让人没时间去感叹“啊,作业真多啊”的高中生活比起来,这已经算好的多了。她飞快地看了几眼手机,用不太符合自己性格的调子回了几条消息(也许那些已经成了自己的性格了,谁知道呢),然后便重整精神,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作业上。公式和数字占满了她的脑子,像水的自白占满了暴雨侠的脑子,空气的自白占满了飓风的脑子一样。她计算起来。

一道道题在女孩儿的笔下如恶徒麾下的喽啰那样被一一击垮,她享受着酣战所带来的乐趣,愈战愈勇,直到题目的数字越变越大,空白的纸张越变越薄。她写完了所有的作业,仅在不到两个小时里——仅仅一部电影的时间。

她把写完的作业纸钉在一起,收纳进书包,继而翻开一本厚厚的《天气科学》,暴雨和飓风没窜进她的脑子,与那些头脑混乱的男孩儿不同,女孩儿在学习时更容易一心一意:长篇大论的科学理论化成简短有序的条目在脑海里排列,帮助她完成这样的事的,不是她高深莫测的智慧(她并不拥有这样的东西),而是一页又一页详尽清晰的课堂笔记。女孩儿每一节课都做笔记,这一点也与男生不同。

阳光照亮图书馆窗台上的绿植,但认真的(也可能是不灵动的)女孩儿却完全没有注意,她只顾着默读书上的理论,背诵笔记上的词汇,这使得她更好地掌握了考试所需的知识,也使她略抱遗憾地错了某些一闪而过的生活中的美妙。

平静包裹了她,对男生的欲望、对英雄的憧憬、对恶徒的恐惧都没能包裹过她。

她还涉世未深。

***

有人说英雄和恶徒间只有一步之遥,我不信,并视此为天下最大的笑话。英雄是正义的,他们与充满罪恶的恶徒势不两立,他们与他们殊死相争,既然是身处两极的存在,那么他们又怎能是相似的呢?

我走在回校的街上,与充满不确定性的冰冷的前天晚上不同,此时此刻的我感到畅快,似乎内心也同天空一并被那颗永恒燃烧着的恒星照亮、烘热了。从影院出来的人群在这片繁复交织的交通网络里分散,在一栋栋楼,一辆辆车里隐没了身形,宛若一片被扔进内陆湖里的泡腾片,它存在,却仿佛不再存在。人群便是这样。

内心的烦躁感全然不见,几天,甚至几年以来,我还是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

今天没有什么课,班会已经结束,晚上不再会有人喧嚣,而最重要的——我亲手惩罚了那些烦人的人。

“嗖!”一辆自行车从人行道上飞驰而过,险些擦伤了我的小腿。

“打。”那个声音说。

我向前冲刺,奇迹般地追上了那个骑手。

路上行人很少。

“咚!”我从侧面把自行车踢翻,男人狼狈地摔在地上,向前滑行了半米。

他“啊”地大叫一声,继而不顾四肢上的擦伤,挣扎着想要推开车子站起身来。

看来他没有大碍。

我飞也似地向学校跑去,抱着兴奋、紧张的心情,像是重温许久未体验过的儿时的冒险那般蹦跳着离开自己的“犯罪现场”,身后,人群包围了那个骑手,却没人对他施以援手。

“他妈的!混蛋,抓住那个混蛋!” 男人大喊,激起我心中的又一阵火热:那是想要回身暴揍他一顿的冲动,这冲动竟是如此强烈,险些让我完全丧失理智,抛弃唯一的脱身机会陷身于更大的麻烦。

可我忍住了,金属摩擦声没有反驳我的这个决定,我又一次脱身,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让那个在便道上骑快车的家伙脸上再多出几块淤青。

我心情大好,在看到宿舍楼口寥寥无几的学生之后这种感觉便又一次加强:这个时间没有人上下课,电梯往往会来得很快。

果不其然,在按亮了叫梯钮几秒以后,电梯便“叮”的一声在一楼停下,门打开,一个专注盯着手机屏幕的男生站在电梯里一动不动。

他下不下啊?

我不管他,直走上电梯,按亮自己的楼层。

电梯门关上了一半,那满脑袋头皮屑的脏兮兮的男生像被惊醒那样回过神来,他按动开门的按钮,门又打开。

我有点看不惯他。

他看看电梯里楼层的指示,又看看外面,似乎还在确认。我看着他,像盯着一只愚蠢的老鼠。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要下了。

“真恼人。”这是金属摩擦的声音。

未加思考,我抬起脚,冲着他的屁股踹去。

“啊!”油腻的男生叫了一声,直挺着前胯跌撞地跑出了电梯,他克制住惯性停下以后,故作敏捷地回身,不想却与我那双一反常态的漾着火红凶光的高傲的眼睛四目相对。他想反驳、反抗,或者破口大骂,可我不知道他具体要干什么,因为他只是愣住了。

电梯门关上了,我独自靠着墙壁,不自觉快活地哼起歌来。

***

一大块闪着银光的金属挡住了那柄漾着银光的剑,不,不对,我挤挤眼睛定过神来,才看清楚那是一根漆黑的棍子,身材健硕的黑龙会打手德磨用它痛击了暴雨侠,电脑屏幕泛起银光,不,泛起五彩缤纷的亮色——电脑“噔噔”一声开了机。将我在高中时代设置的这段开机动画一直沿用至今的原因,或许是德磨在我心中留下那令人无法磨灭的深刻印象:他高大、强壮,一袭黑衣,油亮的背头像赌徒手下的骰子王那般熠熠生辉,一张刻板严肃的脸象征着他所引领的那支从不对目标手下留情的冷血杀手团队,他在几年前同自己的上司黑龙一并被暴雨侠击垮,至今都在“恶徒的城堡”【黑蝎监狱】服刑。在那个人人都渴望彰显自己“个性”的年龄,我与同班的男生都乐于使用一个著名的恶徒作为自己的偶像,就像庞仔选择马里斯,包市选择喷涌者那样,我选择了相比那些过于臭名昭著的恶徒来说更为贴近普通人,却同样罪绩累累、身手不凡的黑龙会二把手——德磨。如今看来,他已经与断送了自己黑帮生涯的暴雨侠和我一去不返的高中时代一同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里。

我连上校园网,开始搜索高数题的答案,广告、八卦和娱乐新闻像校门口的推销员一样争先恐后地簇拥过来,它们占领浏览器主页,不屈不挠地顶出弹窗。我耐着性子关掉弹窗和自带音效的网游广告界面,只一门心思地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一个画着银光闪闪的金属壁的界面出现在屏幕里,遮挡住一条条关于“高数第八版第三章,答案”的搜索结果。我关掉它,惊讶地发现那些搜索结果——“高数第八版第三章,答案”已然变成了“合金、金属、固体、物质、感情、误解、过激、稳重”。

“这是什么鬼?”也许我不小心用哪里压住了键盘,或者有水滴进了笔记本电脑。

可这种随机性的失误能打出如此多清晰、有序的词汇并恰好进行搜索,还覆盖掉了我先前的搜索记录吗?

“吉舒!”我双眼盯着屏幕,叫出了宿舍里最懂电脑的室友的名字。

“哎,咋啦?”他大声地回应,两手飞快地操纵着键盘和鼠标。他在打游戏。

“我电脑可能中病毒了,弹窗比以往的都多,连搜索都弹窗!”

“稍等!”他低声对着话筒和一起开黑的网友念叨了几句,然后摘下耳机走过来。

“你看,它莫名其妙地就变成了搜索其他的东西,我根本没搜这个。”

“高数……”他盯着屏幕说,“你想搜啥?这高数答案啥的不是你搜的?”

“哈?”我定睛,屏幕上,搜索栏和结果都是“合金、金属、固体、物质、只有、理解、其他、不行”。

我记得刚才好像是稳重什么的,是它又变了还是我记错了?

“这不是‘合金’什么的吗?”

“这不是‘高数第八版第三章,答案’吗?”吉舒看着我,又看着屏幕,说。

“我是想搜索那个来着,你高数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

“你自己写的?”

“我抄的小何的,你要吗?”

“要。”

说罢,吉舒走回自己的位子,翻箱倒柜抽出了几张作业纸。

“太感谢了。”我笑着接过来,转而看向自己的电脑:“高数第八版第三章,答案搜索结果如下:”的字样和几页的相关搜索结果又一次占满了屏幕。

“真是绝了。”我满心惊讶和疑惑,纳闷怎么会遇见这么奇怪的事。最近几天我好像一直都感觉有些奇怪,从若隐若现的声音、突如其来的怒火到时而产生的银色物体的幻觉、电脑的犯神经,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我好像再也感受不到那种强烈的愠怒,以及那种对其他人和事都无力能为力的窝囊的感觉。

我摇摇头,接着决定不再去想,而是连忙拾起笔,把吉舒,或者说小何的作业答案一字不差地抄上了自己的作业纸。

十几分钟以后。

“禾儿。”吉舒走过来,拿过了他的作业纸,“你待会儿出门吗?”

“应该不出,咋了?”

“我出去吃个饭,小何和她的几个朋友叫。”

脑海里过电似的闪过她——小何的室友之一的身影。

“和她的室友吗?还是……”其实我只想知道特定的某个人会不会去,不过……不管她去不去,我要做的事情都还是不会变,知道与否的差别只有接下来几个小时里我的心情是焦躁还是平静。

“不是,她和她社团的朋友,没有咱们班的。”

这一句话便安抚了我那颗忽然吊起来的心。

“好,你几点回来啊?”接下来的对话便无所谓了。

“不会太晚吧。”说着,他走回自己的位置,穿上了一件毛大衣,“11点?12点?”

“行,去吧。”我笑着说,“好好玩儿,我看你和小何有戏。”

吉舒也笑了,他带着羞涩说:“别开玩笑。”

临出门前,他的另一句话让我想起了冰雨中啜饮热奶茶的女孩儿呼出的热气和她在新转来的大白牙(呵)男生的个人主页上留下的那句“你可以多发点动态”。

“你最近有没有和谁走得很近,或者,和谁有点……苗头。”

“没有。”我斩钉截铁地说。

“好吧。”吉舒把门摔上,留下满心不安定的我坐在桌前。

我缕缕头发,手指感觉油乎乎的。

“洗个澡吧。”仿佛是为了让自己逃避些什么,我如此决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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