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警告你，如果继续这么盯着我，小心我把你眼珠抠出来。”韩笑撂下一句狠话，也没多么客气地拉开椅子，颇为随性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睛瞟向窗外的天空。
马小帅听见这话，脸都气绿了，原先那因为喝醉了酒而染红的脸此时完全被愤怒又扭曲的表情所占据，他整个人正欲发作，不顾身边函效劝阻之时，函效用力一锤桌子。
这一锤，让桌子旁的二人吓得险些跳了起来。
“韩笑，你可真是个大恶人，他的眼睛又不是写轮眼，你抠出他的眼睛来又有什么卵用呢？！”函效满带憎怒的语气说出来的却是这样一句让众人觉得莫名其妙的话语。
接下来，他举起酒杯，斟满酒之后，猛地灌进自己的嘴里，眼睛一眯，舌尖惬意地一缩，整个人看起来格外自在，双腿一伸，整个人就像是活在酒桌上的神仙。
“这酒加了什么？店小二，喝起来怎么这么suang口？”
“这位客官，我们在酒里面加了点麦片。”
“你怎么不说你加了电脑配件呢？”
函效轻声念叨了一声，抬起头，随即看着两个目瞪口呆，死死盯着自己的呆货。
“看我干嘛？你们各取所需，想吃啥吃啥，想喝啥喝啥。”
韩笑恐怕也觉得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嗓子，但也只是微微动了动嘴唇，一言不发地夹着菜，他确实有些饥饿了，遇上一趟不吃白不吃的午饭，不吃多可惜啊。
马小帅就有些难堪了，他先前才刚刚吃下一顿，如今又面对着几盘散发着油腻气息的荤菜，整个人刚吃下一片肉，他就不由得发出干呕的声音。
函效倒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只是他也没有明说，他咳了咳，再度斟满酒，本就不大的眼睛眯了起来，几颗不算齐整的牙齿伴着他那自得的笑容露出来。
“二位都挺给在下面子的啊，既然如此，那就畅所欲言，把酒言欢，聊一聊彼此的故事吧。”
“俗话说不打不相识，二位的争斗缘何而起，这我不甚明了，但在这浩渺宇宙之中，我们三人在此相见，你们二人在此因为小小的矛盾而剑拔弩张，这都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缘分，是不可忤逆的天数。”
“相逢即是客，哪怕二人彼此之间有什么误会，也希望你们二人能放下彼此的偏见亦或是成见。本就是言语之伤，伤及不了二人的体肤与内心，这点小事，就让它翻过去吧。”
马小帅一听，顿时有些泄下气来，他原以为此人前来是为了惩处面前那位口出恶言的混子的，没想到不过是来和稀泥的。心里有些郁闷。
韩笑冷着眉毛，他将酒杯推开，就权当没听见，自顾自地继续夹着菜。对于他而言，函效目前所说的事情，都是废话，都是不值一提的屁话。
眼见二人都不太给自己的面子，函效有点不高兴了。他捏了捏手心，眼珠子轱辘一转，手伸到口袋里，摸了摸，随即再度露出过度灿烂的笑容。
“二位是不是依然咽不下这口气啊？”
马小帅点了点头，韩笑看了一眼依旧像个没事人的函效，刚想出声向马小帅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之时，一记惊天动地的耳光声响起。
函效毫无征兆地给了韩笑一巴掌，他的眼睛眯成月牙，嘴角疯狂上扬，这一巴掌着实惊世骇俗，直接把韩笑一颗摇摇欲坠的牙齿又给打飞了出去，韩笑整个人也被打翻在地上，看上去格外落魄与可怜。
不过店里大大小小的顾客和马小帅看到这一点，都发自内心地大叫出来：“女子！打得好！”
尤其是马小帅，看到这一幕，心中的愤懑一瞬消散了不少，他猛地一拍桌子，整个人格外激动，那张脸上再度被酒红所铺满。
“兄弟，干得漂亮！真是替我出了一口恶气啊！”
马小帅甚至想当下与函效断袖之交了。
不对，用词好像不太对劲。
“你我一见如故，定当结为好友！”
“义结金兰，邀为同道！二号位有请！”
函效脑子里构想着莫名其妙的画面，他想了想那匹死去的马，心里再度美滋滋的。
他就这么带着放肆又喜不自胜的表情，用那双并不大的眯眯眼，看着地上那个宛如过街老鼠一般的可怜虫。虽说二人早已见过面，但如此悲催又倒霉的韩笑，他当真是第一次见过。
他露出了有些悲伤的笑容，默默看着韩笑瞪大眼睛，捂着嘴巴，鼻血和牙龈的鲜血一同外泄的模样。韩笑就这么从地上屈辱地爬了起来，他茫然地四处看着，一天丢掉两颗牙齿，他的心情不知道是何等的悲伤。
他似乎在想，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自己明明是想来行侠义之道的，结果反而成了过街老鼠，人人恨不得把自己挂到城门楼上去。
“开心吗？好玩吗？还想玩吗？”马小帅喜上眉梢，看向韩笑时笑容也变得猥琐起来。
韩笑感受着半边脸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感，一边咬着牙，目光似铁，他自知这一巴掌让自己清醒了过来，因为他必须要将函效的事情告诉给众人。
他这么想着，纵使脸上带着伤，看上去格外悲催，他依旧扬起嘴角，踉跄着转过半边身子，留给众人一个看起来像是被打傻的表情。
“有的人，被人卖了还帮着别人数钱，真是可悲啊！”
这一句话，意味深长，函效默默听着，表情依然是那般稀疏平常，就像是韩笑所说与自己毫无关联，自己不过是个远方来的过客而已。
马小帅有些糊涂地皱起眉头，刚想发问，韩笑仰天长笑一声，随即用食指坚定不移地指着那个害自己如此落魄的男人。
“马小帅，你听好，就是这个家伙，杀死了你的马，杀死了你绑在套马杆上的那匹马，你若不信，可以亲自出去看看，看看你的骏马的尸体是否还躺在干草堆里？”
马小帅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正欲继续问向韩笑，函效却打断了他的话。
“你何必凭空污人清白，我不过是一个刚刚在这里落脚的旅客，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将莫须有的罪名推在我的头上？”
“况且，我刚刚在套马之时，根本没有看见死马，你所说的，似乎有些不合现实。”
“我与你本不相识，本无仇，本无怨，若是将我错认为某些杀马贼，那倒也无可厚非。但，若是在青天白日之下在我的脸上泼墨，这，着实有些过分。”
函效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些话语，句句里透露出诚恳与谦卑，明明看上去并不英气逼人，但着实带有让在场之人深思的君子之气。
“我先前打你确实不妥，仅仅是为了让你平复下心情。”
“就这么贸然出手，将你当做恶人也是我的不对，我函某人在此赔罪。”说着，函效双膝一跪，在众人愕然的表情之中正欲做稽首之礼时，韩笑叹了口气，没有犹豫太久，将函效拉了起来。
“算了，时间会证明一切的，虽说你是个烂渣，但……也没有必要向我这种人跪下双膝，”韩笑内心没有纠结太久，他摸了摸自己缺牙处的牙龈肉，表情有些微妙，“这顿饭，就当做你对我所作所为的补偿吧。”
函效听着韩笑透露出无奈语气的话语，淡然露出有些落寞的笑容。
“那就谢过仁兄了，记得，别在酒桌上说出真相了，别破坏了如此融洽的氛围。”
悄悄凑在韩笑的耳边，函效说出这一番话，韩笑没有回答，只是无奈地点了点头。韩笑与此同时，望向那个不知所措的马小帅，心中多了几分怜悯，也多了几分鄙夷。
真的是蠢到家了。
……
“韩笑小老弟，你可真是蠢到家了！如今江南这么乱，不好好在大西南待着，没事往那边跑作甚，还这么一个人前去，凭你那三脚猫功夫，半路被抢得只剩裤衩都算三生有幸啦！”
马小帅醉醺醺地眯着眼睛，一手勾着韩笑的肩膀，像是在看笑话一样打量着身旁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子。
“少……少废话，老子比你想象中，牛逼太多！不是我跟你吹……吹哔，我一旦拔出七杀剑，半个武林都将为之颤抖，另外半个武林的能人也会被吓得屁滚尿流！”
从不沾酒的韩笑此时醉得颠三倒四，脑袋靠在马小帅的肩膀上，眼皮都快睁不开，他躁动地摇着脑袋，表情里透露出醉酒之后晕乎乎的难受感。
“你看，你看这个韩笑，才喝几杯酒，就醉了，真的太逊了！”
函效指着韩笑，看上去依旧很清醒的他露出了得意的表情，对马小帅说。
马小帅感受着自己肩膀上的重量，心里顿时又生一股豪迈之情。
“这个韩笑就是逊了！”
“ん？听你这么说，你很勇哦？”
“开玩笑，我超勇超会喝的啦！”
“超会喝？很勇嘛……”
接龙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结束了，马小帅就像是喝了一杯昏睡白酒一样醉倒在地上，看上去就像是一滩烂泥。
与他一同倒下的，还有韩笑，他们二人就这么醉倒在地上，原先互不对付的二人此时变得如此亲密，不论是肉体上，还是心灵上。
噫！
函效摇了摇脑袋，他那贼眉鼠眼再度出现，他将韩笑搀扶起来，同时乘机将马小帅行囊之中剩余的那些财宝与不知从何而来的首饰放进自己的腰间，整个人邪魅一笑。
“走了，韩笑，你不是说要聘请我做你的保镖吗？”
“是……是该走了……”
“那就走了，马小帅，后会有期！”
函效对地上那个昏睡过去的男子留下最后一句话，搀扶着韩笑一同往餐馆外走去。
他心中想的是，最好以后不要再见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