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快点……”微弱的声音传来，瞬间被埋在人潮人海之中。
面黄肌瘦的青年剑客宛如鬼魅一般行走在人山人海之中，身上穿着的衣服有些破旧，整个人披头散发，一双失去光华的眼睛宛如玻璃珠般无神，凝视着前方那个高大的背影。
“终于进入蜀地了啊！”那个高大的男子突然振臂大呼，整个人看上去就不算多么正常。
“……救救我啊……函效……你不是……说给我弄吃的吗……搞快一点啊……”
这虚弱声音的主人居然是韩笑，此时这位原本养尊处优的七杀剑主早已被所谓一日三餐……不对，如今是一日两餐磨平了棱角，他在启程出发时何曾想象过如此的惨剧。如今的他别说能否饱餐一顿，连能否吃上饭菜都是极为不确定的现实。
他已经两天油盐不进，连一粒米都没能吃上了。这主要是由于二人这些天由山路转向稍微平坦的大道，虽然往来车马众多，但二人却也找不到能够捕猎的猎物。道路两旁是地主的田地，连田间的田鼠都被佃农给抓去加餐，再加上从江南来的流民众多，一时间，别说飞禽走兽，就连树根都被这些灾民啃了个精光。
韩笑自然不会放下身段跟灾民一起啃树根，也不愿意让函效再去做偷鸡摸狗的勾当。但同时，又没有半点储粮，没有半点钱财，他也就只能饿着肚子，保持着某种身为七杀剑主的自尊。尽管此时的他在外人看来和灾民也没有什么区别了，一样蓬头垢面，饿得面黄肌瘦眼冒金星。
“韩笑大少爷，我又不是哆啦A梦，想要填饱肚子，就要依靠你自己的努力啊！”
看上去状态还挺良好的函效双手叉腰，摆出一副说教的姿态劝诫着身为雇主的韩笑，丝毫没有记起他自己正是害得韩笑落入此等田地的罪魁祸首。
“你……”韩笑颤抖着手指指着对方，整个人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但最终，还是无奈地放下了手指。他似乎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也没有心情与函效吵架，整个人就像干扁的萝卜一样软软趴趴的。
“放屁，作者，韩笑他明明像萝卜干！”函效指正了作者的描述。
话说萝卜皱皱捏捏之后不就是萝卜干吗？函效啊函效，你这个吐槽可真是一点都不到位。
“……别讨论这个了……快救救我啊……”韩笑的哀叹融入道路两旁饥民此起彼伏的哭泣与悲叹之中，就像是一滴水投入大海一般，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与饥民没有半点差别的七杀剑主。
这是完美的伪装。除去那把七杀剑，他不过就是一介平民罢了，也会被世俗之事给困扰得死去活来，也会为人间的喜事与悲剧欣喜或哀愁。
函效默默想着这个事实，一边提起了二人的包裹，他的视线，在这座名为锦州的大城市之中四处游荡着，寻觅着他们二人能够落脚的地方。
这里不比荒郊野外，就连布满尘嚣的大道上，都有因为饥饿而躺在道路两旁数不胜数的灾民，马车呼啸而过之时，很有可能便将一位饿得干瘦的灾民卷入车辕，身首异地，血肉淋漓。
这是常有的事情，对于如今这样的乱世，人命就如同路边的野草，不，甚至比不上随处可见的草芥，脆弱无比。
这些函效都看在眼里，城中的其他人也都看在眼里，他们并非对此熟视无睹，而是尽可能避免将自己的视线投向这些悲惨的灾民身上。对于生活未必美满多少的普通百姓而言，他们能帮助一个灾民，但却无法帮助每日如同潮水一般涌入城中的所有灾民，他们能够感受到灾民身上的惨状，却也无法安慰多少。
如今动荡飘摇的江湖之中，没有人可以预料到下一刻自己的命运。恐怕等到乱世的火焰烧进蜀地之时，此处的平民百姓也只能奔波迁徙。
“江南乱，可这天下其余的地方也未必安宁多少啊。”
函效悠悠叹了一声，迈着有些迟缓的脚步走进了路边的一家面馆，韩笑见状，拖着他那饥饿的身躯一并艰难跨过那低矮的门槛。
面馆里的人并不算太多，几张用了不知多少年的红木桌摆放在大堂，函效抬头看见不知何时悬挂起的蒿草，顿时感到一阵恬适。
面馆的确不大，后厨传来擀面的声音，前台一个看上去没有精神的算账伙计在打着盹，四处看了几眼也没见着掌柜。
除了后厨的声音，这大厅里始终回荡着一阵响亮的声音，大厅里的众人听到那声音也时不时皱一皱眉头，朝着声音的主人充满不满地看一眼。
函效顺着他们的目光，沿着声音望了过去，只见一个玲珑的身影趴在角落的红木桌子上，面前放了一个大大的碗，那人的脑袋似乎完完全全埋在面碗里，吸溜吸溜地吃着碗中的面，发出有些嘈杂的响亮吃面声。
函效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那人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吃面的声音会给他人带来任何困扰，依旧我行我素地大口吃面，大口喝汤。
不知何时跪倒在地的韩笑听到这声音，肚子里发出一阵咕噜声，饥饿已经完全让这家伙的形象彻底崩塌，虽然以前也没有什么形象。
“……好饿啊……”他都快哭出来了，特别是听到有人大口吃面之时，那饥饿几乎在吞噬着他仅存的理智，让他的内心一阵阵泛起苦涩的潮水。
函效听到脚旁韩笑发出的微弱声音，眼睛轱辘一转，计上心来，他再度露出了那副诡谲的笑脸。
“韩笑，我有个点子，”函效俯下身子，轻轻一笑，对着韩笑耳语着，“我去问问那家伙，看他愿不愿意给我们赏一碗填饱我们的肚子。”
“……那不就成了……乞丐……”韩笑嘴上这么说着，口水却早已缓缓从嘴角流了出来，整个人眼睛里也泛起了光泽。
“总比饿死好吧，而且这一回是我去丢面子，和你没关系哦。”函效摸了摸韩笑那杂乱的头发，继续征求着对方的意见。
“……你说的也对……”韩笑似乎像是卸下了重负一样，缓缓爬了起来，露出一副高冷的表情，似乎想要与函效断绝关系一般。眼睛却又不时瞟着他。
“快去……”低语声传入函效耳中，后者只能无奈苦笑一声。
函效为何会提出这种请求，多半还是因为那位正在大碗吃面的顾客穿着一身破旧许久未洗的衣服，披着长长的脏乱头发，蓬头垢面。像这样的家伙为何有钱能坐在这里吃面本就是一件相当让人惊讶的事情，那碗面很有可能不过是店主施舍而来的一碗面。
先去问问情况吧……函效单手叉腰，看着那家伙的哧溜哧溜地吸着面，声音宛如抽泣一般。
走到那人的座位旁，函效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家伙，并没有急于交谈，而是耐心观察着对方。此人似乎也意识到身旁突兀出现的阴影遮挡住了光线，带着半分不满，那人也缓缓抬起头，凌乱的刘海之下藏着一对黝黑的眸子，静默地看着函效。
函效看见对方眼角旁的泪痣，这有些清亮的眼眸让函效的眼睛亮了半分。
“有什么事吗？”声音很冷淡，听上去年龄应该不大，变声都不算明显，和他的那副小身板倒是挺搭。
“没事……就是，”函效摊了摊手，正当对方怀着幽怨的眼神低下头，准备继续吃面时，函效猝不及防地摸了一下对方的脸，“能不能告诉我，你这碗面是从哪里来的？”
那人听到这个问题，缓缓放下筷子，僵硬地抬起头，眼中不知充斥着怎样的情绪。
“你什么意思？这碗面是我自己买的。”语调里明显带着火药味了。
“哦？是吗？我也没别的意思，只不过想问一问，像你这样的家伙，”函效倒也不客气，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顺势拍了拍对方的大腿，“到底哪来的钱坐在这里吃面？”
那人低头看着放在自己大腿上的那只手，又慢慢将视线往上移。
他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那碗面，淡漠的脸上划过一道恼怒的神色。
下一秒，函效只感觉自己的脚趾彻底不复存在了。那人猛地站了起来，狠狠朝函效的脚趾踩了一脚，这一下可真的凶残，直接让函效放声大叫起来。
“你鞋底下扎着钉子吗？！”
迎接函效而来的，是食物的气味，面碗被狠狠扣在他的脸上，汤汁与面条缓缓从他的脸上流下来，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狼狈。
“伙计，我先走了，不用找了！”
那人宛如脱兔一般跑到算账的伙计面前，一记重拳直接将伙计锤醒，还没等伙计反应过来，那人从口袋中掏出几枚碎银，匆匆离去，也没检查究竟给了多少钱。
函效呆呆地站在原地，痴傻一般盯着那家伙的背影。
他听见面碗砸落在桌子上的声音，恍惚之中，他也坐了下来。
“韩笑……你看见了吗？像这样的家伙都比我们更有钱啊，这世道是怎么回事？”
他怔怔地对着韩笑说道，但更多的，像是在自言自语，他不清楚刚刚碰见了怎样的天方夜谭。
“抱歉，我们和刚刚结账那位是一伙的，能给我们两个来两碗面吗？饭钱就算在这些多余的碎银里面了。”韩笑却没心思理他，站在一脸茫然的伙计面前，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试图解释刚才的状况。
函效听着韩笑的话语，有些无奈地抚了抚额头。
“没想到你这家伙也还挺灵活的嘛，总感觉那种话应该由我来说啊……”
他坐在红木桌子旁，一只手托着下巴，脑海之中却回想起刚刚那人宛如月牙一般的眉毛和高高翘起的睫毛。
“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啊，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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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了……希望明年运气能好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