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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葬傀演武

  

在送立春回到女生宿舍并且安顿好之后,我顺着原路折返。

所谓的长安街是一条几乎贯穿了杨隋首府常安西边城市的巨大长街,如果从上空俯视的话,整个常安就像被切开的方形披萨一样,而切开的开口就是那一条长安街。长安街最中心的地方就是葬漆桐教导院,北边是武器制造的各个工业商店和最尽头的男生宿舍,南边则是生活类商店和急救与医疗中心。

所以送完立春之后,我还要沿着长安街往回走,大概要半个小时才能够走得到男生宿舍区的门口。

所以所谓的教导院是一个很宽泛和广义的概念,并不单指葬漆桐教导院本身,有的时候还囊括了整个长安街所有的葬傀用设施。

就在我行走于一段平常没多少人走的林间小道之时。

周围原本昏暗的灯光在发出细小的灯丝爆裂声之后湮灭。

环绕在我周身的只有黑暗,如水般稠密。

啊,一瞬间的心慌……开玩笑,怎么可能。

这可是我最熟悉的领域。

刺客是属于黑暗和静谧的,这点自这个职阶在历史中登场便不存在任何异议。

攻击来自两个方向,一前一后,既可能是出自一个人的手,也可能是两个人进行的夹击。如果是前者会因为视野受到限制,前后攻击之间可能会产生一定的不适应和硬直,容易找到破绽,如果是后者,那么要更加专心的应对。

毕竟两者交错而过的攻击,如果不是两个暗杀者在多次暗杀中培养出了默契,那么很可能会造成误杀。

怎么办呢,用于格挡的匕首并没有重新购入,真是失算。

只能够用手抵挡了。

这种以冲击的单一形式发起的刺杀。

闭上眼感受到了袭来的刀锋的方向,抓住了其中一人的手腕,然后以自身为轴心,以四两拨千斤的技巧甩向了相对的方向。

但是并没有撞到另外一个人的实感。

被躲开了?

一瞬间做出的判断让我迅速向前翻滚。

同时在身后听到了短刃划破了空气的冰冷声音。

夜空中的寒光几乎是一闪而逝,短刃在破空的时候似乎使用了什么技能,发出了白光。

就是这一瞬间,发出的白光让我确认了对方的位置。

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

不过,这下你就别想逃了。

用双手止住了前翻的势头,双脚朝着那个人影顶了出去。

吊鼎牛足。

如果使出全力的话,普通人就此会因为无法卸力脾脏破裂而死。被踢到的人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哼鸣。不过因为同是刺客职阶所以我很清楚,对方的防御和体力未必有那么强,受了这一击不花个一时半会儿是起不了身的。

打倒了一个,另外一个似乎这个时候又在黑暗里隐匿起了身形。

从我的死角刺了过来,依旧是最简单最直接最有效的冲刺击杀。

对于我来说,因为熟悉,所以死角不再是死角,感知被释放到了全方位。

但是刺来的匕首上划过的白光却让我一瞬间心悸了一下。

在成为刺客的那一天起,就要杜绝任何冒险的行为。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被教导的。

所以我并没有打算擒拿或者空手入白刃。

而是调整了重心,闪向了旁边。

就在这个时候,简直就像是整个空间都停滞了,只有那把匕首在不断加速,一瞬间突破了我极限时的三倍速。

匕首上特殊的符文在一瞬间展开,那像是地图一样的纹路就如同扩散的光圈一般在整个空气中跌宕。

虽然只有那一瞬间。

如果刚才没有躲开的话,那么贸然直接对上匕首的我的心脏,就会以超出我反应的速度被贯穿。

只要闪过就行了。

消杀错手。

我用两只手错开了刺客拿着匕首的肘关节。

发出了轻微的“咔擦”一声,大概是脱臼了。

这个时候灯光才徐徐亮起。

大概前后只有二十秒的时间。

这个时候在我眼前的,是躺在了小径边捂着腹部的少女,看来是被双脚踢到腹部之后又撞到了树木,这个时候有点奄奄一息的样子,看来是我踢得太重了。而站在我面前,因为肘关节脱臼所以垂着手一脸苦笑的少年,手倒是还握着那把匕首。

“好久不见了啊。”

我拍了拍因为双手撑地而全是泥土和灰尘的双手。

“好久不见了,哥哥。”

多么令人感人的兄弟重逢场景啊……

如果我手上真的有匕首的话,就会一刀捅进他脑子里搅成脑花来进行庆祝。

一脚勾住了他手上的匕首,握在了手中。

“说吧,你来常安有什么目的,如果说的不清楚,就一刀结果了你。”

这不是玩笑。

我真的很想这样干。

为了向眼前这个名叫鹿要离的家伙、以及其身后的整个家族进行报复。

“我考到葬漆桐读书哦。”

“骗谁呢?”

几乎不用思考就是假话,家族不会把一个第一顺位继承人放到跟家族有敌对关系的族人同一个势力里,就像不管是现在的江东谢阀还是蜀中诸葛家,为了士族的延续,子孙选择了不同的主公效力。

我是被认定为无法觉醒葬傀而被逐出家族的弃子,对家族的怨恨我想不仅是眼前这个不问世事的傻瓜鹿要离,还是鹿要离和我共同的父亲,刺客家族鹿家现任家主都无比清楚。

如果不是遇到立春的话,我现在已经死了。

别说葬傀了,甚至连生命都会失去。

在作为一个刺客被培养并塑造的世界在因为遭受否决的一刹那崩塌的时候,就是那样惨不忍睹甚至狼狈的活着。

“父亲说,哥哥你不会这样干的。”

鹿要离一边笑着一边这样说。

匕首柄上绑的绳子陷入了我的手心里,因为过于用力。

“那家伙要自以为是到什么程度啊。”

没错,那个曾经将我以杀人兵器方式培养起来的人,他的话根本在我心中起不了任何波澜。

动作并不需要多花哨,刺客最不需要的就是花哨的动作,最为质朴和简单的,就是最好的。

就像我即将刺入鹿要离心脏的这一招。

速度快到连划破空气的声音都已经跟不上了,大臂带动小臂然后转动手腕上翻刺击的动作,就像甩出一根手臂长短的鞭子。

鹿要离似乎很惊讶,这我能够从他眼神里看出来,然后他采取的行动是重心后移向下意图躲过这一刺,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秒就会死。

在快要划破鹿要离衣襟的时候,被人阻止了。

本来因为腹痛而倒在了树下的女孩,大概是见势不妙,冲过来阻止了,应该是从鹿要离那声“好久不见。”开始就往这边冲了过来,于是速度在此刻到了最大值。

她用双手握住了匕首的锋。

洁白如玉的双手,如果是正规的空手入白刃手法,或许还能够接的下,但是因为是握住,所以只要我稍加用力,女孩如削葱般的手指就会一截一截如同血色的樱花散落在空中。

这样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我最后留手了。

短发的女孩喘了喘气,看来受了我一击还赶了过来挡招给她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损伤。

“谢谢你,少爷。”

她这样说道。

露出了一副得到了救赎的表情。

最终匕首只是在她手心划下了浅浅的一道红痕罢了。

这个时候鹿要离才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冷汗顺着他额头滑下。

“回敬你刚刚朝着我心脏的那一刺。”

我不想管他的事了。

因为灯光昏暗的关系,刚刚并没有看清女孩的容颜,等到看清之后,就再也提不起想要把鹿要离杀死的兴致了。

我把他那把可能用于触发葬傀的匕首插在了地上。

“那么,为什么在这条路上伏击我?”

我避开了女孩久别重逢泫然欲泣的视线,蹲下来,看着鹿要离。

这个理论上来说刺杀技术应该比同年龄的我要强上很多的弟弟,这个世界上傻瓜中的战斗机。

“因为父亲给我定的目标就是,趁着哥哥没死之前将哥哥杀死!”

倒是正大光明的说出自己的目的来了呢。

真是笨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

越是纯粹的人越是能够追求到所要追求的东西。

大概就是指这样的人了。

“滚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的心脏就不是你的了。”

我很讨厌鹿要离,因为鹿要离那单纯到蠢的笑容底下,总是有着很浓的血腥味。

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浓厚。

越是单纯的人,越是可怕。

我站起身,从他和她身边走过,视线不经意的从短发少女那边掠过。

而后者则很恭敬的对着我鞠躬。

这幅画面有多少年没有见到了呢。

“谢谢,少爷今天的手下留情。”

“别叫我少爷了,我和鹿家完全不想有任何的交情……”

与我不一样,她对于鹿家的归属感要强很多,可能鹿家之于她,就和立春之于我差不多,所以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有点受伤。这家伙的性子看上去好像还是一般的柔弱,不知这几年又吃了多少家族里的暗亏。

叹了口气。

“好久不见了,高晓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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