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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9)

七角的罪咎

  

月亮这时候爬上了夜空的最高点,外面流泻进的月光盈满了此刻无人的医院的一隅。睡不着觉的诚独自坐在没有开灯的这个地方。冷清得都听得见嗡嗡的声音,从开着的窗户中吹进夏末的风,已经有点冰凉的感觉了。

无所事事,却不觉得无聊。诚非常享受这样的感觉,世界就像是静止了,自己没有动作的身体,这时才真正像与世界同步。呼吸的频率,渐渐调到和风吹进窗户的频率一致。外面树叶的摆动,也是随着自己的运动而运动。

自己和世界融为一体,自己就是世界,世界就是自己。闭上眼睛,展现在面前的是一望无垠的星空。无论眼睛怎么移动也好,都没有办法装进全部。星桥从一端延伸到另一端,漆黑的画布被无序点缀上闪亮的音符,偶然划过的流星带出的光迹赫然幻化成五线谱。万物都变为优秀的音乐家,准确依照曲谱,奏乐出完美的灵音。

沉浸在天人合一的美好感觉之中,诚没有发觉夏此刻坐在了这个空间的另一端。偶然的一阵鸟鸣,才让诚发现夏的存在。互相了解到对方存在的两人,都没有刻意发出声音,谁都不想破坏这个气氛。其实就算是没有说话,诚感觉到自己和平缘的距离比之前近了点,至于为什么,诚说不上来。

有点好奇平缘现在在干什么,诚用最小的动作看向平缘。发现她端视着自己的手掌心,是预感吗,恰好平缘这个时候也看向诚,两人四目相视。这下子不说些话看来是不行了。

【你也睡不着吗?】

点点头,接下来是沉默。要想办法把话题接下去才行。

【刚才你在看什么】

知道这样问显得自己很多管闲事,但是现在这样子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这个你知道吗?结名刚才给我的】

平缘摊开手掌,一件银色的物体就在上面。因为离得比较远,诚看得不是很清楚,也不知道靠近是不是妥当,所以就坐在原位,凭借粗略的外形搜索着记忆。幸好造型是比较少见的空心心形,诚很多就得出答案。

【不清楚】

不过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有什么东西涌出来,带着一种形容不了的感觉。很奇怪,答案明明就在嘴边,可为什么就是说不出来呢?

【我想这是不是结名送给你的礼物】

没有别的可能的话,就只有这种可能了。只是说不上为什么,自己潜意识中知道这是不对的。

【也只有这样想了】

平缘将就接受了这种说法,因为无法释怀的表情还停留在她的脸上。

【不试一下吗?】

【什么?】

【就是那个啊,看起来像是发夹】

平缘看了看发夹,再看了看诚,淡淡地说。

【不了】

【我觉得会很好看,真的不要试一下吗?】

【我就说不用了!】

啊,被怒了。意识到自己的无理发怒,平缘像是不好意思背过脸去。

【你现在肚子饿吗?我有点饿了,刚好想吃菠萝包,我请你,一起去吗?】

马上就转过头来,微微颔首。真的很想说,菠萝包真的有这么好吃吗?

【发夹,试一下吧?】

平缘露出了被骗的表情。这也没办法吧,谁叫你这么任性呢?虽然没有真的强制要试,不过既然都答应别人请她,那么也不好意思说不要了吧。作为一个女孩子来讲,平缘戴发夹的动作有点笨拙,看她试了好几次,才调整到合适的位置上。

发夹被月光包裹住发出淡淡的蓝光,和拥有夜空色的头发异常搭配。

(明明就很好看,为什么就不戴上呢?因为我看着的关系吗?)

想到这里,诚有点伤心。可谁叫事实就是这样,略无奈地,迈开了脚步。

走到外面,诚就后悔没有穿多一件衣服了。外面的气温比建筑内部的低了不少。无意瞥了眼跟在后面的平缘,见到她的头发被风挑弄着。扬起的秀发末端,在充满月色的环境中似乎在散发着光的粒子。发夹尽忠自己的使命,努力维护着别着的头发保持整齐,相反,因为风的力量,它也像头发般轻盈在风中飘荡。被空气碰击着,发出悦耳悠长的颤音,就像风铃一样。

【不要瞪着我啦,又不是存心想骗你,只能说是朋友的恶作剧】

诚听下脚步回过头去,平缘无言盯着自己之后走到了自己的前面。诚的目光追随着平缘,跟在她身后重新走了起来。卡兹卡兹,两人的脚都踩到了落叶,很单调,也很静寂。

【今天的月亮很漂亮呢】

有淡蓝色光辉的月亮挂在夜空中,它旁边有一圈朦胧的光晕。

【你不是夏目漱石】

被平缘吐槽了,还以为她走在前面听不见自己的自言自语。而且我也不会学夏目漱石啦,学了的话刚才不就是在向你表白了吗?

回程的路上,诚拿着装有两盒抹茶,一包糖精,两个菠萝包的袋子。这时平缘也不同于刚才快步独自走在前面,而是配合着诚的步伐,并肩走着。大概是不放心“人质”在诚的手上吧。

【抹茶要吗?我才想起今天早上吃了你一个菠萝包,所以这个当早上的,菠萝包就按刚才说请你的】

诚看着前方,陈述着事实。没想到领口一下子被人抓住,脖子受不了压力所以腰只能弯下。眼前就是平缘的脸。

【你骗我!】

平缘的眼睛中,闪亮着怒火的光芒。

【你自己不也忘了吗?不如说是你还钱的时候擅自给多了我】

想了一下发现诚的说法真的没有错,平缘不甘心地放开了手。抓住生气快步离去平缘的手,诚从袋子中带出抹茶。

【这个很好喝哦】

面对对面还没消气从而质疑的眼神,诚什么也没有说往前推了一下。明白了诚是发自真心的,平缘接过了盒子,把吸管**去喝了一口。

【好苦!】

【不会啊,味道和上午一样刚刚好】

承受夏的责备,诚也连忙把吸管**盒子中,味道和上午一样,各种味道搭配得很完美。会不会是个别的问题?诚想了想后说:

【交换一下吗?反正是用吸管的没什么问题吧】

诚抽出盒子中的吸管后把自己的那盒递给了平缘,平缘犹豫片刻后也递过来了自己的那盒。诚做好心理准备迎接就要袭来的苦味,结果——

【不是个别的问题啊,味道一样】

看了眼对面,眉毛都变成波浪了。

【有糖精,要吗?】

拿出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自己要放进去的糖精,平缘一把就抢了过去,全部加了进去。想着“这还能喝吗?”,平缘就在诚的面前脸不改色喝下去了,嘴角还上扬了。

【这...好喝吗?】

诚有点说不出话来,无语看到平缘小小点了下头,能做的除了呆在原地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回到医院里面,暖洋洋的空气让诚的身体不由得放松了下来。回到之前的地方,诚和平缘坐成了早上的样子,塑料袋还是充当着第三者的角色。即便这样,比起刚才分隔两端的好多了。

【给】

诚递出菠萝包。接着,是两声塑料袋被打开的声音。咬了一口,和早上的依旧没有区别。过甜的表皮,干燥的内部。相比旁边满脸幸福的那位,诚呆呆头脑放空,目光呆滞望着夜空。

有点困了,睡意悄无声息就爬上身体,温柔张开手缓缓扫下诚的眼皮。嘴中的甜味俘虏着舌头,进一步将诚的意识拉向深处。

身体被人摇晃着,艰难睁开眼睛,四顾了一下,还很昏暗的样子。自己睡了多久了?答案的话见到平缘正在揉着空的塑料袋,就可以知道大概是12分钟的样子。体感的时间却好像已经过了1,2个小时。

平缘这时站起身来,说道:

【要是想睡的话回房间,会感冒。这个...谢谢了】

说完就对诚失去了兴趣,袋子扔进了垃圾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诚在内心苦笑了一下,怎么刚说完谢谢就把象征道谢的袋子扔进垃圾桶了?好消息是,自己和平缘的关系,看来已经在修复之中了。

【这都要感谢你啊】

诚看着手中的菠萝包露出笑容。出于感谢之情吧,诚这次没有咬得那么大口。才惊讶发现一小口一小口吃的话,其实还挺好吃的,说不定平缘就是这样,才会喜欢吃的。

夜空中偶然一颗流星划过,希望世界上有某人许愿明天是一个美好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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