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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我只是想受万人敬仰

正道化魔

  

在宋道淳尚且年幼的时候,他对自己的人生感到一片迷茫。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追求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亦没有什么所谓的远大理想与终极目标。

功名利禄?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也许吧。

但这一切,对于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胸无大志,终日浑浑噩噩的懵懂少年来讲,无疑只是些许无端的幻想罢了。

可世间之事,风云变幻,就是如此的难以预料。

当那位云游四方,偶然留宿于此的武者老爷,告知他其实身负习武的天赋,并打算结个善缘,引荐他进入当今武林第一正派——玄机门中深造之时,他欣喜若狂,心说着老天开眼,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是盼来了,这改变命运的时刻。

那时,他的双眼之中,满是对于未来的美好憧憬。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便是所谓的气运之子,至于之前的平庸,不过是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磨练罢了。

只可惜,残酷的现实,很快便将他从“平步青云”的白日美梦中,狠狠的扯了出来。

在玄机门的外门带了些许时日之后,他才赫然发现,这里除了些许杂役,这里的习武之人多如牛毛,武道天赋极佳者,亦不计其数,甚至就连江湖上那些所谓的天纵奇才,在这里也几乎随处可见。名门正派的雄厚底蕴,显露无疑。

宋道淳的确有天赋,只是,他的天赋顶多算得上“普通”,别说成为掌门亲传,就是想靠自我修行,进入宗派内门,也是难如登天。在外门中,他在统领管事的压榨,同门师兄的排挤中,终日潜心修炼,废寝忘食,可即便如此,五年的时间一晃而过,昔日的少年也已然成长为青年,可他的武功实力,却只是达到了三流巅峰左右,甚至连二流武者都没能突破。

面对着那些高高在上的内门子弟,感受着他们饱含蔑视的目光,宋道淳的内心,充斥着强烈的不甘与嫉妒。

凭什么他们天资卓绝,可以轻轻松松,甚至在吃饭饮水间,都能提高实力?凭什么他们可以狗眼看人低,明明他们中有的人与自己年龄相仿,甚至尚且比自己年幼?

这股嫉妒与不甘无处发泄,逐渐酝酿,升腾,最终演化为滔天的怨恨。他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的自尊心竟然是如此脆弱,或许,只是这天地太过不公,一心只想逼得人,走投无路?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他不愿庸庸碌碌,只希望受万人敬仰,得到所有人的尊重,甚至,能够自立于这世间,百万生灵之上。

为此他需要力量,强过那些天骄,强过整个宗门,甚至能够称霸整个江湖的绝对力量。

所以,当他在宗门的那次强制征兆,去剿灭一处魔教妖人准备进行血祭的秘密场所,并在一片废墟当中,偶然了捡到那本看似破破烂烂的秘籍之时,他选择了自己中饱私囊。

那本秘籍,名曰“摩罗夺魂法”,其上记载着一门相当诡异而强大的武功,可以使修炼者拥有幽魂之力,与人对决时,只需稍稍发功,便可扰乱对方心神,令他们呆滞当场,无从反击,只得坐以待毙;若有心智虚浮不坚者,甚至会被直接勾出三魂七魄,瞬间当场毙命。可是同样,此功的修炼方法,亦是极为阴毒狠辣,堪称丧尽天良。它需要靠抽取武者的三魂七魄,无论死活皆可,用特殊的方法祭炼,化为己用,从而增强自身实力。此等灭绝人性之功法,莫说江湖武林了,简直是为整个天地所不容。

可是,当他拿起这本邪恶的绝世魔功,抚摸着它粗糙的封面时,却是再也移不开视线。他心中那股,想到的要认同的强烈渴望,早已让他变得偏执而疯狂。他的心智逐渐扭曲,心中的黑暗面被无限放大,轻松获得强大力量的诱惑,让他根本无从抵抗。

为了变强,他早已可以不顾一切,浑然不管什么所谓的正邪善恶。

他私自将其扣留了下来,并在平日的修行之余,在暗处偷偷摸摸的,修练起了这部邪法。

一开始,他不过是假借下山游历之名,找寻一些因意外暴死于路边的行人尸体,抽取他们那尚未消散的魂魄进行修炼,一切只看天意,有时接连几天都毫无寸进,可虽然进度缓慢,但胜在安全保险。只是,当他几次将灵魂依功法炼化,化为己用之时,那股暴增的力量,让他立刻便沉醉其中,毕竟,只需一个小小的灵魂,便顶的上他数月的苦修!

人的欲望就是这样,只要有一个开始,便会毫无止境的膨胀。就像一面雪白的墙,光滑平整,毫无瑕疵,没有人会想着破坏它;可一旦这面墙出现了一处微小的破损,那么隔天过后,这处破损便会莫名其妙的变大,随着时间的流逝,愈演愈烈,直至将整堵墙彻底摧毁。

宋道淳亦是如此。很快,他开始主动出击,猎取灵魂。最初,他主要去袭击一些恶名昭彰的匪盗流寇,专挑一些实力低微者下手,美其名曰除暴安良;可随着力量的愈发强大,这门功法对于灵魂的渴求亦是愈发旺盛,他不得不转变目标,藏头掩面,用尽一切阴险下流的手段,去击杀那些在江湖上小有名气的武林中人。而他与刘七刀的仇怨,便也是在那时结下的,只是他没想到,即便身负剧毒,对方仍能轻易反制于他,甚至在他俊美的面容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痕。

随着炼化的灵魂愈来愈多,他的实力就如同坐火箭一般迅速提升,很快,便来到了二流上级的水平,同时,他也顺理成章地进入了内门,让不久前还在讥讽于他的前辈们,惊掉了下巴。对于实力,他的解释是突然开窍,有所顿悟,但实际的门道,他自然心知肚明。

孙牧一家,他原本是没想过灭人满门的。

他只不过是在某一日的黄昏,路过那座城市,想要找家客栈歇歇脚。在经过那家颇有人气的店铺时,他也不过是要顺手买上些许杂货,以便夜晚闲来无事解闷用。只是,当他心不在焉的扔下银两,取走商品,百无聊赖的漫步在街道上,正向那客栈行去之时,却惊恐的发现,自己原本贴身放在衣襟之内,装有贵重物品的布袋,竟是不翼而飞!

他呆立在原地,一时间手脚冰凉,恍惚不知所措,那布袋之中的金银倒是无伤大雅,可那本,关乎于实现野望,甚至比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要重要的魔门秘籍,却是也在其中!

心急如焚,他差点当场暴走,可在短暂的回忆过后,却猛然回想起来,或许是在那家商铺支付银两之时,由于满脑子都是对于明日修炼的计划,顺手将布袋掏出,放在了柜台之上,随后便急匆匆地离去,恐怕,是将其忘在了那里。

其中的悔恨自责自不必多说。当他重新找到那家店铺,急声询问,甚至都做好将这家人全部抓起来,挨个拷问的准备之时,一个约莫十来岁,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却是双手捧着布袋,还给了他,甚至还娇声嘱咐,叫他不要再粗心大意。

看着眼前的一幕,他的内心本应是暖意融融。

只是就在这时,一缕微弱的声音,突然诡异的凭空出现于他的脑海当中。

“他们会不会看到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道声音开始不断的在他的脑内回响。最初,还只是细若蚊鸣的靡靡之音,而后,便是愈发振聋发聩,在他的脑海当中,怒吼咆哮。

“万一他们看到了?”

“不能让他们看到!”

“至少,不能让他们说出去,是的。绝对,永远……”

思念至此,他看向向女孩的目光当中,浮现出一丝不忍与怜惜,那是他心中最后一丝善念,在试图抵抗。只是很快,便被翻涌着的,无尽的杀意与煞气吞没。

这件事情,要烂在心里。除了他,世界上不能有第二人得知。

而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于是,在小女孩疑惑的神情中,他漠然的,缓缓拔出了腰中所佩的长剑……

至于后来,被唐夙发现,出手袭击,则是他完全没有预想到的。

月黑风高,慌张之下,他匆忙应对,而武功又远在当初,身为亲传弟子的唐夙之下。无奈,他只好强项催动“摩罗夺魂法”中所记载的,还不太熟练的一招武技,将其逼退,随后头也不回的向着山林之中逃窜而去。

虽然暂时逃得一命,可他深刻的明白,躲得了初一,可躲不过十五。在经历了一阵思想斗争之后,他在确认唐夙已然离去之后,惴惴不安的返回现场,打算毁尸灭迹,防止自己的所作所为,被一些高人察觉。

可谁知,偶然间,他竟然在某处,捡到了唐夙不慎之间,掉落在地上的身份玉佩!他拿起那枚熟悉的宗门标志,看着上方的姓名与纹路,又回头瞧了眼,还有些许火星冒出的废墟,一个邪恶而大胆的计划,在他的内心当中缓缓形成……

江湖武者,毕竟也只是凡夫俗子,金银财宝之类的凡俗之物,没有人能拒绝的了它们的诱惑。至于那些身居高位,手握权重的大人物,或许世间的奇珍异宝,神兵利器等,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而这些东西,对于长久以来杀人练功,劫掠无数的宋道淳,刚好不缺。

当他伪造了证据,雇佣了多名同门弟子成为“目击证人”,而后又以重宝,买通了宗门内号称“铁面无私”的那位刑罚长老的那一刻,他这才深刻的意识到,原来这个自己曾经无限憧憬,号称天下正道之楷模,可谓是“誉满天下”的名门大派,早已腐烂到了心里。

于是,之后发生的一切,都顺利成章,不出他的所料。那位刑罚长老原本就对于时常打破规矩,无视他的威严的唐夙积怨已久,又是受人之托,自然是不会心慈手软。虽然最后被门主保下,留得一条性命,可是武功尽废,且还被灼瞎了双目。

看到唐夙被门主亲手逐出宗门的那一刻,他的内心充斥着变态般的满足感,心中的一块巨石,也随之轰然落地。虽然仍有隐忧,但没有了旁人的阻拦,他未来无疑是一片坦途!

于是,他更加疯狂的杀人夺魂,增长武功。很快,他便在宗门内,如同彗星般迅速崛起,成功跨入一流武者之列,并毫无意外的,成为了门主身边的亲传弟子。如此年轻的一流高手,足以算得上惊世骇俗的妖孽之才,即便是当年的唐夙,也有所不如。于是,在玄机门的有意宣传之下,宋道淳很快便名震江湖,各种各样有关于他的,子乌须有的英雄事迹,也随之迅速传播开来,“镇邪道君”的美名,逐渐流传至江湖的每一处角落。他的名声愈发响亮,不知从何开始,当他回过神时,他已然成为了人们口中那个,嫉恶如仇,忠肝义胆的“神州大侠”。

宋道淳长久以来,一直孜孜不倦渴求的夙愿,终于是得以实现。

带着极大的虚荣感,在无数光环加身,路人夹道恭迎的环境中,他心满意足的,放缓了魔功的修行,开始了漫无目的地四处游历。

直到,那封署名“梧铭城城主 孙牧”的神秘信件,不知从何处,递到了他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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