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提问的逐步深入，第二个关键问题出现了。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戴上头盔呢？”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问了这位貌似是行为艺术家的新同学一个有灵性的问题……
祭品眼底闪过一丝精光——自己为了这个问题准备了整整半个小时，因为说不好的话可能会对这些年轻人的人生观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
“……呼，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如果有兴趣的话，大家可以在下课之后……”
总而言之先拖到下课，再将省略后的过程讲讲，就多多少少可以蒙混过关……
“几个月前的车祸。”然而，一旁传来的悦耳声音将祭品的计划打乱了。
“……”
“……”
“……”
全场（又）安静了下来。
落针可闻的气氛，简直就像是被莫大的命运捏住了喉管的死寂。
贝多芬们都将视线转向从刚刚开始就保持着沉默，现在却一举刷高了存在感的新同学。
所有人的眼中都写着“好想你再透露下细节但是问出来好像不太好”这样复杂而犹豫的情绪。
——你说都是纯黑的眼瞳到底怎么才能表达出这么复杂的意思的？
“……”但是少女也保持了同样的沉默，眼中流露出戏谑的光芒——只有祭品知道，这个戏谑不只是针对在座的各位……不如说大部分是针对祭品他本人……
漫长的尴尬压抑弥漫了整间教室，这个时候，假如说有一个笨蛋打破一下气氛……
“好……好了！那么你们兄妹就先找个空位坐下了——虽然成绩都很好，但是也不可以懈怠，要好好跟上课堂哦。”
老师看到全场都安静了下来，自以为是时候将两位新同学安顿下来了。
然而……
“……你，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幽怨地看着我？——就，就连祭品也？”
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是那个头盔放出了几乎实质性的怨念。
……………………
“唉……”
为不会看气氛的班主任稍稍感叹了一下，放弃了些什么。
该怎么形容比较好？大大咧咧？
“算了也罢，反正这个问题也没有打算说明的很详细……”
自己确实在几个月前遭遇了车祸。
为了保护跌出高速行驶的车子的妹妹，祭品不假思索地抱住了她，并且与地面进行了数十米的“亲密接触”。
那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戴着头盔的模样——原本打算透露出的版本是这个样子的。
属于事实，但是藏头去尾，残缺不全。
但神崎理莎透露了更加简单的版本：七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
不过该隐瞒的倒是都隐瞒了就是了，问题也不大。
至于那些不该说的嘛……
首先，因为这个事故，祭品确实与地面进行了数十米的摩擦过程——但是那之后他自己屁事没有，反而是妹妹因为被摔的七荤八素而晕了过去。
——当时，喊了好久都没有丝毫反应，真的把祭品吓得要死。
然后，藏起容貌并不是因为被这次摩擦毁容了——不如说他也很好奇为什么做到这个程度还破坏不了这张脸……
原因的话……司机因为他的容貌而分心了……这是导致那次事故的主要原因。
他也知道这很扯……但这是真的——起码这是最有可能性的事故原因。
……当然，后来的事故原因调查的时候两兄妹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疲劳驾驶”……没人想要这件事闹大。
总而言之，那之后，祭品就十分抵触“露出容貌”这种事情，乃至于就在几个月之内，症状急速恶化，变得在外人面前，连裸 露在外的肢体都被绷带覆盖之后，祭品才能够感到安全……
抚摸着早上用半个多小时捆上的，全身都是的白色绷带，祭品握紧了拳头。
“我不会再失误了……不会再一次了……绝对……不会了。”
像是入魔般说着。
那天……是祭品挥之不去的梦魇。
当所有人都面对生命危险的时候，自己在名为“安全”的保护区内，做着名为拯救的无用功。
如果可以……真想换过来——做着不切实际而又奢侈的幻梦，打散了来到新学校的兴奋感。
…………………………………………
班会与第一节课之间是没有空隙的，在第一节课之后，课堂稍稍起了一些小插曲。
“不好意思，理莎同学。”
祭品的同桌——一位看起来除了黑框眼镜之外没有其他特征的路人甲，站了起来。
径直向着神崎理莎走去，越过了原本打算在第一个下课包围住新同学进行例行的“盘问”的其他同学，在黑发的新同学前站定。
“叫我神崎吧，我觉得我们没有熟悉到这种程度哦。”理莎微笑着，吐了吐舌头，虽然说着疏远的话，但是没有给人以冷硬的感觉，反而将程度掐的刚刚好，让人感到俏皮。
“……神崎同学，其实……我想跟你换个座位。”
但是，这位路人甲却无视了理莎的卖萌，不知道为什么，祭品觉得他的背影……略微有些打抖。
如果要打个比方，就是五百年前的古人看到现代鬼畜的视频的样子。
听到前一句祭品还以为这人想要先下手为强呢——自从他初中的时候转学到了妹妹的学校，就没有再看到妹妹被人表白了。
原因不用说也知道——因为某人的哥哥颜值……高到当时的不良少年都想掳去当压寨夫人……
最后那家伙被祭品打断了腿……这个有些跑远了。
“我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要换位置吗？我的哥哥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理莎……稍稍有些开心？
“神崎同学你知道吗？我曾经看到过被火焰烧焦的尸体……虽然这么说很抱歉，但是……坐在他旁边，我的满脑子都是……焦炭，刺鼻的烟味，疯癫的惨叫以及……”
他的脸色发青，祭品知道这些都是真心话，但是……
“唉……”
随着周围的再一次的寂静，有的人想了一下这幅画面，然后脸色绷紧——祭品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虽然听起来他的经历很可怜，却有着致命的失误。
“我也知道祭品他受的可能不是火烧的伤，但是……”
顿了一会儿，这位路人甲接着说。
“……总而言之，你想与我换位置了？”
理莎的脸已经变得无悲无喜，看不出来她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对你们兄妹造成任何不便，我道歉。”
路人甲鞠了一躬，弯曲的背脊让他看起了显得很有诚意。
但是……
“难道说，这个世界是由99%的笨蛋组成的？”
祭品的低喃，只有使得一旁同桌的少女微微侧了下脑袋。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