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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天空的王子

银影的少女与冰湖之剑

  

安泰斯压低身子伏在马背上,以躲避风雪的侵袭,他的手中紧紧握著着押送百战王驮马的缰绳,努力让那匹老马不要把重要的“货物”丢掉。

他从未如此煎熬过。

不,他并不怕死,和所有铁卫民一样,他以恐惧为耻,他更何况,安泰斯的父亲是海格力斯,那是个被称为“天焰”的男人,海格力斯正如他的称号,炽热,激烈,再猛烈的风雪也不会让他有半分的畏缩,正如火焰只会熄灭而不会被冻结。

安泰斯只是怀疑自己的行为是否称得上背叛。

如果站在铁卫民的角度,是的,他协助法兰西诺擒获了所有铁卫民的主人,百战王阿伯特——尽管他其实仅仅是通报消息和给法兰西诺带路而已——就光是这一条就足够他千夫所指,但同时,身为帝国的子民,他也不应坐视任何背叛帝国的行为。

在大义和小义面前,应遵从大义,这是父亲从小教导他的,但讽刺的是,父亲自己却似乎肆意颠倒了标准。

海格力斯和百战王最近的动向很难称得上对帝国忠心耿耿。

在法兰西诺和伊蕾尔的身边,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帝国的意识,皇帝陛下的意志,他不需要多么努力就足以说服自己,对故主露出獠牙是多么具有正当性,但如今孤身一人——最多再加上不知为何始终昏昏欲睡的阿伯特大人——在这风雪交加的林间小路疾驰,而且想到刚刚死去的崔斯特,他的心却开始动摇了。

如果固守传统的父亲知道他做了这些事,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一想到这里,他的胃就开始抽搐,在会议上他仅仅是顶撞了苏拉大人两句就遭到父亲严厉的叱责和暴力对待,若他知道自己如今的立场,他会不会……安泰斯努力把那些恐怖的猜测甩出自己的脑子,他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该死的森林,从这个红豆小路上……

红豆!他才摆脱父亲的阴影,爱洛依丝公主那浑身浴血的影像就闯了进来,他感觉双手不停地颤抖,如果公主知道他协助了法兰西诺,她会如何应对?

不,她肯定已经知道了!说不定刚才伏击的那一箭本来是要射向自己的!那个七岁就能徒手杀猪的女人一定恨不得把他的心挖出来!

安泰斯胡思乱想,一不留神,只感觉面前一沉,他和阿伯特的坐骑竟同时失了前蹄滚翻在地。

“哇!啊?怎么回事!安泰斯?边境侯法兰西诺哪去了?”这一下居然把阿伯特给震醒了,不如说,阿伯特直到坠马之前居然还能睡的安安稳稳,口水都在他嘴边结冰了!

“阿伯特大人!快起来!”

安泰斯眼看缠在马蹄上的几乎与雪地浑然一体的白色绊马索,他就知道,自己中了埋伏,不过好在现在离出口只需一分钟的脚程,只要离开森林,和西斯廷队长汇合就安全了。

他拼命把阿伯特往前拽,刚刚睡醒的百战王倒是听话,任凭他拉着自己,不过在安泰斯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却将眼睛投射到树林中的某棵树上,并且对着那里努了努嘴。

“你这个该死的笨蛋!”埋伏在树上的爱洛依丝看着阿伯特那副欠打的样子忍不住骂道,“既然发现我在这了,就不能稍微反抗一下吗?你以为你才是公主,别人都是来救你的英雄?”

话是这么说,但爱洛依丝还是悄悄跳下树跟了过去。

“将马绊倒之后,不要立刻搭救阿伯特!”这是艾维尔一而再再而三对她强调的话。

“这是为什么?”她不解的问道。

“法兰西诺是个谨慎而高尚的人,同时也很有大局观,如果遭到伏击,他一定是亲自断后,而让手下迅速押送阿伯特离开,至于伊蕾尔,我不知道她怎么想,但从过往的记录来看,她从来没有离开法兰西诺单独作战过,所以虽然没有什么依据,但我相信她九成会留下来帮助法兰西诺,我一个人拖住他们两个很困难,而且我相信法兰西诺一定在出口的地方安排了伏兵以防不测,像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没有后手的,因此哪怕我们能在林中顺利救下阿伯特,但之后很可能会面临法兰西诺、伊蕾尔和伏兵的夹击的困境,以我们三人想突出这个重围全身而退恐怕难度会很高,因此,把这个带上。”

艾维尔说着把反曲弓和一枝羽箭交到爱洛依丝手上,这支箭很特别,它的箭羽是一根红色的羽毛制成的,爱洛依丝印象里从没有见过有这样羽毛的鸟儿。

“阿伯特他们一离开森林,先想办法把他们留在原地,然后等我的信号,记住,一看见信号立刻把这枝箭射向高空,越高越好。”

爱洛依丝唯一不明白的就是这枝箭的作用,艾维尔说“虽然是赌博,但运气好的话,不仅能救出阿伯特,还能让之后的事情简单化”,她对他话中的含义百思不得其解,但是艾维尔却推说现在没有时间,之后会细细解释,他神情非常恳切,让爱洛依丝也不得不放弃追问,不管怎么说,他已经帮了自己这么多,总不会事到如今才摆她一道吧?而且爱洛依丝对艾维尔的真实身份也有个大概的猜测,一开始,她真的以为他只是个沃尔夫族的旅行者,一个油腔滑调的小狗,虽然他的身手带着这个年龄少有的“精彩”和“浪漫”,还会很多稀奇古怪的招数,但在多次相处中,爱洛依丝发现艾维尔的嬉笑怒骂之下隐藏着良好的教养,而且也能看出他的师承非常复杂,爱洛依丝估计——当然,她不知道的是海格力斯和她的看法基本相同——艾维尔从小到大的教育费用恐怕能和奥斯博雷皇室媲美——不,应该说,爱洛依丝几乎确定艾维尔就是王族,特别是他被夜莺显露的真实相貌更是进一步印证着她的猜测——冰妖的血统……如果她猜的没错,他甚至可能是帝国的继承人,已失踪的雷因太子!

关于太子殿下的失踪有各种各样的说法,最多的是朝敌陷害让殿下不得不隐姓埋名出走他乡。

如果说,这枝箭就是能证明他身份的“信物”!一旦这枝箭被射出去,那些帝国士兵会就此放下武器,跪地叩拜。然后,如果更顺利,说不定还能拜托他就此向皇帝陛下澄清堤丰堡的立场,解除帝国与堤丰堡之间就启明星要塞问题产生的误会。

当然,说这些为时尚早,爱洛依丝决定还是先做好眼前事。

“‘历战法’……”

爱洛依丝在森林出口附近的树后摆好架势,双眼死死盯着跌跌撞撞的安泰斯和阿伯特。

要说她早就预料到了安泰斯的“背叛”,那是骗人的,但要说,她对安泰斯的立场有什么意外,那又不是,她太了解安泰斯了,她和安泰斯、卡洛斯几乎是从小一起长大,她记得她杀第一头野猪的时候,他们两个也在场,而且由于他们一齐嘲笑她脸上全是血的样子,当时她就把他们暴揍了一顿,也是因为这件事让她意识到,她应该更注意自己的形象,在战斗中保护她完美的容颜,毕竟像她这样的美人如果破相简直就是堤丰堡的一大损失,于是从此之后她就不分场合的戴上了护面和头盔。

爱洛依丝记得当时卡洛斯很快就跪地求饶,而安泰斯却倔强的不理她很久。

“你一定也有你自己的理由吧?安泰斯,可惜,你不应该和我为敌。”爱洛依丝喃喃自语道。

安泰斯推着阿伯特跑出了森林,他庆幸这一路还算顺利,现在总算能稍微喘一口,只要和边境侯大人的部下汇合……

“‘开天’!”

安泰斯忽然感觉眼前的风景飞速变换,而之后,这个熟悉的可怕的声音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响起,在他明白自己是被人打飞之前,他已经撞在了覆盖着冰雪的岩石上

“安泰斯,当背叛成为现实,死刑就是最合理的程序。”爱洛依丝手提夜莺的黑剑,信步踱出森林。

她一身破烂的黑色裙装,手铠和脚铠上沾满了鲜血(其实绝大多数都是艾维尔的),她没有佩戴平时的护面和头盔,那记忆中的美颜比年幼时更加艳丽百倍,表情却比潘多拉的冰雪还要冰冷。

“爱洛依丝?你刚才说我背叛?”安泰斯捂着胸口,拔出背上那柄粗粝的长剑,他强忍着不让含在嘴里的鲜血喷出来,因为那样会显得他很软弱,“你也敢说我背叛?‘焚心之热’·‘灼风’·‘天焰龙王剑’!”

安泰斯怒吼着,挥舞着充斥火焰的能量的长剑就向爱洛依丝冲了过来。

爱洛依丝持剑迎了上去。

“你敢说你没有背叛?”当两把剑撞击在一起的时候,爱洛依丝面对着安泰斯那愤怒的面孔冷笑道。

“我说的是,你们这对傻蛋兄妹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

爱洛依丝勃然大怒,招架的长剑向回一收,安泰斯立刻向前失去平衡,她顺势挥舞左拳,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竟直接把他击飞出去,安泰斯撞向树干,又直挺挺的掉在地上,他趴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爬起来的,但还是跪着呕吐不止好半天。

两人的战斗力之悬殊可见一斑。

“我哪里是傻蛋了!说阿伯特是傻蛋还可以理解!我怎么会是傻蛋!你这个傻蛋!”她一边骂道一边跑过去,安泰斯刚抬起头就被她一脚踢飞。

“可、可恶!咳咳咳!这个怪物杀猪女!”安泰斯勉强站起来,并且捡回掉在树下的剑,他抬起眼睛瞪着爱洛依丝,眼中已经满是燃烧的怒火,“阿伯特目光短浅居然妄想背叛帝国,而你,竟然敢杀害披甲之王的儿子!你简直比阿伯特大人还蠢!”

“虽然我的确没有料到披甲兽居然真的存在,更没想到他力量如此强大,但是我们是历战之王的子孙,怎么可以因为敌人的强大就心存畏惧?”

“所以我才说你是蠢货!”

“你说什么!”

“说的就是你!你这个野猪女!你就没有想过我们铁卫民为什么身材如此高大?你以为是因为我们吃的好,吸收快吗!”

“难道不是吗!”

“你还真这么想啊!那是流淌在我们身体里的高贵血统赋予了我们如此强大的力量,而那力量正是来自披甲之王!北境的巨人之父!卡刚大人!他是我等的神灵,历战之王的先祖,也就是我们的祖先大人!我们都是巨人的后裔!而你居然残忍杀害披甲之王的爱子!”

安泰斯的呐喊彻底惊到了爱洛依丝,她做梦也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难得惊恐的表情出现在她的脸上,她求助的看向阿伯特。

他坐在地上,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

“是啊,”阿伯特说,“安泰斯说的都是真的,我们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披甲之王作为神来崇拜,就像崇拜历战之王一样,但是当先代王为了提出要正式臣服于帝国的时候——那可能是为了经济发展,也可能是收到了蛊惑或者胁迫,总之帝国皇帝提出了唯一的条件,是不许再崇拜披甲之王,甚至不许卡刚和他的孩子们进入堤丰堡的地界,因为这里已经是帝国的领土,要知道,那时候绝大多数巨人都是住在堤丰堡境内的,我们堤丰堡的名字,其实就来自于潘多拉的秘语,意谓‘巨人的国度’,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先代王是怎么想的,居然就答应了这个要求,断绝了和披甲之王的联系,伤心欲绝的卡刚回到了潘多拉,并且陷入为期二百年的冬眠之中,就是在这个时候,仅仅经历了短暂繁荣的堤丰堡就惨遭乌眼王的进攻,我们失去了披甲之王的庇护,军队由于被编入帝国异族兵团而让堤丰堡的守备异常薄弱,在羽族的进攻之下我们不堪一击,之后就是那黑暗的奴隶时代。”

“这……”爱洛依丝只感觉天旋地转,她无法掩盖自己震惊的表情,她没想到事实居然是这样的,“为、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事情要瞒着我?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也不会……”

“爱洛依丝,妹妹啊,”阿伯特平静地叹了口气,缓缓的站起身,“其实呢……”

他深深吸了一口,忽然脸涨的通红,激动地对着爱洛依丝大喊道:“谁瞒你了啊!这些都是常识好不好!虽然帝国让我们对平民隐瞒这段历史,我们也只好对外宣传所谓‘披甲兽的传说’,但我们可从来没有欺瞒过城堡里的人,请你再努力回忆一下,我们可是从上学第一天就把‘和披甲之王的关系史’列入必修课程了啊!就算你一天到晚借口‘狩猎’‘狩猎’经常逃课,可是怎么会连这种程度的常识都不知道?哥哥我都震惊了好吗?难怪安泰斯会说你是笨蛋!你果然是笨蛋吗!”

“我、我……这不是我的错!”爱洛依丝终于按捺不住爆发出来,她耍赖似的拼命摇头否认,“都怪你!课翘掉就翘掉了,但是为什么那么多年你都不跟我说!”

“说什么啊!难道我这个日理万机的百战王还要经常拉着你的手柔声细语地说‘妹妹啊,来,哥哥给你讲个故事’吗!”

“难道不应该吗!你这个肌肉蠢蛋、木头灯泡、自作聪明之王、堤丰堡的光棍教教主!你有闲工夫一天到晚带着你的蠢蛋光棍军团在城里面四处扰民,难道就没时间对你唯一的、身为世界第一美女的妹妹再疼爱一点吗!”

“哪有这么不尊重哥哥的妹妹!我是百战王!我是堤丰堡之主!所有人都得尊重我!何况是你这个小丫头!”

兄妹俩越说越呛火,越吵越厉害,爱洛依丝索性不管一旁的安泰斯,举着剑就向阿伯特冲了过来,而阿伯特也不甘示弱,一把抢过安泰斯手里的剑,并把他踹到一边去。

“好,今天我就来正一正家规,让你知道谁才是哥哥!”

“那我就要为堤丰堡的人民除了你这个无能的统治者、该死的祸害!”

“你还想造反不成?”

“对啊!有本事来镇压我!否则从明天开始,百战王爱洛依丝就要登基了!”

兄妹俩刀剑相向,同时还不忘唇枪舌剑。

“‘历战法·晦天’!我早就想告诉你了!把你的脸遮起来是你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

“‘历战法·震雷’!我也早就想说了!大家都知道你根本不是光头!而是谢顶!”

兄妹俩你一句我一句,手里的家伙也一点都不知道留手,连冰雪下面的泥土都被掀得满天乱飞。

安泰斯呆站旁边,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他不清楚自己是坐着好还是站着好,到底是该加入战局搭把手,还是应该就这么看着,或者干脆扭头就走,而不知不觉中,西斯廷队长也带着二十个手下出现在了入口附近,本来,他是奉法兰西诺的命令在这边接应,但当他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却看见百战王和他的妹妹大打出手,而应该是他们这边的安泰斯却一脸无奈的站在那里,一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样子。

西斯廷队长上前询问,而安泰斯却两手摊手,一副“我也不知道”的表情,于是二十几个人也只好傻站在一旁观战。

不知不觉,法兰西诺以及伊蕾尔也从森林跑了出来,本来他焚心似火,一路上都为自己中了艾维尔的调虎离山懊恼不已,但出现在眼前的情景却让他也不得不目瞪口呆,法兰西诺和伊蕾尔面面相觑,又和西斯廷队长以及安泰斯两两相望,他们几个都一时没了主见。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而一直成竹在胸,觉得当踏出森林的时候,一切应该都已经结束了的艾维尔,紧紧跟随法兰西诺的脚步踏入这个现场的时候,他也惊呆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爱洛依丝和阿伯特用历战法满场乱飞,打的不可开交,而“光轮剑”法兰西诺、“铁圣女”伊蕾尔带着二十几个手下就在一旁观战,他们脸上也是一副不知所以然的表情,而另一边,安泰斯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懊恼不已的把头不停往地上撞,嘴里还念念有词“丢死人了!丢死人了!让铁卫民灭绝算了!”

“你十二岁还在尿床!‘霁风’!”

“你十五岁就开始谢顶!‘晦天’!”

“你吃饭总是吧唧嘴!恶心死了!‘百战神剑’!”

“你上厕所经常不洗手!你才恶心!‘百战神剑’!”

到后来,兄妹俩已经是开始互相揭短,而且越来越不堪入耳,甚至连婴儿时期都开始互相拿出来攻击。

艾维尔都快哭了,他胸口的伤疼的像要烧起来,胳膊还滋滋喷血,头晕目眩,站都站不稳,他觉得自己拼的差点英年早逝,结果就是为了看这场兄妹骂战?

“阿伯特、爱洛依丝!你们在干什么啊!”他终于失控的大叫道。

正打的、骂的不可开交的兄妹俩忽然听到这声叫唤,不自觉地一齐把头转向艾维尔,阿伯特一时没有认出来,因为他现在不是沃尔夫人的样子。

“那是谁?”

“是小狗!”

“小……哦,艾维尔吗?他怎么这个样子?他的毛都去哪儿了?难道他用了幻真剂?那可是违法的!不过他是我的铁哥们儿,我会网开一面!”

“不是,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两个人居然一边打一边聊了起来,同时也不忘接着对骂。

艾维尔真的快哭了,他那副表情,甚至连法兰西诺都忍不住要开始同情起他来。

“你们两个……”艾维尔强忍着不让自己骂出脏话来,“你忘了本来的目的吗?爱洛依丝,快点射箭!”

经过他这一声提醒,爱洛依丝总算反应过来,她不禁羞的满脸通红,真后悔今天现在居然没有戴护面。

“阿伯特,我们的事容后再说!”她说着把剑插回腰间的剑鞘,取下背在背上的反曲弓握在手里,同时把箭搭在弦上。

“那枝箭……”法兰西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忽然对伊蕾尔大叫,“快施法!伊蕾尔,阻止她!”

但已经太迟了,爱洛依丝弯弓搭箭,弓弦拉成圆月形,对着天空厚厚的云层手指一松,箭已离弦,冲上云霄!

那枝红羽箭很快就钻入云层消失在视线之外。

有那么一小会儿,周围安静极了,就好像大家同时产生了默契,在等待或者期待下一秒将要发生的事情。

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羽箭消失了有半分钟,天空依然沉寂,爱洛依丝不解的望着艾维尔,而他也失望的低下了头,默默地拔出短刀。

法兰西诺心有余悸的看着他,同时也有些幸灾乐祸,他知道那枝箭的含义,如果那枝箭起了作用,那他这些天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等一下,小狗,就算箭不管用,难道你不能直接命令他们吗?”爱洛依丝眼见艾维尔也摆出一副要殊死战斗的样子,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跟前,即惊讶又疑惑的叫道。

“我?”艾维尔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我凭什么命令他们?”

“是啊,妹妹,你在说什么啊?”阿伯特也跟了过来。

这时,法兰西诺忽然哈哈大笑。

“公主大人,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难不成你以为这个小伙子是王族,甚至是已经失踪的雷因太子殿下吗?”

“难道不是?”爱洛依丝惊怒的瞪着艾维尔。

“我可从来没说我是!”艾维尔吓得连连摆手。

“他是王族,没错,公主大人,您的直觉的确很敏锐,但却只猜对了一半,倒不如让阿伯特大人来告诉您,您的这只‘宠物’的真实身份吧!”

“我?”阿伯特不知道这个球怎么会踢到自己脚下,他也是一头雾水,他甚至到刚才还以为这个和自己吃肉聊天,比拳,拼魔法的艾维尔就是个普通的沃尔夫人呢

“阿伯特大人,事到如今也不用再装傻了,本来我还抱着一丝的希望,以为历战之王的子嗣能像他们的祖先一样高贵,对誓言看的比生命还重要,但是如今在这铁证面前,我也无话可说,用不着皇帝陛下圣裁,我帝国剑士团副团长,边境侯法兰西诺,现在就要给陛下讨伐叛逆!”

法兰西诺说着再次祭出“光轮剑”,他的情绪很亢奋,连伊蕾尔都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高兴,倒是艾维尔感觉非常难受。

厮杀,在所难免,爱洛依丝的视线,热辣辣的,还夹杂着阿伯特疑惑的目光,闪电划过天空的同时,雷鸣像战鼓般隆隆作响,仿佛预示着一场大战……

等一下,闪电和雷鸣同时出现?这是不是有点不“科学”?

艾维尔眯起眼睛,他仔细向乌云的缝隙中观瞧,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爱洛依丝不解的看着他,也抬头张望,试图弄清他在看什么,阿伯特不明就里的也抬起了头,他只想知道这两人到底在干什么。

看见他们这个奇怪的举动,法兰西诺心里一沉,他有非常糟糕的预感。

起初,是乌云背后雷鸣和闪电的共舞,接着,闪电似乎在向前移动,映的云团越来越亮,雷声也逐渐逼近,同时,许多影子在云层后面若隐若现,看起来像是一群大鸟,但是又好像是……长着翅膀的人!

在场除了艾维尔之外的所有人都紧张起来,法兰西诺让士兵散开,伊蕾尔则摆好架势准备释放魔法,安泰斯也重新振作,但因为长剑被阿伯特拿走了,他只好从地上捡起一截树干握在手里。

是羽族!上百的羽族士兵从云层后面冲出来,他们排着整齐的序列列队飞行,身着整齐的哑光色铠甲,手中拿着弓箭,每人背上还背了一长一短两根钢矛,而且这些士兵的羽毛都染成了黑色,与乌云浑然一体,如果不是他们在移动,甚至很难发现他们在那里。

一直在那里。

在这一百名羽族士兵的最前头,是一个少年,很奇怪的是他没有羽族的翅膀,嘴也不像羽族那么前凸,他长得几乎和一般的奥斯博雷人没有多大区别,除了有着黯白色的皮肤和血红的眼睛,头发黑的像涂了墨似的,以及一双比精灵略短的尖耳——就像艾维尔一样。

除了那皮肤、那眼睛还有那双耳朵,爱洛依丝觉得他就跟帝国大使馆那个叫“楚门”的武官一模一样。

对了,是幻真剂,他也用幻真剂掩盖了自己的真实相貌!

这个少年因为没有翅膀,所以他骑着一只巨大的白色乌鸦飞在空中,弓箭背在背后,手中拿着一把造型华丽的秘银长剑,表情傲慢之中又带着一点玩世不恭。

他身着同样哑光色的铠甲,唯一的区别是,他的铠甲跟别人比起来胸口有三根交叠的黄色羽毛徽记。

乌鸦拍打着翅膀在两队人马的中间飘飘下落,楚门跳到地面的瞬间,那只乌鸦的身体就开始变小,直到体型只剩下一尺来长,它从地面跃起,栖息在了楚门的肩膀上,一边梳理羽毛一边用和它的主人一样红通通的眼睛扫视着在场的人。

楚门一扬手,本来法兰西诺以为他要说什么,但他却只是把剑向空中挥舞,就好像他手中拿的是一根指挥棒,羽族的军队立刻分散两边,逐次下落,动作整齐划一,次序分明递进,在他们完成动作的同时,乌云再次翻滚,雷霆和闪电肆意狂舞,风雪却出人意料般失去了踪影。

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如巨龙般肆虐的闪电,乌云,天空被一分为二,裂隙之间,一个巨大的黑影开始显现出来。

她张开的双翼遮天蔽日,爱洛依丝目测如果她落在百战王的城堡上,并收拢羽翼,甚至整个城区可能都会被她的阴影所覆盖。

她通体翠绿的羽毛,眼睛却是太阳一样明亮的金色,当她抖动左翼,闪电齐鸣,当她抖动右翼,雷声滚滚。

大鸟似乎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只见她在天空盘旋了好几圈,连云层都被她搅动出壮观的涡旋,她才心满意足的收拢羽翼,向地面俯冲下来。

如此庞然大物就这么落下来,就连阿伯特兄妹都头冒冷汗,法兰西诺更是命令他的士兵紧急回避,但艾维尔却只是皱着眉头,双眼直视着天空一动不动,他的眼神中似乎带着责备,同时也有些欣慰以及……宠溺。

大鸟离地面还有五十米远的时候,她的体型开始迅速缩小,等到脚爪落在地面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了奥斯博雷少女的模样。

爱洛依丝惊讶的发现,她是图拉女爵,帝国大使馆的文官,自从萨特森大使抱恙之后,就一直由她负责大使馆和城堡之间的联络。

她径自走向艾维尔,脸上洋溢着喜悦,她到了艾维尔跟前,一把搂住他的脖子,亲亲热热的喊道:

“想死我了!哥哥大人!”

“哥哥!?”爱洛依丝、阿伯特还有法兰西诺和伊蕾尔,这四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叫道。

“你果然是帝国的贵族!”爱洛依丝兴奋地说道。

“不是贵族!是王族!哥哥大人可是高傲的天空之子,‘人间之神’白羽王的太子!”

“什么!?”

图拉几乎是随口就把这个重磅信息丢了下来,艾维尔一脸不自在的看着爱洛依丝,后者依然沉浸在震惊之中。

“咳!废太子!废物的‘废’!咳咳!废物!”楚门不合时宜的假装咳嗽补充道,艾维尔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他却假装没看见把眼睛瞥向别处。

“哦,对了,这样就清楚了吧?”图拉边说边打开一小瓶药剂喝了下去。

只见她深灰色的头发颜色逐渐变浅,蓝色的瞳孔颜色越来越淡,卷曲的长发不停向内收缩,两只耳朵慢慢变长……

短短几秒中之后,图拉就变了一个人,她有一头赤金色的短发,双眸是像太阳一样明亮,而且还有一对比精灵略短的尖耳。

最重要的是,她的五官和艾维尔是如此的相似,两人就像是一个模子立刻出来一样。

这两个人,别说是兄妹了,随便一个人都能看出来,他们根本就是双胞胎!

“艾维尔,你……”

“爱洛依丝,等一下再说,之后我会好好跟你解释。”他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在盘算一会儿该怎么跑路,他没想到楚门那混蛋居然把图拉带来了!

“‘光轮剑’法兰西诺先生,如何,这样就算是将军了吧?”艾维尔向对面喊话道。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法兰西诺笑着喊道,但同时,他把声音压倒只有身边人才能听见,“西斯廷,伊蕾尔,收拢队形,准备突围。”

“法兰?”

“这小子说的没错,我们输了,他显然是也想见好就收,但其他人就很难说了!”

“遵命,将军!”

西斯廷偷偷向手下打手势,于是,他们开始不动神色的移动位置。

“哥哥大人,你在说什么?难得我们人多,不如就在这里把‘光轮剑’和‘铁圣女’一起埋葬了吧?”

图拉说着,举起一只手,羽族士兵立刻把箭搭在弦上,一齐瞄准法兰西诺的队伍。

见状,爱洛依丝立刻拔剑向着图拉和艾维尔。

“你们要干什么!”

“爱洛依丝!”

“闭嘴!早知道你是羽族的间谍,我就……”

“图拉!”艾维尔厉声提醒他的妹妹。

图拉不满的扁了扁嘴,挥了挥手,士兵们立刻放下弓箭。

“好吧,既然哥哥大人这么说了,那么今天我们就算打和吧,法兰西诺将军!”图拉不情愿的建议道。

“谢谢图拉殿下如此深明大义,还有阿伯特大人,看来帝国与堤丰堡四百年的交情到今天不得不割袍断义了,我对此深表遗憾,但也无能为力,城堡里的那些话,就当没说过吧,下一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法兰西诺一拱手,他身后的士兵开始向后撤退。

“慢着,边境侯!你在说什么?”爱洛依丝急着大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城堡里那些’?阿伯特,你和他说什么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阿伯特却在这时拉住爱洛依丝。

“阿伯特!”

阿伯特摇了摇头,他看起来非常疲惫。

“世人都说亲爱的阿伯特大人是个大傻瓜,今日看来果然谣言不可信,百战王不仅深明大义,而且对时局参的很透呢!爱洛依丝公主,恐怕您有所不知,其实帝国和王国已经决定停战了,他们知道我方拿下启明星要塞之后,对堤丰堡势在必得,可是却还想小小挣扎一下,而白羽王陛下,也不想大动干戈,如果能兵不血刃,那是最好不过了,现在这个结局,对大家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图拉的话让爱洛依丝震惊不已,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帝国早就想放弃堤丰堡了吗?

此时,法兰西诺的队伍已经彻底消失了在视野之内,天空中监视的羽族士兵向图拉打了个手势,她点点头。

“那么阿伯特大人,您的选择是什么?”图拉确定法兰西诺已经走远,回过头问阿伯特,“你们已经不再是帝国忠实的铁卫,无论你们是否留在帝国,下周一,弗里克索斯二世陛下都会昭告全体国民和所有的自治领、同盟国,启明星要塞的失利是有堤丰堡的背叛所导致的,你们不仅会成为众矢之的,恐怕连贸易关系都会被强行中段吧?在这场大雪之中,没有任何物资运进,只靠着有限的储备自给自足,到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不如让我们好好谈谈?”

“你这是在要挟我们?你胆敢要挟历战之王的子嗣!?”爱洛依丝怒火中烧,把剑指向图拉。

“好漂亮的剑,不过血腥气似乎重了一点呢!”图拉努了努鼻子,“‘万钧威霆’·‘晴天雨箭’!”

话音刚落,爱洛依丝头顶降下无数落雷,她连忙向旁边闪躲。

“‘异端……’”

“‘夜之袍衣’!‘双影’!”

艾维尔没等爱洛依丝念完蚀刻语,就把双份的袍衣扔在二人头上——其实他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虽然他曾用“双影”把自己身上袍衣复制在爱洛依丝身上,但是把“夜之袍衣”完全罩在别人身上,这还是第一次。

图拉和爱洛依丝立刻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图拉眼见对面忽然消失无影,大感诧异,而爱洛依丝虽然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知道这是艾维尔搞的鬼,但她也无可奈何。

“小狗!你干什么!”她只能大叫道。

“哥哥大人,这是你干的?”

“抱歉,现在不是吵架的场合,不如先回城堡再说吧,你意下如何?阿伯特?”

阿伯特本来正疑惑二人的失踪,而且光听到声音却看不见身影,忽然听见艾维尔询问他的意见,他也就反应过来,原来是艾维尔搞得鬼。

“艾维尔,我和你一起比过拳,一起洗过澡,同在一个架子上吃过肉,尽管你身上有太多我所不了解的秘密,但是我依然认为你是个能让我认可的男人,而且爱洛依丝也如此信任你……”

“我讨厌这条满嘴谎言的臭狗!”爱洛依丝的声音从风中传来。

“你居然敢骂哥哥大人是臭狗?”

“……总、总之,”阿伯特尴尬的挠挠脑袋,“你说得对,我们先回城堡,之后的事情,从长计议好了,但是你要给我一个保证,在我说可以之前,那些羽族士兵不许踏入堤丰堡一步!”

“我向你保证!阿伯特。图拉,你听见了吧?”

“既然哥哥大人都这么说了,但是我可是一定要进去的,毕竟是父王让我来的,我可是身负使命在身。”

“阿伯特?”

“当然,我们还有……很多话要谈。”

征得了阿伯特和图拉的同意,艾维尔转过头对楚门说,“我先陪同阿伯特和爱洛依丝回堤丰堡,等到图拉的法术解除,你就护送她回去,让黑羽禁卫返回原地等待命令。”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废物殿下?”楚门一边抠着鼻子一边不屑一顾的说道。

艾维尔眯起眼睛,“乌鸦,我把你从黑森林里捞出来的时候,你爸爸可是给了我很多东西,其中包括一个青铜制的盒子,上面有个奇怪的涂鸦,看起来像猪又有点像蟑螂,至于盒子里面……”

艾维尔才说到一半,楚门脸都已经快绿了,他赶忙认输的举起手:“好好好好,废物殿下,我听你的不行吗?”

“那么,咳,爱洛依丝……爱洛依丝?哎呦!”艾维尔忽然感觉有人狠狠地踢了他的屁股一脚,紧接着一排脚印在通向森林的雪地上逐次出现。

“我猜她是说:好的。”阿伯特对艾维尔说道。

“那么……”阿伯特向旁边看了一眼,“安泰斯,你怎么办?”

艾维尔这才发现,海格力斯之子,安泰斯坐在树下,颓然的望着这边,他竟然没有跟从法兰西诺一起撤退?

“和我们回堤丰堡吧,我想你应该有很多话想和你父亲说。”

“您说的对,百战王大人,我也有很多话也对父亲说。”安泰斯说道,树影遮蔽了他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却非常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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