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弱者
这是一个肮脏的世界
没有绝对的秩序，没有所谓的公平，只有活着与死亡，只有成功与失败。
这是一个现实的世界
没有人会同情弱者，没有人会向弱者施舍他们宝贵的同情。
这就是人们正在面对的世界
这个世界只为强者改写，只会将弱者埋葬。
但是......
就算是这样......
这个世界也永远不缺少弱者.......
他们生活在社会的最低层，以残羹冷炙为食，与蝼蚁蟑螂为伴，过着强者难以想象的生活，不是他们想要成为弱者，也并不是他们不渴望强大，但是残酷的现实却让他们停止了思考，只是任凭本能驱使前往能够生存的地方，寻找生存的方式。
没有原因，没有目的，只是为了活着，继续活下去，却不知道因何而活，为何而活.....
Cold Chresemas之后，这样的弱者就像是一股瘟疫蔓延到城市的大街小巷，这是巨大到难以跨越的贫富差距所带来的恶果，仿佛一粒火星扔进枯柴堆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宇哥哥，今天我们该吃些什么？”
此刻，在阿斯卡尼吉地区的城镇外，正有一群弱者在为自己的晚饭担忧着。
“哎，只剩下这些了，大家分一下吧......”
被叫做“宇哥哥”的少年掂了掂手上那一小袋已经发黄发臭的面粉，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轻松。
在这间狭小的房间里，挤着十多个人，微弱的灯光隐隐约约从外面照射进来，将被熔岩水腐蚀得凹凸不平的花岗岩墙壁映得愈发暗淡。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就连空气中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硫磺气味。
“如果舀水稀释一下的话，应该能让所有人凑合着吃一顿吧......”就像是为大家打气似得，少年的声音故意放的很大，但是任谁都能听出其中没有任何底气。
“但是.....就算是解决了这一顿，那下一顿......”
依旧是刚才说话的女孩，那声音带着羞赧甚至还透着些虚弱，但却仿佛一记重锤砸在少年胸口。
“呼~~”
少年像是泄气似得一下子坐倒在地上。
“是啊，下顿该怎么办呢？”
“........”
“........”
这里是一家社会人士私人开办的人道主义救援性质的福利机构，专门收养一些被遗弃或失去父母的孩子。
这种机构在今天是不被人们接受的，在这个世纪末日般的时代，粮食短缺、住房吃紧，就连普通市民都要时刻面临饥饿和寒冷的威胁。
在这种情况下，人们的利己主义正在被无限的放大，成为一股恶潮，慢慢侵蚀着人类的良知。
在这种时代，弱者本就不被看重，更何况是这些没有任何劳动能力的孩子，在大多数普通市民看来，福利院收养的孩子许多都有先天性的缺陷，不能成为将来社会的生产力，也就是说，养着这样的孩子只会给社会带来负担而产生不了任何价值，这样的孩子就该下地狱去。
多么可悲而可怕的现实啊，但这就是这些可怜的孩子所面临的绝境。
作为一名人道主义者，福利院的创始人，也就是院长倾注了所有的私人财产来收养这些孩子。可是这依旧不够，私人财产很快就花光了，为了把福利院继续开下去，院长不得不四处求援，但却收效甚微，不过即使如此，福利院依旧在艰难度日中留存着。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一个月前，院长说是要出去购买食材，这原本看起来是十分平常的事情，但是他这一去却再也没有回来。
孩子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但现在已经一个月过去了，储备的食物都吃光了，他们知道，自己恐怕没等到院长回来就要先饿死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少年身上，希望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那一双双纯真而闪烁的眼睛中充满着对活下去的渴望，充满着对未来的向往，然而他们不知道自己的每一道目光都仿佛一把尖刀刺痛着少年的心。
这个少年名字叫凌宇，今年十七岁，是这里最大的孩子，在这种危难关头，这里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了他那由于营养不良而极度瘦削的肩膀上。
这个担子很重，却不能放下......
“好了好了，大家都别傻站在这里了，快去准备晚饭吧，尼禄你去烧水，科勒你去把桌子收拾一下，还有德尼，你也别闲着，赶紧把碗拿出来.......”
在一片寂静中，刚才说话的少女拍了个巴掌，随即开始井井有条的给其他孩子分配任务。
其他孩子都应声行动起来，很快，原本拥挤的房间顿时只剩下了凌宇和少女两个人。
凌宇抬起头，看向少女的方向。
那是一个清新可人的女孩，她那及腰的秀发由于缺乏维生素A造成的黑色素匮乏的关系而呈现出雪白的颜色，深红色的双眸下她那本就白皙的肌肤也因为营养不良而多出了几分病态。
“雪儿，谢谢你！”凌宇紧绷的神经在看到雪儿之后终于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舒缓。
“我也没有做什么，这都是宇哥哥的功劳哦。”
雪儿羞赧的低下了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噗嗤，你总是这样说.......”
看到雪儿的样子，凌宇心头一暖不禁轻笑一声，将之前的颓势一扫而空。
是啊，还不能轻易放弃.......
“好了好了，你也去忙吧，我去研究一下明天该怎么办。”
他强迫自己把思维全部放到关于福利院的事中去，话还在嘴边，他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嗯....”
只留下雪儿默默的注视着空空的门口......
............................................................................
已经是午夜了，市中的钟塔敲满了十二下........
凌宇的房间依旧亮着，那微弱的灯光仿佛旷野的鬼火，又如黑暗中的残烛剧烈地摇曳着，不知何时便会完全熄灭。
雪儿端着一碗刚才泡的面糊（因为完全是由面粉和水泡的），走到凌宇房前。
透过门缝，她隐约看到了凌宇那瘦削的身影，廉价的煤油灯发出的微光跳动着，将他的侧影照在墙上。
由于没有多余的桌子的关系，此时凌宇坐在地上，把一张图纸放在床上，以床代桌，用简易的圆规尺子在上面圈画着什么。
在他那棕黄的短发下，浓厚的黑眼圈布满眼周，漆黑的双眸也微微有些泛红。大概是由于长期饥饿的缘故，他的脸颊微微凹陷、颧骨突起，这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位经历沧桑的老者而非一个少年。
看到凌宇的样子，雪儿的眼睛微微有些泛酸，为了不让对方看着自己现在的样子，她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上前敲了两下门。
“宇哥哥.....我能进来吗？”
“雪儿！？”
凌宇终于抬起了头，在他的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
“你来的正好，明天的食物有着落了，快进来，我跟你说说我的计划.....咳咳.....”
今天晚上，凌宇一直在忙着筹划次日寻找食物的方法。
他不由雪儿分说，就将她拉到身边坐下，由于太过激动，甚至让他发出阵阵咳嗽。
床上放着的是几张关于阿斯卡尼吉地区的地图，这些都是院长留下的。
泛黄的纸张到处都是被凌宇圈画的痕迹。凌宇指了指地图上被圈画的地方。
“你看啊，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几个地方都是城镇和郊区的交汇地段，治安都比较杂乱，容易混进去，而且那里有还几家饭馆，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说不定能弄到吃的.......”
自Cold Chresemas发生，人类搬迁至地下以来，社会中的等级分化日益严重，向凌宇雪儿这样无户籍、无身份证明的弱者甚至不能称之为公民，属于警察和公安严抓严打的社会危险分子，是不被允许进入城镇的，再加上政府根本不会对郊区进行食物供应，使得福利院的生存一直处在饥饿的近缘。
但值得庆幸的是城市的能源工厂建在城外，为众人提供了充足的氧气(地下没有绿色植物进行光合作用所需的阳光，无法为人类提供氧气，需要入类自己生产)和水，让福利院的众人不至于立即死亡。
不过现在粮食问题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迫于无奈，凌宇只有选择赌上一赌，偷偷溜到城镇附近，在那里的饭店弄点食物。
“而且你看......”凌宇还想继续往下说。
“那个.....宇....哥哥......”雪儿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
“咦，怎么了？我有哪里说错了吗？说错了的话你可以提出来的，没关系的......”
凌宇依旧考虑着福利院接下来的事，却丝毫没有感受到雪儿语气上的变化。
“不.....不是的，我的意思是.......你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雪儿端出了带来的米糊，刚才凌宇说了什么，她一点也没听进去，她只记得凌宇已经两天滴水未进了。
“不......不了，我现在不饿，我看大家好像都还没吃饱的样子，你还是把这些分给其他人吧，哦，对了，给尼禄多吃点，他今天不是病了吗，正需要营养.......”
凌宇咽了咽口水，强行将胃部的不适压下去，摇了摇头，他知道福利院还有其他孩子更需要这些食物。
“这怎么行！你这样身体会垮掉的！”
雪儿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执着。
“.......”
“你可是我们的大哥哥呢，咳咳......你垮掉了人.....家怎么办呀，还有大家......该怎么办？”
“而且……而且……”
雪儿情绪很激动，原本惨白的脸变得更加没有血色。
凌宇微微一愣，看到雪儿认真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我的雪妹妹还真是会疼人啊，哈哈.....咳咳......”
凌宇虽然在笑，但从他干哑的声音中可以听出他的身体确实已经快到极限了。
“讨.....厌......不理你了！？”
被凌宇这样取笑，雪儿羞得低下了头，一只手局促的**着自己的衣角
凌宇放下了手中的笔，像个大哥哥一样摸了摸雪儿的头，直视着雪儿那双暗红色的双眸。
“我才没有那么容易就倒下呢，我说过我要看着你们快乐的长大，不是吗？”
那双漆黑的眼睛无比澄澈，从他的眼中雪儿看到了毅然和决心。
“那你就......把这个吃了......”
雪儿一点也不让步，再次将米糊递过去。
“好好好，都听雪儿的。”
凌宇无奈的耸了耸肩，接过碗，将本就不多的米糊一饮而尽。
“这样可以了吧。”
“嗯。”
见凌宇把一碗米糊全部喝完，雪儿这才露出了久违的笑脸。
“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凌宇关切的再次拍了拍雪儿的头。
“嗯。”
雪儿乖巧的应了一声。
“宇哥哥你也早点休息哦！”
“知道了！”
就这样，雪儿满意的离开了房间。
屋内
凌宇却一点也睡不着，他明白要完成自己所制定的计划是何等的不易，又是何等危险的事，如果被抓住，那将不会有人来救他们，甚至连普通人都不会同情他们，他们的死活全凭警察和公安的心情。
但是对于凌宇，对于整个福利院来说这可以说是唯一获得食物的方法和途径了。
躺在床上，凌宇看着窗外的街道，这里的街道不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是一片昏暗，唯有熙熙攘攘的路灯投来些许光亮.......
这条路很长，一直延伸到未知的黑暗中，没有人知道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也，也没有人知道那里是否有尽头.......
凌宇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恐惧从心底油然而生，那种恐惧仿佛来自灵魂的悸动，让他潜意识觉得要去远离........
“真得要这样做吗？”
已经没有退路了........
现实没有给他退路，弱者没有选择的权利，即使恐惧也要不断前进，因为一旦停下就会听到死亡的钟声在耳边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