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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现在,丧心病狂的人是你

正道化魔

  

这话说的相当好听,不过实际意思却同样明显:你不是这女人的对手,别在这碍手碍脚。

钉锤统领听罢,心中一阵不忿,他倔强回过头去,想要出言反驳。可当他看清来人的模样时,却出乎意料的沉默下去,轻轻的点了点头,冲着唐夙的方向冷哼一声,活动着依旧有些酸胀的手臂,朝着身旁又一位倒霉的二流武者杀去。

那道身影满意的点了点头,不紧不慢的向着被刺伤肩膀的唐夙走去。

这赫然是那位神秘的黑袍人!

唐夙自然也迅速认出了这位对手,她虽然目不能视,可对方身上那股熟悉的邪异气息,就如同三伏天闷在室内的腐肉一般,极度污秽而又显而易见。

她松开了原本捂住肩头的手掌,极寒的真气早已将那里的伤口冻结,不再有鲜血流出,连原本应有的剧痛,还没有产生便因为麻木而消散。只是,因为动用过多的真气,她的双眼此时的情况却是愈发恶化,眼窝处泛起血花,殷红的血液透过绫子,顺着苍白的脸颊涓涓流下,汇集在她消瘦的下巴处,滴答滴答的不住落下。

与其他部位不同,她的双眼经脉尽毁,内力无法触及,只得任凭鲜血肆意流淌。

“啧啧啧,唐夙啊唐夙……我们又见面了。”

砸吧着嘴,黑袍人背负着双手,话语中中透露出一股唏嘘。

唐夙没有搭话,她面若冰霜,单手拄着青竹杖,身姿冷傲挺拔,微偏着头,不知看向哪里,可感知却早已将对面牢牢锁定。

“我本来是想过放你一马,毕竟,你是完全的一无所知。”

黑袍人扭动着脖颈,语气显得相当的轻松自在。

“可是转念一想,还是不行,有你在的日子,总让我惴惴不安。”

说话间,他桀桀的阴笑几声,一只手已然探入黑袍之中。

“只有你死的彻彻底底,形神俱灭,才能让我安心。所以,麻烦你,干脆利落的去死吧!”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宛若一道黑色闪电,瞬间突进到唐夙的面前,宽大的黑袍中闪现一抹惊天的寒芒,一柄宝剑直刺而出,剑气纵横,锋锐无比,天地似乎都为之一阵色变。

唐夙的脸上难得的浮现惊愕的神情,她虽然看不见对面出剑时产生的异像,但那股锋锐逼人的威势却是感受到一清二楚。她本想习惯性的运气真气,用青竹杖进行抵挡,但那口宝剑在距离她还有十数尺远的距离时,其上的泛起的丝丝煞气,便割裂的她的脸颊一阵生疼,几乎要裂开。

黑袍人的剑术并不算精妙,在昨天夜里,她曾亲身领教过。可如此锐不可当的一剑,若不是对方剑法惊人,那定然说明,对方的武器乃是一柄绝世神兵。

不论如何,她清楚地认识到,这一剑,她不能接,也接不住。

想到这里,原本惊愕的表情迅速隐去,转而露出一抹沉凝之色。她运极周身的奇寒真气,霎时间,寒风怒号,席卷而来。她的身形也是一阵扭曲,化为一道白影,迅速向着侧方急闪而去。

一项无往不利的凛冽寒风,此时却没有延缓黑袍人哪怕一瞬的动作。宝剑上覆盖的锋锐煞气,电光石火之间,便将周围的风雪绞个粉碎,剑势一往无前,径直刺去。

“唰——”

寒光凛凛的剑刃险之又险的从唐夙的脸前划过,没有触及到她的皮肤,却还是在她的脸颊,凭空割开了一道口子,温热的鲜血随即缓缓淌下。

“哈哈哈!你也不过如此而已嘛!”

见到自己正面一次出手,便伤到了对方,黑袍人的表情愈发得意,他张狂的大笑着,手中的剑刃再度扬起,飞快而灵动的上下翻飞,一时间剑气纵横,煞气四溢,每一个招式都直奔着唐夙的周身要害而去。

唐夙的身形翩飞,偶尔递出一招,拨开对方的剑身,洁白的倩影与天地间的风雪仿佛融为一体,却不再像以往的那样轻松写意,左闪右躲间显得颇为勉强,隐隐甚至可见点点血光涌动。

对方暗中偷袭的那一剑,对于她的造成影响,其实比表面看上去的还要大。锋利的剑气透入她肩膀的经脉,四处游走切割,尽管方才用内力予以压制,可现如今闪躲起来,却是无暇顾及。于是,剑气足足割伤了她整条右臂的经脉,才缓缓消散。

她虽然是左利手,右臂的损伤确实不影响她的出招,可却着实拖累了她身法的施展。于是,几次不慎之下,她的小臂,腹部,大腿等周身各处,皆是被煞气剐蹭而过,伤痕累累,鲜血不住的喷涌而出,几乎将她全身的白衣彻底染成嫣红之色。

“刺啦——”

腰侧再度被锋锐的剑气割开一道口子,她紧咬银牙,一杖点于对方剑身之上,真气爆发,将其震荡开来,随即身形一阵暴退,极力的与对方拉开数丈的距离。

“啧啧啧,不会就这么点本事吧,虽然我确实所向披靡,但你这种表现,着实不堪入目,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黑袍人见状,没有继续追击,而是持剑而立,不屑地砸吧着嘴,语气颇为失望的说道。

唐夙依旧一言不发,只是单手勉强支撑着青竹杖,另一只手无力的垂下。她原本柔顺乌黑的长发散乱不堪,些许发梢甚至被鲜血浸透而打了结;飘然如仙的衣衫也早已变得破破烂烂,且彻底染成了一件血衣。可尽管她遍体鳞伤,浑身浴血,但却依旧高昂着头颅,脸上却没有浮现出哪怕一丝畏惧的神情,而是一如既往的冷静,淡然,宛如一块万年不化的玄冰。

她既没有质疑对方手中的神兵从何而来,亦没有出言嘲讽对方偷袭的卑鄙手段,因为在她看来,对方乃是彻彻底底的恶人,而恶人,是从来不需要讲规矩的。

没有从对方的脸上,见到自己想要看到的神情,黑袍人的心中瞬间感到一阵索然无味。他百无聊赖的舞了个剑花,剑身上沾染的鲜血四处飞溅,落于地面,宛如点点梅花盛开。而后,剑尖直指她的额头,冷笑道:“你倒是个硬骨头,只可惜,你这张臭脸,我实在是看腻了,还是早点送你上路,我也好赶紧打完收工。”

说到这,他周身原本外放的气势忽然一凝,一股无形的能量迅速汇集于他手中的宝剑之上。锋锐的宝剑霎时一阵银光大冒,直冲霄汉,将天空中堆积的阴云都刺出一个窟窿。而后,一阵鬼哭狼嚎的哀鸣嘶吼之声,自他的剑刃之上幽幽传来,回荡在大半个广场上空,其诡异程度,不亚于昨夜那式“黄泉引魂”,而威势则更盛远甚。

唐夙缓缓地举起手中那根青竹手杖,立于胸前,却突然微微皱眉,轻咳一声,吐出一小口鲜血。她现在的状态可谓相当糟糕,失血过多导致头昏脑胀,原本还算雄厚的内力,在对方不断的消磨之下,也已然见底。周身的真气更是几乎难以维持,原本呼啸萦绕的凛冽寒风,此时也已然有些平息的态势。

眼角的鲜血滚滚而下,此刻的她,可谓是被逼入了绝境。但她的面色却依旧坚定,颤抖的身躯没有半分后退,这里是无处可逃的战场,尽管狼狈不堪,她也只得拼尽全力,才有机会求得那一线生机。

“我乃正道玄机门首徒……弃徒唐夙,你,报上名来。”

她突然冷冷地开口,自报了身份,周身有些稀薄的寒气逐渐凝聚,惨白的面色突然泛起病态的潮红,似乎是动用了什么秘法压榨内力,俨然一副要搏命的姿态。

“我当然知道你是玄机门的弃徒……”黑袍人桀桀的怪笑出声。

“毕竟,就是我,让你被宗门扫地出门的嘛!”

女子的脸上浮现出强烈的难以置信神色,紧握青竹杖的手杖不禁一颤。她刚想继续追问,可对方酝酿已久的剑招,已然出手。

“勾魂夺魄!”

汹涌的鬼气喷涌而出,无数怨鬼幽魂自那闪着邪异光芒的宝剑之上,争先恐后的钻动,张着大嘴扑杀而去,空洞的眼窝中充斥的对于生人的渴求。四周霎时间变得灰蒙蒙一片,滔天的怨念与恨意,铺天盖地的向着还处于震惊的唐夙席卷而来。

“给我……给我……魂魄!”

天地之间,顿时一片群魔乱舞的疯狂景象!

强风掠过,周身的衣衫猎猎作响,唐夙的大脑瞬间传来一阵难以抑制的剧痛,精神陷入强烈的恍惚,原本清晰的感知也变得模糊一片,身体也感觉愈发变轻,仿佛魂魄真要被那些魑魅魍魉给勾走了去一般!

她的身体颤抖心中此时充满了惊骇,不仅是因为这一招的威势之恐怖,更是因为,这同样的一招,她曾经见到过!

如此的熟悉!虽然时过境迁,或许威力有所不同,可这一招出手所携带的那种,极度的绝望与邪恶,仿佛要勾引着人永堕深渊的感觉,却是与当年那般完全一致!

可此时,却来不及过多反应,她一边抗争着脑内的嘶吼哀鸣,一边竭力地将青竹杖立于胸前。妖风袭过,那根坚不可摧,宛若神兵的青竹杖,竟是无声无息的断裂开来,切口处平滑如镜。下一刻,一道巨大的斩痕斜跨她的胸口出现,伤口之深,甚至可以隐约看到其中还在颤动的五脏六脾!

殷红的鲜血宛若喷泉一般汹涌而出,瞬间染红了周遭白雪皑皑的地面,并逐渐扩散开来。

难以言明的剧烈痛楚,如同触电一般猛然传来,倒是让她的精神一阵刺激,配合着功法特殊而修得的稳固心境,迅速从无边的恐怖幻境当中脱离出来。

“呕……你……你就是那个……丧心病狂的……家伙!”

猛的吐出一大口鲜血,这样的伤势对于一流武者来说,也算得上致命伤。可唐夙却依旧没有倒下,她的手中紧握着那剩余的半截竹杖,徒劳的捂住腹部狰狞的裂口,紧咬着嘴唇,虚弱的话语断断续续的,从她紧闭的牙冠当中挤出。

“嗨,唐女侠此言差矣……”

黑袍人沙哑的嗓音,不知为何,突然在她的耳边响起,气息也已然近在身前。

“现在,你才是那个‘丧心病狂的家伙’。”

他放肆的狂笑出声,唐夙早已瞎掉的双眼突然一阵猛睁,早已破破烂烂红绫从他的脸上滑落在地。她从没有如此的渴望想看到一个人的面容,她拼了命也想知道,当年那个使她平白蒙受冤屈骂名,隐姓埋名,受尽唾骂嘲弄的男人,究竟长着一张怎样的面孔!

只可惜,她的眼前依旧是一片无边的黑暗。

“畜生,你敢!”

一道气势雄浑的怒吼自不远处炸响,霎时,一道恐怖的刀罡翻涌着惊天的煞气,凌厉的向着黑袍人的身后斩来,划过空气,传出阵阵轰鸣之声。

“噗!”

可就在唐夙感应到来人是谁的瞬间,却突然感到心口一凉,紧接着,便是感到体内仅剩的力量,在迅速的离体而去,她的身体一阵瘫软,向前扑倒,狠狠的砸在已经被鲜血浸透的雪地上。

“嘶……好冷啊……”

意识逐渐模糊,一向与冰雪形影不离的她,久违的感受到了寒冷的滋味。

而这,也是她对于这世界,最后的一丝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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