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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思想品德俱乐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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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0-第十章

哑光的黑色长刀霎间脱鞘而出,刀刃尖部沾染着寒光化为一条细线,撕裂空气,如同流星般在杰瑞面前转眼而逝。

死亡近在咫尺,冻结了杰瑞心中的所有愤怒与狂躁,已经冲向持刀女生的杰瑞意识到自己犯下了致命错误。

本能反应强行驱使杰瑞整个人以夸张的角度极限后仰,双膝跪地的瞬间后脑几乎贴在地上,银色的项链随着身体的剧烈运动从领口里被甩了出来,惯性使他在地板上滑向女生,下巴与横扫而过的黑色长刀以毫厘之差错过。

女生拔刀前的动作还印在杰瑞的视网膜上,下一瞬间女生的长刀已经出鞘出现在身体的另一侧,杰瑞根本没看清那一刀的走向,甚至没有觉察到长刀从眼前袭过的轨迹。

与持刀女生错身而过的瞬间,杰瑞立刻动作灵敏地向侧面翻滚,尽量远离这个持刀的女生。

下意识地握住挂在胸前的吊坠,当手触碰到吊坠的瞬间,项链发出一声微响,连同胸口的大片衬衫一起碎落在地,杰瑞慌忙打开吊坠,所幸吊坠本身并未受损。

阿比盖尔的微笑,永远定格在吊坠里的照片上,紧握手中给予自己温暖的银质吊坠,被切开的项链断面上布满了细小的锯齿,它们扎透了杰瑞双手缠着的绷带。

杰瑞逐渐冷静下来。

这项链见证了他与自己女友此生的最后一面,但现在不是伤感回忆的时候。

扔掉了还剩下半截的银项链,杰瑞将吊坠揣在裤子后面的兜里,尽全力尝试平稳自己的呼吸。

“大叔您这是想去哪啊?我允许过您到处乱跑了?”

女生腔调怪异的话语冻住了拉佐尔悄悄爬向吧台的身子,他一脸紧张地回头,却发现那女生苗条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身旁。

拉佐尔伸出的手,只差一点点就能够到落在地上的手枪…他在心中不断咒骂着自己的倒霉。

“我……”

没等他讲完,持刀女生微笑着冲拉佐尔的腿挥动手中的黑刀。

刀刃猛然斩裂空气,银色闪光所到之处皮肉绽开,布料崩裂。

拉佐尔的脚踝**净地切断。

无法抑制的疼痛,几秒钟后才随着开始四处乱溅的鲜血传回他的脑子里。

“F**K!!!!!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脚啊啊啊啊!!!!”

他开始撕心裂肺的惨叫。

欣赏着拉佐尔的惨叫,持刀女生露出了诡异的微笑,脚踝喷出的血如同雨幕,在她灰色的校服外套上印染着不断绽开的朵朵嫣花。

她斜过头,闪烁着兴奋的黑色双瞳转向杰瑞。

几滴血沾在了她白皙的脸上,宛若一抹胭脂红。

“该你了,帅哥~”

那女生并没有立刻追上杰瑞,转过身的她一手持刀一手握鞘,脚步中的从容暗示着杰瑞——他已经无处可逃。

杰瑞调整着呼吸,眨动眼睛——

——仅仅是转眼瞬间,她沾满鲜血的身影以不可能的速度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手中的黑刀发出低吼刺向了杰瑞的心脏。

那把黑色长刀在释放着低沉的蜂鸣声,这不是杰瑞的错觉。

面对着即将刺穿心脏的刀尖,已经有点适应对方节奏的杰瑞拼命向后翻身,躲过突刺,咬紧牙根在翻滚中凭感觉冲女生的脸一脚横踹,却感觉脚底踩空,什么都没有踢中。

女生歪头一躲,轻易避开了他的横踹,但杰瑞已经收回自己灵活的腿,以单臂支撑起自己整个身体,两腿齐并腹部发劲,双脚同时用力冲她的胸口再次猛踢。

女生行云流水地把长刀收回鞘内,双手紧握刀鞘两边末端将其抬在胸口前,轻而易举地瓦解杰瑞用尽全力的一次攻击。

从容地呼气,她在手中注入了力量——

——杰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只感觉自己被无情地弹开,整个人向后面飞出几米,粗暴地滚了几圈,后背撞上了舞池中央的钢管舞台边缘才停住。

杰瑞狼狈地爬了起来,用缠满绷带的手背擦掉了开裂嘴唇上的血,浑身游走的闷热感变得难以容忍,杰瑞稍微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沾满了血与污渍,胸口已经破烂不堪的衬衫,于是他一把抓开领口,将上身的衬衫扯掉。

满是汗水,肌肉线条相当丰满的上身暴露在聚光灯下,他的皮肤上密密麻麻地刺满了黑色线条状纹身。

那些并不是单纯的黑色线条,每一条纹身都是一句引用自圣经中的戒言,它们缠绕着杰瑞整个上身,如同罪孽的锁链,束缚着他的肉体与灵魂。

每一条纹身,都重复着这一句话:

“ThoughIwalkthroughtheshadowvalleyofdeathIshallfearnoevilforyouarewithme...”

(我虽然行过死亡的幽谷,但我无所畏惧,因为你与我同在。)

杰瑞低声祷告,那是对自己施加的精神暗示。

“嘻嘻。”

女生的微笑如同挂在脸上的面具,始终没变过,她掂着手中已经回鞘的黑色长刀,对杰瑞这种在女生面前爆衣的行为感到非常无趣。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几步,按照刚才女生那种反人类的步速,接近杰瑞只是一晃眼的事。

脑海中不断朗诵的那句戒言,帮杰瑞找回了集中力。

他身后是比周围要高出大半截的“山”字形舞台,那上面有几根脱衣舞女用的钢管,被安插在几个舞台之间。而台面上布置了一片片高低不平,很容易踩空的小台阶。他左手边几米外有一个吧台,那后面立着一个插满了酒瓶的菱形架子。

余光中,那些被绑在一起没法行动的童妓们,让杰瑞的心底重新燃起那股怒火。

他不能倒在这里。

吸气,吐气。

视线交错。

杰瑞突然双手搭在舞台边缘,向后方撑起身体——

——刚才他站的地方已经被银色闪光劈过,而此时的他已经完美往后空翻,双脚踏在了钢管边缘的台阶上。

女生一跃登上舞台,紧跟不断后退的杰瑞,她根本没有在意脚下的台阶,即使穿着高跟筒靴其步伐也极其稳健,犹如在平地上狂奔。

银色刀光忽明忽暗地不断冲自己劈来,杰瑞没有片刻喘息余地,只能拼命左躲右闪,本以为这狭窄不平的舞台会限制她的脚步,但此时杰瑞只能为自己的天真感到后悔。

她抽回向下劈砍的黑刀,粗大的刀柄在她手中如同圆珠笔般轻易转动,整把刀被她反手握住,横向劈去。

杰瑞没有料到她居然留了这么一手,急忙爆发小腿全部力量向后跳跃,瞬间抓住了脱衣舞女用的钢管,借助惯性在钢管上转了一圈,以退为进,右腿横扫她已经暴露出空隙的头部。

那女生弓腰后退一步,拉开了与杰瑞腿之间的距离,为她的刀创造出了攻击空间。

寒光劈过,杰瑞感觉自己鞋跟下一大块东西**净地削掉。

但被削掉的不仅仅是杰瑞的鞋跟。

钢管突然断裂,还处于转动中的杰瑞急忙松手,整个人被甩了出去,他赶紧在空中调整姿后空翻落地,回到了舞池的地板上。

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右脚跟下失去了部分重量,不过万幸这条腿仍然健在。

“原来你鞋跟和鞋尖里都填满了铁块,怪不得砍起来很有手感。”

语调里带着愉悦,持刀女生从舞台上跳了下来,皮靴上挂着的铃铛在不断作响。

“…喜欢吗?下次…我送你一双怎样?”

完全喘不过来气的杰瑞不忘调戏着对方。

女生愣了愣,咧开嘴角发出甜美的笑声。

那不符场合的笑声回荡在舞台周围,简直就像索命的女妖游荡在身边一样。

杰瑞不清楚这个女生是谁,也不明白为什么她这种贵族学校的大小姐会出现在TXe这种场所里,更没法想象她居然能够如此娴熟的操着又硬又宽的黑色长刀。

这些都不是问题,他只想解决眼前这个女生,仅此而已。

即使一开始杰瑞觉得先下手攻击她可能是个错误,但目睹了她笑着砍断拉佐尔脚踝之后,杰瑞就告诉自己这个判断绝对没错。

摸着自己浑身上下开始不断往外冒血的细小伤口,杰瑞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被她的刀刃触碰过,他想起了她第一次冲着心脏刺来时,黑刀所发出的低沉蜂鸣…也许这把刀不需要完全砍到物体,便可以造成伤害,否则杰瑞无法解释为何自己的身体上会出现各种角度留下的刀伤,虽然每个刀口都非常浅,但表面摸起来却相当不平整,皮肤都如同锯齿般裂开。

刚才他的左闪右躲仅仅是“勉强”避开了长刀的横劈竖砍,因为每次刀刃都无尽贴近自己的皮肤。

这简直是超能力的范围了——杰瑞感觉眼前的女生与心中某人的影子越发接近,甚至可以完全重叠。

脑海中闪过的名字几乎要从杰瑞的嘴边蹦出来。

在这里被看扁了的话,自己怎么还能跟在那个影子后面继续前行?

杰瑞紧握双拳,突然换了个站姿。

不同于他以往随着节奏跳来跳去的舞姿,他现在两腿一前一后,侧身而立,以右肩面对眼前的女生。

见杰瑞的架势终于有所改变,女生收敛了心不在焉的态度,停止了地耍弄长刀的动作,刀柄转向,刃尖直指杰瑞的头,而如同面具贴在脸上的微笑也终于有了点变化——她嘴角裂的更开了。

“要不要我再陪你跳一支舞呢,帅哥?”

“随时欢迎。”

是时候换一种节奏陪她跳了。

站在舞池中,杰瑞与女生再度对持。

下一秒,杰瑞如同疾风迅雷的侧踢打开了僵局。

当杰瑞冲女生的脖子斜踢时,她下意识反应用手中的长刀竖砍对方踢向自己的腿。

寒光劈开空气,却传来了攻击落空的手感。

刚才那一脚是假动作,杰瑞在她挥刀的瞬间就已经收回自己踢出的腿,整个人几乎在空中横向朝地板落下,单手支撑住了身躯,以手臂为中心转动身体横扫她的小腿。

女生从容地后退几步,但杰瑞并没有停止旋转,他的另一只手也撑在了地上,双腿叉开,如同装上利刃的螺旋桨继续扫荡她的下盘。

女生挥动着剑鞘挡开了旋风般转动的双腿,杰瑞突然双手用力推向地板,整个人弹了起来,在半空中完美翻身,冲她的肩膀一脚猛砸下去。

她侧身躲过杰瑞如同钢鞭的腿,却没想到他单脚落地的瞬间,另外一条腿已经闪电般地抽向了自己的侧肋,她反应迅速地后跨一步,手中的长刀随着手臂划出一道完美的半圆,却只擦到了杰瑞的手臂。

手臂甩出的血液冲女生的脸飞去,她下意识地用刀鞘去挡——杰瑞抓住了这一瞬间的机会,准备用膝盖冲她没有防备的腹部猛击。

可她几乎接近超能力的第六感让她连看都没看,冲着杰瑞所在的方向随手横斩。

“Sh*t!!”

杰瑞不由得大骂,用力向后跳动翻滚,胸口仅仅以毫厘之差错过了她的刀。

和她拉开了几米距离,杰瑞紧捂刚才被轻微触碰就已经完全爆开的绷带,血渗透了缠绕双手的绷带,在地板上留下一串四处溅开的暗红轨迹。

杰瑞的动作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拖泥带水的花哨,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这时候再“跳舞”的话,估计会被黑色长刀瞬间斩杀。

而看着眼前持刀女生几乎面不改色的样子,杰瑞只能接受他们之间天壤之别的实力差距。

刚才这一回合的交锋,不仅自己没能碰到对方的衣角,反倒是自己的西裤与双腿上出现了多道伤口。

“有意思。”

女生嘀咕了一句,终于决定稍微认真起来,不准备给已经浑身布满伤口的杰瑞再留任何机会,她觉得自己对眼前的金发男生已经腻了。

于是她松开了手中的鞘,向身旁甩动黑色长刀——刃上沾染的血在她周围的地板上形成了不规则的半圈。

然后,她用双手架起了刀,肩膀周围散发的压力几乎令人窒息。

果然亚裔总有点邪门歪道的小把戏,什么气功和发力…看来这女生总有自己对付不过来的手段啊。

杰瑞暗暗叫苦,又一次变换了站姿,但他很清楚无论怎样尝试用假动作迷惑她,自己都根本没法贴近这个挥舞着黑刀的女生。

只有利用周围的环境才能赢,要不然,死在这里的就是自己了。

一圈黑色逐渐笼罩了杰瑞视线的边缘,肺里面感觉被灌入了滚烫的铅,伴随着灼热的胸痛,每次呼吸都异常困难。

是时候戒烟了——杰瑞开始认真考虑这件事。

不断流淌的汗滴与伤口周围的深红血液粘稠地混在一起,让他上半身看起来血肉模糊。

女生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向杰瑞迈出一步。

杰瑞立刻掉头就跑,冲着刚才舞台旁边那个有酒架的吧台舍命狂奔,诡异的铃声伴随着急促的脚步立刻紧跟杰瑞,如同穷追不舍的恶鬼。

他一手撑在台面上,整个人轻松越过吧台,身体完全下蹲——

——头顶上闪过了一道银光,准确地劈开了半秒前自己头盖骨的位置,吧台上的玻璃杯被横扫过的刀风打翻,碎了一地。

她冲着杰瑞的位置转刀竖劈,只见黑色长刀将她面前的大理石吧台与木质台柜一并切开,如同分割奶油般轻而易举。

然而双手间再次传来砍空的感觉,她急忙抽出长刀,灵活地顺着台面滚进了吧台与酒架之间的狭窄空间,却发现杰瑞已经侧翻躲避,起身,回手从酒架上抽过一瓶还没打开的威士忌,冲她用力抛了过去。

她刀身轻转,刀尖刺入还处于半空中的酒瓶,于是啪啦一声,那瓶威士忌在半空中炸裂。

碎片四散落地之前,杰瑞已经冲那女生凌空一脚,被周围狭小空间限制住的她只能抬起双臂,硬是挡住了杰瑞用尽全力的飞踹,已经没法挥动长刀的她被向后顶开,后退了几步。

被灌满了铁块的鞋底直接踢中,她感觉自己的前臂火辣地痛着,而反弹回来的杰瑞如同体操运动员,在半空完美后翻双脚落地的瞬间,继续逼近已经没法挥刀的持刀女生。

杰瑞侧身前跃,冲女生的脸一击左直拳,但被她用双手紧握的刀柄挡住,右臂紧跟其上,勾拳打向她毫无防备的胸口,却没想到她高抬左腿,高跟靴底直逼杰瑞鼻梁戳去。

腿踢拳挡,臂伸掌推。

两人在狭窄的吧台后都抛弃了自己熟悉的战斗方式,改用粗暴直接的拳打脚踢互相殴打。

以为那女生不能用剑自己就会占到便宜的杰瑞,反而被持刀女生的空手反击逼上绝路。

视线周围的那圈黑色逐渐变红,喉咙深处的铁锈味越来越浓,他开始感觉那女生的身后出现了残影。

持刀女生也注意到了杰瑞动作中的迟钝,她突然后迈一步,把黑刀抬至齐眉高度,刀尖直指杰瑞,双腿蓄力再次向前弹跳,仿佛在尖叫的黑色长刀奔着杰瑞胸口刺去。

杰瑞死命往身后吧台外的空隙跳跃——

——同时,他用尽身体里残余的最后一点力气,将吧台上方悬挂空酒杯的架子向下扯。

被拉扯的架子瞬间坍塌,无数玻璃杯与铁架本身如同瀑布般笼罩了持刀女生。

他觉得自己可以闭上眼睛了,因为这下她肯定会受重伤,并没有因为对女生下手而感到自责,杰瑞告诉自己眼前这个亚裔女生已经不属于高中女生的范畴。

不,她到底是不是“人”都是个问题。

“嗬!”

她一声低吼,手中的黑色长刀随着双臂的挥动在她头顶划出了一道残影,还处于半空中的玻璃杯一刹那同时粉碎,无数透明碎碴如同手榴弹的弹片四散开来,霎间将杰瑞包裹在了其中。

跳出吧台的杰瑞,感到后背无情地撞在地板上,他本能地用手挡在自己脸前,使得上半身与胳膊上插满了细小的玻璃碎片,已经完全喘不上气的他痛苦地躺在地上,想不明白刚才那女生做了什么。

同样暴露在玻璃碎片组成的风暴中,那女生居然毫发无伤,甚至没有一片碎片靠近了她。

她的剑在挥砍中制造出了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护盾,时刻保护着她自己。

这女生果然已经不是人了。

杰瑞艰难地用插满细小玻璃碎片的胳膊肘支撑地上半身,一点点向后拖动身体,视线在天旋地转,心脏在发狂地跳动,肺部随时要爆炸,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做出任何反抗。

尽力了,自己真的已经尽力了。

随着迈步响起的铃铛,女生一步步走向了躺在地上痛苦喘气的杰瑞。

“杰瑞·安德烈…”

不知为何,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

杰瑞神情恍惚地盯着她咧开的嘴角,那笑容真是可怕。

“你纹身的品位真够差劲啊,还引用圣经的经文…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救世主吗?”

仿佛在享受着杰瑞的痛苦,女生慢悠悠地踏着优雅的脚步,一点点逼近还在不断向后爬的杰瑞。

杰瑞墨绿色的瞳孔开始扩张,变得暗淡。

于是女生恢复了单手拿刀的姿态,伸出手臂,用刀尖指向杰瑞的头:

“没想到你比传闻更幼稚…你以为自己是正义的使者?还跑过来一个人与黑帮斗殴?你可真逗。”

她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手中的刀尖几乎顶在了杰瑞的额头上。

黑色哑光的刀背上,布满了豁口与裂痕。

“花拳绣腿是没有用的…”

但她的声音已经无法传到杰瑞的耳中,他仿佛听见了死去女友在耳旁的轻声低语,一片血红的模糊视线里已经没有了持刀的她,没有了被聚光灯照亮的舞台,没有了那些童妓。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与记忆中的场景重叠。

杰瑞恍惚的意识仿佛回到了一年前的那天晚上

他失去了一切的那晚。

震耳欲聋的低音炮将音波传向舞厅的每个角落,令地板与墙壁微微颤动。

迷幻系(Trance)的电子音乐节奏感极强,伴随着几乎随时可以震破心脏的音波,将舞池中扭动身躯的男男女女推向了一波波疯狂的高潮。

绿色的激光线条从安置在二楼的发射器中不断射向楼下的舞池。

那线条随着闪烁的灯光扭曲弯转,时而扇形散开“扫描”着人群,时而化作一条闪电,在保持着暧昧距离的男男女女之间穿行。

站在二楼音响室里的DJ头戴着巨大的耳机,抓过酒瓶吞下几口啤酒,一边颠头晃脑一边切入下一首歌,重叠的节奏与加重的低音进一步挑起了楼下跳舞人群的情绪。

空气中弥漫的荷尔蒙与烟草大麻味混在一起,令人迷醉。

杰瑞随着音乐轻轻点头,晃动身躯,与偶尔从身旁经过的女生交换暧昧的眼神,没有忘记将手中混着雪碧的伏特加一饮而尽。

他享受着这周围的一切,这种让人迷失的疯狂。

虽说未成年的他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场所里,更不应该喝着烈酒。可对于杰瑞来说,只有每天晚上的夜店生活才能让自己找到归属。

为了弥补常年奔波各地没法陪着杰瑞的罪孽感,杰瑞的父母在物质生活上满足了他的任何要求。

可对于杰瑞来说,金钱与物质无法填充他内心的空虚。

只有被酒精与香烟麻痹的感觉,只有被暧昧的女生与疯狂的男生包围时…他才能真切地让自己明白“活着”的感觉。

只有这时候,他才不会因为独身一人的孤寂而感到恐惧。

楼上的DJ仰脖喝光了手中的啤酒,随意将酒瓶往脚旁一扔,再度切歌。

熟悉的旋律从舞池四面的扬声器中传出,杰瑞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与低音炮的节奏同步。

这是他最喜欢的一首Remix快摇舞曲。

本想回到坐在舞池外的桌子旁,正抽着大麻和水烟的几个年长“朋友”身旁,杰瑞改变了主意。他随便叫住一个已经被低音炮震的迷眩的黑发女孩,潇洒地将自己手中的空酒杯留在了她的手中,轻颠脚步走入了狂热的男女人群中。

深呼吸后,杰瑞张开双臂,仿佛将周围跳舞的人都推开,为自己清空了表演的舞台。

电子合成的鼓点与音符与他的身体完美融合——手脚的舞动,脖子与肩膀的扭转,身体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每一次转身与踏步,都让他成为了整个舞池的焦点。

杰瑞空翻倒立,时而用手支撑身躯旋转,引起周围男男女女的羡慕与赞美。

于是更多人加入了他的行列,放开了自己拘谨的身躯,与他一起大胆跳舞。

低音炮的节拍与杰瑞的步伐同步,肢体的动作仿佛将节奏与音符用视觉形式再现。

楼上的DJ注意到了楼下这个白人小子的精彩舞步,十分默契地调动混音器面板上的按钮。

音乐的节奏感变得更强,最后在逐渐积攒起的前奏中用一声重音结束了这曲子,切入了下一首曲子。

杰瑞停住了脚步,从周围的人群中发现了那个拿着他酒杯的黑发女孩,动作潇洒地转了一圈,从她的手中拿回了自己的酒杯。

已经被他出神入化的舞步彻底迷住,黑发女生脸色红润地靠近了他,在他的耳边大声喊道:

“你跳的好棒!”

“还想看吗?”

察觉到了对方话语中的含义,杰瑞没等那女生开口回答,已经抓着她的手走向了相对人少的酒吧区域。

震耳的音乐无处不在,但离开了舞池后人群中的燥热也逐渐冷却。

和杰瑞经常一起出来混的几个年长朋友,都用充满赞同的眼神目送杰瑞搂着那个黑发女生的腰。桌子旁的几人吹起了口哨,有人直接举起酒杯冲他竖起了拇指:

“别让你女朋友知道啊!”

“就是就是,速战速决!”

杰瑞自信地微笑,搀扶着那个有点喝醉的女生来到吧台旁坐下。

“来两杯龙舌兰。”

态度随意地命令着酒保,杰瑞大胆地欣赏黑发女生几乎要撑破上身单薄衬衫的丰满胸部。

两人并肩坐在吧台椅上,脸之间的距离十分微妙。

“你一个人吗?”

看出坐在自己身旁的杰瑞比自己更年幼,黑发女生笑着问道。

“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杰瑞墨绿色的眼中闪过一丝调皮。

被他身上散发的成熟与一种别样的幽默感逗乐,黑发女生把脸靠了过去,仔细打量他样貌端正的脸。心中的那种躁动开始波动,在酒精的作用下被放大。

酒保将两小杯龙舌兰放在两人面前,他们同时轻碰酒杯。

“待会我教你怎么跳舞。”

“好啊。”

说着,杰瑞与黑发女生同时仰头饮尽杯中烈酒,火辣的感觉从头渗透到脚趾头。

两人的视线对上了,身体深处的那股燥热越来越强烈。

杰瑞知道今天晚上他肯定不会寂寞,估计眼前的女生会很喜欢父亲新买给自己的BMW跑车——

“——杰瑞,你在干什么?!”

愤怒的女声从身旁传来,而坐在杰瑞身旁的黑发女生突然脸色大变,尴尬地从他身旁起身离开。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杰瑞,感觉自己的脸上被狠狠地抽了一耳光。

脸上火辣的痛终于让他回过神来。

自己的女朋友阿比盖尔那棕色的瞳孔中几乎要喷出火来,穿着一套运动服的她气急败坏地揉着自己的手,站在杰瑞身边。

“我——”

“——闭嘴!你不是跟我说你去杰森家里烤肉去了吗?”

“……我们刚烤完。”

本想继续找理由的杰瑞,却打住了自己的话。

阿比盖尔的眼角闪过泪光。

“为什么你总要对我撒谎?”

意识到这情况可能会变得比想象更糟糕,杰瑞急忙从吧台椅上起身,想要和她解释今天晚上自己的“安排”。

“阿比,我们换个……”

“你闭嘴!刚才你是不是想亲那个女人?刚才你是不是一直盯着她的胸看?!真好啊,你和她上床的时候我要是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还会继续撒谎啊?”

“…不是…”

“为什么你总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你总要背着我来这种地方?”

阿比盖尔一脸失望地摇着头。

“……”

杰瑞无言以对,因为面对比自己大2岁的阿比盖尔,杰瑞总是像个弟弟一样受到她的照顾。

其实杰瑞时刻陷入着纠结,他知道阿比盖尔并不是完全反对他出来Party,也知道阿比盖尔非常理解他复杂的身世与背景。

她是个相对保守的女孩,在他眼中不仅扮演了姐姐一般的角色,更重要的,她的成熟让杰瑞找回了自己缺失多年的母爱。

正因为这些复杂的感情,杰瑞才选择了相貌平凡,并没有名模般魔鬼身材的她,因为他觉得阿比盖尔对于他来说不仅仅是个在舞会上认识的女友,她是自己身旁最接近家人的存在了。

可杰瑞又无法拒绝那些比自己年龄大几岁,但都喜欢和自己一起混的朋友们,他们虽说都是有点复杂背景的人,但杰瑞喜欢与比自己年龄更大的人接触。

这样,会凸显自己的成熟。

于是每天晚上都被拉出去过着纸迷金醉的夜生活,杰瑞活在一个夹缝里——夹在朋友的期待,以及阿比盖尔对自己的爱之间。

他本想伸出手搭在阿比盖尔的肩膀上,却被她动作激烈的甩开。

“别碰我!”

“不要这样,阿比。”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或许是最近积攒的压力影响,杰瑞开始对阿比盖尔这种态度感到极度反感。

“看着我的眼睛!不要看别的地方!你告诉我杰瑞,你有真的听过我跟你说的话吗?为什么你还跟那群人渣搅在一起?你真的以为那群人把你当成了兄弟?你知不知道他们只是希望你能帮他们买单呀!”

阿比盖尔用憎恶的眼神瞥了下酒桌那边杰瑞的几个朋友,他们已经完全进入了看戏模式。

“别管我。”

杰瑞冰冷地说出了这句话。

当时他的内心并没有任何畏惧与顾虑,他只想让眼前这个抽了自己一耳光,让自己在朋友面前脸面丢尽的女人立刻消失。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阿比盖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提高声音再次反问,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我说你别总管我啊!”

杰瑞也抬高了嗓门,态度变得极不耐烦。

“好,我不管你。”

哭红了眼睛的阿比盖尔擦了擦自己的泪水,对杰瑞愤怒地大喊:

“你有钱,你朋友多,你不缺女人!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在你眼里我就是个炮友,碍事的人,好,从今天开始我不管了!”

“该回哪就回哪去。”

杰瑞淡淡地说了这一句,不再将视线放在她身上。

那句话凉透了阿比盖尔的心。她低下头注意到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银色吊坠,生气地摘掉了它,一把拍在了杰瑞身后的吧台上,转身而去。

杰瑞从吧台上拿起了阿比盖尔留给自己的银色项链,抚摸着吊坠的纹路——这条纯银制的精美吊坠,是他前一阵子为她买的生日礼物。

她愤怒而去的背影消失在为她让开了一条路的人群中。

而杰瑞也感觉周围的音乐仿佛工业噪音般刺耳。

杰瑞头晕脑胀地穿过停车场,来到了自己那辆崭新的天蓝色BMW M3跑车旁。

他打开车门坐进车里,嗅着车内皮坐的新鲜味道,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趴了下去。

阿比盖尔离去的身影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眼前重放。

为什么自己会说出那种话?为什么自己会打发她走?

杰瑞翻来覆去地质问着自己,哪怕是刚才与那几个年长朋友拼酒的时候,心情也没法轻松起来。

后悔总是来得太晚。

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杰瑞,决定先回家。

也许明天早上给她打个电话好好道个歉,再带点花去见见她……一切都能恢复正常。

此时,他裤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作响。

杰瑞并没想接电话,他发动了车,放下车窗呼吸着外面冰冷的夜晚气息。

没有显示号码的来电断掉了,但很快又拨了过来,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你必须接这通电话。

“喂?”

“你是杰瑞·安德烈吗?”

对方是个说话有点口音的黑人女性。

“你是谁?”

“我是J市C区警局的图丽(Thuli)警官。”

听见对方是警察,杰瑞的醉意顿时被驱散的一干二净,出于父母家庭背景的特殊环境,他对警察的电话特别敏感。

“找我有什么事?”

“你的女朋友被卷入了谋杀案,请立刻来海伦约瑟夫医院与我见面。“

杰瑞脑子里翁的一声后,彻底空白了。

对方挂断了电话很久后,他才放下自己的手机。

他心中的焦急化作排气口的火焰,杰瑞挂档掉头,油门一脚踩到底,轮胎摩擦着发出尖叫,在车尾留下大量烟雾。

千万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她出事……

杰瑞的视线中只剩高速公路上灯光的残影。无视着所有速度限制,深蓝色的BMW跑车一路以超过220km/h的时速跑完了半个J市的距离,来到了医院的停车场里。

他随便找个地方停下了车,跑向了医院的正门。

一名穿着防弹背心的黑人女警官表情严肃地等待着杰瑞。

“跟我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

杰瑞的心咯噔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你的女友被谋杀了,请节哀。”

那之后杰瑞的神情始终恍惚着。

身旁的女警官一脸严肃地说着阿比盖尔被发现时的细节,询问着杰瑞与她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他脑子茫然地空洞回答着问题,但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都说了什么。

杰瑞见到了坐在医院走廊里,阿比盖尔绝望崩溃的家人们。

他没有勇气面对阿比盖尔的母亲,她已经泣不成声,痛苦地抱着阿比盖尔的妹妹。

他更没法面对被警察拦住的阿比盖尔的父亲。

“你这个混账,把我的女儿还回来啊!!!要不是她和你搅在一起,她不会……”

话语中只有想要宰了杰瑞的仇恨,阿比盖尔父亲的声音听起来远在天边。

但从那个时候开始,杰瑞开始相信一个事实——

——他杀了自己的女友。

如果他没有和阿比盖尔吵架,如果他没有接受狐朋狗友的邀请,如果,如果……

无数个如果从他的脑海中闪过。

但心中的空洞已经无限扩张,超过了可以被填补的限度。

他已经无法挽回这一切了。

来到停尸间的杰瑞看着阿比盖尔闭上眼睛的苍白脸庞,他的浑身都在颤抖。

滚烫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滚落,滴在她的手上。

杰瑞痛苦地握着她冰冷的手,用自己的脸贴着她的手背,希望她的手还能传来那熟悉的温暖。

他想要痛苦的哀嚎,可自己的嗓子深处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杰瑞只能在内心无数遍地默念着:

“对不起。”

“对不起啊。”

“都是我的错。”

“阿比,我爱你,我真的爱你,都是我的错,不要离开我,别这样……”

多么的想要将这些话传达给她,但她再也不会听见自己的声音了。

是的,后悔总是来得太晚。

杰瑞只能任凭苦涩的泪水打湿她的脸庞,颤抖地紧握她冰冷的手,不敢松开。

他跪在阿比盖尔的尸体前,不断地忏悔。

随着每一句忏悔,他的灵魂都被一点点掏空。

直到最后,杰瑞·安德烈只剩下一具空壳。

浑身上下的疼痛打断了杰瑞的回忆,他的意识回到了TXe会所的舞池中,但周围的一切仍然宛如梦境。

时光已经飞逝而去,可自己仍然如此空虚。

他在阿比盖尔被下葬的那天去了趟纹身店,并没有打麻药,他花了整整7个小时完成了缠绕着自己上半身的戒条纹身,这是用罪恶将自己缠绕起来的一种方式。

现在那些黑色戒条都被血覆盖,躺在地上的自己无力地看着眼前顶在额头上的黑色长刀。

“不好好听人说话可不行啊。”

意识到刚才杰瑞根本没有听见自己的嘲讽,持刀女生笑出了声。

“要不要…再说…一遍?”

躺在地上的杰瑞也跟着苦笑起来。肺部的剧痛让他不敢大喘气,可他又觉得接不上气。

被眼前这男生自傲到底的态度惹怒的持刀女生,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长刀,那一束黑色长发垂在肩后随意摆荡。

“好呀……”

手中的刀猛地向下劈去——

——阴冷的杀气,让持刀女生顿时停住挥刀动作,飞快地向后退开几步。

一把红柄黑刃的短刀不知从何飞出,准确地插入了刚才持刀女生脚旁边的地板,如果她稍微慢一点,左脚脚踝肯定会被一刀切开。

她架起了自己的长刀,警惕着周围的环境,那股熟悉的杀气,让她开始感到焦躁。

脸上面具般的微笑突然消失,她的表情僵硬住了。

杰瑞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是下意识地把头往右边转去——

——敏捷的身影从阴影中翻过舞池旁边的栏杆,踏入了被聚光灯照亮的区域。

深红色的风衣与漆黑的长发随着动作在身后摆动,她站在了聚光灯下。

黑色的瞳孔中只有冰冷的杀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

持着长刀的女生开始发出令人胆寒的狂笑,她的嘴角如同坏掉一般裂开,视线始终死死地盯在踏入了舞池的上官煌身上。

“好久不见,凛。”

身披红色风衣的上官煌板着冷脸,声音异常低沉,杰瑞从来没有见过上官煌如此压抑的样子。

还没有笑够的持刀女生十分夸张地捂着肚子,脸上的表情因某种愉悦开始扭曲。

突然,她停止住了自己夸张的狂笑,脸上充满狂气的表情宛如另一张被切换上去的面具。

“是啊!好久不见呀!”

她架起了手中的刀,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几乎在颤抖的声音,听起来却如此甜美:

“亲爱的,姐姐。”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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