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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真正的领袖(其一)

步入沉寂的灯塔

  

终焉降临了。新诞生的感染体成群结队地在舰船中肆虐。它们会无情地屠戮每一个居民,并将他们转化为自己的一员。人们如同牲畜般被感染体不断地驱赶,在生存本能的驱使下盲目地逃跑,最终被逼入了死角。

母子相拥而泣,而父亲站在他们的前面,只能做一些无力的抵抗。

逃生的秘诀不在于比感染体更快、更强,而是比老弱病残跑得更快。青壮年们纷纷跑在前头,而弱者成了他们的挡箭牌。

在这关键的时刻,保卫家园的力量都到哪里去了?然而,他们也在问自己相同的问题。

在对立的两侧,警卫和暴乱者面面相觑。眼看着一场争夺政权的战争即将爆发,但感染体却在无意中异军突起。他们应该放下仇恨吗?还是对逼近的灭亡坐视不理?

“队长去哪里了?我们需要他来指挥!”没了队长的指示,警卫们陷入了一片混乱。

“不清楚,没有他的消息!”

“快找人联系他啊!”

“那些暴乱者该怎么处理啊!”

“更多的感染体涌上来了,开火!开火!救命!啊!(嗞——)”在前线与感染体作战的警卫们则陷入了一片混乱。坚守,还是后撤?没有统一协调的指挥,许多警卫丧命于腹背受敌的包围中。

暴乱者们的领袖,之前一直在蛊惑并分裂居民的演说家,此时正端坐在广播室的座位上。他也同样不知所措。他捏着手中的话筒,恨不得能将其一拳砸烂。

感染体爆发?在这个节骨眼?徐涛啊徐涛,难道为了自己交椅的稳固,你还藏了这么一手?

通过一些特殊渠道,他也获悉,所谓岛屿避难所的说法是真的。同时他也秘密打听到,平峰山仅存的物资做不到让居民们全员幸存。毫无疑问,为了社会稳定,监督长会不得不欺瞒民众。一旦真相揭晓,人们就会明白自己遭到了背叛。

而他,便要成为这揭露真相的先知。首先,他在民众间极力鼓吹,扩大他们心中的猜忌。利用自己独有的消息渠道,他很快在民众间建立了对自己的支持。信任一点点地扩大,他不久便作为点明真相的引路人,成为坐拥大量信徒的领袖。

就在今天,他将人们的不满和恐惧统统转化为愤怒,最终引爆了叛乱。

按照原定的计划,他将引领人们熬过最后一段海上航行的艰难时光。最终,他将成为新的君王。不,是成为万众敬仰的神明!确实,会有不少贱民会在中途死去,但那是光荣的,是为了他们的领袖做出的伟大牺牲。

就算产生了不满,他们也大可向着十字架上的徐涛、戴松烛等人尽情宣泄。将他们生吞活剥?好主意。

在他的眼里,自己简直就是将人类的命运捏在了手心。而感染体的现身,摧毁了他的美梦。

“该死……不要慌、不、我不能慌,这只是一个小麻烦……很快就能解决的……”暴徒领袖咬牙切齿地说道。

“怎么办,大人?”身边,一位信徒上前询问意见。

不行,就算要把所有人拉上垫背,自己也必须是那个唯一活着的幸存者!

他捏着双拳,命令:“快带我去避难室!命令所有人都必须在避难室前严防死守!只有我能进入避难所,任何人都不许进入!格杀勿论!你们都必须牺牲自己,阻止所有感染体!倘若我因感染体手上,等待你们的是地狱的惩罚!”

倒是个简单易懂的方案——让其他人都为自己送死。

“但是……”即便是宣誓忠诚的信徒,也不禁产生了犹豫。

“但是、但是什么啊!”领袖直接一巴掌甩在信徒的脸上,“我就是真善美的象征,希望的灯塔。只有我能带领你们脱离苦难!不愿意豁出性命保护我,你们还有脸对我发誓忠诚吗,啊?”

……不能再坐视不理了,对吗?每天都喝得烂醉的废人……

“所以说,一个自称能救赎人类的家伙,要所有人都为他而死……啧啧,真是讽刺。”领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什么人?”信徒们纷纷惊讶地转身。现身的人物让每个人都始料未及。

站在他们面前的竟然是监督长徐涛。他孤身一人,穿着警卫的作战服。虽然脸上满是胡渣和污垢,但双眼却被再度点亮了。

“是你!你这个……”领袖睁大了双眼,指着徐涛的手微微颤抖。

“恶人,是吗?大概是对的吧。”徐涛摊开双手,旁若无人地踱步向前,“要赢得一场战争,指挥者将不得不满手血腥。但无论如何,他都决不能失去了心中的理想。”

徐涛手无寸铁,却又是一副义无反顾、毫无畏惧的身姿。

“你、你不害怕吗,啊?现在所有人都想杀了你!”反倒是暴徒的领袖自己开始变得慌乱了。他指着徐涛,自己却在无意地后退。

“害怕?为什么?我的罪孽自会得到清算。但在此之前,我必须帮助我的人民渡过最后一道难关。至于你,你做的到吗?你命令自己的手下去干扰社会的秩序,去破坏。你真的和自己吹捧的一样道貌岸然吗?”

“闭嘴,无耻之徒!”一边的信徒威胁道。

而领袖此时退到了广播室的墙角:“胡说!看看你自己,明明是你编织谎言,将物资据为己有!”

“倘若你们有能力将舰船拆解成无数块钢铁,你们就会明白,我并没有撒谎。”徐涛坦然面对审判的目光,“倒是你,你为什么要后退呢?害怕吗?你口口声声要讨伐我,为人民带来福祉,你迄今为止都做了什么?接下来又要做什么?你告诉你的信徒去破坏,而现在又想将他们视作可抛弃的棋子?等待他们的,真的是救赎吗?还是说,成为你死心塌地的奴隶?”

“我……快杀了他!”演说者恼羞成怒。他大手一挥,下令要求身边的信徒射击。

“好好想想,”对着身边的信徒,徐涛张开胸口,任由他们决定定夺自己的生死,“我来到这里时,手无寸铁,只有几个问题。好好想想,如果你们选择追随他,他能引领你们走向救赎吗?难道你们忘了吗?柳岸,袁刚,在你们的运输队被土匪袭击时,究竟是谁奋不顾身地救了你们?我、警卫们有弃你们于不顾吗?究竟是谁才是用生命去赢取你们信任的人?”

信徒们突然全都陷入了迟疑。每当避难所遭遇危机时,他们总能看见徐涛、戴松烛和许多人奋不顾身的身影。

“你们这帮蠢货,现在就是杀了他夺权的绝佳时机,快干掉他!你们都傻了吗?”演讲者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怒吼。

徐涛向他们伸出手:“你们还记得警卫们夜以继日巡逻的模样吗?我不是完美的监督长,但我选择的道路是确保人民能继续生存下去,而且不计代价!最后信任我一次,加入我,同胞们,我们一起抗击感染体的威胁!当我们渡过难关,我愿意接受你们的所有审判!”

信徒们直视着徐涛的双眼,而监督长坦然接受着他们的审判。在那里,他们看不出一丝迷茫,只有纯粹的决心。逐渐地,他们的手指离开了扳机。

“感谢你们,勇士。请通告你们的同伴,与警卫的对峙必须立刻结束!团结一致,我们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

“不!”失去威望的领袖绝望地伸出手,“你们这是怎么了?快滚回来,杀了他!我的权力、我的地位!”

“你可以离开了,”徐涛用大拇指指向身后的出口,“去避难吧。”

靠耍嘴皮就想夺权?至少,徐涛希望,兢兢业业的这几十年中,人民都始终看在眼里。只要再信任最后一次就够了。

啪!

领袖将桌面上的物体统统扫落地面,然后恼怒地离开了现场。

原本他想在审判中活活烧死监督长,而他现在就想亲手杀死徐涛。只不过,现在动手只有负面的影响。

为了泄愤,他将肩膀粗暴地撞在徐涛身上。他阴险地说:“审判即将到来,混蛋。”

……没错,审判即将到来,徐涛……

……曹断恶,怎么是你……

等徐涛从恍惚中恢复时,领袖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那我自当欣然接受。”他冷笑道,径直走到话筒旁。现在正值人类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他必须挺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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