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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沃尔夫兰特的老药剂师

银影的少女与冰湖之剑

  

铁卫民店员把数个银币夹杂着几个铜板推到艾维尔面前,尽管脸上充满倦容,但依然不忘递上异常友好的笑容,就好像双方刚刚达成了一场让大家都满意的交易。

艾维尔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把钱扫进口袋里。

好吧,全新附魔雕金轻甲被砸成漏勺之后也就只能换这么几个钱了。

由于战斗之后赫尔就不知所踪,艾维尔也就无法从他那里取回星龙的尾骨来领取赏金,除去吃饭和买新衣服的开销之外,艾维尔还想为在星龙巢穴捡来的怀表配上一条结实的精钢表链,中心街区的鳞族工匠给他开的价格是三枚银币,再加上重新打磨秘银手铠的钱,现在艾维尔的口袋里只剩下少量的银币了。

他站在工坊的门口向外张望,街上正下着漫天的大雪,怀表上的时间显示此时正好下午两点半,天色却几乎漆黑一片,来自潘多拉的诅咒正在争分夺秒的蚕食着这个繁华的都市,往日热闹的街道,如今冷冷清清,偶有个人影闪过,也是匆匆忙忙的,几乎恨不得立刻找个屋子躲进去。

来自潘多拉的魔法“三年绝望之冬”,在前日战斗结束的午夜,如期降临在了历战之城,这是一个曾经给世界带来无数苦难的恶毒诅咒,约四百年以前,“冰雪之王”在奥斯博雷人的“应许之地”毫无预兆的降下了几乎永恒的寒冬,导致在之后的三年里,庄稼颗粒无收,人民冻死街头,魔物在暗夜里横行无忌,在绝望与恐惧的笼罩下,奥斯博雷人不仅饿殍遍野,尸骨成堆,而且道德感也日益枯竭,骨肉相残,易子而食的事也每天都在上演,直到手持圣剑“迪兰达尔”的英雄罗兰横空出世,他带着他的伙伴们,长途跋涉,千里奔袭,终于在潘多拉的最深处的“噩夜城”与魔王同归于尽,他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成千上万的奥斯博雷人,他最亲密的伙伴奥尔兰特在这场战斗中活了下来,并最终回到应许之地建立了奥斯博雷帝国,将首都以英雄的名字命名为“罗兰京”,皇帝的城堡称为“圣剑堡”。

以上内容都来自《帝国概要——英雄编年史》,但艾斯诺利斯的学者对里面的内容却不以为然,他们认为其中的内容多有杜撰,甚至有一种观点是当年罗兰根本就没有和西弗勒斯同归于尽,而是被魔王单方面虐杀,至于三年绝望之冬的终点——霍尔德之春的来临不过是魔法时效已到,且西弗勒斯忽然对这场战斗失去了兴趣所导致的必然结果,这个观点在二十年前“冰兆”时期忽然甚嚣尘上,影响了世界上不少学者的立场,从而引发了一场被后世称为“光明猎巫”的备受争议的宗教运动。

即便是艾维尔也清楚,这些貌似学术上的争议更多地其实还是政治和意识形态领域斗争的延续,“罗兰传说”是帝国的立国之基,法统根本,皇帝陛下、圣剑堡的群臣以及双子教廷的教士们当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去美化这些传说,而相对的,这也是艾斯诺利斯质疑甚至诋毁的原因所在。

当然,不管是艾维尔,还是阿伯特以及其他堤丰堡的辅臣,都不认为卡刚或沙克斯有能力复制冰雪之王的独门绝技,按照海格力斯的看法,这场大雪应该只是“三年绝望之冬”的劣化仿制版,无论是威力、规模还是持续时间应该都达不到原版本的十分之一,但问题是,无论是堤丰堡的面积,人口还是应对天灾的能力,相比帝国都不可同日而语。

大雪没过了小腿,寒风扑面而来,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的疼,艾维尔把兜帽向下了拉了拉,这让冰湖之剑的剑首从披风的侧面露了出来,他伸手抻过披风一角重新盖起来,结果一不小心让缩在他肩膀上睡觉的迪迪的脑袋暴露在了寒风之下。

“啊,对不起……”他连忙抱歉道。

“唦!”被扰了清梦的女孩抗议似的不停用爪子拍他的脸,之后,又一把抓过披风的一角把自己的身体盖在里面。

艾维尔艰难的在雪地上跋涉,诅咒的雪花刮在脸上让他连心情都跟着低落下去——这不是错觉,艾维尔很清楚,要是在这雪地里待上半天,恐怕自己就算不会衰竭而死也会因为彻底失去希望而自杀。那些卫兵显然也深知这件事,他们基本上只在上午巡逻,正午之后全部返回城堡待命,即便如此,在这诅咒之雪的残害下,他们每人的脸色无不显得疲惫而衰弱。

自前天战斗结束后,艾维尔应阿伯特之邀从驿馆搬去城堡,今天就是搬家的日子,其实以他来说,身上除了冰湖之剑,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别的重要的东西了,当时直接住进城堡也没什么关系,但他还是以需要整理一下个人物件为由,把时间延后了一下,这是因为他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而且还不能让别人知道。

街上的能见度很低,始终影影倬倬的,自己鼻子尖以外的距离都是一片浑浊,艾维尔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摸到白天曾经来过的药剂店的门口。

这家药剂店位于一个小巷子的最深处,门前没有任何的招牌一类的东西,只在门板上挂了一个很旧的陶瓷瓶子。

他伸手敲门,过了好半天,就在他以为又要无功而返的时候,门后由远及近响起了咳嗽声,然后,门上的活木被从里面取了下来,露出一个只有半个巴掌宽的孔洞,门洞后边,一双戴着银边近视眼镜的眼睛充满警惕的向外观瞧。他的刘海很长,几乎要把整个眼睛都盖住了。

“‘毛毛虫的伪装’……”艾维尔说出暗语。

对面的人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拿捏着什么。

“‘三、三桂之花何枝绽放?’”对面问道,他的声音嘶哑,而且不停地气喘。

“‘吾友其名罗威纳,战场遍开友谊花’。”

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期间不仅有咳嗽声,还伴随着焦躁的抓挠的声音。

“罗、罗威纳,为什么是罗威纳?怎么偏、偏偏是罗威纳?那些暴徒、骗子、杀人犯、流氓……”对面似乎以为艾维尔听不见,只听他小声且神经质嘀咕不停。

“喂,好冷!如果暗号正确能不能先把门打开!”艾维尔浑身打着哆嗦,不耐烦地敲敲门,就连迪迪也从披风里探出头来,不耐烦地冲着门洞吼叫。

“唦!”

“哦!对、对……咳咳!”

对面的人手忙脚乱的摆弄着门闩,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又过了好半天,那扇破旧的木门才被打开。

一股异样的香气扑鼻而来,几乎把迪迪熏得从艾维尔肩膀上掉下来。

一只枯黄的、长满稀疏黑毛的手一把拉住艾维尔戴着秘银手铠的右手,而它的主人,是一个艾维尔这辈子见过的最老的沃尔夫族男人。

他佝偻着腰,仰着脖子盯着艾维尔眼睛看,黑色的长毛稀稀拉拉的从那颗藏獒似的脑袋上耷拉下来,身上披了一件丝绸制的睡袍——只披了一件睡袍。

“最最最最最高贵的罗威纳的客人啊!”他谄媚的笑道,一边把艾维尔拼命往屋子里拉,艾维尔注意到,沃尔夫人时不时就会用眼睛偷瞄他的手铠,手指也有意无意的抚摸手铠上精美的花纹,这不禁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房间很小,但很暖和,这主要是因为发黑的壁炉里烧的通红的炭火,地面铺着厚厚的狼皮地毯,一张矮桌横在房间正中央,上面摆了五六盏用来照明的油灯,此外各式各样的炼金器材堆满了房间每一个角落,上百个装满各式药材的小盒子用绳子系着,从房梁上垂吊下来。

“老、老头子……咳咳咳……老头子是沃尔夫兰特的、的药剂师达兰敏,向三桂之拳的贵客献上诚挚……诚挚的问候!”

药剂师达兰敏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以过分热情的态度把艾维尔按到了一把雕着精美花纹的桃木椅子上面,转身又泡了一壶草药茶。

“天寒地冻,喝、喝点茶,这是用红之沙海的火棘叶和‘焰之国’伊塔穆特的龙舌草泡的热茶,里面还加了点吞龙胆汁,很、很暖和的……”

达兰敏颤颤巍巍的把草药茶倒到艾维尔眼前的茶杯里,然后他就端起另一个陶瓷茶杯,坐在艾维尔对面的蒲团上——艾维尔猜测,在自己来之前,这个人大概就是一直坐在蒲团上,因为这个房间实在是没有多少可以歇脚的地方。

艾维尔盯着那碗像岩浆一样鲜红,还时不时冒着气泡的浓稠液体好半天,始终没有端起来品尝,倒是迪迪伸出舌头试探性舔了一下,但立刻又缩回到艾维尔的怀里,显然,这东西不合她的胃口。

“这种天昏地暗的时候还特地来打扰,我十分抱歉,达兰敏大师,但我的老师说您是他在沃尔夫兰特最敬仰的药剂大师,同时也是一位值得衷心托付重要事项的朋友……”艾维尔恭维道。

“尊、尊师是……”达兰敏一直盯着艾维尔手中丝毫未动的茶杯,他明显露出了不满的情绪,那张皱巴巴的脸几乎都挤到一块去了,但听到他这样说,却马上变得喜笑颜开。

是个单纯的人呢。

“尼德瓦。”

只听到“咔嚓”一声,这个名字刚刚被说出口,达兰敏就掰断了自己手中的茶杯把。

“‘空、空、空空谷的活畜生’尼德瓦啊啊啊啊!”达兰敏失了神般的一下从蒲团上蹦起来,直接跳到旁边的书堆上面,对着屋顶惊声尖叫个不停。

艾维尔没有想到看起来虚弱不堪,连端茶杯都有可能把自己累死的沃尔夫族老人居然有这么强的肺活量,他的尖叫声几乎能媲美巨人们的吼叫,灰尘不停地从房梁掉下来,有那么几秒钟,艾维尔甚至听见墙体开裂的声音。

艾维尔捂住脑袋,迪迪烦躁的冲上房梁,差点把那些装着草药的盒子都撞下来。

尖叫了好一会儿,达兰敏慢慢回归平静,他又慢腾腾回到蒲团上,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又给自己重新倒上一杯茶。

“原来是尼、尼德瓦大人的高徒,那、那请问您是?”他说到老师的名字的时候,脸明显还是抽动了一下,这不禁让艾维尔浮想联翩:老师在他的家乡到底有多声名狼藉?

“不敢称‘高徒’,我只是有幸和老师学了一些拳法。”艾维尔一边说一边摘下斗篷,露出下面的耳朵,他的折耳比之前更加“枯萎”而且不仅仅是左耳,就连右耳都萎缩的几乎不可见了

“‘幻真剂’!”达兰敏指着艾维尔大叫道,“是幻真剂!”

“达兰敏大师果然是慧眼如炬,什么也瞒不过您,是的,学生确实因为‘某些原因’使用了幻真剂,但是从家乡带来的备品在经过潘多拉的路上全部遗失了,因此希望能从大师这里求购一些。”

“你刚才说活畜……尼、尼德瓦大师是你的拳术老师?”

达兰敏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艾维尔觉得自己勉强才能跟上他的节奏。

“是的,学生从七岁起就和尼德瓦老师学习拳术,不过只学了罗威纳派天体拳的一点皮毛。”

“天体拳,伤风败俗,伤风败俗,下流无耻,下流无耻……”达兰敏一边摇头一边念叨。

“这个……”

“幻真剂!幻真剂!尼、尼德瓦大师德高望重,他的高徒想要幻真剂,老头子这里当然管够!幻真剂!伪装的良药!不仅能改变毛发的颜色,皮肤的年龄,甚至能让你看起来像变了一个人!变成不同的种族!幻真剂!”

“对,幻真剂,我想以达兰敏大师如此博闻强识对幻真剂这种药品一定是手到擒来。”

“对、对了,幻、幻真剂,你用了幻真剂,所以你才会那样!不、不过你不是沃尔夫人,不是老头子一族的,你是火之子?不对不对,好像冰……不不不……”达兰敏兀自苦恼,他的脑袋晃个不停,还不停的抓上面稀疏的毛发,艾维尔觉得如果继续下去,他很快就会一根头发都不剩。

“达兰敏大师,学生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尼德瓦的学生’,所以,我恳请您帮我制作幻真剂!”

艾维尔在老师的名字那里特地加重了语气,他并没有恐吓别人的兴趣,但是如果不施压而任由达兰敏纠缠下去,恐怕午夜过后都还没有到城堡。

果不其然,艾维尔这句话说完,达兰敏就不再絮絮叨叨,他颤颤巍巍的从蒲团上爬下来。

“幻真剂,对,幻真剂,尼德瓦大师要幻真剂……”他说着爬上靠墙的梯子,开始按照药方把挂着的盒子往下摘。

“一捆银针草,半匙煞气,一克鸩花,两粒仙人掌果……”

达兰敏抓方子的时候,艾维尔百无聊赖,于是把椅子靠近壁炉,并抽出冰湖之剑仔细打量起来。

“虽然说尚未获得持剑的资格,但是说到底,这个资格到底是谁定的呢?难道是伊莱恩吗?应该不会吧?”他自言自语道。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一副会走的扫除用具的样子,很难想象她会有这样的权限,而且虽然她自称“湖中女神”,但艾维尔隐约记得,自己在冰湖上看到的那个银色的幻影,和伊莱恩可以说是一点相似的地方也没有。

另外,伊莱恩对于冰湖之剑的说明不够详细也是个问题,虽然她确实说过选择剑之馈赠的条件是“艾维尔自身的成长”,但这个成长是怎么界定的呢?打败强大的敌人?经历惨烈的战斗?那么,巨人坑头算是他取得冰湖之剑之后击败的最难缠的敌人了,可是为什么到现在为止,英灵殿之门都没有再次开启?难道说这次战斗的胜利是计算在爱洛依丝的头上,所以不算数吗?但最终击败坑头变身的怪虫的,的确是自己的“龙火炮”,如果没有那全力一击,恐怕爱洛依丝就要丧生在怪虫的巨镰之下了,如果这样都不能把胜利算在自己的头上,未免有点太不讲理了吧?

艾维尔还有一个猜测,如果说坑头的这次战斗和之前的星龙、强盗、极夜兽等有什么不同,那就是,除了战斗的胜利不是自己单独完成的之外,目标……还活着。

该不会,英灵殿开启的真正条件是,将灵魂作为祭品献祭给冰湖之剑吧?不,伊莱恩说那样太过野蛮了。

“你的剑上闪耀着灾、灾厄的凶光……”

艾维尔正想的出神,沃尔夫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被吓了一跳,猛然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达兰敏站到了他的身后,并且用阴沉的目光瞪着他手中的冰湖之剑。

艾维尔定了定心神,假装毫不在意地,慢悠悠收剑入鞘。

“达兰敏大师,”他轻轻问道,“您认识这把剑?”

沃尔夫人没有正面回答艾维尔的问题,达兰敏只是举起手中盛放药材的簸箕。

“幻、幻真剂需要用猛火熬煮四、四十八小时,然、然后在阴凉处静置七个小时就可以服用了。”

“达兰敏大师,难道您这里没有成品吗?自从我上次使用幻真剂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担心……”艾维尔说话间,用手捂住耳朵,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耳朵已经快消失不见,就连尾巴好像也正在不停缩短……

“让老头子看看……”达兰敏用手托着艾维尔下巴,把他的脸扭来扭去,然后又扒住他的眼皮仔细观察了一下瞳孔,还撸了撸他的尾巴——这让他很不自在。

然后,他松开手,兀自点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

达兰敏背过身去,猫着腰在一堆器材中间搜了半天。

“因为幻真剂经常被那些羽族强盗滥、滥用,所以很早就被守卫禁止了,老头子都是现做现卖,再说,幻真剂、剂的材料也不易保存。”

他转过身,直起腰,双手托着一个小瓶子。

“闻一下!”他对艾维尔大声说。

“哎?”艾维尔一时没听懂。

“闻一下。”他一边重复,同时用力要开瓶子的塞子。

紫色的烟雾从瓶口袅袅升起。

艾维尔隐约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臭味。

“这是‘盲烟’,虽然比幻真剂的效果要差很多,但可以作为应急、应急之用,如果感觉幻、幻真剂的效果快消失了,就闻一下这个,能稍微拖延一点时间。”

达兰敏把塞子重新塞回瓶口,然后把瓶子一把塞到艾维尔手里。

“如果感到药效过快去了就闻一下‘盲烟’,一、一次不要吸太多,免得中毒,这些应该能、能坚持到幻真剂完成。”

“是,谢谢您,达兰敏大师,那么价格……”艾维尔刚要问幻真剂和“盲烟”的价格,达兰敏却忽然抓住他握着剑鞘的手腕。

“你手上拿的,是一把举世罕见的凶剑!”达兰敏又用非常刺耳的尖声警告艾维尔。

“凶剑?您是想说魔剑吧?就是那种传说中越杀人越锋利,而且还会以持剑者灵魂与良知为食的武器?我听说魔剑是极其少见的,是世上不少强大的剑客的毕生追求……”

“不!你说的那种不过是错刻铭文的‘铭蚀剑’罢了,‘铭、铭蚀剑’在制作的过程中必须刻进持剑者的、的‘英灵’,这样是为了让剑可以以有规律的方式从持剑者身上汲取力量,基本和纹刻师们刻在施法者身上的‘蚀刻语’是一个道理,一、一般来说,如果仅仅是刻错铭文,最多会让铸剑失败,但有些无良的铸剑师,却故意把铭文倒刻,这样,本应从持剑者身上汲取的力量,会变成从杀人者和被杀者双方汲取,因此,剑想保持威力,就必须不停地杀人,否则就会反噬持剑者,而且他们还特地给这种剑编了不少耸人听闻的传、传说,就是为了能卖出能远远高于市场的价格,偏偏那些剑术天赋远高于凡人的天才里面,有不少不学无术的笨蛋,他们错信宣传,以为这种剑有什么特别之处,把这种失败品当成剑中逸品,不惜豪掷千金就为买一把这样的废剑。”

“第一次听说,照这么说,所谓魔剑,就是一种促销手段?”艾维尔觉得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商业机密,几年前,他的剑术老师曾经从羽族的旅行商人那里高价收购了一把魔剑,照这么说,岂不是被骗了?

“但是,不,你的剑不同,你的是凶剑,不是魔剑!”

“哦?难道这里有什么分别吗?”

“因为剑是杀人的兵器,而铸剑师一族造的每一件兵刃都意在制造更多的杀戮,因此即便是最、最廉价的铁剑上面,也会有杀气渗出,而魔剑对于鲜血的饥渴更是超乎想象的,杀气的量是通常兵刃的数十倍,而你的这把剑,杀气,的确是有,但微乎其微,基本上就和一把杀猪刀差不多。”

“杀猪刀……”

“但这、这就是这把剑可怕的地方,之所以它的杀气会这么低,是因为,是因为‘军气’抑制了杀气。”

“军气?”

“军气,也就是‘万军之气’,杀气来自于对于鲜血,杀戮的、的渴望,是人作为动物本能的野蛮体现,炽热、盲目而且极度的贪婪……贪婪,但军气却完全相反,军气来自于战争,军气冰冷、理智而且克制,如、如果满溢杀气的魔剑追求更多的死亡和杀戮,那、那对充满军气的凶剑来说,只有战争才能满足它的饥渴,对它来说,是否死人、以及死多少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战争本身,就像名将,名将不以杀人为乐,但……”

“或如真理之龙所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艾维尔似是明了的得出结论。

达兰敏突然沉默不语,也许是艾维尔的话正中他的中心思想,也许是他纯粹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

老沃尔夫人用可怕的眼神盯着艾维尔的眼睛,就好像要从他的灵魂深处挖掘出些什么,房间内,只有壁炉的柴火被烧的劈啪作响。

良久,达兰敏才扭过头。

“老头子这里不收现金,因为堤、堤丰堡的货币一直在贬值,如果,如果你想要药,就拿有价值的东西来交换。”达兰敏阴沉着脸说,但是马上却又换上一副谄媚的表情,补充道:“当、当然,尼德瓦大师的高徒永远是老、老头子的朋友,老头子当然不会为难朋友。”

他说话间,不停地用眼睛瞄艾维尔那件从星龙巢穴搜刮来的秘银手铠,几乎毫不掩饰眼神中的贪婪。

艾维尔立刻会意,他却摘下了戴在手上的魔法增幅手镯。

“我知道幻真剂工序复杂,耗时耗力,而且所需材料也颇为名贵,但我身上实在是没有带什么名贵物品,只有这个手镯还值些小钱。”

他把手镯推到桌子另一边,达兰敏的眼神中难掩失望的神色,但他还是拿起手镯左看看,右瞧瞧,时不时用手敲击一下表面,然后放在耳朵边,仔细聆听。

“这个,这个也行,也行……”他失望的喃喃自语。

其实艾维尔心里很清楚,像幻真剂这种药品并不是什么稀罕物,充其量不过是廉价的伪装药罢了,在正规途径购买完全不需要费几个钱,艾维尔之所以特地在这种恶劣的天气里向这个老沃尔夫药贩子购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不希望让任何人知道他的相貌是伪装出来的,而堤丰堡明面上的药剂师都有在官方备案,他们每个月卖出多少幻真剂,以及卖给谁都是要定期汇报给百战王的幕僚们的。

另外,老师也说过,达兰敏这个老头虽然疯疯癫癫,但在炼金术上是一把好手,最关键的是,他在堤丰堡已经呆了很多年了,在当地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是个很有结交价值的人。

“另外……”艾维尔见达兰敏已经完全收下了手镯,这才把手铠又摘了下来。

“我年纪尚轻,阅历浅薄,而且人生地不熟,希望以后能多得达兰敏大师的关照,这次前来行程匆忙,没有带别的见面礼,这件秘银手铠,是我之前游历红之沙海的时候,从一个鳞族贵族剑士手里求购而来,本身并非什么名贵之物,但如果大师不嫌弃,就当是学生初次拜见大师的见面礼吧。”

“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达兰敏嘴里嘟囔着,却忙不迭的把手铠揽到自己跟前,在上面哈一口气,然后用袖子仔细擦拭。

“真好,真好,好、好棒!”达兰敏贪婪的抱着秘银手铠,口水一直垂到胸前,“尼德瓦的傻学生不知道它的价值,尼德瓦的傻学生以为这东西就能讨好老头子,老头子很喜欢,空空谷的活畜生的傻学生,老头子很喜欢……”

艾维尔尽量不去在意达兰敏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真心话。

“那么,达兰敏大师,我三天之后再来取幻真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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