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
周六科尔早早就起床了，今天要去老图书馆帮忙。约定的是九点，但如果不是八点以前出发的话就有种一定不能及时到达的危机感。
但这一次的旅程还算是顺利的，三人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岔子，在不出现世纪性迷路的前提下平稳到达图书馆。但几人不得不说，这地方真难找。
到达图书馆门口时图书馆还没开门。三人在清晨的阳光中靠墙等着，他们都穿着荣德维尔的制式校服，黑白的搭配让几人显得干净利落。同时也因为那前卫的设计理念，校服显得十分精干，就连莉雅女式校服的裙子也并没有任何拖沓的感觉。
在朝阳中已经把脸庞晒暖和了，当三人正准备翻面时，盖德前辈从图书馆房顶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看科尔三人。他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看来是不知道在哪里滑倒了。
他挥挥手示意让开，三人马上闪出一片空地，盖德先蹲下身子，然后就这么从屋顶上跳了下来。但着地不是很稳当，在地上翻滚了一圈之后脸朝上躺在众人跟前。
盖德也不在意，杵着膝盖站起来，连身上的灰尘都懒得拍打了。
“早啊。那边的花坛出去之后竟然是个坑，瞧我这摔的。然后路走得有点过了，最后觉得从上面翻过来要快些。你们怎么不进去？”
盖德展示着他身上红色的泥土，轻描淡写地解释着他奇异出场方式的原因，也不等科尔三人有所反应，直接一把推开了门。
“门没有锁，以后你们先来了就直接进去等我。”
“不怕丢东西吗？”
扫罗问道，大家对盖德今早的行程似乎不是很感兴趣，这种脱线的行为见多了也就不奇怪了。
“不怕，图书馆有什么好偷的，喜欢什么书借走看就行了。何况你几时见过这图书馆里有除工作人员以外的人出现过，大家更喜欢新图书馆。”
盖德带头走进图书馆里，打开门所带起的风让灰尘飞扬，在清晨的阳光中如星光闪耀。
“早啊，天野。”
盖德向坐在书堆里的天野微笑着打招呼。
科尔暗暗一惊，原来天野早就已经到这里了。三人也向天野道了声早安。
天野把视线从书本上抬起，看了众人一眼，微微躬身并用十分细小的音量说道：
“早。”
从一大早就选择节能模式的天野似乎并不准备过多地消耗能源，每一个动作都是最小能耗的，堪称绿色环保的典范。
这是科尔三人第二次听到天野说话。同外表给人的印象有些不同，天野的音色虽然很清脆，但从嘴里吐出来的字句给人的感觉更接近呻吟，就像是临死前拼尽全力用最后一声叹息扯动声带所发出的。
“走吧，我先带你们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今天的任务有点多，你们要用心记了。”
盖德活力十足，似乎随时都在状态上，向三人招手示意大家跟上。
几人走到图书馆门边的一个大柜子前，盖德打开柜门，陈年的灰尘洒向空中。待灰尘散去，盖德从里面拿出了这次大家要用到的装备。
“这些是给新手用的，我这里已经有一年多没有新人了。”
盖德用自己已经被泥土糊得面目全非的衣袖擦拭着一件件工具。
“给，这里面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允许使用魔法，包括各种相关魔法道具。所以最好不要用到照明蓝水晶。”
说着他把三个油灯分别递送到三人手上。
“里面装的是蜂蜡，虽然烧得快了点，不过不会有黑烟，这对旧图书馆里的珍贵古籍来说可是致命的。”
然后他又拿出了三个头盔，和先前一样用已经黑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衣袖扫去表面的灰尘。
“这个请务必带上，有的书本从书柜顶掉下来可以要的你们的命。”
盖德拖出一个箱子，从里面拿出一块棕黄色的块状物，撕开包装之后咬了一小口。
“行，没变质。这是应急食品，今天中午可能是回不去的，你们的午饭就是这个。要多少自己拿。”
盖德又递给三人每人一个双肩包。扫罗和科尔狠命地往里面塞食物和饮水，最近因为学校的食物是限定的，两人一直只能吃八分饱。
接着盖德又翻出了登山绳，匕首，工兵锹等设备。
“那个，我们究竟是要去干什么？”
莉雅看着这些道具，对图书馆的职能产生了根本性的怀疑。
“不干什么啊，你们是新手，不需要干什么的，今天只是逛逛。我是怕出万一。好吧，有我跟着也应该用不到这些。就这样了，咱们走吧。”
盖德把后来翻出来的东西随意塞到柜子里，然后点亮自己的提灯，带头走向昏暗的书柜中。科尔扫罗和莉雅快步跟上，才走了几步，盖德猛然停下，跟在他后面的扫罗差点撞到盖德的大背包上。
盖德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三个笔记本样的板子，有手掌大小。
“这是共振板，你们一人一个，好好拿着别弄丢了，这个可以说是我们图书馆探险部的基础设备了。”
科尔和扫罗有些嫌弃样地从盖德那里接过共振板，本来洁白的板子上面被盖德是脏手捏出了五指印。只有莉雅一脸震惊，她小心翼翼接过板子，丝毫不在意上面的黑手印。
“这个，是给我们的？”
莉雅的话语中把给这个字着重说了出来，有些不敢相信。
“是啊，在这里工作的必须人手一个。虽然名义上是强制劳动吧，但其实每个部门都会有自己的福利的，比如之前的那个试吃部门，福利就是餐厅的免费餐卡。也就是说荣德维尔为学生开设的四大食堂和一些隶属学校的小餐饮店，他们可以无限制地免费吃。”
听到这个扫罗的脸都绿了。
“别太高兴了，福利根据工作的难易程度和工作量来确定，我们要干的活足够值回这个共振板了。”
“你的意思是这个东西很金贵？”
科尔也有些后悔没有到食品试吃那边去，但听了盖德的话，对自己手中的共振板有了些兴趣。
“那当然！”
代替正准备答话的盖德，莉雅两眼放光了：
“你完全不知道这东西的稀有程度，它可以无视距离地完成交流。是不需要魔力就可以使用的超乎想象的道具。在诺德大陆，只有国王和最尊贵的贵族才能拥有。而在战时甚至要强制回收贵族们的共振板分发给前线的将军，这是普通人能够轻易使用的功能最强大的魔法道具，你难以想象它的作用，关键时刻这东西甚至能改变历史。连我家都没有，我还是在小时候和父母亲到首都参加王子成人礼所举办的舞会时才在国王那里见过。我跟你说啊，那时我还不知道共振板是什么，然后我就问我父亲国王手里拿着的是笔记本吗，然后啊……”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东西很珍贵，我知道你想表达的意思了，和我说一说怎么用吧。”
莉雅貌似有些激动，如果放任她这样下去不知会说到什么时候。
莉雅摇了摇头，表示她不会，但眼神里的炙热一点没有体现出对某事无知时所应有的小羞愧。盖德看到这样的场面苦笑道：
“反正你们就在荣德维尔用用，又带不出去。来，我教你们使用方法。你们看，这个板子旁边不是有五只笔吗？”
盖德指了指白色板子旁边的圆柱形物体，然后捏住其中一个抽了出来。果然是一支短小的笔，盖德捏着笔头给大家示意。莉雅也从自己的共振板里抽出了一只。
“每个人的板子和笔是配套的。来，把你的笔给我。”
盖德接过莉雅的笔，然后把自己的给了她，并示意莉雅把笔插到那个空着的插槽上。
“共振板使用的材料特殊，让笔和板子之间有一种特别的联系。比如现在我需要联系莉雅。”
说着，盖德用刚才莉雅递过去的笔轻轻敲击着板子，然后莉雅的板子也会有微微的震动。
“好神奇！难怪叫共振板，就是说这里有动作的话另一边也会产生相应的反应？这样就可以知道有人在找自己了。”
扫罗突然灵光一闪，发现了共振板的奥妙。
“原理基本说对了，不过主要用法倒不是这样的。而且除非紧急事态，敲击板子让别人注意到是很没有礼貌的。我们一般这么做。”
盖德把笔插到槽里，然后捏着笔头左右旋转。莉雅这边的笔倒没有跟着转，但本来白色的笔头变成了红色。
“试着**。”
盖德指示道。
莉雅试着拔了一下，但笔似乎卡在里面了。
“左右旋转试试。”
莉雅捏住露出的笔头，左右转了下，然后笔头就这么掉了下来。莉雅不禁惊呼了一声。
“别担心，没有坏，就是这样的。你来看我的笔。”
盖德把自己的笔**让大家看，可以看到，那支笔和莉雅掉落的笔头一样呈现出了红色。
“板子放水平，把头的那个部分放到板面上，要立着。”
莉雅照做了，接着，盖德笔的颜色变成了蓝色，莉雅这边也几乎在同时完成了颜色的转变。盖德捏着笔想了一下，在自己的板子上龙飞凤舞地写了点什么，然后莉雅板子上那根树立着的笔头也开始疯狂地在板子上游走。当盖德手停下来的时候，莉雅这边的笔头也在同时停止了抽动。
这根笔头在科尔等人的注视下，在莉雅的板子上蹦跶着写出了文字：
“米黄色的”。
然后盖德也把他的板子给几人看，上面同样有这么几个字，两边连字迹都一模一样。
扫罗和科尔不禁轻声惊呼，这东西的确相当神奇，要传递什么消息都是一瞬间的事，两人对手里的板子不禁另眼相看。
“大概就是这样了，你们可以互相交换一下共振笔，然后在笔上写上别人的名字，需要交流时用刚才和我一样的方法就可以了。如果笔头变红了就说明有人找，然后把笔头拆下来放板子上，颜色再变就说明共振达成，这时候就可以写字了。写完之后插回去，如果需要回话就重复刚才的步骤。来，你们的笔也每人给我一个。这是我的。”
盖德抽出两只共振笔递给科尔和扫罗。
“好像你共振板上的笔要多一些啊。”
扫罗看着盖德共振板边上有好多笔头。
“我是部长，待遇当然不同，我这里有20只笔。不过你们也别绝望，刚才莉雅说的那些有共振板的贵族，每块板子一般有一到两只笔，而国王的也只有五只。就是说，你们现在用着和国王一样的货色。”
科尔和扫罗看板子的眼神都变了，科尔甚至开始用衣袖擦拭板子上盖德捏出的黑手印。
“收起来吧，建议你们揣在衣兜里，如果有急事要找敲板子的时候有感觉。”
科尔和扫罗慎重地放到衣服胸前的内口袋里，还轻轻拍一拍确认是否放安稳了。莉雅决定回去就在衣兜上缝个纽扣，以防跑动的时候滑出来。
“好了，出发了，再玩下去可以吃午餐了。”
盖德带头走继续走向书柜深处，三人鱼贯跟上。
“话说盖德前辈，刚才板子上的话是什么意思？”
科尔问道。扫罗同样一脸好奇。莉雅则低下了头。
盖德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笑。
这几个字的含义或许只有莉雅和早上仰躺在莉雅跟前的盖德知道了。
虽然图书馆开有天窗，但这些窗户不知被什么东西盖住了，仅仅让热烈的阳光透露出灰蒙蒙的光芒。巨大的书架在地上拉出黑色的影子，整个图书馆静得有些吓人，只有四人的厚底靴子声在图书馆的木质地板上发出“嗒嗒”的声音。
“盖德前辈，为什么老图书馆没有人来看书啊？是这里环境不好还是书本太旧了？”
科尔像忍受不了这里压抑的气氛一样，开口问道。
“我还以为你们会更早问这个问题。你说的两点都不是主要原因，其实这里的大多都不是用伽德语写的，有的是用四块大陆各自的语言写的，有是则是用伽德语的早期文字写的，因为时间跨度太大，不是专业人士是看不懂的。而且，”
盖德回过头，盯着科尔在阴影中发出黑色光泽的眼睛：
“这里有相当部分的著作是用上古语言写的，有的地方把这种文字叫做天书。这些书本就完全没有人看得懂了，就连荣德维尔里的天书解读小组也没能完全破译。呵，扯远了，这里没人光顾的原因其实最主要的是这里不对外开放。”
盖德说了这么多，只有最后一句话才是最核心的。但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天书上了。
“天书上记载了些什么？就现在破译的来看，都写了些什么？是强大的魔法吗？”
盖德似乎就是为了引诱出这个问题才故意提到天书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些是荣德维尔的核心秘密，据说也是了解这世界起源与终结的钥匙所在。不过我猜，如果是这所学校的校长的话，应该会知道些什么。”
“说起校长，盖德前辈你见过校长吗？他真的是神吗？”
盖德脸上的笑容表示，现在几人的话语走向已经被他操控住了。
“我当然不可能见过，而且我敢说学校里没几个人见过，说不定就连校长代理都不知道校长究竟是男是女。至于校长的身份嘛，各种说法都有，你的那种是最常见的。还有说校长其实就是这个世界的缔造者，在上古一战中击败魔神的同时自己身受重伤，然后在这里创建了学校，希望培养能对抗魔神的人，以免魔神复活之后整个世界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这种说法是比较激进的，还有种缓和的说法是，校长其实就是代理校长，只是学校希望能够提升自己的神秘程度，同时在所有人心里塑造一个颇具威严的正面形象。”
“那么盖德前辈你认为是哪种呢？”
“就我来说的话，普通神是最靠谱的，就算不是神，也一定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人类。首先吧，如果说校长本身就是创世神，那他的气量就有些狭小了，如果真的要对抗魔王，没必要特意挑选适龄儿童来这里读书，而且还弄得神秘兮兮，他完全可以向整个世界普及他的知识和教义，虽然可能会带来一段时间的混乱，但平静下来之后这个世界将立马产生一个飞跃。而且我完全不觉得连神都对付不了的魔神，靠学校里这些只会发射火球的魔法师能有什么作为。至于校长是一个杜撰出来的角色这种说法，我甚至连评价的欲望都没有。如果校长本身是一个普通人，那么他是如何完成这些伟业的。你好好想想，从萨博维的站台到这里，有多少东西是这个时代所能解释清楚的，不是我的自豪感作祟，而是荣德维尔真的太伟大了，我完全不相信有任何普通人可以开创出这样的一个地方。不过话说回来，这里并不排除校长早就死了，然后现在的学校行政首脑仅仅只存在于名义上这种可能。”
盖德边说边往前走着，书架的摆放开始慢慢变得随意，书本也码放得越来越随便。
“盖德前辈，有人说荣德维尔在中央大陆，也就是泛古大陆，你说这是真的吗？”
“具体在哪里没人知道，我曾经还有幸询问过教导主任，她说她也不清楚。不过这谣传基本是属实的，等你们的地理课学到天体那一章节的时候就知道了，计算太阳角度和节令变化可以推算这里的大概位置，计算过后这里的确是丛林环绕的中央大陆。况且，你认为有哪个国家能够容得下荣德维尔吗？比如咱们诺斯大陆，如果我是国王，我一定不会让其它三块大陆的人来上学，我会牢牢把持这里的知识和资源，等国家富强了再去征服其它地方。”
众人不知道走了多远，盖德带领大家在书架中七歪八拐地穿行，天花板上的天窗已经几乎透不过任何光芒了。盖德示意大家从包里把灯拿出来，然后在每个人的灯里放了一块已经做好的峰蜡。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根牙签大小的打火棒。盖德把打火棒的头部掰断，随着一声脆响，火花从断裂的地方冒出来，接着打火棒上就冒出了火苗。盖德点燃了大家手中的提灯，摇灭了火苗，把燃过的垃圾又塞回了自己的兜里。
“在这里严禁遗弃任何东西，荣德维尔是一所拥有神奇魔力的学校，而我敢断言，这图书馆是荣德维尔里最神秘的地方，你们的任何小动作都可能招来毁灭性的的后果。”
盖德重新背好背包，指着图书馆更深处对大家说：
“刚才大家走过的地方是图书馆的安全区域，也是你们首先需要工作的地方。工作内容很简单，把灰尘清理掉。整理那些随意堆放的书籍，按照过段时间给你们的对照表整理书本并登记。把书架挪整齐。就这三点。不过这只是你们第一个月要做的事情，而且咱们的馆长和教导主任偶尔也会派人过来帮忙，所以还是很轻松的。”
“我们明天就干这个？”
“是这样的，这一学期不及格的人很多，你们就不用去清理灰尘了，过段时间会有人来帮忙的。明天我不一定会来，你们到了之后直接去天野那里拿张书本归类的表格，然后把这些散乱在地上的书放到对应的书架上就可以了。书柜的话不推荐你们移动，毕竟太大太重。今天我只是带你们熟悉下环境而已，重头戏在后头呢。”
科尔扫罗和莉雅回望那一眼看不到头的黑色隧道，听着脚下因为灰尘太厚已经发闷的脚步声，非常不了解这轻松的含义。而前方的路途已经完全看不出是在图书馆里了，倾倒的书架互相倚靠着，书本散落一地，完全是一片废墟的景象。
盖德也不在意大家的反应，指着前方的黑暗世界继续说着：
“下面才是图书馆探险部真正的归宿，确认你们的装备都带好了，紧紧跟上我，别掉队。”
盖德说完也不等大家的反应，自顾自走向废墟中，科尔三人快步跟上。四个橘色的光点劈开压抑的黑暗，向着未知的漩涡中前进。
越往前走光线就越暗淡，整个场面也就越杂乱，巨大的书柜互相挤压着堆叠在地上。散落的书本凌乱地在地上铺砌成崎岖的道路，现在三人就在盖德的带领下脚踏书本往前走着。
期初莉雅对踩踏书本这种事情心里有极大的抵触情绪。书本在诺斯大陆并不是烂大街的东西，羊皮纸本身就不便宜，何况上面还记录着丰富的知识。判断一个贵族底蕴是否丰厚，看看他家里的书房就知道了。莉雅在家里如果需要阅读父亲放在书柜上的书本，还必须洗干净双手，并戴上一双专用的白手套。可是现在他们正用自己的鞋子踩踏在不知有多名贵的古籍上头。
“其实你不必太担心的，这里的书籍据说被校长随意下了一个通用的魔咒，书本会得到基本的保护。你没发现吗？这里的书虽然堆得乱七八糟，但绝对没有哪本是敞开的。”
这么一说，莉雅也察觉到了，每本书都紧密地合着，而且即使是被压在书柜最下层的书本，也绝对没有任何破损和褶皱。看到这些之后，莉雅才鼓起勇气爬上书堆。
不得不说，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中前进十分消耗体力，时而爬上倾斜的书堆，时而弯腰走过歪倒的书架。偶尔书本还会滑落掉到身边，或者把腿掩埋住。没走多远，莉雅的体力就开始不支了。她慢慢开始喘粗气，步伐也越来越缓，逐渐落在了最后头。科尔和扫罗本来准备和之前一样，两人架起莉雅，但遭到了莉雅的拒绝，盖德也摇头示意二人不要帮她。这是三人今天的工作，也是今后必须克服阻力去做的事情，不可能一直帮到最后的。何况，这本身就是虚弱者测试不合格者的体能提升项目，在这里又一次被照顾的话，今后就没什么合格的可能了。
就这样，虽然行走得不快，而且为了等莉雅把气喘匀，众人一直走走停停。但莉雅直到最后也没有寻求科尔和扫罗的帮助，甚至行李也是自己一路背到最后，连提灯都一直紧紧捏在自己手里。
“差不多了，大家歇一歇吧，在这里吃午餐。”
当大家蹒跚着爬过一堆书本磊起的山丘之后，盖德在一块没有书本的空地上停了下来。
除了盖德外所有人都有些气喘，在书堆上走路就像爬沙丘，本来都快到顶了，随着书本的滑落，人也慢慢后退到起始位置。而且前进的时候还需要注意不能碰到那些倾斜的巨大铁制书架，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们会突然倒下来，即使书架不倒，书架顶端的书本掉落在头顶也不是开玩笑的。这时候再没有人觉得头上的头盔是累赘，反而把下巴上的绳子紧了紧，生怕头盔滑落。
莉雅最后一个从书本堆成的小山丘上以一个不是很雅观的动作滑下来，气息混乱得已经说不出话了。科尔看着累的差点翻白眼的莉雅，心里说不出的担心，而身旁的盖德则是一脸赞许。盖德把空地上的书稍微收拾了一下，留出了更大的空间。然后把一些开本比较大的书摞在一起，把提灯放到上面，接着为自己垒了个板凳。科尔和扫罗也学着盖德的样子把书本摞成椅子，扫罗对着莉雅点了点自己的椅子，示意她坐自己的，莉雅单手杵着膝盖，对扫罗摆摆手。
直到莉雅终于缓过劲来，才终于和大家一起坐在书本上，环绕在提灯周围。
“来，大家把背包里的午餐拿出来吃了吧，我们差不多快到目的地了。”
虽然体能消耗没有莉雅那么过分，但科尔和扫罗也累得不行了。大家都默默从背包里拿出携带粮食和水袋。其实科尔和扫罗早就饿了，一直惦记着背包里的食物，毕竟这次是在荣德维尔里第一次能够无限量的吃东西。
携带粮用浸了油的羊皮纸包裹住，边缘用腊密封着。科尔撕开包装，棕黄色的块状物就露了出来。科尔凑近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食用油的味道。
“盖德前辈，我的食物好像变质了。”
科尔还没动口，就听到扫罗的声音。他手里的携带粮食上已经缺了好大一块，正鼓着饱满的腮帮对盖德说着。
科尔也咬了一口自己的。当那如泥土质感的食物滑过舌头时，科尔差点直接吐了出来。整个携带粮食的味道说不出的奇怪，有小麦的清香，有动物油的厚重，还有其本身是咸的，但嚼几下之后有些甜。
“我的这个好像也不对。”
科尔递出自己的携带粮食给盖德看。
盖德咽下自己口中的食物，随意掰了一小块放到嘴里，眯着眼睛仔细咀嚼。
“没错啊，就是这个味。你们尝尝我的。”
科尔和扫罗各自也掰下一小块盖德手里的食物，味道的确是一样的。
“携带粮食就是这个味道，吃习惯了其实还不错。别看味道一般，不过营养均衡，就算一直吃这个，也不会有任何营养失调方面的问题。别摆出那种表情，快点吃吧，等下好上路。”
科尔和扫罗黑着一张脸默默咽下手里的干粮，而莉雅的表情已经潸然欲泣了，这味道真心不敢恭维。要不是胃部所发出能量低的信号，科尔三人绝对不会用这种东西来完成今天中午进食的重任。如果现在三人在食堂的话，一定能吃到清爽的午餐吧。科尔和扫罗看了看自己那被携带粮塞得满满的背包，整个心都在流血。
科尔和扫罗完全是依照肚子的本能才完成了这并不让人愉快的一餐，而莉雅连一块都没吃完。本来科尔还想劝莉雅再吃一点，等下会饿的，但看到莉雅那毅然的表情，科尔乖乖闭上了嘴。
“盖德前辈，厕所在哪里？”
扫罗问道，大家从早上到现在了，才第一次停下休息。
“你往两边走，随便哪边都可以，碰到墙就沿着墙的方向走，不超过200米一定有一个。不过你要记住来回的路啊。还有，厕所的最里面那个隔间不要进去，无论看到什么或发生什么。”
扫罗道了一声明白，就这么离开了。
“盖德前辈，我之前就想问了，这图书馆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我们好像一直在往前走，这是一个长条形的通道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是长条形的，或许是环状或者螺旋状的。没人看到过全貌，也没人走到过尽头。不过你们就这么认为也没问题，方便路线的记忆，一直走就行了，要么会走向深处，要么就走向出口。”
众人走到这个位置，已经完全想象不到自己在图书馆里了。高大的屋顶完全淹没在黑暗中，就像身处没有星光的黑夜。四周说不出的寂静，书本与书架搭建出一个残破的废墟图景。
“盖德前辈，是谁把这里弄成这样的？”
这也是科尔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了，图书馆异样的庞大，但最后竟然遭到废弃，这其中必然有很多故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整个荣德维尔最神秘的地方成为废土。在这光照不进雨打不进的地方孕育着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感。
盖德往自己的提灯里加了一小块蜂蜡，瞥了一眼科尔。莉雅也屏气凝神，她对这个问题也十分好奇。
“你说这里如废墟般的场面啊？据说是之前的几位前辈们在这里玩得有点过了。”
“……”
“啥？”
莉雅和科尔有些傻眼。
“否则你以为呢？在这里发生了战争不成？”
“那么这里终究是图书馆啊，突然变成这样就是几个人疯闹搞出来的？”
“具体的我不清楚，不过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听天野说过，本来这里和新图书馆一样，气氛很棒的。但新图书馆建成之后，大家就慢慢不来这里了，毕竟那边条件更好，而且用伽德语写成的书本那边几乎都有，这里剩下的只有各种看不懂的文字。但图书馆本身的维护还是不错的，但有几个学生趁着夜色偷偷跑到图书馆深处去了，然后随意看到一本魔咒书，虽然是用索斯大陆方言写的，不过正好有一个人能读懂，接着貌似放出来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这件事情惊动了校长，校长一出现局面立刻得到了控制，那个什么东西据说被校长摁到了厕所的最里面那个隔间的下水道里，事情才平息下来的。然后本来环境就不好的图书馆就这样闭馆了。直到最近几十年吧，学校方面觉得这里应该得到清扫了，于是有了我们这个部门。”
“这可不是玩的有点过头了啊，你轻描淡写来一句我还以为是几个学生的恶作剧来着。”
看来科尔对于这个故事还是很满意的。
“那么盖德前辈，那几个学生后来怎么样了？”
莉雅对这个故事也十分感兴趣。
“死了啊，还能怎么样？”
这个答案有些吓到莉雅了。
“图书馆的深处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吗？他们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我不清楚，不过图书馆本身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当这里还对外开放的时候是划定了区域的，刚进门那一小段是无限制的，谁都可以随意借阅观看任何书籍。然后是需要拿到老师给的批条才能借阅指定的书籍。最后是只有教师和工作人员才能来的第三个区域。大致是这样的，不过这后头还有第四个区域，据说校长偶尔会在那里出现。那几个找死的前辈们当初也是想见识一下后面的那个区域，想看看校长是否真的存在才溜到图书馆里来的。”
“那么我们现在在第二个区域咯？”
莉雅望着四周杂乱的书籍，小心地问道。
“不，我们在第三个区域。”
盖德漫不经心地说着耸人听闻的事实
“而且当年那几名前辈大概就是在这附近死掉的。那个被释放的什么东西从这附近开始袭击他们，然后他们就一路往出口跑，这里混乱的场景就是这么搞出来的。”
盖德把地上掉落的食物碎屑用手一一捡起来放到携带粮食的包装纸上，继续说：
“当然，也不全是他们搞的，后来图书的分类回收工作偶尔也会碰到一些突发状况，这时候偶尔弄得杂乱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何况只要不是出于故意的行为，书本是不会损坏的，对于这样没人看的书籍来说差别不大。记得我一年级那阵子在前面一点的位置找到一本有风险的书，然后碰巧衣服上的食物碎屑掉到书本上了，书缝里直接爬出一只奶牛那么大的鱼衣虫，我吓坏了。它铁鞭一样的触须扫过我的肩膀时给我留下了这个。”
盖德解开衣领处的纽扣，把自己的肩膀露给二人看，上面有一条巴掌长的伤疤，如果当时鱼衣的触须在偏那么几十厘米，或许盖德的喉咙就被割开了。
“当时我什么也不会啊，于是只能逃命了，在到处跑的过程中难免造成了一点小混乱。”
“书缝里怎么能放下那么大的东西？”
科尔已经有些被吓到了。
“不，科尔，这不是重点。盖德前辈，后来是怎么摆脱的？”
莉雅插话道。
“你别问我书缝里是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东西的，我自己也想知道来着。但它就像是被水淹没的蚁巢那种感觉，突然黑压压的什么东西就从哪个小孔里出来了。至于最后嘛，也没什么特别的，鱼衣撞倒了书架，被沉重的书架和众多的书籍压住了，我就趁机跑了出去。等叫来我当时的部长的时候，鱼衣已经又回到书里了。那就是我第一次书本回收失败的经历。”
“我们今后就要做这些事情吗？”
不知什么时候扫罗已经回来了，不知他从什么地方开始加入这一场故事会的，但似乎盖德的故事他是听到了的。
“后半学期才做这些。不过不用担心，只有失败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情况，而我们只要小心点就可以了。我已经回收了好多B等级乃至A等级的书了。”
“等级的怎么分的？”
“先别说等级了，你们知道吗，那厕所里最后一个隔间一直有什么东西在哼哼啊，盖德前辈，那是什么东西？”
扫罗插话道。
“那个啊，不知道，说不定就是当年大闹图书馆的罪魁祸首，或者不是。这里每一个洗手间的最后一个隔间都会不同程度地有问题，无论男女洗手间，都一样。这个还算好的，它哼哼它的，你不要管就行了。有时候会碰到那种不停往外冒血水的，或者是散发恶臭的，还有那种从隔间上面或者下面的缝隙里伸出半个披散着长发的脑袋的。碰到这种情况如果你能无视自然就没问题了，但一般情况下还是换一处吧。”
“那个，盖德前辈，我想上厕所，能先回去了吗？”
“不行，今天至少要走到书本的回收前线去。我不说了不用管就行了吗？它们只是影响你上厕所的愉悦心情而已，物理上来说是无害的。当然了，前提是你不要自己进去。”
扫罗哭丧着脸离开了。
“盖德前辈，扫罗说的厕所里的那个是怎么回事？”
莉雅看来有些害怕。
“这个我不知道，校园怪谈什么的每个学校都有几个嘛，只是这里的太集中了而已。我们的工作只是回收书本，厕所的事情不需要管的。”
“前辈，书本回收了有什么意义吗？不是完全没人看吗？”
科尔开始对自己的工作感到迷茫了。
“怎么能说没人看呢？学校里相当一部分人都是靠研究这里的书本这种理由才申请到留校的，这里的所有书都是无价之宝。不过因为太多太杂乱，所以需要有人整理，这就是学校环境维持部门的工作了，同时也是你们最近一段时间要做的事情。接着就是回收危险的书籍，为了让图书馆的清洁和整理的同学们能够安全高效地完成任务。这就是我目前的工作，也是你们过一段时间要干的事情。”
“回收了的危险书籍最后要放到哪里去？”
“首先拿给天野，然后她会给书本一个危险指标评分，A等级是十分危险，E等级是需要留意。对于A等级的书籍一般是被教导主任施法封存到指定的地点，而剩下的由不同等级的教师队伍进行研究。”
“我看天野应该是学姐吧，挺年轻的，她究竟是干嘛的？为何能够评定书本的危险等级？”
“她的确应该算是学生，毕竟人家还没毕业。不过这里面的故事就比较复杂了，以后再和你们说，咱们出发吧。”
盖德看到扫罗一脸惨白的回来，拍拍屁股站起来对二人说道。
“厕所里那声音太瘆人了，你们知道我用了多大努力才尿出来吗？”
扫罗的声音已经带了一点哭腔。
盖德拍着扫罗的肩膀，笑得很欢乐。莉雅和科尔对于今后这段时间的工作已经有了绝望的念头，张开嘴连干笑声都发不出。
“没关系的，习惯了就好，我刚来也这样，被这点小事情吓到了以后怎么办。”
盖德提起提灯，向前迈开了步伐，三人背上背包，心情沉重地跟在盖德身后。
“顺便说一声，”
盖德回过头看看大家跟上了没有：
“当年差点弄死我的那本书，研究解读后据说是家庭常见害虫防治指南，天野最后的评级是E。”
走了不远，前方的光线突然明亮了一些，就像在黑暗的隧道中见到了出口一样。盖德提着他的灯一言不发地走在最前面，一次次跨过横倒的书架，爬过书本的山丘，来到充满光明的出口。
科尔被震惊了，眼前才是配得上荣德维尔之名的图书馆。比教堂天花板还要高的屋顶上装有连片的采光玻璃，光线经过折射后化为柔和的白色均匀分布到每一个角落。整齐耸立的巨大书柜有将近两层楼高，上面密密麻麻摆满各种开本和厚度的书籍，装有轮子的梯子随意地放在宽阔的过道中央。从眼前延伸到视野尽头满满地都是书本，雪白色的大理石地砖没有一粒灰尘，反射着天窗的光芒，让整个环境凸显得安静和冷清。
对图书馆的记忆仅仅存留在最近一周的科尔和扫罗都被这份神圣和磅礴所震撼，而莉雅已经完全被震慑住了，眼含泪花完全说不出话来。
“欢迎来到荣德维尔真正的图书馆。”
盖德似乎很乐意看到众人的表现，很绅士地鞠躬向三人说道。
“这得有多少书啊？”
最先能够发出声音的是扫罗。
“呵呵，没人知道，不过这里你能找到世界上所有的书。无论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只要存在过，这里一定至少有一本。听说以前图书馆没这么长的，就是因为不停的有新书加入，才变得像一条隧道一样。”
“那么为什么这里会突然变得明亮了？我还以为里面即使没有被破坏也应该是阴暗的。”
“这个嘛，目前只是一个假设。图书馆的力量不是来自建筑，而是来自书本。荣德维尔里的所有公共服务设施你们不觉得都太过先进了吗？然而所有需要人工完成的又显得过于原始，所以有这样一种说法，神使创建了这所学校用的是神的智慧，然后他则直接交给人类来管理，所以先进的设施才会和原始的服务相配套。”
“盖德前辈，你好像没有说到重点。”
“这是引言嘛。所以说这里的创建者是咱们的校长，他让这里长期光线明丽，书本不受损坏，地板光可照人，但前提是这里必须是图书馆的样子。然后因为以前那几名学生搞出来的篓子，图书馆前半段几乎完全破坏了。图书馆的职能消失，所以很多本来应该在图书馆里发挥作用的魔法也失效了，因为那些地方并没有被认定是图书馆。你没发现进门那一小段还是有光线从天窗射进来吗？”
这么一说科尔三人也察觉到了，刚进门的地方虽然是光线最明亮的，本来以为是因为门边的那扇窗户，但现在想想或许是因为那扇窗户旁边就是天野前辈和柜台的所在才有足够光线的。因为这里的窗子无一例外，都像磨砂玻璃一样，只让光线柔和地透过，而看不到窗外的景色。然后随着逐渐深入图书馆，整个场景越来越昏暗，最后到了有大量书柜倒塌的地点之后就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
“可是刚进门那一段路还很整洁啊，场景和这里几乎是一样的，但那里的采光也绝对比不上这里。”
“因为那里的书籍都是没有经过整理和登记的。那里的书籍仅仅是按照表格放整齐了而已，充其量仅仅是一个书本的仓库。而这里唯一能算得上图书馆氛围的地方，只有天野所在的那一小片而已。她身后的窗户你没觉得采光一级棒吗？”
“这么说好像也是，不过这么多年了，连一个书柜的书籍都没整理出来吗？”
“当然不，如果把整理登记出来的书都在这里放好的话，应该也能码出数百米的距离了。最后归类出来的书都放到新图书馆去了，我不说那里有个地下室吗？就放那里。然后有的经过处理之后做成镜像书，能被普通人看到。但更多的都被封存了。”
盖德站定看着三人，看他们是否还有什么问题。稍微等了一会儿之后，盖德说道：
“行，有想问的等下再说吧。现在把你们手里的灯都灭了，我们部门的蜂蜡虽然没有使用限制，但节约一点总是没错的。大家再确认一下身上的装备，背包里的东西注意不随意掉落。等下前进的时候要谨慎，注意观察四周，不要胡乱触碰任何东西，我马上让你们见识一下为何这里被所有人深恶痛绝的原因。”
盖德看大家都整理好了自己的行装，就带头走向干净而明亮的过道。三人不敢怠慢，立马快步跟上。
“好了，注意，这里的这一块地砖千万不要踩到。”
走了没多远盖德就指着地上的一块地砖说道。那块地砖和周围的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踩了会怎么样吗？”
扫罗问道。
“试试也无妨。扫罗，你往后退一点，站到两个书柜中间，没错，就那里。别动了，稍微蹲下来一点，对对，就这样，不要乱动。”
盖德指挥扫罗走到稍微靠后一点的某个位置，然后示意他稍微把头低下来一些。紧接着盖德踩了那块地砖，只见地砖大概下沉了半个厘米。接着大家听见了什么东西迅速旋转的声音，扫罗身旁突然银光一闪，只见他身前身后的地砖缝隙里突然冒出两块疯狂旋转的铁制锯轮，锯轮只出现了一瞬间，往上切割到腰部的位置就迅速沉了下去。扫罗整个人已经被吓得定住了，然后又一道银光闪过，从两个书架的置书台上同样有两片锯轮飞出，在扫罗的头顶交替划过。
“好了，没问题了，刚才如果踩了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家跟上，一定要听我的指示，明白了吗？”
面对已经被吓得全身僵硬的三人，盖德说得很轻松，就像刚刚向众人展示了今年服装款式的流行色一样。
三人迅速地点着头，一向逆反心理强烈的扫罗也恭顺地表示会严格执行盖德的指示。
盖德看到这样的反应似乎很满意，他笑着对三人说：
“也不必太紧张了，这里的机关虽说有点多，不过只要够谨慎都可以躲开的。比如刚才，锯轮出来之前能听到声音，然后其实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地板和书架上的缝隙。多加注意就没问题了。好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有，”
扫罗颤颤巍巍举起了手：
“我们能回去了吗？”
“不行。还有别的问题吗？”
“有，”
这次换科尔举手了：
“现在能更换别的部门吗？”
“不行。还有别的问题吗？”
“有……”
莉雅紧随其后举起了手。
“好了，既然大家都没问题，我们前进吧。”
盖德装作没注意到莉雅，自顾自说道。
“前辈，我还有问题，我们可以下次再来吗？前辈？”
莉雅大声申诉着自己的主张。
“好了，没问题就快跟上，今天还有最后一项任务要让你们看看。”
“盖德前辈，今天就放我们走吧！”
莉雅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天气不错啊，正适合散步。”
盖德似乎准备装傻到底了。三人互相对视一下，交换着被街头小广告骗进传销组织的悔恨眼神，虽然无奈，但也只能快步跟上已经自顾自朝前走的盖德。
走不多远，各种机关的密度陡然上升。然后大家的前进路线也不再仅仅局限于书架间宽阔的走道。他们在盖德的带领下有时需要沿着可移动的书柜梯上到书柜顶部，然后在书柜之间不停跨越前进。不过能看出来这里几乎已经被历代前辈们大概扫过雷了，有的书柜顶上架着方便通行的简易木板，有的在书柜侧面装上了固定式的梯子，而在跨度过大的两个书柜之间甚至还装备了简易索桥。
“这真的是图书馆吗？”
莉雅对于图书馆的认识今天又一次被刷新了，和这里相比，莉雅更能接受之前的那一片废墟。
“不是图书馆还能是哪呢？这个位置要注意不要碰到地板，这里的地板比较敏感，连一颗纽扣都不能掉下去，否则天空会降下有腐蚀性的液体。”
盖德一边跳到对面的书架上，一边回答着。
科尔定了定神，也跳了过去，然后朝莉雅伸出手。
“那么盖德前辈，好好一个图书馆搞这么多机关干嘛？”
莉雅在扫罗的助推下跳到对面，并及时拉住科尔伸出的手。扫罗随后也跳了过来。
“好了，这里需要从侧面踩着书架爬下去，书架上那几本黑色皮革做封面的书千万不要碰到，书柜里会伸出锋利的钉子钉住你们的手的。如果不小心碰到了就索性跳下去，大不了扭到脚。”
盖德率先爬了下去，看大家都小心翼翼往下爬了才向科尔回答道：
“具体的没人知道，不过有这么一种说法。越靠近里面的书籍要么所蕴含的魔力越来越大，要么是一些涉及危险领域的知识，还有那些被时间掩埋的历史真相。反正都是些重要的东西，而得到这些知识都必须要经过一些小考验，那就是你们这里所看到的机关了。当然，机关什么的随着你们进程的深入，无论是难度还是密度都在上升。中间那一段之所以没有问题是因为已经被当年的那场混乱给毁掉了，所以别看废墟那段路难走，其实那里是最安全的。”
“既然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干脆直接封存不好吗？偏要弄些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的机关，而且还都给人一定的时间来做反应，好像就明显是希望有人能拿到似的。”
科尔扶住落地的莉雅，依旧心有疑问。
“下面这一段路书架完全不能碰，而且每块地砖只能踩右上角，千万别踩错了。否则会掉到无底洞里去，而且是一掉一片，一个人错了我们都有危险。”
盖德示范着先走了过去，然后才回答问题：
“其实我也觉得说是为了防止别人来看书不靠谱，我更倾向于另一个说法。”
盖德示意大家小心一些，这一段路稍微慢一点。
“据说这学校要见校长一般有三种办法，一种是成为当上老师，并且最后成为校长代理或者教导主任，成为学校的管理者。一种是被评选为学校代表，全校每年有一个名额，成为学校代表的人可以见到校长。不过代表的评比很奇怪，而且似乎评选过后会送去校长那里，接着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个你们下半年就会知道了。剩下的就是最后一种了。”
“就是到图书馆最深处？”
莉雅在科尔和扫罗一前一后的护送下平安走完了这一段路程，经过几个小时的跋涉，莉雅已经明显体力不支，好容易喘匀了气就直接向盖德搭话。
“我记得你说过导致图书馆废弃的导火索就是几名想见校长的学生走得太深入了吧？”
“这一段路的地板会黏住你们的鞋子，虽然是无害的，不过走不了几步你们就再也抬不起脚了，我们需要爬到那边的柜子上，这里没有梯子，踩在书架上。”
盖德也不停息，直接就往前走着：
“你很有洞察力，的确就是这样的。那几名学生想见校长，据说只要能走到图书馆最内部就能看到。他们走了快一半的路程，中间应该也是绕过了很多机关陷阱，然后不知道为何不小心把书本里的一只什么东西放了出来，最后团扑了。”
盖德首先爬上柜子顶部，然后也不帮忙，只是在旁边抱着手看着三人互相搀扶着上来。
“好了，我们的目的地到了，休息下。你们眼前的就是图书馆的中央大厅。欢呼吧！你们已经走过了图书馆的门廊！”
三人已经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纷纷坐在书架顶上，听到盖德的话除了叹息什么也做不了。回望自己走来的路程，从早上9点前后出发，到这里快下午2点了。就算这一路的确不好走，速度上一直维持低位运行，但三人都坚信自己至少走了10千米。而听盖德的意思，这才是图书馆的一个门廊。一路来之不易，最后得知这才是开始，绝望和无力彷如实质四处蔓延着。
“不要都露出这样一张残念的脸嘛，你们已经到了我们部门战斗的最前沿了。整个学校千多年的历史，没几个人走到这个位置的，你们值得骄傲了。”
“建校这么多年为何才这么点人？但貌似只要是这个部门的都可以轻松到这个位置啊。”
“的确是这样没错，但到这个位置也是前辈们数多年的努力积累下来的。至于到这里的人少主要是因为图书馆并没有全部开放，一般来说学生平常用得到的书都在门口附近就可以找到了，进入深处是要教师批条的。要进入深处就不能声张，还要挑选夜黑风高的夜晚。最后就导致这里内部的情报不能共享，相信很多人第一次进来的时候都不知道这里面其实有陷阱吧。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这里经常死人，死法各异，但大多就是被机关或者书本里什么东西弄死的吧我想。图书馆里一旦死了人尸体就会出现在进门的地方，你能想象这对于大清早来图书馆看书的人是一个怎样的震撼吗？就因为这，这里已经渐渐没有人敢来了。”
“有这种风险为什么还有人不停往里面去呢？校长就这么有魅力？”
“这就不清楚了，每个人总有自己的理由吧。但据说见到校长就可以问一切问题，校长一定会给出绝对正确的答案。荣德维尔以前学生的死亡率之所以那么高，其中有一半都是这图书馆贡献的。”
“那么，有人通过这个渠道见到过校长吗？”
“其他的问题我只能给你们推测或者是小道消息，不过关于这一个提问，我可以准确地说，有。”
“比如呢？”
“图书馆的馆长，而且听说还有很多人都见到过，不过见到的人大多最后都消失了。”
“馆长是一个怎样的人？”
“馆长是如何描述校长的？”
“为什么消失了他们？”
科尔莉雅和扫罗一下子都来劲了。
“一个一个问，着什么急啊？为什么消失我不知道，我没见过馆长，是听天野说的，既然连馆长的事情都是从天野那里听来的，转了几道手的校长资料你们认为我会有吗？”
想知道的事情没有得到希望得到的答案，三人不免有些沮丧。
“好了，都休息够了吧，起来上路了。从这里过去就是目的地了。”
又在书柜顶上前行了不久，视线豁然开朗，一个不输给中心广场的大厅出现在众人面前。本来洁白的大理石地板从这里开始被如茵绿草取代，低矮的灌木划分出行走区域。广场中央有一个水池，池中央立有一座书本形状的大理石雕像，汩汩清泉从其中缓缓流出，落到水池中。水池旁边用红色的细小砖头码出一个环形的空地，几个公园长椅背靠水池围成环形，每个长椅边都有一个齐腰高的小书柜，上面排满了书本。图书馆的天花板本来就很高，而这里则又提升了高度，堪比十字钟那样有种让人高山仰止的魄力。圆形的全景天窗透下充足的光线，零星的高大树木在草地上描绘出点点光斑。环绕大厅的墙边也都是密密麻麻的书本，沿着墙壁一直上升到天窗才停止。两道互相交替的螺旋阶梯也顺着圆形的墙面蜿蜒而上，绿色的攀缘植物肆意地占领着这个宁静的空间。整个图书馆显得静谧而有生气。
“这还是图书馆吗？”
莉雅对于图书馆的认识已经彻底崩塌了，这堪比植物园或者公园的环境下如果不是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书本的话，相信不会有人能说出这栋建筑的职能。
盖德一脸满足地看着处于震惊之中的莉雅，笑得十分得意。
“好了，我们过去吧，最后一点工作，搞完尽快回去吃饭了。”
盖德说完就从背包里翻出一捆绳索，那是一个钩爪，他在手里来回荡了好几圈，随着速度的加快而慢慢把绳子放长。紧接着盖德手一松，钩爪向着离他们最近的一颗树飞了过去。钩爪射进了茂密的树叶中，盖德估计好时间拉动手里的绳子，绳子瞬间绷直了。他继续用力扯动，然后钩爪从树叶丛里扯出来了，几根断掉的细树枝带着树叶掉落到草地上。这时候草地沸腾了，树枝还没有落到地面，地面就像是主动迎接树枝一样，突然向上凸起，接着树枝就这样没入了草丛中，像是一滴水掉落到海洋中一样，了无痕迹。
“大家等下注意别掉下去哟。”
看到这样的场面其实已经不用盖德提醒了。接着盖德又试了几次，终于钩爪似乎抓住了一根比较粗大的树枝，无论盖德如何扯动，那棵树也仅仅是树叶会微微摇晃。盖德俯下身趴到书柜边缘，从书柜靠近大厅那头最顶端两侧各抽了几本书，然后把绳子穿过这孔隙，紧紧固定住。
“我先去探探路，如果我掉下去了就赶快拉绳子，说不定能拉回来。”
说完盖德就倒吊着从绳子上面爬了过去，三人胆战心惊地看着，但盖德貌似轻车熟路，很快就到了对面的树上。他顺着树枝爬到边缘，然后俯身跳到公园长椅上。向大家竖起了大拇指。
“莉雅能这样爬过去吗？”
科尔问道。
莉雅皱着眉头，微微摇摇头。
“我力气小，这样抓着绳子倒吊着恐怕爬不了多远。”
科尔和扫罗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扫罗先爬过去，扫罗爬过去的同时腰间栓了一根绳子。虽然科尔和扫罗整天在家做农活，身体素质要好得多，不过今天这一路行来也的确是有些累了，扫罗爬得十分艰难，但最终还是平安到达了对面。科尔把绳子的另一头系在莉雅腰上，然后做了一个滑套穿过连接书柜和树木的缆绳。莉雅在科尔的搀扶下战战兢兢离开了书柜，挂在草地上方。科尔这时拉动他手里的绳子，莉雅就这样被牵引了过去。看着莉雅虽然脸已经被吓得惨白，但好歹还是平安过去了。科尔也倒吊着爬了过去。
“好了，大家都到齐了，现在再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盖德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天鹅绒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有一个鸡蛋大小的淡黄色半透明玻璃片。
扫罗和科尔对望了一下，然后头上冒出问号看着盖德，表示不知道这是什么。
而莉雅皱着眉头看着，紧接着轻轻发出一声惊呼。
“金龙鱼的眼角膜？！”
“正是如此。”
盖德看到有人识货貌似很高兴的样子，科尔和扫罗虽然不想让别人认为自己很土，但目前的实际情况由不得二人装懂。
“我爷爷有一个银龙鱼的眼角膜，只有鸽子蛋大小，还有一些瑕疵和裂缝。但他从来都很宝贝，我只玩过几次。”
莉雅的声音里有着压抑不住的惊喜。
“这样啊，我理解的，毕竟银龙鱼非常少见，你家能有一个也很不容易吧？”
莉雅和盖德自顾自聊了起来。
“那个，能稍微解释下吗？”
扫罗和科尔有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龙鱼是一种非常少见的鱼类，有各种颜色，但一般颜色的龙鱼虽然珍贵，但没什么特别的用，一般是用鱼鳞和骨头做炼金材料或者药材，有些出名的画家偶尔也用它们做颜料。不过除一般龙鱼以外，还有几种特别珍贵的。比如一种五彩龙鱼，它的鳞片十分坚硬，常常被订起来做成软甲，据说能和一般的铁甲相媲美。还有一种是银龙鱼，它最贵重的地方是眼睛，把眼睛抠下来，稍微处理一下，埋到纯净的盐里，让它自然脱水。一段时间之后就会成为像这个一样的薄片，不过通体是发灰的银色。透过那种东西可以看到远处的景色。”
“这没什么好稀奇的啊？不是有望远镜这种东西吗？在留宾海根我见过的，能让远处的景色就像是在眼前一样。虽然不便宜，不过似乎不是很难搞啊？”
“两者之间是没有可比性的，那个的确要常见得多，而且望远效果一般也比这个要好。不过银龙鱼的角膜是可以透过物体看指定距离的东西的。只需要稍微挤压边缘，让角膜变形，透过它的视野就会陡然变化，你的目光可以穿过墙壁，看到你邻居家的小女儿睡觉的样子。”
“这太棒了！”
扫罗两眼突然冒出了一种热烈的神色：
“莉雅，放假能借我用几天吗？”
“虽然爷爷答应的可能不大，不过我能先问问。你要干嘛？”
“你知道吗？科尔有一个非常可爱的妹妹，就住我隔壁。”
科尔伸出食指和中指对着扫罗的眼睛直接来了个二龙戏珠。也不管捂着眼睛在地上哀嚎打滚的扫罗，继续问莉雅：
“隔墙看到景色也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啊。”
“这可不单是隔墙，同时也可以穿透衣服。”
“真的吗？！”
双眼通红满眼泪水的扫罗看来依旧很精神，但莉雅和科尔都决定无视他的存在。
“穿透了衣物之后就可以看出是否携带了武器和违禁品，这对于安全检查来说可比搜身要快速稳妥得多。也可以穿透皮肤直接看到内脏，这对于医生来说是非常有效的。然后可以穿透厚重的箱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和资料什么的，这对于间谍来说非常有诱惑力。另外，还还可以穿透普通的木碗，看到下面的骰子的点数。”
说到这里，科尔也意识到这透视能力的意义了。
“不过我家里那个成色不是很好，看东西一直都是模糊的，而且距离不是很远，最远只能看到十米开外的东西。”
“银龙鱼哪里能捉到？”
科尔似乎对这个也突然上心了。
“这种鱼从来都不是群居的，它的出现也没什么规律，一般是在海里偶然捕捉到的。不过也有出现在江河湖泊里的，还有记录说城市下水道里也发现过一只小的银龙鱼。就是因为知道的太少，所以才珍贵。我们甚至连银龙鱼吃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完全不可能饲养。”
这次换盖德来说了。
“银龙鱼角膜的特性是透视和望远。不过这金龙鱼可要比银龙鱼珍贵得多，他眼睛的处理方式和银龙鱼差不多，最后得到的成品就是这个样子。”
盖德从兜里翻出一双白手套，丝毫不犹豫地套到自己那脏得看不出肤色的手上，小心翼翼地捏起角膜，在科尔眼前亮了亮手里的薄片。
“它的能力是看到物体表面背后的本质。”
盖德在这里停顿了，但三人似乎没有给他他希望的反应。
“呃……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尴尬的沉默维持了数秒，科尔率先打破了它。
“解释起来也麻烦，过来看。”
盖德走到科尔身边，指着不远处一个书柜：
“看到那个书柜没？然后你透过这个看。”
盖德把角膜伸到科尔的一只眼睛前面。透过黄色的半透明物质，有一个长椅边的矮书柜变成了红色。
“不就变了个颜色吗？”
科尔看到这样的转变虽然觉得惊奇，但除此之外没有感受到金龙鱼应有的珍贵。
“不就变了个颜色？我的天呐。这样吧，你把这绳子系腰上。”
盖德拾起刚才莉雅用过的那根绳子递给科尔。
“你要干什么？你说就行了，我觉得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科尔感到危机已经悄然降临到了自己的头上。
“语言的力量永远比不上你切身体会一次，少废话，系上。”
科尔连忙往后退缩了几步，惊恐地摇摇头。盖德的目光陡然冷了下来，保持着递出绳子的姿势一言不发。科尔迫于压力，无奈把绳子系在腰上。
“你现在过去，从那个书柜上随便抽本书过来。”
科尔看着盖德那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是没有逃避的余地的，只能叹着气走过去。
“好了，扫罗莉雅，他一拿到书咱们就一起用力拉，知道吗？”
“……好的……”
“……明白……”
科尔已经意识到自己身处危险之中了，他回头看看远在8米开外的好友，包括盖德在内，都是一脸说不出的凝重，科尔心里不禁涌出一阵悲凉。
科尔慢慢走过去，绳子几乎一直处在紧绷状态。他小心翼翼地捏住最边缘的一本画册样的书，然后慢慢抽了出来。
“拉！”
书本都还没有完全取出，就随着盖德一声吼，三人用力拉动绳子，科尔只觉得腰部一股巨力，仿佛要把自己勒断。科尔在绳子的拉扯下迅速远离了书柜，科尔的头盔在这混乱中蹦跶着滚开了。
科尔闷哼一声，胸腔中的空气瞬间被挤了出去。视野飞快地旋转着，科尔整个人以腰部为轴心如同折叠了一般。但在腹部的疼痛感袭来之前，一道闪光直刺科尔双眼。
科尔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已经摔到了坚硬的地板上。一切发生的是那么突然，科尔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只觉得全身疼痛，尤其是肚子这一圈。
“科尔，你的头！”
浑身的疼痛掩盖了头部的异样感觉，当科尔稍微冷静下来的时候才感觉到头部有种灼烧的痛。这不是一种形容，科尔的头上的确窜着红色的火苗。
科尔并没有惊慌，他赶忙双手并用向头上拍打着，扫罗也一个箭步走到还坐在地上的科尔旁边，脱下衣服盖到科尔的头上。
但这些一般性的措施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效果，火苗完全没有熄灭的趋势，将扫罗的衣服烧出一个洞之后继续向外界散发着光和热。
科尔完全慌了，头发着火这种事情虽然不能说常见，但也并不会让这位从社会底层出来的人感到恐惧，但这一般方法扑不灭的火却已经超出了科尔的接受范围。
科尔看着身旁那一池清澈的喷泉水，真想直接把头伸进去，但刚才才发生了一些超出自己常识以外的事情，如果贸然把头伸进池水里谁知到又会发生什么。
头皮现在已经感到刺痛，科尔指着池水，慌忙定位盖德的身影，意思是说自己能够用这水灭火吗？
嘴里的话还没说出来，一件浸透了水的衣服直接搭在了科尔脑袋上。随着“呲”的一声，火好歹是灭了。毛发烧焦的特殊臭味弥漫在科尔身边。
“虽说这水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不过我可不建议你把头直接浸到里面。毕竟这图书馆里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盖德应该是这里唯一还从容的，莉雅也在刚才拉动绳子时摔倒在地，然后看到科尔脑袋上冒出了红色的火苗，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现在还呆愣着坐在地上。
“刚发生了什么？”
科尔也不顾身上的疼痛和头顶随着心跳一突一突的疼痛感，从还在滴着水的校服下抬头问单膝跪在身旁的扫罗。
“我也没看清，听到盖德说拉，然后眼前突然一闪，接着就看到你头上有火苗在窜。”
“大概是这样的，你把书拿走的一瞬间整个书柜涌出蓝白色的火焰，火焰转眼就消失了，不过当时被包围在火焰里的东西将会持续性燃烧，直到烧尽为止。”
盖德补充了扫罗的回答。
“盖德前辈一开始就知道会这样？”
科尔虽然心里依旧不忿，不过自己毕竟没有受到不可逆的伤害，所以对盖德也没有什么怨恨的说法。但自己真的希望盖德能提前通知一声，大家都是讲理的人，有危险直接说就可以了，这份体验科尔并没有兴趣。
“我不知道。”
盖德回答得很干脆。
“你不知道还让我去？！你就不怕我被烧死吗？！”
就算是一直做事有些畏首畏尾的科尔此刻也忍不住发火了。
“当然怕，不过我更怕的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要我在这里，别的不说，只要你们严格遵守我的吩咐，生命危险是不会出现的。”
盖德的话语依旧非常从容。
“那你就让我去趟雷？”
“总得有人干这个嘛，否则你以为这一路上的陷阱是怎么被发现的？”
“难道不是透过金龙鱼的角膜发现的吗？”
莉雅看来已经缓过来了，拍着裙摆上的灰尘，快步向科尔走来。
“那东西只能发现危险，但并不能具体说明危险是什么，所以总得有人去尝试，这样才方便应对。”
盖德回头向快步走来的莉雅解释道。随后他从背包中翻找出一个笔记本，在上面快速写着些什么。
“这个本子上记录了图书馆里的陷阱位置以及具体危害。这个书柜有危险是部门里所有人都知道的，但具体危害是什么一直没人知道。嘿嘿，因为毕竟没有人敢试，现在托你的福，又查明了一个陷阱。”
盖德把笔记本重新放进背包，从里面拿出医药包。
“把衣服拿下来吧，我看看有没有烧伤。”
科尔把冰凉的衣服从头上取下，头皮现在非常的痛。
“噗……”
莉雅突然捂住了嘴。
“啊哈哈哈……”
扫罗直接放肆地笑了起来。
科尔又有些茫然了，他摸了摸头，只感到皮肤似乎非常敏感，任何一点触碰都很痛。
盖德也是满脸的笑，他从医药包里拿出一个小罐子。他打开罐子，里面是墨绿色的膏状物，散发着类似于虫子的臭味。
“你秃顶了。”
盖德一句话就直接点明了现场情况。
科尔又摸了摸头。的确，头顶上只有那些一碰就痛的嫩肉，完全没有之前自己那一头蓬松的金发所应有的触感。现在的科尔只有脑后以及耳边还有头发，刘海方向也还剩下零零几缕。
现在比起头顶的疼痛，自己外形上的缺陷更让科尔心伤。
“没关系的，你头顶只是被轻微灼伤，没被烧出水泡，头皮应该没有受损，过几个月又是一头飘逸的金发。用头顶的头发换取了这些年来一直不为人知的图书馆秘密，值了。”
盖德安抚着眼神中已经有种看破红尘神色的科尔，从罐子里抠出一坨药膏，敷在科尔头顶，然后手法纯熟地画着圈慢慢抹开。
不得不说这药膏虽然卖相不好，但效果拔群。清凉的感觉从头皮直渗入脑袋里。
盖德给科尔的头部上完药，也查看了下科尔的肚子上的勒痕以及身上的擦伤。在破皮的地方也一一敷上药膏。最后也给膝盖擦破的莉雅涂上了一点。
“好了，做正事吧。”
盖德把罐子收好，背上背包，向三人发出了继续行动的手势。
大家把背包重新背好，跟在盖德身后重新出发了，这一次盖德走上了环绕大厅的螺旋台阶。台阶有大约三米的宽度，显得很气派。书本紧密地码在墙上，让人窒息的数量给科尔一种压迫感。每走一段距离就有一扇落地窗把书分割开来，让这如同深井一样的筒状大厅非常明亮。
科尔走到阶梯边缘的落地窗前向外望，但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柔和的白色光芒透过玻璃，没有任何景色显现在视野前方。
这一次没走多远盖德就停了下来，甚至连体质最弱的莉雅也还没有显出疲态。
“好了，这里就是图书馆探险部的最前线了。”
盖德指着身后的书架向三人说着。然后蹲下来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帆布包，随后掏出手套戴上，从怀中重新掏出那个装着金龙鱼角膜的盒子。
“你们的背包里也应该有这样的一个包裹和一双白手套，都拿出来。”
三人把背包卸下放到阶梯上，拿出了包裹和手套，学者盖德的样子戴上。
“科尔有经验，你先上吧。”
“哈？上什么？”
“拿着这个，小心点。”
盖德没有回答科尔的问题，而是把金龙鱼角膜给了科尔。
科尔小心取过金龙鱼角膜，刚才是盖德拿着然后给科尔看的，现在直接交到了科尔手里，科尔拿得十分小心。
隔着手套，科尔感觉不出角膜的质感，但分量很轻，如果要形容的话这东西很像海蜇皮。
“看一下这些书。”
科尔透过角膜看向身旁巨量的图书，在头顶一米多高的地方有两本书是红色的。然后他把目光往阶梯前方看去，红色的书籍越来越多，而望向身后，则没有任何一点红色。
“后面完全没有红色的书，这里只有一本，红色的书是被清理掉了吗？”
“你终于说对一次了，这就是我们的工作。好了，上去把书取下来。”
“不要！”
科尔立刻回答道，声音之大，气势之盛让盖德都为之一惊。科尔现在还顶着一个糊满了药膏的天灵盖，对这角膜的功能完全信任。
“放心，我说没问题就没问题的。”
“没问题的话你往后退什么？科尔和莉雅也是，离我那么远干嘛？”
“我们只是让出空间让你施展而已，怕妨碍到你，对吧莉雅？”
“……嗯，扫罗说得没错。”
“反正这是今天的任务，你们都要来的，只是顺序问题而已。快去吧，别磨叽，已经不早了，再拖沓就赶不上晚饭了。”
科尔分别看了看一脸微笑的盖德和浑身紧张的扫罗莉雅，前者的样子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将要入伍参加对小部落碾压式作战的父母那样骄傲与鼓励的神情，而后两者的神情正好就像是那小部落的父母亲目送儿子被强征入伍时那样。
科尔又确认了一下那本书的位置，然后小心把角膜还给盖德，踩踏着书架小心攀爬。今天体力消耗有些严重，此时没爬多高手脚已经有些抖了，但好在书的位置也不高，轻松几步就到了书本旁边。科尔回头看着盖德，等待下一步指示。
“取的时候注意不要接触到你的皮肤，可以的话连呼吸都不要喷到书本上，书本处理好之前大家不要说话。要慎重的取下来，千万不要让书本打开，一定要把书捏紧，以防里面夹着什么东西掉出来。如果发生意外不要犹豫，优先把书扔到下面的水池里，如果你摔下来我们会想办法接住你。”
科尔点点头，屏住气，然后慢慢把书抽了出来。什么也没发生，科尔很想长舒一口气，但又怕气息喷到书本上，紧紧捏着，然后看了看脚下，只有一米多高。科尔选好落脚点，双手护住书本直接跳了下来。
安全着陆，盖德打开帆布包裹，从里面拿出一张棕黄色的厚羊皮纸铺在地上，指了指纸张中央。科尔会意，把书小心放到纸的中央。盖德马上把书包了起来，手法十分熟练，最后完成的包裹棱角分明，整本书没有任何地方露在外头。然后盖德用一根特制的皮带将书本捆住。接着又从刚才的包裹中拿出一个扁平的布包，一看就是为书本特地缝制的。盖德把书放进去，然后将口封住，这才长舒一口气。他把书塞进背包里，和三人说道：
“角膜片只能看到这些书本有潜在危险性，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有可能是灵魂被吸进去，也有可能只是会飞出勉强能割伤指头的书页。但对付这种东西，多谨慎都不为过。毕竟没有谁会特意为了想知道具体是什么危险而去尝试的。”
科尔指着自己黏糊糊的脑袋，正准备用铁的事实反驳盖德理论的时候，盖德已经对科尔身后的二人招了招手。
“莉雅下一个吧。”
盖德装作没有看到科尔不满的样子，径直走到下一本书的位置。
这本书就在脚边，对于莉雅来说是比较轻松的。莉雅先用角膜片观察了一下书本，然后做了刚才科尔做过的事情，盖德迅速包好，没有任何意外地结束了。
“扫罗，你拿那本。”
盖德指着头顶上方很高的地方对扫罗说道：
“简单方便的就让给女孩子，身强力壮也没秃顶的就能者多劳，没意见吧？”
还不等扫罗提出异议，盖德就提早封住了扫罗的嘴。
扫罗接过角磨片，看了看书本的具体位置。那本被角膜片染成红色的书在扫罗头顶将近3米高的位置，已经在螺旋阶梯下一层阶梯的底部了，可以说是极限距离。
扫罗紧了紧鞋带，顺着书架爬了上去。虽然这本书的获取难度不大，但下来却有些不容易，科尔的那个高度可以直接跳下来，而三米多高是一个可以轻易扭伤脚的等级了。但对于整天爬树掏鸟蛋的扫罗来说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他一手拿着书，一手攀在书架上，稳稳当当爬了下来。盖德将书本包好放进背包。
接下来盖德又让他们取了几本书，最后手把手指导三人把取下来的书包起来。包括向来随便的盖德在内，对书本的处理都非常的小心谨慎。无论如何，从结果上说今天的任务圆满结束了。
盖德把装有角膜片的盒子小心放进怀里的口袋，又掏出怀表看了一下。
“如果抓紧的话正好能赶上食堂关门，那咱们就快些回撤吧。”
三人点点头，整理好背包里的物品，并再一次确认自己背包里的书本已经包扎妥当。精神和肉体上双重的疲劳让所有人都没有什么力气了。他们无言地从螺旋阶梯上走下来。
“稍等下。”
盖德走到水池旁边，又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南瓜大小的陶制水壶，他把水壶放进水池里灌满水，盖上壶盖。
“破魔的。刚科尔不是看到了吗？这个泉水透过金龙鱼角膜是蓝色的，里面的水可以破魔，你头上的火也是这个原理才浇灭的。”
盖德解释道，然后把罐子用绳子吊起来，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把水壶挂到尖稍上。
“水壶的底部都有一个小孔，水会一滴一滴露出来，用这个就可以无视刚才的那些魔法陷阱了。”
盖德一边解释一边自顾自向前走着，在科尔三人的注视下他平安走过了能吞噬一切，有如沼泽的茵茵草坪。
从门口到这里花费了大约半天的时间，如果原路返回一定不会比这个更快。原本莉雅还有些怀疑能赶上晚餐的说辞，但看到这样的神器出现，也对那一顿飘散着香气的晚餐充满了向往。这段路其实不是太长，重点是后期的各种陷阱过于变态，需要以各种手段做三维空间的高难度移动。
“那为何不一开始就用这个呢？”
对于莉雅的问题，盖德头也不回，径直往前走着。
“快跟上。我刚才说了，图书馆里的东西除书本外每天都会重置一次，如果现在打满一壶水放到门口，那么明天早上水就空了，虽然壶还在。而如果把壶带出图书馆，那么里面的水也就变成了普通的水。不过拿来喝还是不错的，挺甘冽。”
打消了疑虑后三人疲劳而沉默地跟在盖德身后，向着出口一路前行。
不得不说，不用在书柜间来回绕行，不用顺着各个角度攀爬上数米高的书柜，不用搭板子或者用绳索在空中穿梭，大家的速度快了不是一点两点。原先花费了整个行程大半时间的最后这一段路，在折回时只用了半个小时左右。水壶里的水在一路上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板上，原先或许会让三人送命的致命陷阱被池水接触后都变成了坚实而平整的地面，厚底牛皮靴踏在上头嗒嗒作响，在空旷的图书馆里来回反射出清冷的回声。
“这里要从这边走。”
虽然一路上的魔法陷阱全都无效了，但其中还是有很多处是物理陷阱，但对于这样零星的陷阱他们只需要绕开就可以了。
拖着疲惫的身子，点起提灯翻越过书本与书架堆砌起来的废墟，他们终于走到了出口处。天野依旧维持着她文学少女的气质，低头看着眼前厚重的书籍。
“天野，这次一共回收了10本，剩下的就麻烦你了。”
天野头也没抬，只是轻轻颔首表示明白。盖德招呼三人把背包里的书拿出来，放到了柜台上。
“那就这样，我先走了。”
盖德向天野招了招手，天野也抬起一只手，微微摇了摇。
科尔莉雅和扫罗也一一向天野告别后随盖德走出了图书馆。
“天野学姐不去吃饭吗？”
门外的阳光已经西斜，遥望十字钟，现在距离食堂关门还有一个小时不到。扫罗已经饿了，中午的携带粮食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能量充足。就算以扫罗的胃口来说只吃了一块，也在重体力劳动的前提下支撑到了傍晚。
“她的事情比较特殊，我没有立场说什么。”
盖德看了眼十字钟，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
“看来是赶不上了，图书馆里的路径我很熟，但从这里到食堂要走多长时间我就说不好了。听说之前好多被拆除的房屋又悄悄重建了。你们还没吃过食堂之外的东西吧？我请你们随便吃点吧。”
扫罗和科尔本来准备欢呼来着，但实在是很累了，在图书馆那样的环境里还不觉得，当出来之后浑身一放松，疲劳就如潮水一般袭来。表示了感谢之后三人跟随盖德走到了一家普通的餐馆里。
荣德维尔以其超越时代的技术和生产能力冠绝任何一块大陆上的任何文明，所以里面的食物经过处理之后本身就十分美味。但在街边一家普通餐馆里的食物，却以其远超食堂的口感征服了科尔和扫罗。就连身为贵族的莉雅也不禁有些感动。
“盖德前辈，这一餐要花费多少？”
这一句是莉雅问的，在身为吃货的科尔和扫罗之前提出这样的问题让盖德有些吃惊。
“四个人100点点券左右。怎么了？”
这里的点券指的是荣德维尔的贡献点券，也就是之前在学生手册上看到的荣德维尔的货币形式。它可以根据参加劳动或者赢得相关荣誉来获得。
“即使是我家里，吃到的面包也是混有麸皮的，但食堂里的面包则十分的柔软香甜，一看就是精心碾磨并仔细筛选过的。这些一定不便宜吧？”
莉雅望着盘中咬了一口的面包切面对盖德说道。
盖德挠了挠头，仔细思考并斟酌语句：
“如果你是指这一餐在荣德维尔里的价值的话，其实算是中等水平。毕竟还点了一块烤肉和低度数的苹果酒。仅仅说作为主食的面包的话，倒是挺便宜的。而这样的一片面包，”
盖德从盘子里捏起一块奶白色的面包撕下一条放入嘴里，继续说道：
“如果在荣德维尔之外，可就要贵得多了。不单需要在风车磨坊上反复碾磨让小麦粉变得细腻，而且还要动用很多人不停地筛，才能得到如此精致的面粉。这样一块面包在学校外面可要比我们这一餐所有其它菜色加起来都要昂贵。就连国王也不是顿顿吃得到的。”
盖德把手中的面包浸到自己碗里的卷心菜汤里，用勺子捞起来送入口中。
“而学校内外因为本身是不能够携带任何东西出入的，所以其实两边没有可比性，你们需要的是尽快了解学校里的各种物价信息，然后尽量享受吧。”
盖德用餐刀切下一片涂满了蜂蜜的烤肉，棕黄色的肉皮被挤压着，滋滋地流淌出闪亮的油。
莉雅细细品味着面包的柔软口感和香甜味道，在家里这样的面包被称为女王面包，还是在祖父过60岁生日的时候才吃到过。
“那么盖德前辈，100点券在荣德维尔是个什么概念？”
盖德抿了一口苹果酒，将烤肉留在嘴里的油腻感冲掉：
“如果不吃食堂的免费餐点的话，700点券差不多就是温饱线了，毕竟食堂外面的食物都不能说便宜。顺便说一声，我现在担任图书馆探险部的部长，每个月有500的固定点卷可以拿，然后每回收一本书可以根据书本的珍惜程度和危险程度额外获得10到100点不等的点券。”
“那么我们这一次回收了10本书，岂不是每个人最少能拿到25点点券了？”
本来还和扫罗一样埋头猛吃的科尔听到这个也不能淡定了，嘴里含着几乎要满溢的生菜还能够如此清晰的发音让莉雅有些吃惊。
“别忘了你们现在的一个立场，你们是强制劳动而不是主动报名参加书籍回收的，而给你们的补贴在进图书馆之前已经一次性给了。”
科尔捏了捏还放在口袋里的共振板，看来有必要考虑是否要变卖这唯一的财产了。
“这里要事先说明一下，今天回收的所有书籍都算到了我一个人的头上，当然了，你们回收的那几本只算半价。我也只能像这样偶尔请各位吃一顿表示感谢了。”
盖德用面包把碗里剩下的汤吸干后放进嘴里，好整以暇地等着下一个提问。
莉雅用刀叉夹起一撮生菜放到自己碗里，然后在上面用餐刀涂抹上一层奶油。
“那么我们现在就没有任何点券了吗？前辈有什么好的工作推荐吗？”
盖德用餐巾擦了擦嘴，表示自己已经吃饱了：
“相信我，你们第一个学期不会有什么机会去大量赚取点券的。不过我现在的额外收入毕竟有一半以上是托了各位的福，我会偶尔以这样的形式来回报你们的。”
盖德向坐在对面的三人微微欠身，莉雅赶忙放下餐具，也点头致意。科尔和扫罗就像没听到一样，依旧奋力把桌上已经为数不多的食物塞进胃袋里。
这时想起了“嗡嗡”的声音，盖德把共振板掏了出来，把一根变红的笔头拔下来放到了板子上。随后笔头在板子上游走，盖德看了内容之后回复了一句。然后对三人说：
“洛贝尔找我，看来我需要离席了。”
盖德向服务员招手示意付款，侍应生拿着一个小本子走了过来。盖德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皱巴巴的点券，大致数了数，貌似不够的样子。然后他从胸前取下徽章：
“还是从这里扣吧。”
侍应生从柜台里取出一个类似于共振板的小板子，在上面输入了这次的餐费然后交给盖德。盖德确认数字后就把自己的徽章按在上面的一个鸡蛋大小的圆形区域内。然后板子顶部的数字就快速减少着，直到最后变为0，盖德把板子交换给侍应生。
“我想看一下还有多少点券。”
侍应生快速在板子上操作着然后把板子又递给盖德，盖德第二次将徽章印上去。上面应该显示了盖德现在徽章里的点券余额，盖德撇着嘴挑了挑眉毛。
“谢谢。”
盖德简短答谢。
服务员点头示意，然后微微欠身：
“谢谢惠顾。”
服务员离开了，然后盖德也拿起自己还有些阴湿的衣服，看来是准备离开了。
“那么请容许我先行离开，看这两位的样子是不准备浪费任何一点面包屑了。”
莉雅看着身旁依旧狼吞虎咽的同伴，觉得有些丢人。
“前辈就先走吧。”
“对于点券这种东西你们也不要过于珍惜，该用就用，就算积攒下大量点券，出了学校之后也是一无是处的。”
“如果有了我们会合理使用的。”
“其实你们现在应该有20点券才对，学校开学之后会对所有人发放20点券，作为按时报到的奖励。然后每个月如果没有违反校规的话也会得到10点点券的奖励。”
原先还低着头的科尔和扫罗同时鼓着嘴巴抬起头，双眼放光看着盖德。
“不信你们就查询下看看吧。”
说完盖德向三人招招手就离开了。
科尔和扫罗对望了一眼，他们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更多食物的渴望。莉雅冷眼看着这样的二人，她用最小的动作幅度悄悄让自己的椅子远离科尔和扫罗。跟着两个不顾形象的吃货出门实在有点伤自尊。而且从刚才开始，大家的目光就有意无意一直再往这边瞟，莉雅也有了想先离开的冲动。
“服务员，麻烦过来下。”
扫罗刚咽下嘴里的食物就迫不及待地招呼侍应生过来。
结束了味道与数量并存的晚餐后科尔三人总算在没有迷路的情况下安全走回寝室，科尔在室友的注目礼下直接躺倒在柔软的床上。虽然今天很累，但晚上这一餐让科尔非常满意。
“你这是怎么了？”
阿姆斯特朗首先打破了这寂静，关切地走到科尔床边。
“去做强制劳动，然后在外头吃的，所以回来晚了，谢谢你的关心。”
科尔对室友对自己的关切感到一丝感动。
“我对这个没兴趣，我是说你的头怎么了？”
科尔在食物的诱惑下都忘了这回事了，难怪一路上的行人总对自己颇为关注，而自己还毫无察觉地大摇大摆晃过半个居住区。如果这时候埋在被褥里的脸上渗出羞耻的泪水，科尔一点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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