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李古羊顾白狐两人趁着晨光，一路出了绝情谷。
云水州地处温润的江南水乡，大岳棕麓山高处不胜寒，大梦泽则是绵延万里。
去往这人间胜景的游人比比皆是，而李古羊和顾白狐两人一个丰神俊朗，一个玲珑剔透恍若一对神仙眷侣，不管走到哪里总会惹得旁人侧目感叹。
赶路之余不得不停下来，已经步入了云水州大秦国境内，如今中原唯大越独尊，周围各个国家虽然保持着虎视眈眈的架势，但是何尝又不是在被大越一层层的压制，缩减生存空间呢，人才尽出大越，也让这些个夹缝中生存的国家颇有压力。
“后生……”
一位拿着卦旗，身着算命先生的老人蹒跚着步伐拍了拍正坐在路边茶馆稍作休憩的李古羊。
“算卦的？”
李古羊问询回头，疑惑的看着这个憨态可掬的迷糊老人。
而见到李古羊的相貌，算命老人愣了愣神，接着像是躲避瘟神一般不住的点头不住的往后退，口中念念有词。
“不算了，不算了。”
茶馆的客人纷纷侧目望向这边的光景。
“古羊哥……”
顾白狐则有些被稀奇古怪的老头给弄得有些受怕，本来就是山谷里呆了十多年，世俗场面也没怎么见过的小女孩。
“装神弄鬼罢了。”
李古羊喝了一口质地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但是江南煮茶的水质都相当不错，温润如苏。
而渐渐远去离开人群视线的算卦老人，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汉水，一边心有余悸。
“褒姒转世，必成大祸啊！”
——
两人经历小风波之后也无在闲聊喝茶的心情，沿着湘江漫步于江边，江潮澎湃，两人各怀心事。
李古羊越走脚步越快，而渐渐的顾白狐有些跟不上这个脚步，开始大口喘气，心里想着不给李古羊添上一点麻烦，毕竟好不容易才让李古羊带着自己出谷一趟，听李古羊的话是难能可贵的机会。
但是。
李古羊心中症结愈加纠结，不知道是故意而为还是没有注意，自己瞬间走出百里，用上了全部气力奔跑追赶的顾白狐却连李古羊的人影都看不见了。
有些气恼，更多的是羞愧。
顾白狐难忍心中委屈，蹲在地上，声嘶力竭的朝着已经没了踪影的李古羊背影呐喊。
“古羊哥！”
已经是带上了哭腔，也忍不住了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大颗大颗往地上坠毁。
像一颗颗破碎的水晶。
“我……我好没用……”
江边风浪很大，少女的青丝随风飞舞着，而一波一波的浪潮也将少女的呐喊吞没。
“可是我们这样慢吞吞的走下去，今日可到不了枫桥。”
温润如玉的嗓音是在岩洞里滴落的一线钟乳。
顾白狐茫然的抬起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去而复返的李古羊。
面色温和的看着蹲在地上的自己。
原来即使自己拖累了李古羊的脚步，也没有被责怪吗？
委屈稍减，但是不争气的感觉却愈加强烈。
“古羊哥……是白狐没用，我……”
李古羊也蹲了下来，用手捻住自己白净的袖子，轻轻擦拭着顾白狐的泪珠。
接着轻声道“你没错，何必道歉呢。”
体会到李古羊的体贴，顾白狐俏脸一红，堪比天边的晚霞。
微微瑟缩着自己的臻首，用细弱蚊吟的声线道“可是这样下去时间会……”
李古羊摆摆手，接着小小的挪动了一下自己的步伐，蹲在顾白狐的身前，露出自己略显单薄的背影。
没有回头，但声音飘了过来。
“走不动的话，我来背你，如何？”
顾白狐像是听错了话一般，露出不敢置信的目光，俏脸已经娇艳欲滴，不能再剔透了。
“可是……”
毕竟这可不是在山谷里，肆意妄为一点不会被外人瞧见，这样下去是不是太过开放了？
而李古羊没有言语，只是轻轻的拍着自己的背。
“我知道了……古羊哥，可不能嫌我重！”
于是小女孩鼓着腮帮子轻轻提着罗裙，慎重的伏在李古羊的背上。
“诶……站不起来了怎么办？”
顾白狐当然不会以为自己真的可以重到把李古羊压垮，气恼的伸出素手拍打了一下李古羊的背。
“咳咳，女侠好功夫！”
这下顾白狐的脸庞更加风情万种起来。
“古羊哥你好讨厌，你在谷中不是这样的！”
而李古羊轻声笑了出来，接着轻轻松的站起身，稍微颠了颠自己身上的顾白狐，少女又被颠的一阵心神摇曳。
“那怎么办？现在你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入了我这等老谋深算的恶人之手。”
李古羊开始只是轻轻走着，接着脚步越来越快。
健步如飞不过如此。
“那我就去告官！”
少女倔强的嘟起嘴巴。
“可是官府不管呢？”
“那还能怎么办？人家清白都被你毁了的话，只能委屈和你过一辈子咯。”
这才是少女浅显的真心，幼稚却赤诚。
李古羊心中湿润成一片**。
“若是我把你吃干净不剩呢？”
少女现在已经羞涩难当，将整颗脑袋都埋在李古羊背上的衣裳中，说出来的话也是瓮声瓮气。
“那也不后悔。”
坚定如松，李古羊却能感觉到少女在自己背上抽了抽鼻子。
“那我让你洗衣做饭呢？”
“现在古羊哥的衣裳不都是我来洗的吗！”
“那要是刷碗劈柴呢？”
“很讨厌诶……”
顾白狐作势拍了一掌李古羊的背，明明没什么力道，李古羊却觉得眼泪都快被拍出来了。
接着少女用细微的声音呢喃“暖被窝都行。”
“哈哈哈哈。”
李古羊爽朗的笑声响彻湘江，脚步愈发轻快，调动了浑身气息快马加鞭一般如同白芒，转瞬即逝。
枫桥在大汉王朝时一条古驿道，因为一条小溪而搭上的一座寻常木桥，因为地势较高，在两岸栽种了一些枫树，每每到了这个季节，就会染红一片如同一片火海，大汉时也有火道之称，如今汉朝光景恍如隔世，而这条木桥也成了断桥，好在小溪已经成为了荒废的浅道，干涸了狭隘的区域被载满了枫树。
与其叫做枫桥，实际上已经是一片枫林。
身体气息被耗去了大半，来到枫桥时玩赏的游人因为太阳落山已经散落的七七八八，整个枫桥周边寂静无人，秋风萧瑟前方却浩然一片火红。
“驿外断桥边。”
一块歪歪斜斜的破旧木板上，刻下了这五个字，看起来像是一个指明地名的告示牌。
“这名字实在说不上是地名吧？”
顾白狐歪着脑袋小脸惊奇。
李古羊哑然失笑。
“奇奇怪怪的地名比比皆是，比如我就知道北海城里有一家酒肆，他的名字是‘天下第一不好吃的酒’”
“诶……起这种名字怎么会有客人喔。”
显然顾白狐不理解这种店家刻意制造的噱头，只当作是水平不够的肆意妄为。
“可是奇怪的就是明明是这样的酒肆，却成为了北海城不得不去的一处景点。”
顾白狐是不能理解的，嘟着腮帮子想了片刻。
“那我要改名叫天下第一不好看的姑娘。”
李古羊没有附和顾白狐小小的心机，踏出几步，一片片红枫在夜光里缓缓飘落。
拾起了静静躺在地上的一盏不知谁遗落下的灯笼，走出几步。
“天下第一好看的姑娘，不来看看红叶吗？”
这下顾白狐脸上笑开花，一抹春水灿烂，一片酡红粉黛。
断桥从中间截断，失落的那一块天地不知何处去了，只留下高低不一的岸边和古溪道途，弯弯扭扭，像一条长蛇蜿蜒盘曲。
“外面的秋天……比起谷中的四季如春都要好看呢……”
一边走着，一边环顾，从未见过许多新奇景象的顾白狐见了一朵蔷薇都会要感叹半天这朵花比山谷里的都要娇艳生气。
“你也比在山谷里好看很多。”
毫无征兆的李古羊的话语让顾白狐愣在原地，脸迅速的染红一大片。
说出来的情话是真的，但是心里却是想着有些人就算要离开，或许身处甜言蜜语之中，会好很多。
究竟是好在哪里？
奈何桥上的风景要美一些？
孟婆的汤或者更好喝？
其实是自己骗自己，让自己好受一点，李古羊深知这个道理，但是人不就是这样吗？总是愿意骗自己。
“呐，古羊哥。”
一颗巨大的缠绕着许多红绳的枫树前，两人停下了脚步。
看着错综复杂的树枝上挂满了一张张的名签，用红绳细细的牵连在一起。
“这是什么？”
小心翼翼的说着话的顾白狐也小心翼翼的靠近着站在树前抬头仰望的李古羊。
“在当地的习俗里，一片经常有情侣光顾的地方，会选取一颗最为醒目的物件，诸如巨石，诸如这颗巨大的枫树。眷侣们会在树枝上用红纸写下自己与对方的姓名与生辰八字，或有文采一些的则会添加一些誓言之类，用红绳穿好挂在树枝。因为寓意是请求月老搭桥，所以像这种大树通常被叫做月老树。”
而听完李古羊的话，顾白狐将身上翻了个便露出失望遗憾的表情。
“啊……我没带能写字的纸张呢……”
原来少女在忧愁这个。
李古羊轻轻一笑安慰道“没关系，这种东西，心诚则灵，比写在纸上好许多。”
红枫飘落在李古羊的肩头，看似美艳。
却是一种凋落，李古羊神色复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