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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刀来!

正道化魔

  

宋道淳挑了挑眉毛,没说话。他感受得到刘七刀此时体内乱七八糟的情况,只当他是回光返照,临终遗言,并没有过多的往心里去。

“嘿,我只是,一直想着活着离开,所以才要和你拼个你死我活。”

他缓缓的抽出雪中已然断掉小半的残刀,周围的雪地都被鲜血染透了,脸上已然浮现出死亡前的灰败之色。

“可,既然没办法保住这条小命,那与你同归于尽,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抬起头,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刘七刀那,已然有些浑浊的眼眸中,满是追忆之色。

“别担心,弟兄们,某家马上就来陪你们了……”

轻声呢喃着,他再度低下头,抚摸着手中已然破旧不堪的刀柄,自言自语道:“拜托了,老伙计,这是最后一次了,就让某家,再最后疯狂一回!”

周身的死气愈发的浓郁,刘七刀的身躯颤颤巍巍,宛如风中残烛,随时都会倒下一般

可就在此时,他的双眼之中,突然爆发出两道前所未有的精芒!这饱含生命最后一刻的执着,凶悍而又炙热的目光,仿佛一团涌动的火焰,几乎就要跳跃出他的眼窝!

宋道淳被这突如其来的注视吓了一跳,心中登时一惊,不由得下意识的后退两步。不过,他迅速的反应了过来,自己竟然对这样一个行将就木的死人产生忌惮,不由得是怒火中烧。他冷哼一声,手中宝剑一动,作势就要直接斩下刘七刀的头颅。

但,当他将目光重新投向刘七刀的身体时,却突然愣住了。

皮肤愈发干裂,肌肉逐渐皱缩,浑厚的血气,也渐渐消散一空。刘七刀,这个原本虎背熊腰,龙精虎猛的汉子,此时却在宋道淳的眼前,坍塌萎缩,很快便消瘦的只剩一层皮包骨头。纷乱的青筋血管虬结,狰狞的显露在外,原本粗犷的脸庞,也状若髅骷,眼窝塌陷,眼球几乎就要突出眼眶。此情此景,仿佛他仅剩的所有生命精华,都即将离体而去。

但,他攥着刀的右臂,却依旧稳如泰山,连一丝轻微的颤抖,都不曾产生。

即便他的生命已然走到尽头,即便这把刀只是一把破败的残刀,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接下来的这一招,恐怕会是他此生以来,最为强大的一招。毕竟,这是他,耗尽自己全部的生命与意志,灌注于其中的一式绝技。

“刀……来……!”

他沙哑着喉咙,发出宛如枯木摩擦般的声响,可在此时,却是显得如此铿锵有力。

话音未落,整个梧铭城上方的天空,毫无征兆的,骤然陷入一片黑暗,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停下手中的武器,呆呆地望向苍穹。他们能清晰的看到,天空之中突然出现的,那轮金黄的明月,与其间点缀的点点星光。

夜幕已然降临!

见此情景,远在阁楼之上的曹公公,原本看什么都百无聊赖的冷漠脸上,猛然浮现一抹强烈的震惊之色,显出极度的难以置信。

“竟然……能引动天地异象?这是何人?用的是什么妖术?”

广场上的众人,此时也是心思各异,一头雾水。可还没等他们有所反应,天空的景象骤然一变,眨眼间,响晴薄日,艳阳高照,四周原本因风雪而环绕的浅浅迷雾,都在耀眼的阳光之下,瞬间消融。此时,若有登高而望者,定可清晰的一览梧铭城的全貌。

晨光已然乍现!

如此绝景,让不少还在争斗的兵卫,都忍不住驻足观看,战场之上,一时陷入一种诡异的凝固。

可,此等良辰美景,对于直面刘七刀的宋道淳,就没有那样美好的感受了。

在天地异象初生之时,他的眼前便陷入了一阵模糊,在一片混沌当中,他看到了昼夜交替,看到了晨昏轮回,看到了生与死的尽头,仿佛洋溢着波光粼粼的水花……

就在他尚且处于愣神当中,眼前的情景又是一变。此刻,天地之间仿佛被分割为了泾渭分明的两个部分,上方天光大亮,一片光明;下方阴沉暗哑,一片漆黑。于其间,一条黑白交织的匹练,将二者完完整整的分开,没有一丝偏差渗透。

还没等他心下疑惑,不知此景为何,正要暗自思考的空档,那道分隔天地,黑白交织的匹练,忽然动了起来,由远至近,由长变短,悄无声息,缓缓地向他逼近过来。

“古有钟山之神,名曰烛阴,其瞑乃晦,其视乃明;视为昼,眠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食,不饮,不寝,不息,风雨是谒。”

此乃“化龙七变”之第七变——九阴烛龙变,阴阳割昏晓!

面对着那道不明所以,却悄然向自己靠近而来的匹练,宋道淳的心脏突然莫名的剧烈跳动起来,浑身的肌肉瞬间僵硬,牙关紧咬,猛烈的寒意自足底直冲天灵盖,身体如同筛糠一般不断震颤,紧攥着宝剑的手已然渗出鲜血,呼吸几乎停滞,双目圆睁,死死的盯着那道匹练,几乎就要突出眼眶。

他能够无比清晰的感受的,一股前所未有的死亡气息,已然将自己完全笼罩其中。他似乎隐约听见了三途川的流水声,听见了鬼吏的喝骂声,听到的无数怨鬼幽魂,在向他张牙舞爪的嘶吼,想要将他拖入无边的地狱之中。

无处可逃,无从抵挡,无力反抗。

这道匹练,仿若是阴阳的交替,是生死的轮回,自然而然的,就要夺去观者的性命。

宋道淳目眦尽裂,可却连一个小手指都无法动弹。心思急转之下,他用尽全身力气,几乎绝望的挤出几个字,极为艰涩的从喉咙当中滑出。

“曹……大人!救救……我!”

“唰——”

千钧一发之际,就在他吓得六神无主,紧紧的闭上双眼,坐以待毙之时,一股强大的气息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前,充斥腐蚀性的气味,迅速向四周扩散开来。紧接着,这两股难以言明的伟力冲天而起,龙争虎斗的厮杀在一起,一时间竟势均力敌,不分伯仲。但很快,那道黑白交织的晨昏之线,逐渐变得虚幻模糊起来,其上所携的那股生死阴阳的意志,也在缓缓消散,似乎已然后继无力,而那道侵略性十足的腐蚀气息,却是强盛依旧。

“噗——!”

此消彼长之下,最后,伴随着一声利器入肉的闷响,那道黑白匹练终于是不堪重负,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与此同时,梧铭城上空,那片昼夜分明,同时出现的景象,也随之渐渐消失,如同幻梦一场。云雾迷蒙的天空再度显露,漫天的风雪重新飘散而下,纷纷扬扬,却是比方才,还要下得紧了。

感受着周遭异样的气息缓缓消散,力量仿佛重新回到了宋道淳的身体。两股战战,他微微动了动胳膊,在确认自己再度能够动弹之后,他这才试探性的缓缓睁开双眼。

只见,那身着华贵紫蚺官袍的曹鸠曹公公,正傲立于他的身前。寒风吹动起他有些许散乱的发髻,白发飘舞间,若是无视他那周身乌紫色的剧毒真气,倒是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他左手背负身后,右手微微前伸,宽大的袖袍此时已然破烂不堪。仔细看去,他伸前的手掌中,一道狰狞的伤口,几乎割裂开他大半的手心,正滴滴答答,不住的向外流淌着鲜血,紫黑色的血液洒落在地,“嗤嗤”的将白雪腐蚀一片,显得格外诡异阴森。

“可惜……真是可惜呀。”

还没等宋道淳从愣神中恢复过来,喘上一口气,曹公公那尖细的声音突然响起,语气之中没有多少受伤的愤怒,倒是有几分惋惜。

“这式刀法,倒是蕴含了一丝武道至理,更是可幻化出天地自然之力,借以杀人于无形。若是你实力再强三分,以全盛之姿,佐以神兵利器施展此招,那即便是咱家,也要退避三舍,恐被斩做两段。只是现在,你强行以生命精华催动,又配上如此破铜烂铁,此招的威势自然十不存一。唉,如此神技,竟落于你这等小辈之手,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啊!”

砸吧着嘴,他缓缓地收回手掌,端详片刻,轻叹着摇了摇头。

站在不远处的刘七刀,还保持着出刀时的姿势,只是,即便他用尽全身力气,也再无法吐出哪怕一个反驳的字眼。手中的残刀,连带着他持刀的整个右臂,都逐渐化为灰败的粉尘,寒风一卷,便徐徐的消散于满头的风雪之中。整个身躯已然几乎变成骨架,连一丝突出的肉块,都找不到;皮肤宛如破碎的瓷器一般,大大小小的裂痕密布,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彻底散架,洒落一地。

以他的实力来讲,这一刀的代价实在过于沉重,即便是以他全盛之力施展,恐怕也难逃筋脉断裂,武功尽废的下场。若不是实在山穷水尽,他是决然不会动用这一式,几乎等同于自绝生路的刀法的。

可怎奈,人算不如天算,他还是没想到,这曹公公的实力竟是如此的深不可测,最终还是技落一筹,功败垂成。

看着完好无损,逐渐缓过神来的宋道淳,刘七刀惨然一笑,浑浊的眼眸中透露出强烈的不甘,可此时,他就连自己的身体,都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了。

“嘿……嘿嘿,刘帮主,您说,您这又是何苦来哉呢~?”

死里逃生的宋道淳,在确认对方确实已然无力反抗的情况下,再度变得猖狂起来。抹了把额角不知何时淌下的冷汗,苍白如纸的脸上显出心有余悸。即便如此,他还是提起手中的宝剑,连对身前救他一命的曹公公,一句感谢都没说,便急匆匆的快步走上前去,来到刘七刀的身前站定。

北风呼啸,漫天的雪花愈发绵连,倾泻而下,已然变成了鹅毛大雪。

呼吸依旧急促,宋道淳的内心可谓又惊又怒,一个在鬼门关转过一圈的人,产生这样的情绪,也在情理之中。此时的他,急需一个发泄的地方,用以缓解心中仍未散去的恐惧与慌张。他仗剑而立,手中的剑尖直指刘七刀的眉心,脸上扭曲疯狂的神情,已然不加掩饰。

“到头来,还是要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多不值得?既然如此,那我便大发善心,这就送您去那西方极乐世界,享受天伦之乐去吧!”

他癫狂的大笑着,眼看着手中削铁如泥的沉渊宝剑,就要刺入刘七刀的头颅。

刘七刀的眼前早已一片黑暗,感受着眉心的将至的寒芒,他最终还是在心中,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口气。

“只愿来生,还有机会,为你们报仇雪恨吧……”

时间,仿佛就在此处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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