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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焦躁不安

步入沉寂的灯塔

  

平峰山的居民们,今天的思绪可能根本无法集中在接下来的工作中了吧。人们都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避难所即将迎来它那最为危机四伏的一天。一场血雨腥风几乎在所难免。即便避难所侥幸撑过了当下,从今往后,潜伏于每个人心中的忧虑也终将有增无减。

七点整,避难所总算恢复了正常电力供应。醒来的人们纷纷聚集在食堂里,一直在身边转悠的士兵立即成为了讨论的焦点。

士兵们最近一次在平峰山内现身,应该还是在去年的联欢会上吧?但这一次他们的到来却让大家都始料未及。没等他们从朦胧睡意中苏醒,这些士兵便忽然间遍布了避难所的每处角落。

他们态度恶劣、面容阴沉,随时都抱着向路过行人拔枪的冲动。但凡正常人,此刻都无可避免地感到了威胁。显然这些人根本不是来准备惊喜派对的。

每张餐桌上,现在都充斥着人们的窃窃私语。

紧急演练?关于什么的演练?演练如何威胁平民吗?

仅仅在五分钟内,就已经有不少人忧心忡忡地、甚至是在严厉地质问戴松烛,

“警卫队长,给个答复啊!这些士兵究竟想做什么?”

“通知不是很明确吗?是警卫队和军方的联合演练!等演练结束,军方自然会撤离。在场的各位民众,请不要惊慌!只要与巡逻的士兵保持距离,你们会很安全的。”实际上,戴松烛自己也是在疑虑中云里雾里的一份子。同时他却又不得不编织谎言。

在戴松烛的身后,那些热切的目光简直能刺伤他的脖子。

在食堂的一角,戴松烛搅了搅碗中的汤汁。今天的早餐是土豆肉末汤,然而里面的土豆碎块只够勉强填饱肚子。那些寥寥无几的肉末甚至能直接从他的牙缝间穿过。为了掩饰食物的寒碜,厨师还刻意向汤内添加了大量的盐。

“至少在海边我们从不缺盐,不是吗?”

“那个,叔叔……”戴松烛烦躁的态度让餐桌对面的小兰感到了不安,“这些士兵们真的只是来演练吗?我觉得……他们的眼神……让我有些害怕。”

“不要担心,小兰,”戴松烛将手叠在小兰的手上,“军人都是充满荣誉感与纪律的战士。他们……不会故意威胁平民的。别担心。”

“……”小兰盯着在水面上漂浮的几颗零星油花,沉默不语。

“这样吧,”戴松烛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双手合十,说道,“小兰,让叔叔教你一个很棒的魔法,怎么样?要学吗?”

“哦,那个啊。”非但没有半点兴趣,小兰反而露出了早就明白他的把戏后无语的神情,“是不是又要让我把眼睛捂住,然后你会偷偷把自己汤里的肉末加给我的把戏?”

被戳穿了。戴松烛只好尴尬地支吾着,挠了挠头。

“别担心我的饭菜啦,叔叔,我能吃饱的。”小兰安慰道。

“是、是吗?”戴松烛宽慰地放下了盛着自己碗里全部肉末的汤勺。

“好了,不管怎样,日子还是要过的。”戴松烛大口喝完土豆肉汤,然后拿起小兰的课本,“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去上课吧。第一节不是你最喜欢的林老师的课吗?老师最喜欢准时报到的学生了。”

“上课又没有意思,我每次只能坐在角落里看别的小孩玩……”从最开始戴松烛将她带回避难所伊始,或许小兰便注定只能成为一个被冷落的孩子。每次戴松烛接送她时,小兰总是呆在最偏僻的角落里。

尽管孤独是每个人的必修课,但戴松烛还是希望能有一两个善解人意的孩子愿意能成为她的朋友。然而,就像当时没有一家居民愿意收养小兰一样,孩子们业已形成的小社会圈根本容纳不下她的存在。

“别害怕,大家都是友善的,你肯定能交上朋友的。”说完,戴松烛伸出手,牵起小兰。

“嗯……”如果小兰不愿意踏出第一步的话,那么无论戴松烛再怎么努力也不管用了吧。

送走小兰后,戴松烛多少算是卸下了一些负担,但最紧要的疑虑始终没有消除。

军方派来的官员与徐涛的谈判仍在进行当中。谈判是否顺利很是令他担忧,而更要追根究底的是,监督长究竟为何会与军方产生矛盾?

沿途的士兵们,纷纷对眼前的警卫队长投来了警惕的目光。但戴松烛毫不在乎,大步流星地向着谈判进行的地点——监督长办公室走去。

既然对面带来了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那么谈判中监督长也理应有警卫陪护在身旁。但不知为何,徐涛竟要求所有警卫退下,让他们俩单独在办公室内交涉。只有在戴松烛的百般要求下,徐涛才勉强同意安排一名警卫同士兵共同把守办公室的出口闸门。

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也许徐涛想为自己的辩驳争取一些优势,但一旦对面发难,他随时都会成为人质。说不定,徐涛现在便已经成为人质了。

为了安全起见,戴松烛悄悄安排了人手,让他们秘密监视着士兵们的动向。

他躲到一处无人注意的角落中,打开无线电通讯器,问道:“向我报告,现在军方有什么动静?”

“他们正在检查我们的仓库,队长。”另一边,接受戴松烛命令的警卫回报道,“他们检查了我们各项资源的库存,然后向仓库管理人员要了一份物资清单。他们正拿着这份清单,前往监督长办公室。”

“我明白了。”戴松烛关上通讯器,然后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物资清单?他们拿这个做什么?

资源?确实,历史上大部分冲突都缘起于对资源的争夺。

通常而言,军方为平峰山提供安全保护,而平峰山则将交易所获物资部分作为酬劳提供给军方。

最开始感染体和土匪活动猖獗的时候,军方简直就是他们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希望。

而现如今,随着其他避难所相继毁灭,通商道路也随之渐渐断绝了。土匪的活动也在渐渐停止,感染体也因缺少食物开始灭绝,避难所间的联系也不如以往紧密了。

换言之,军方护卫对于平峰山的重要性正逐渐变得似有若无。

相反地,平峰山收集物资的难度却在与日俱增,供给军方的那部分则更是捉襟见肘。

军方想必早已认识到这一点了吧。事到如今,他们还能坚持自己的信念吗?还是说,现在正在进行的谈判,已经充分暗示了……

“队长,监督长说过,你也不能擅自闯入房间内。”

“平峰山警卫队长?不准进入!谈判仍在进行之中!”

在徐涛的办公室门口,警卫和士兵纷纷示意戴松烛禁止入内。士兵甚至下意识地将手指搭在了武器的保险上。

不过,戴松烛不在乎。

“把路让开,我们允许你们在避难所内自由行动,不是纵容你们偷鸡摸狗的!”戴松烛怒视士兵。

“队、队长,怎么了吗?”

“不管他们想做什么,肯定都是对我们图谋不轨!让我进去,我必须直接警告监督长!”没等士兵有所反应,戴松烛便已亮出了自己的电磁左轮。

“你真的要这样做吗,啊?那就来啊!”士兵也怒目反视,并立即解开了磁轨步枪的保险。

嚓——

没等矛盾彻底爆发,办公室的闸门倒是兀自开启了。

“看看你的警卫队长,你可真是个天生的领导,徐涛。你的手下都愿意不顾一切保护你的安全。”第一个从门口现身的是军方军官。

徐涛紧随其后。他看了眼戴松烛,面色凝重。看来谈判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泥潭。他挥了挥手,示意戴松烛放下手中的武器。

远处,一名带着物资清单的士兵走了过来,他把清单交到了军官的手上。

“看看,我说得很清楚。你真的以为我们的物资很充裕吗?”徐涛指着清单上的内容,辩解道,“我明白我真的拖欠了你们很久,但物资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我的商队再过几天就能回来了,届时我一定亲手安排货物的运输,行吗?所以请你们的指挥官再保持一点耐心,可以吗?拜托了。”

“哦,这一趟下来,我反倒是大彻大悟了。”军官将清单揉作一团,随手砸在了徐涛的脸上。

“你!”戴松烛怒吼道。

“冷静些,戴松烛!”反倒是徐涛出手阻止了自己的警卫队长。

“我们军方这边的情况,我想我也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徐监督长。我们的指挥官认为,你的说辞完全就是一派胡言。他命令你,就是现在,你必须亲自前往我们的基地,和我们的指挥官继续‘辩论’一番。”

“什么!?”戴松烛简直难以置信。

“就是这样,戴松烛。”从徐涛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准备好护卫队,接下来我们要‘拜访’一下那位鼎鼎有名的‘虎纹盾’曹断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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