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9月28日 上海 江南造船厂
“阿嚏！”架着躺椅躺在甲板上打盹的张挥被海风吹醒。入秋时节，天气渐渐凉了下来，海风也不复夏天的燥热。但是，像今天这样的冷风，也是不多见的。
“啊……台风要来了吧。”张挥想起来昨天收到的台风预警，虽然台风的登陆地点在福建，上海也在台风的影响范围之内了。
第一航母大队前天才从冲绳返回上海，在连续执勤两个月之后，这支已经十分疲惫的舰队终于有了喘息之机。张挥原本以为会回到舟山港，这样他就可以回到他那个已经阔别了两个月的小床上狠狠的睡他三天三夜。然而，命令上要求第一航母大队前往上海江南造船厂接受检查维修和改造。
上海也是个不错的地方，但是前提是你得有机会去上海市里转一圈。然而，显然上海的市中心并不在长兴岛上。预定的检修时间有半个月，但是张挥对能放半个月假这种事情根本不抱任何希望。一上了岸，要是没有被安排上一大堆学习，报告，讲座，汇报，文体活动之类的事情，那这党组织，文工团还有政治处，就算是白领工资了。如果可以的话，张挥真想干脆在冲绳飘到战争结束——然而，显然，那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好消息——或者说是坏消息——张挥自己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就是，由于现在张挥的特殊身份，他不管参加什么活动，都必须让列克跟着自己一起——不然如果因为政委跑去参加了个什么党组织生活，导致一条航母自毁了，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当然，原因肯定是不能让列克知道的。
“着凉了？”张挥多少习惯了自己干什么都被列克监视的生活——一开始张挥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干点什么列克都能立刻知道。直到后来，张挥实在想不明白，拉着列克，非常严肃的问她是不是一直跟踪自己，并且试图教育列克这么做是不对的时候，列克愣了十秒钟，然后努力克制着在地上打滚的冲动，告诉了张挥事情的真相。那一瞬间，张挥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蠢货：这时候，张挥才知道，身为舰长的列克，可以通过舰体上的各个传感器感知到他的一举一动——不仅仅是光学信号。
打那以后，张挥就不得不过上了偶尔要洗内裤的日子。尽管结果都很羞耻，但是至少从张挥的角度来看，主动和被动还是有点区别的
“没事，冷风吹了一下而已。”张挥从躺椅上站起来，顺手把这个在冲绳买的“纪念品”折好。“有什么任务么？”
“没任务就不能找你了啊。”折好椅子的张挥看着列克款步姗姗的走过来，“呐，今天没什么事情，但是明天安排我上船台，嗯……所以，带我出去转转呗……”
“……”这种恋爱的酸臭味张挥已经闻了半个多月了。自九月初，日本人终于修好了冲绳的声呐雷达监听网络后，第一航母大队终于不需要两班倒着执行冲绳以东海域的对空对海警戒任务，张挥和列克也终于有了休息的时间。而一旦闲下来，列克就开始围着张挥转来转去找各种话题聊，最开始是做饭——张挥也不明白列克为什么对做饭这事这么有执念。张挥自然很清楚列克的心思，就算他再蠢，马宗孝那天晚上跟他聊的事情也足以让他开始思考自己和列克之间的关系究竟该如何定位了。毫无疑问，列克对他有好感，这件事情张挥早就知道，但是，张挥自己，究竟是怎么看列克的呢？张挥还没有彻底想清楚这个问题。
“好不好嘛……”列克跟张挥撒着娇，这个家伙俨然已经把张挥当成男朋友一样的角色了，“上了船台就不能随便转了，下来估计又有适应性的训练，能逛街的时间就只有今天啦。”
“……好吧，逛街什么的……也是从我这听去的吧。”列克知道的这些东西，主要是张挥还不知道列克的真正用途的时候，在长沙的研究所里天天和列克聊天的时候透露给她的。而，等到张挥真正知道了列克的用途的时候……列克已经知道了太多的东西了。按照舰队的要求，张挥当时忍痛清除了列克的记忆文件。但是，当清除结束，系统重启之后，列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和张挥打着招呼。接下来的五个月里，在百般手段尝试之后，张挥和他的导师，老板，洪建明愕然发现，自己写出来的AI，居然并不完全受自己的控制。当然，在这期间里，张挥屡次因为手段上的问题和洪建明发生过直接的冲突。张挥不像洪建明一样，把列克单纯的当成AI来看待。在和列克聊了一个多月之后，张挥已经完完全全的认为，列克其实就是个只能待在电脑里头的人类——他看不出来列克和自己认识的人类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对啊对啊，嗯，所以那之后我就一直想自己看看来着。所以啦……带我去看看嘛……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尽管从张挥那里知道了很多知识，但是一来自从知道列克的真正用途之后，张挥就刻意的避免给列克灌输太多的人类社会的信息——这样做显然和舰队对舰长的要求不符。所以，列克对各种知识都仅仅是一知半解，直到现在，才有亲身体验一次的机会。
“……我说不你就会在这缠我一晚上，对吧。”张挥很清楚如果自己拒绝列克会怎么做。绝对不会用暴力，但是会就这么一~~~~~~~~~~~~~~~~~直缠着张挥，直到张挥耐心耗尽或者困得不行，选择妥协。第一次列克要张挥教她做饭的时候，张挥就深刻的体会到了列克的耐心究竟有多好：那次列克缠了他整整一天，从早到晚，最后张挥感觉自己都要疯了，神经错乱之下稀里糊涂的答应了列克的要求。
“……嗯……也许不会呢？”然而，列克脸上“纯良”“绝对无害”的笑容表明，这个家伙心里想的事情和她嘴里说出来的显然不一致。
“好了好了……你上了船台我也没法到处溜达了。带你出去逛啦。”张挥倒也不是完全不想出去溜达一圈。已经和外界社会隔绝了三个多月的张挥也想呼吸点军队之外的空气。只是，张挥仍然担心让列克接触太多人类社会的东西，对这个家伙可能会很不利——舰队不需要拥有自己意识的武器，列克她们现在还能存在，只是舰队无可奈何的选择。在这种情况下，列克如果表现出过度旺盛的自我意识，很有可能触碰到舰队不知道划在哪里的红线。而触到红线之后的下场如何，张挥就算不完全清楚，也能猜到个大概。所以，马宗孝那句话，张挥一直在反复的咀嚼着。
“嗯~好~带好钱~逛街~~~”列克蹦蹦跳跳的跑回去换衣服——军人在不执勤，不在军事区里的时候，按照规定，是不可以穿军装的。
“嗯……？”张挥正打算回去换衣服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列克好像……并没有军装之外的衣服。“列克？你穿什么衣服？”
“你别管啦~~~”列克的声音从舰岛那边传了过来。
张挥无奈的耸耸肩，回到自己的休息室里，找出自己平时穿的衣服换上。然后，他突然意识到，这，在一般人眼里看来，似乎是一种叫做“约会”的行为。“……我这很像个渣男啊……”回想着自己对列克的态度，张挥想起来曾经本科阶段的时候玩过的游戏里，一些典型渣男的行为作风。张挥突然觉得自己多少理解了曾经自己厌恶和唾骂的渣男们——虽然那也是其它的人类创造出来的形象。张挥并不是对列克没有好感，恰恰相反，当他鬼使神差的把自己脑海中的“列克星敦”的形象赋予给列克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今天发生的事情的种子了。
张挥的衣服很简单，换衣服的过程里，脱衣服反而比穿衣服更费劲。“好慢啊……”换好衣服的张挥等着列克现身，“这丫头好的学得快，这换衣服慢的要死也学的挺快的……不过她跟谁学的啊。”张挥无聊的自言自语。
“你管我~~~~再等一下就好了~~~~~”列克的声音从她的房间里传了出来。按理说船上是没有规划列克自己私人的房间的，休息室也只有一间，但是列克自己在休息室的对面隔了一间小屋——不到两个平方米——出来，当成自己的房间来用。当然，对于已经见识过列克如何“生产”舰载机的张挥来说，这种把金属当橡皮泥捏的本事，张挥已经不惊讶了。
“这都听得到啊。”张挥自忖刚刚的声音也就是耳边悄悄话的声音。“耳朵也太灵了吧。”
“哼~你说梦话我都听得一清二楚，要不要我给你复述一遍？”
“免了……”张挥不想知道自己晚上会念叨些什么东西，知道了可能对他的精神健康不好。
“好了好了~~~”列克的声音蹦蹦跳跳的传了过来，看得出来，她今天真的很开心。“锵锵~~~”随后，一袭浅灰蓝色的连衣裙从门后跳了出来，随之扬起的亚麻色长发披散在肩上，将半透明网纱做成的袖子下白皙的肩膀遮掩起来。左右网纱做成的喇叭短袖在上臂中间系了一个蓝色的蝴蝶结，稍稍收束了轻薄网纱散开的趋势。小V圆领衬托着微微凸出来的锁骨轮廓，下面单排扣子试图遮掩女性的标志，然而在腰部收紧的松紧带让遮掩的努力付诸东流。刚刚及膝的裙子松松垮垮的垂着，只露出来光滑的小腿。白色皮鞋里露着肉色袜子的边缘，就这样，迷途的精灵向张挥微笑着，“怎么样？好不好看？”
“……”张挥的大脑正在努力消化这个冲击性的事件，一时间他根本没意识到列克正在跟他说话。“嗯？”
“嗯，我说，好不好看啊？我？”
“……”稍稍清醒过来的张挥立刻意识到了列克星敦话语中危险的气息，他慌忙岔开了话题，“嗯……你怎么买的衣服啊？”
“唔嗯……因为规定不是不允许我们穿军服出去么……然后我觉得我需要准备一身常服，然后我就去找了方烨问她，然后她就给我推荐了这么一身来着。买的话当然是你的钱啦……”列克似乎没意识到张挥岔开话题的行为，“好了好了，不早了，走啦走啦。”
“嗯。”显然，张挥并没有列克那么有兴致。他当然很清楚列克的动机，他，也很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法。刚刚看到列克的那一瞬间，张挥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毫无疑问，身边的这个家伙，如果是个普通的女性的话，那么张挥恐怕早就彻底沦陷成为她的裙下之臣了。
然而，列克的身份和军队对她的期待决定了，她表现的越像个人类，她的处境也就越危险。身为她的监视者，张挥很清楚舰队的要求。他很清楚，为了让列克能够继续存在下去，她需要变成什么样子——凉月那种最好，古鹰高雄这样不戳不动的也可以，偏偏，不能是列克现在这样特别像个人类——还不像军人的样子。因此，张挥面对列克，非常的犹豫。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列克的感情，对列克才是最好的。或许直接拒绝才是正确的道路，但是，张挥却无法给列克一个真正的原因。这样的情况下，已经拥有了丰富情感的列克是否会像人类一样表现出“失恋综合征”，张挥也无法判断。更何况，如果没有命令，张挥自己也不愿意做出这样一个选择。
但是，张挥觉得，自己显然也不可能就这么干脆继续下去。尽管已经有了夏无尽这个先例，而至少目前来看舰队似乎对此无动于衷，但是张挥却不敢保证已经被当做重点监控对象的列克能不能享受到和高雄一样的待遇。而且，张挥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和列克建立了亲密的关系之后继续保住秘密……就算自己有意识的时候能够守口如瓶，但张挥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做梦。如果真的在心里接纳了列克，那么愧疚感毫无疑问会如影随形的缠着他——而一旦列克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么，后果究竟会如何，张挥也无法想象。
不过显然，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了。
欢天喜地的列克星敦和在犹豫不决中本能的回避的张挥并肩迈出了江南造船厂的大门——当然，在离岗之前的各种手续，还是要张挥去办的。
公交车奔驰道路上，路两侧的原野上，金灿灿的稻田里间或有忙碌的收割机往返。“不好玩……”列克扒着窗户看着车外面的景色，“跟在冲绳看到的也没什么区别么。”
“上海市大得很，放心，一会过了隧道你就见识到了。长兴岛上除了船厂也就没什么东西了，都是生产队。过了江你才能摸到上海市的边。”张挥安抚着列克的情绪，刚刚兴冲冲的列克在等了十几分钟公交，晃了二十分钟，然后又等了十几分钟公交之后，之前兴奋的劲头已经彻底被漫长的，在公交车之间辗转腾挪的时间磨灭干净了。
“嗯……”列克闷闷的坐正，“都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没到嘛……我们只有五个小时的假……”不大的长兴岛上，俩人居然折腾了接近一个小时才坐上出岛的公交车，这也是张挥始料未及的。或许和台风即将登陆有些许关系，但是，张挥也承认自己从来没到过上海。所有信息都靠上网查，他其实也不比列克多知道太多信息。
“好啦好啦，放心，今天保证你能逛够。”时间也没办法更长了，营区晚上10点熄灯，张挥和列克必须在10点之前赶回来。而俩人去办手续的时候就已经过了下午四点半了。不过，以张挥的经验来看，两个小时应该足够让列克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好好的开开眼界。
“呀！”公交车驶入了隧道，周围突然黑了下来。当然，司机适时的打开了车内灯，所以也仅仅是黑了一下。但是，这也足够甚至没见过“隧道”的列克惊讶一下了。
“嗯，进隧道了。没事，很快就出来了。”张挥对于列克本能的反应到不意外。“……本能？”
“嗯？”列克没理解张挥说着说着话突然冒出来一个不相关的词的含义。
“啊，没什么……嗯。”张挥赶紧再岔开话题。
“呐呐，张挥，”列克好像突然有了兴趣的样子，“我们现在还有多远啊？”
“唔……还得倒一次公交车吧，距离上倒是不远了，过了长江，换个公交，再过黄浦江，到复旦大学旁边下车。”张挥大概描述了一下路线。
“唔……嗯……呃，我们去万达广场…………？”列克稍微想了一会，然后准确无误的说出了张挥计划的目的地。
“……你咋知道……？还有，不叫万达广场了。挺久之前就不叫了。”张挥没想到第一次来上海的列克居然准确的说出了自己计划的地点。
“地图啊，地图。我当然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正在往哪走。我又不是完全不知道逛街是什么，所以多少都能猜出来。不过……我的地图上确实叫万达广场……怎么了么？”
“嘛，政治投机失败什么的，而且正好赶上战争爆发，原本依赖的房地产生意暴跌了一阵子，资金链崩掉了，然后……就没然后了呗。妻离子散的，现在好像还在白手起家呢，不过他算幸运的了，战争的第一年，因为战争死掉的人多了去了，他至少还保了一条命。”张挥也不太清楚详情。战争爆发的时候倒掉的公司何止千万，这也只是其中不幸的一个而已。
“……战争很恐怖吗？”列克歪着脑袋思考着什么。
“战争当然很恐怖了。”张挥拍拍列克的脑袋，“但是，我们踏入那个恐怖的地方，这里的人们才免于面对和我们一样的命运。”
“……那我这样的战争……战争机器还真是给世界带来不幸的源头啊。”列克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感情变化，但是很明显，刚刚兴奋起来的表情又变回了之前闷闷不乐的样子。
尽管张挥清楚列克不可能知道真相，这句话表述的其实也是另一个含义，但是，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张挥还是吃了一惊。“啊……那个，嗯，责任不在我们身上。”然后就是手忙脚乱的尝试弥补自己刚刚露出来的破绽。列克的成长速度非常快，远远超出了张挥的估计，现在的列克已经不是三个月前那个对一切事物都没有什么概念的丫头了。
“嗯，在敌人身上。”列克的表情稍稍舒展了一些。“所以……把它们杀光了就能结束战争吗？”
“这么容易的话战争早就结束了。列克，没那么简单的。”张挥也不敢说的太多，一旦涉及到深海的事情，说得越多，列克察觉到真相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嗯……”列克歪了歪脑袋，“啊，出隧道了！”列克又开始扒着窗户看外面的景色，似乎不再执着于刚刚的话题了。张挥稍稍松了一口气，继续刚才那个话题下去，没准会扯出什么他很难回答的问题……
“诶……？这么宽的路为什么没有多少车啊？”列克看着路上零零散散的车辆和完全与车流量不成比例的宽阔道路，疑惑的问张挥。
“石油产品管制么。战争第一年全面实行了一年的票证供应制度，现在大多数都取消了，但是燃油还卡着……也没办法，靠南海舰队护航从波斯湾拉油过来成本太高了，现在这样至少大家一个月还有十几升汽油可用。所以，原来修这个路的时候路上的车比现在多的多……现在没汽油，大家都是能坐公交坐公交了。”
下了公交，张挥才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个麻烦的问题：列克星敦的长相太引人注目了。在一票黑头发黑眼珠的中国人里头，列克一个亚麻色头发，水蓝眼眸，身材高佻，看起来就不像是中国人的家伙却长着一张东方人的脸，还蹦蹦跳跳的跟在一个浑身上下除了个高点没别的突出优点，穿衣服品味低的好像刚刚从哪个山沟里出来的土包子后面。这样的组合，如果是战争前的上海，那还有可能是COSPLAY爱好者和男朋友出来逛街，而现在正在从战争的创伤中逐渐恢复的上海，COSPLAY基本上只有每年夏季漫展的时候才能看到了。更致命的是，就算经济不景气，大学总还是要继续招生的，而张挥选的商场，正好就在复旦大学，上海财经大学，以及不远处还有同济大学的地方……
张挥现在只能感慨自己为什么要带一个只要出现在人群里就注定成为目光焦点的家伙跑到荷尔蒙浓度最高的地方来，而且这个家伙现在很明显已经过度兴奋，拉也拉不走了。
“张挥张挥，”无视周围人的目光，列克在店铺之间闪烁，张挥一度产生了一种“现在列克的速度需要用节来做单位”的错觉。“这……这应该叫琳琅满目对吧……啊……好多东西啊！”
“慢点慢点，跑那么快……能看到什么啊。”张挥不得不顶着周围异样的目光跟紧在前面穿梭的列克星敦，“我们还有四个小时呢，不算坐车的时间也有三个多小时，慢一点了……”张挥没有列克那么好的体力，列克从进了商场就开始发疯，现在已经一口气从一层跑到四层了，张挥实在是有点跟不上了。而且，周围人的目光也不得不让张挥在意。虽然自己和列克都没穿军装，旁人不太可能认出来这是两名现役军人，但是就算只当成普通人来看待，两个在走廊里狂奔的疯子，没准会招来现在仍然精神绷的紧紧的公安干警们……然后到了派出所，发现打的是自己人，到时候，估计自己和列克接下来在上海的时间就得在禁闭室里度过了。
“张挥张挥，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好漂亮啊，哎，还有还有……”列克完全没把张挥的话听进去，而且，称得上是在“闪烁”的列克星敦的动作，张挥实在是跟不上。尽管知道列克的视觉信号处理速度比自己快，但是张挥以前从没感受到如此巨大的差别。
“列克！”发觉事态已经濒临失控的张挥拼起最后的力量追上了列克，然后半拖半拽的把列克拖到了消防楼梯这种没什么人的角落里，“……累死我了…哈…列克…哈…表现…哈…的像个正常人类一点啊……哈……哈……”跟着列克一口气从一层跑到五层，虽然张挥平时各种训练也没落下过，但是很显然，以人类的体能追上列克刚才的速度，需要的不仅仅是锻炼。
“……嗯……”列克脸上的表情显然是知道了自己刚才的作为，但是，嘴上说的话显然并没有服软，“哪里不正常了……还有我本来就不是……”
“在大家眼里你就是个正常的人类……所以如果做出来明显的异常行为会很麻烦的，需要花很多功夫来解释你是什么，用来做什么，而且即使全说明白了公众也会不安，到时候这些对外的额外麻烦肯动都扣到我们头上来，我也只是个小小的上尉，这么大的锅，我们都背不起的。”张挥缓过气来，又开启了说教模式，“还有，我应该也跟你说过要尽量表现的像个人类吧。”
“唔……”不情愿的扭动着的列克并没有挣脱张挥摁着她的行为，现在的她被张挥摁着胳膊压在墙边上，姿势相当的微妙。“我刚才也没那么不正常吧……”
“哪里不正常了，我的体能在人类里算不上差的那一批了，我追上你都快累死了，而且，正常人类也没有……”絮絮叨叨的张挥突然发觉列克逐渐变红的脸颊，然后，他突然意识到了现在两人的姿势相当的……暧昧。如果张挥的手再靠上一些的话，那么就很像是战争爆发前几年曾经流行过的一个名叫“壁咚”的姿势。慌慌张张的张挥赶紧松开了摁着列克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稍稍冷静下来的张挥突然意识到，列克脸红好像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咳……总之，知道你看东西看的很快，但是你要表现的慢一点，而且，逛街享受的也不只是看一大堆漂亮衣服的感觉。”张挥冷静了一下，“稍微避避风头，刚刚你肯定吸引足了视线，现在带你出去逛肯定要被人围观了。”
“好……”列克脸上的潮红还没褪下去，现在的列克反常的乖巧。
“嗯，大概逛街就是……享受这种在无数好东西里挑挑拣拣的过程。”张挥拉着列克（防止她再一次掀起骚动）告诉她逛街大概是什么东西。然而这很可笑，因为张挥自己其实从不逛街……
“所以我现在可以挑挑拣拣了吗？”列克的眼神里闪着光芒。
“……记着我刚刚跟你说的话啊。”张挥松开了攥着列克胳膊的手，然后默默地掏出钱包，“密码你知道，余额你也知道，最多花我两个月工资。”
“嗯……放心了我也没什么真想买的啦。”从楼梯间里出来之后列克不知道为什么乖巧了很多，张挥显然猜到了为什么。“放心，不会刚才那样了。”列克特意把声音压低了凑在张挥耳边说了这句话，温热的呼吸喷在张挥脖颈上。
“好了好了……快去逛街了。”张挥很清楚列克刚刚脸红的原因，也很清楚现在列克的举动是因为什么。刚刚自己和列克之间的姿势，以及自己之后的举动，现在那个正在研究衣服的家伙恐怕已经猜到了张挥内心真实的想法——不然，列克不会做出刚才那种举动。
张挥毫无疑问还记得舰队给自己的另一个任务，但是，一旦列克知道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列克倒也不是不会配合，或者说，配合自己的任务的可能性更高了——毕竟当清楚张挥的想法的时候，列克毫无疑问能够确认张挥之前做出来的一系列近乎于“抛弃”的行为，根源并不是张挥自己的意愿。那么，只要能让张挥应付得了上级就好了。
但是这不是张挥想要的结果。张挥还是希望列克能够从内到外都表现的像一个正常的人类，这样，列克才能真正的被人类社会接纳，而不是永远都生活在什么人——比如他——的庇护之下。“脸红……说起来，怎么做到的啊。”自言自语的张挥很清楚列克和人类本质上的不同，比如说，实际上体内流的不是血液的列克，脸是不可能红的。
时间过得很快，列克从五层转回一层的时候，他们的假期已经只剩下一个半小时了。而现在，张挥还什么都没有吃。列克倒是无所谓，但是张挥一顿不吃饭是肯定会饿的。不过，张挥暂时也没想起来这件事情。
“嗯……意外的没买什么东西呢……”列克转了一圈之后两手空空，“怎么，不喜欢么？”张挥跟着列克转了一圈，在他看来，列克在好几件衣服面前都犹豫和很久，但是最终，还是空着手出来了。
“买来也没有机会穿啊。”列克倒是说得很干脆，“嗯……没找到什么我平时能用的东西。”
“……我带你找找吧。”张挥干脆也放弃了找饭吃的想法，反正当参谋的日子也很少有正点吃饭的，战争期间，军人还活着就已经是很幸福的时光了。
带着列克在商场里转来转去，张挥终于找到一家看起来是卖小饰品的店。尽管已经不是战争爆发的第一年那个风声鹤唳全民皆兵的时候，海运变得非常艰难的现在，即使是上海也不复当初的繁华。商场里售卖的大多数是国产的衣服货物，进口的产品倒是和以前一样摆在一楼最显眼的地方，只是价格更加显眼，而且，看起来质量跟国产也没有多少分别——至少张挥分不出来，不过张挥清楚，如果去问柜员的话，总是能获得一大堆高贵优雅的答案的。
张挥选择的这家店并不大，但是里面密密麻麻的摆着一堆架子，上面五花八门的挂着各种小女孩可能会喜欢的饰品，摆件，小礼品之类的东西。店主是个胖乎乎，带着眼镜的男性，看到有客人来了，满脸堆着笑容迎上来，“饰品，摆件，礼……”然后，店主的笑容在看到列克的时候凝固了，尽管脸上还职业性的堆着笑容，但是，很明显，这个胖子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是惊讶，在张挥看来，简直就好像看到了鬼一样。
店主慢慢的把头转向张挥，脸上职业性的笑容渐渐消失，被不可思议的神色取代。最后，胖乎乎的双唇中间，挤出来一个张挥带列克逛街的时候最害怕听到的字。
“昆？”
“……”张挥听明白了对方的话，但是他不知道是不是该做出正确的回应。列克就在自己身边，尽管张挥有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把握确认列克听不懂他们在交流什么……但是，他不敢保证列克不会好奇的去查。而现在只要列克有接上互联网的机会……那她立刻就会知道些非常不得了的事情。张挥不知道列克知道这些事情之后会是个什么反应，但是如果类似的事情发生在张挥自己身上……张挥肯定打爆做出这事的人的头。
所以，为了自己的脑袋着想，张挥开始装傻。“……呃……什么？”
“友闻R乎？”然而，老板并没有就这么放弃。
“呃……我不太懂……”张挥坚持将装傻进行到底。
“……你听说过战舰少女R这个手游吗？”然而，老板似乎看穿了张挥是在装傻，毕竟没有人在真不明白的时候还会板着个脸。
“……没有。”张挥面无表情的否认着，那个神态简直就像在说“球球李别再问下去了”一样。
“……好吧。”老板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张挥，然后打量着列克。兴致勃勃的研究着挂件的列克似乎没注意到张挥刚刚和老板交流的内容，不过，张挥很清楚，这家伙肯定听得一清二楚。“这位小姐，您想买点什么？”
“嗯？啊……我也不太清楚……就……逛逛？”列克的心思显然没在跟老板聊天上。
“那需要我给您推荐几款吗？”老板已经换上了职业式的笑容开始做起了生意。
“唔啊……”列克扭头撇了一眼张挥想寻求指示，张挥点了点头。“……嗯……好吧。”
老板熟练的绕过层层叠叠的架子，圆滚滚的身躯并没有给他在货架间穿行带来任何的麻烦：他像洪金宝一样灵活的从架子之间的缝隙擦过，精确的避开了每一个危险的悬挂着的易碎品。“我推荐……这个，还有，嗯……这个您看怎么样？”很快，老板从库房里搬出来一个擦的一尘不染的箱子，然后，从里面拿出来一套帽子和帽饰。
“仿的美式海军军官帽，里头的衬里是从我跟别人淘换来的02型芳纶盔里拆出来的，绝对军货。”老板开始吹他的帽子，列克听得云里雾里，而在一边看着张挥的脸色似乎越来越难看。“这圈穗子是97陆军秋礼服上拆的，连这外面蒙的布那也是剪的行货，质量杠杠的。”
“呃……没听明白。”听的一脑袋雾水的列克完全没理解老板说的话的重点。“这个……蓝色的……是什么？”
“嘛，这个，帽饰，这里做了个扣子，可以挂上去。”老板说着把蓝色羽毛样的帽饰咔哒一下扣在了帽子上，“您试一下看看？”
列克接过帽子戴在头上，然而，显然，帽子比列克的脑袋大了一圈，一松手就滑了下来，歪歪扭扭的挂在脑袋上，挡住了半边脸。“不合适吧这个……”就算是列克也很清楚这样的帽子是没办法戴的。
“这个帽子是我做的，可以改，可以改。”老板点头哈腰的样子似乎太过热情了一点。列克疑惑的看着张挥，然后发现，张挥的脸色已经黑的能用毛笔蘸着写字了。
“……老板，这帽子，是不是你自己戴的？”张挥打量着帽子内衬上不太明显的油污渍，“摆出来卖的商品起码得是干净的吧。”而且，那个帽子那么大的头围，看起来也不像是设计来给女性戴的。尽管，张挥一眼就认出来那个帽子的原型——根本不是老板说的那样。张挥原以为老板认出了彼此的身份，但是现在看来，这个老板要么是没认出来，要么是认出来了打算宰他一笔。
“呃……不是，不是，这个是……”被揭穿的老板闪烁其词，“放的时间有点久了，而且也是从别人那里淘来的二手货……”
“刚刚还是自己制作的。”张挥似乎并不想给老板留什么情面，“老板，你明说了吧，这是不是想敲我一笔。看在艾拉的份上，虫子之间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呢？”
“……自己人？”老板脸色一变。
“所以痛快一点吧，这帽子看着就不像是新货。”张挥很不开心，不过还是得耐着性子跟老板讲道理。
“我还以为两位是退役军人来着……”老板收起帽子，“CP20的货，淘换来的，这帽子我自己也带不上。”老板拿着帽子往头上比了比，显然他的脑袋比帽子大了一圈。“难得还能遇上虫群……你要的话，送给你好了。”这么说着的老板讪讪的一屁股坐下来，“你真是好命。她是中国人？”
“……不完全是吧。”张挥挠了挠头，“你怎么觉得我们是退役军人的？”
“当过兵的气质哪是那么好隐藏的。”老板扒拉着刚刚抱出来的箱子，“帽子你要我就送你了……真没想到还能在三次元再见一次。”
“多少钱？”张挥扒拉出钱包。
“谈什么钱不钱的呢……能再见太太一面，这几个钱也就不算什么了。本身也不是什么值钱货。”
“……”张挥犹豫了一下，掏出手机，找到店里贴的到处都是的二维码扫了一下，“20升油票。”然后，把那个明显不适合列克戴的帽子拿起来，摘下扣在上面的帽饰，递给列克，“行了，这个送你了。”没搭理听到“20升油票”之后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的老板，张挥拉着列克往外走。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现在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回去。
“……诶？”一头雾水的列克完全没搞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刚才张挥和老板的谈话她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并且做了记录，但是，她完全不明白两个人在聊什么。“……送我……？”
“对啊，礼物什么的就是了……”张挥晃了晃，“不要……？你戴上应该挺好看的。”
“啊！要！”列克接过帽饰往头上比了比，“……啊……戴不上……”别了两下，很快都因为重量掉下来了。
“回去给你加工一下……”张挥拉着列克赶路，“好了好了，收好了就行了。时间有点紧张了……没想到跟那个老板扯皮扯这么久。”
“……你们刚才在聊些什么啊……？”列克一肚子疑问，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张挥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明白了，居然还理解不了张挥表达的事情。
“嘛，那个老板跟我之前玩同一个游戏的，他想敲我一笔钱，我认出他来了，他没认出我，所以我拿那段历史吓唬吓唬他，让他给我老实点。”
“……呃……”列克歪着脑袋，手指头在太阳穴上一点一点，“什么游戏？”
“星际争霸。”张挥说谎的时候脸都不带红一下的。
“嗯……啊，怪不得你们提起来虫群……”张挥也不知道列克究竟偷偷用他的网络账户查到了多少东西，但是很显然，列克知道很多。“……但是这个……艾拉？是什么？”
“我说的是卡拉，你听错了。”张挥言之凿凿的否认。
“……真的……？”列克满脸不信的样子，“我听到的你说的就是艾拉……”
“口音问题，口音，我说的就是卡拉了。”张挥努力抹消着列克的疑心。
“从没听你说过方言。”列克脑袋摇了摇。
“瓜娃子我还会嗦四川话咧，什么子事情么。”张挥在冲绳的两个月别的不会，四川话是跟天天满口瓜娃子的方烨学了个大概。
“……那，那个，那个老板，他一直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啊，又是太太又是什么的……”列克找不到张挥的漏洞，转移话题。
“那个老板看你漂亮，脑子里产生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然后被我怼回去了，大概就是这样。”张挥这话倒也并非完全是谎言。
“……啊……诶？”突然被张挥夸长得漂亮，列克第一时间没有意识到，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诶嘿……”
“傻笑什么啊……”张挥说之前就意识到自己的话会让列克想到恋爱的方向上，但是，为了打消列克的疑心，张挥也只能这样做了。如果让列克保持对这件事情的好奇心的话，那她很容易就会发现一些张挥很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了。所以，尽管张挥很清楚列克想到了什么东西，但是现在暂时顾不了那么多了。不在这里把列克脑子里追究这个事情到底是什么的想法打消掉的话，等列克闲下来查一下，张挥感觉自己的人生就可以到此为止了。
“嗯……没什么，没什么。”列克努力板着脸假装没发生什么，但是在张挥看来，那种小女生怀春的样子已经明明白白的写在她脸上了。
愧疚在张挥的心中滋长，但是，当你说出一个谎言的时候，就不得不用更多的谎言来掩盖上去，张挥感觉自己现在就走在这个不归路上。“那个，别笑了，我们估计得叫辆车回去了。”为了打消萦绕在心头的愧疚感，张挥找了个新的话题。“我们应该赶不上回长兴岛的末班车了。”
公交车会一直运行到晚上12点，但是上海市和长兴岛之间的快速公交最晚到9点15……而现在已经8点50了。就算张挥和列克用飞的，也很难在最后一班快速公交发车之前赶过去。赶不上公交，那除非列克能把船开到陆地上来，否则俩人肯定是没办法赶在假期结束之前回到营区了。战争期间军人无故离岗是非常严重的事故，别说张挥，东海舰队司令都背不起这个责任。
“啊，要打车吗？外面起风了已经。”列克小心翼翼的拿着张挥送的帽饰。
“啊？你怎么知道……？”两个人还在商场里，完全看不到外面天色。
“码头已经起风了啊，风向210，风速11.7。”
“……”张挥听明白了列克描述的事情，她说的是长兴岛码头上的风向和风速。“这你也……知道？”
“这就像你肯定知道自己的手脚碰到了什么东西一样啊。”列克似乎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么怪异。
“好吧，总之得叫个车回去了。”已经从列克身上见识到了太多奇怪的东西，张挥逐渐适应了列克身上那些“不像人类”的地方了。毕竟，这个家伙原本就不是人类。
出租车拉着张挥和列克飞驰在风中。自从燃油凭票供应之后，出租车这个行业一落千丈，现在全上海也只剩下两家出租车公司惨淡经营。毕竟，打个车不仅要钱，你还要给司机油票，虽然现在带个手机这些问题都能解决，但是每人每月就那么一点油，为了省点时间就把宝贵的油票浪费掉，很奢侈。而且现在并不是之前计划经济时代禁止私下交易，你用不完的油票，是可以光明正大的拿去卖的。所以，打个车的成本就变得非常高。
当然，这对于张挥来讲没什么感觉。张挥的账户上攒了三年的油票和工资，因为张挥之前实在是找不到花它们的地方。在舰队里不愁吃喝，天天打仗也没有机会休假，相较于前线战斗的指挥官和士兵还有轮岗休息的机会，参谋们经常被剥夺假期——就算你成功的申请下来休假，一旦哪里爆发战斗，一个电话你就得立刻回去坐到你的电脑前头开始勤勤恳恳的当一个螺丝钉。
不过相对于一线战斗人员来讲，参谋们至少不用担心自己的名字写在阵亡名单上。而且，父母去世之后就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张挥经常有“钱不够花”的感觉。尽管，自己账户上的存款已经远远比同龄人高了一大截了。所以，现在司机非常听话的按照张挥的要求，以90迈的速度狂奔在前往长兴岛的路上。
当然，这是因为张挥愿意多出50%的油票的缘故。
“呐呐，张挥张挥，”列克摆弄着帽饰，试图让那个东西能挂在自己的头发上，不过，显然这种努力是徒劳的。所以，最后列克只能左手举着头饰比在脑袋上，“效果怎么样？”
“……嘛……放右边吧，我觉得右边好一点。”张挥打量了一眼。
“这样……？”列克倒了一下手。
“嗯，这样好看一些。”现在，张挥眼中的列克星敦的形象就完美了。
“嗯……好像左边右边都行……”列克比划来比划去。
“不，放右边。右边。”
“那好吧~”敲定了细节问题，列克心满意足的把帽饰收了起来，“还有多少时间？”
“45分钟，放心，十点之前肯定到了。”张挥看了一眼手表。
“你们两个……是军人？”司机开车也没耽误了听两人聊天。
“呃……是。”张挥不明白自己怎么走到哪都被人看出来是个军人的身份，他不喜欢这种什么都藏不住的感觉。
“这个点卡时间往长兴跑的，除了造船厂的也没别人了。”司机打了个哈欠，“这破仗要打到什么时候啊。”
“……”张挥没有回应。
“要打也不打，说过日子，也过不上好日子，什么东西都贵的要死，就钱不贵。跑个车还赶上了坏时候，哎。”司机开始抱怨起来，“真要跟第一年一样我们也认了，赶上个战争的年头，谁也没办法，各凭本事活命吧……现在这样，就跟脑袋顶上吊着个刀片一样，风一吹晃悠一下，风一吹晃悠一下，可是也就是不掉下来，天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难啊……”
“……”很显然，张挥不能透露现在战争打到了什么样子，所以只能默默的听着司机抱怨。
“你们有没有个准信，这仗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司机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张挥不能透露，更何况，张挥自己也不知道这场看起来无穷无尽的战争要打到什么时候去。
“现在什么子都查不到，就知道哪里跟谁打了，哪里跟谁打了，打来打去好像什么都没变化一样，那为什么子要打。”司机骂骂咧咧的抱怨着，一口陕西话表明他显然不是上海本地人。
“这……”列克想说什么，但是被张挥摁住了。
“什么这啊那的，你们不是人民子弟兵么。现在人民群众有意见，你们不得帮忙解决一下？又不是什么大事情。”
“我们……按照规定，没办法回答您这些疑问。”张挥小心翼翼的回应着，看起来今天这个司机心情很不好。张挥不想惹毛这个司机然后被人扔在半路上。尽管有很多手段让这个司机再也找不到开车的工作，但是这个代价也太大了。
“哎……算球，我一小老百姓操心这些干嘛。”看来，额外的50%油票并没有让司机的心情变得更好。
“那个司机……很不高兴？”办理完销假，饥肠辘辘的张挥正在翻找着可以充饥的东西。列克已经用她那个把金属当橡皮泥捏的本事，给帽饰接了个发卡，直接戴在头上。
“他是很不高兴……嘛，不过现在车上都有监控，让出租车公司找他麻烦去吧。”张挥找了半天没有翻到自己平时吃的单兵口粮。“头饰也就现在戴戴吧，执勤啊什么的时候着装还是要规范，记着点，别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尽管张挥这么嘱托着，但是实际上他必须天天和列克待在一块，这话好像没什么太大的必要。
“嗯……你在找什么呢？”列克看着张挥翻翻捡捡的样子，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找东西吃啊，我快饿死了，又不像你，不吃饭也能行。”列克确实没必要吃饭，尽管这个家伙是个吃货，但是绝大多数情况下，只有张挥提起来，列克才会想到该吃饭了。而且，这个家伙在紧急情况下，天天啃铝条也没什么怨言——张挥不太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啃铝条，但是列克自己也说不出来三六九，所以也就这么过去了。
“啊对，那个，要我给你做吗？”列克看起来跃跃欲试，这个家伙在冲绳确实缠着张挥学了几手，但是张挥从来没让她做过。说白了，张挥不敢信列克做出来的东西。
“不要。”张挥放弃了找单兵口粮的努力，打算自己随便弄点吃的。
“让我试试嘛……学了用不上很不爽的。”列克不依不饶。
“原本就没想让你学……你非得缠着我让我教你的。”张挥准备去冷库里清点一下还有多少补给，“好了好了，老老实实呆着，我去煮点面条。”这个点了，随便做点面条对付一下肚子，也该准备休息了。
“让我来……啊，夏无尽找你。”
“……哈？夏无尽？找我？走军用频道？”张挥被这个突然信息的诡异组合搞得有点晕，“老马忙着？”一般情况下，军用频道的联络都是马宗孝呼叫别人，很少有非战斗状态下其他的联络。“夏无尽，什么事情？”不过不管怎么样，应答才是最重要的。万一高雄出了什么岔子夏无尽在求救呢。
“啊，那个，老大，”夏无尽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有没有吃的。”
“……什么？”张挥已经做好了听一个大新闻的准备，然而事实是如此的无力。
“嗯，有没有吃的……补给都吃完了，今天下午和高雄出去玩，没来得及吃饭。”
“……就这么点破事你走军用频道叫我？你这是不怕回头舰队找你麻烦啊。”张挥一肚子火。
“吃饱肚子才能战斗，后勤供应是保证战斗力非常重要的一环。”夏无尽别的不行，扯起歪理来一套一套的。
“高雄不是会做饭么，你让她做去，我不信你还能把冷库里的东西都吃完。”高雄会做饭还是在冲绳巡逻的时候张挥发现的，之前他一直不知道原来还真有人给AI写烹饪的程序。当然，也有可能是高雄后来自己学的，但是看着夏无尽那个样子，张挥不认为夏无尽会做饭。
“……现在是晚上。”夏无尽突然冒出来一句不着四六的话。
“……晚上怎么了？”
“晚上……啊总之，老大，有没有饭吃，我快饿死了。”夏无尽看起来不打算解释为什么晚上和高雄做饭有冲突。
“……麻溜滚过来吧。”张挥撂下通讯，转头看向一脸期待的列克，“行了，你有表现的机会了。”
当规矩开了一个口子的时候，很快秩序就会荡然无存，现在张挥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一点。原本他只是想给自己煮点面条充饥，但是，当他发现要给两个人做饭，而自己犯懒不想干活，叫列克来帮忙的时候，事情就走向了失控的方向。列克忙里忙外，第一次着手做饭难免有疏漏，张挥一开始还能在旁边盯着，但是，当夏无尽带着高雄来了之后，麻烦就翻了一倍：高雄很想帮忙，但是夏无尽说什么都不让高雄进厨房，两个人堵在厨房门口互不相让，张挥不得不分出心来让这俩不分场合的家伙先冷静一下。
如果是这样，张挥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然而，当不知道从哪里——然而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夏无尽通讯的时候没点频道所以默认是对第一航母大队的所有成员广播——听说这里有大餐吃的方烨和凉月也凑过来的时候，厨房已经彻底和张挥说再见了。
被方烨和列克联手打发出来维持秩序的张挥依稀记得，自己最开始只是想煮点面条填填肚子，十点多了忙活做顿大餐对自己的胃并不是一个好消息，然而，已经来了六个人的情况下，这顿饭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快了。张挥也依稀记得，列克还在电脑里呆着的时候，第一次见凉月的时候就把TF58搬出来吓唬她，然后把凉月吓的一直不敢和列克说话，也是因为这个，方烨看起来厌恶列克。
方烨和列克看起来在自己没注意的时候和解了，张挥想起来，之前列克换衣服的时候，说起来衣服是方烨推荐的——看来这两个家伙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找到了共同话题。但是，让张挥觉得奇怪的是，凉月看起来毫无反应。张挥清楚的记得方烨曾经说过凉月对一个人的印象轻易不会改变，但是现在凉月默不作声的在方烨屁股后头当跟屁虫，看起来对在一边忙活着的列克没有任何态度，完全不像之前张挥见到的那样完全不敢靠近列克的样子。
“我的力量连这种事情都帮不上你吗？”导致张挥被撵出来的罪魁祸首一号还在坚持质问另一个，两个快要吵起来的家伙你一句我一句，张挥也没办法继续思考问题了。“为什么……你很清楚这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且我也没有丝毫不情愿的想法。”
“不，不是这个原因……”罪魁祸首二号显然也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那是什么原因？不要说我做的水平太差，那么多次，你之前从没提过，而且我看你吃的也很开心。”罪魁祸首一号的气势咄咄逼人。
“啊……总之，晚上你就别做饭了，就这么点事情，很难吗？”罪魁祸首二号看起来想息事宁人，但是显然说话方式并没有息事宁人的效果。
“……这是命令吗？”罪魁祸首一号看起来都快哭出来了。
“不是，但……”罪魁祸首二号没想到话题开始跑偏。
“是命令的话我会遵守的。”罪魁祸首一号开始钻牛角尖。
“都说了不是这个原因！”罪魁祸首二号的情绪也开始失控了。
“……连为什么都不肯跟我说吗……？”罪魁祸首一号眼眶里开始闪烁起水光，“我知道自己这次的要求任性了，但是，至少跟我说明白……我会服从的……无尽……”
张挥看着抓耳挠腮手足无措的夏无尽，觉得自己是时候站出来帮这个家伙一把了。“高舰长，夏政委他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做饭这么小的事情，不需要上纲上线到服从命令听指挥的角度上。夏政委，你说是不是？”
“啊，对，这也就是个小事情而已。”夏无尽赶紧顺坡下驴。
“那为什么不让我……”高雄的精神状态仍然不好。
“高雄，至少‘福建’号上的事务，应该由我和列舰长来负责。做饭只是件小事，但是究竟由谁来做，应当由所在单位的指挥官来决定。尽管‘福建’号和我们第一航母大队的其他单位一样都只有两个人，但是，毕竟不是同一个单位。指挥权的概念我们很少提，但毕竟是有的。所以，作为‘福建’号的政委，我当然无权命令你去给我们做饭，但是，同样的，高雄，你也不能在我的船上太随意。”张挥很少这么一板一眼的说话，这种打官腔的说话方式他很不习惯，但是，夏无尽不愿意说为什么的情况下，站在张挥自己的立场上，他短时间里也想不出更好的说辞了。张挥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上纲上线，所以他努力让自己的话看起来不是那么严肃。
“……我……”高雄看起来挺混乱的脑子似乎更加混乱了。“……对不起，我没想到。我会反省的。”最后，高雄敬了个礼，一脸愧疚的站到了角落里去反省错误。
“其实没什么反省不反省的问题，高雄，这也就是个小事情，不需要这样做的。”看着夏无尽的脸色，张挥觉得自己之前说的是不是有些过火了。
“不……犯了这种错误……”高雄的样子看起来不仅仅是愧疚，还混合了似乎是恐惧的情感。“我必须要受到惩罚……”
“……”张挥完全没想到话题居然会偏到这个方向上来，他看了一眼夏无尽，而夏无尽似乎……没太大的反应。张挥用眼神示意夏无尽跟自己出去，他有话想问。
“夏无尽，高雄……一直这个样子吗？”躲到外面的张挥和夏无尽用纸笔进行交流，因为这件事情，张挥不仅仅不想让高雄知道，也不想样随时随地监听着自己的列克知道交流的内容。察觉是不可避免的了，但是只要张挥咬死了不说，列克也不会一直追问。
“不是。”夏无尽歪七扭八的写着，“冲绳打完了之后才这样的。感觉白天和晚上不像一个人。”
“她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问题？”张挥犹豫再三，还是把这句话写了下来。
“别闹了，不是人哪来的心理问题，没准是你们的程序不知道有什么BUG。”夏无尽的反应完全没有出乎张挥的意料。
“好吧，你多注意。”纸笔交流效率很低，而且，张挥知道现在列克没准就在盯着他和夏无尽，努力想搞清楚俩人究竟在纸上写什么。所以，废话越少越好，赶快回去才是正经事。
两人出去没多久，但是等回去的时候，两个霸占了厨房的家伙已经开始往外端菜了。“福建”号的厨房其实说不上是厨房，因为不管怎么看，这个厨房看起来都像是给几千号人煮大锅饭的屋子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厨房。大的吓死人的灶，足以把囫囵个的大活人关进去进去变成烤乳猪的烤箱，横跨整个屋子的排烟系统，足够让张挥躺进去的水池子以及胳膊粗的电缆都表明，这个厨房显然不是设计给两个人用的。所以，张挥一直不怎么习惯用这么大号的厨具做饭，平时他都是用自己买的小电磁炉。
不过，当人多了的时候，这套东西就变得意外的方便。没到半个小时，足够六个人吃上一顿的饭就被列克和方烨两个人收拾妥当了。当然，菜色方面就不能要求太多。在冲绳的时候，第一航母大队长期没有补给过食物，各舰储备的食物放到现在的，基本上也就剩下了白菜土豆萝卜胡萝卜还有冷冻的猪肉了。至于原因，当然是一条船只有两名乘员，随便储备点食物都够吃好几个月的，完全没有任何补给的必要。
所以，桌子上的白菜炖萝卜和土豆炖白菜……恐怕就是列克弄出来的。尽管补救性的切了几块肉在里面，但是看到这种搭配，张挥就由衷的感慨不该放列克进厨房。唯一看起来还算色香味俱全的菜是一盘炒胡萝卜丝，八成是方烨做的。但是量相当感人，恐怕也就够一个人吃的。六个饿得不行的家伙也不等什么发言了，抄起筷子开始争抢不算太多的菜。
“张挥张挥，”列克一脸邀功的样子，“来尝尝我做的~”
“好。”张挥对饭菜可口没抱什么期待，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土豆填到嘴里。“嗯？”味道比张挥想象的要好不少，虽然卖相和搭配看起来都很糟糕，但是却意外的在合理的调味料和加进去的猪肉共同作用下显得没有那么难吃，最起码，比舰队食堂的大锅饭好多了。“做的还可以啊，列克。”
“……那个，是我做的。”方烨默默地指出了张挥的失误。
“胡萝卜才是我炒的。”列克看起来
“……哈？”张挥一脸不信的看着那盘看起来唯一比较正常的胡萝卜丝，“……我没教过你怎么炒菜吧？”张挥印象里，自己只教过列克下面条和炖白菜这种很容易做也很难做的很难吃的菜，这家伙应该不会炒菜的技巧才对。张挥战战兢兢的用筷子夹起胡萝卜填进嘴里。
“……列克，你是天才么？”列克炒的胡萝卜从张挥的角度来看堪称完美，连张挥自己炒都没把握炒出这个效果来。恰到好处的火候和刀工，调味完美适应张挥口味嗜好，葱花和油比例把握的也很精确，除了切了点猪肉进去一块炒之外，张挥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诶嘿……”被张挥夸奖的列克一脸幸福的笑着。“让方烨教我的，折腾了半天才搞定。”
“……别看我，我可教不出这种徒弟来。”方烨摆摆手，“我就告诉她怎么炒菜，剩下都是她自己做的。格老子硬是厉害咧。”
“……”张挥多少也适应了方烨这种说两句就蹦出方言的说话方式，“列克……你真是天才吗？”张挥很确信，列克记录的程序里绝对不会有任何跟烹饪有关的信息，这些信息只可能是列克自己摸索学出来的。张挥从没听说过光看看菜谱就能做好菜的传说。
“其实……挺简单的？”张挥从来没见过列克笑得这么开心，“我看你做过很多次饭了，每次你怎么做的我都会记录下来……虽然有些东西搞不清楚，但是看得多了也就……会了？嗯，大概就是这样。”
“……学的也太快了吧”张挥有点理解为何舰队像防贼一样盯着列克以及其他舰长了。这些“人”的实际能力远远超出了人类个体能抵达的上限。即使完全不考虑强悍的战斗和修复能力，列克展现出来的惊人的学习速度，也足以让人类群体把这些“人”视为潜在威胁了。这样的“人”，即使绝对服从于人类，人类社会也很难彻底接纳她们。原因无他，她们惊人的天赋就足以威胁人类的地位，不加以限制任其发展的话……
“张挥？”列克看张挥嘴里的胡萝卜都没咽下去就突然陷入了沉思，出声提醒他。“怎么了？我做的太好吃，所以你感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啊，嗯，唔。”张挥也就顺着就坡下驴，忙着往空空的胃袋里填充食物。餐桌上的其他人大多也都在忙着往胃里塞东西，毕竟已经11点的现在，还没吃饭的人都已经饿了。列克一脸幸福的吃着土豆，似乎根本不在乎嘴里到底吃的是什么东西。方烨给凉月盛了一碗萝卜，而没有任何表情波动的凉月机械的开始往嘴里填东西。每口食物精确的控制在一勺，然后咀嚼5次，吞咽下去——张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闲到去数凉月咀嚼几次。高雄的精神仍然萎靡不振，手里端着饭碗，眼睛怔怔的盯着空荡荡的碗发呆，而看不下去的夏无尽默默地摸了摸高雄的脑袋，然后拿过她手里空空的饭碗盛上米饭。
不算太多的饭菜很快就被一扫而空，列克在整理厨房，夏无尽和高雄在高雄的坚持下负责收拾餐具，做饭累的半死的方烨靠在椅子上打盹，凉月一如既往的站在一边当木头桩子。张挥现在很想躺床上睡觉，但是其他人都还没走，他显然也不能就这么跑去休息。突然，靠在椅子上打盹的方烨一下子跳了起来，好像被什么东西扎到了一样。
“怎……”张挥刚要问出了什么事情，一阵刺痛从左肩传来。于是，张挥也就不需要再问出了什么事情了。厨房里，什么东西砸在水池子里的声音传来，恐怕，是夏无尽失手把什么东西给扔了吧。
张挥和方烨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清楚对方现在正在想什么。很快，草草收拾完餐具的夏无尽也赶回了餐厅里。“列克，我送夏无尽方烨她们回去啊。”张挥开始找借口往外溜。尽管列克离自己相当远，但是张挥清楚以列克的本事，肯定不可能听不到这句话。
“诶？外面雨很大啊。”列克似乎还在忙着收拾厨房，她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喇叭里传了出来。
“没什么事情了，很快就回来。这点风雨不会把我刮到海里去的。”
“……好，你注意就好。”列克没再说什么，看起来这一关是过去了。
台风如列克星敦所说的那样释放着自己的威力，狂风吹拂着的骤雨噼里啪啦的敲打着张挥的帽檐，。一只手按着帽子防止被风吹跑，张挥和马宗孝站在雨里等另外两名政委赶过来。
“老马，开会说了什么事情？开这么久。”疾风骤雨里，张挥也不得不扯着嗓子才能让自己的声音传过去。
“很多事情，等会再说。”马宗孝看起来十分疲惫。很快，方烨和夏无尽也赶了回来。
“我不多说什么废话了。”连着开了十个小时的会，马宗孝他的精神也有点撑不住了。“和我们有关的事情有三件，一，接下来军委将要组织一次大型的登陆战，我们要做好相应的准备，这次半个月的检修，也要对各舰进行相应的调整。二，之前东海舰队的司令调任，新任司令员下一周来。三，”马宗孝顿了一下，“美国方面的消息，萨拉托加号叛逃。”
闷雷滚过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