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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7)

七角的罪咎

  

白天学校,结名在午休的时候,向大家说了诚失忆的事。

【也就是说,诚只是失去了夏的记忆吗】

义人放下手中的面包,寻求答案地看着结名。

【没错,至于夏怎么样,我想着今天去确认】

【怎么那样...小诚和小夏才刚刚成为恋人】

【凛姬,这也是没有办法,毕竟发生了那种事情】

结名摸了摸凛姬的头。这时月子在旁边小声自语。

【诚哥和夏姐因为我...】

【月子我就说了这事没有办法的事,就算你是最初的起因,但直接的成因也不是你。而且,全部的事情都是那只兔子造成的。月子,我知道虽然这样说了,但是你还是会有自我责备。我现在也是这样,我很后悔那时候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冲动踢开夏的门,现在阿姨肯定在责备我让夏受伤住院。可是,单纯的自我责备是没有用的,自己陷入低迷,是想要别人来拯救自己吗?大家都手忙脚乱了,还在奢求别人来安慰自己吗?这也不免太任性了。所以就算脸皮厚一点,此刻也要幻想自己什么也没有做错,发生这样的事情不是因为我的关系。所以懂了吗,就算为了大家好了,也要挺起精神。不然你看那边的垃圾,平常只是发出恶臭,现在都要长出蛆来了】

【我是担心月子才变成这样的啦,但也不要这样说啊,下一次陷入低迷的人会是我耶!】

没有理会慎吾带着哭腔的呼喊,月子低下头后,又抬了起来。

【会努力的,即便一时间不能完全原谅自己,还是会努力的】

看到月子笨拙又拼命的样子,大家都不禁欣慰地笑了。然后,结名露出严肃的表情。

【现在要讨论的,就是如果确认了夏也失忆之后,我们应该怎样做。还有那两个人的关系】

【如果夏只是失去像诚的记忆的话,那我们只要用往常的态度对待就行了。至于诚的话,我想应该可以用照片之类的,看看可不可以取回他们之前的记忆】

义人提出了合理的方案,不过——

【他们交往之后的照片,我们一张都没有吧】

【他们才交往不久】

【我们不需要纠结他们两个本身啊,只要通过作为朋友的我们的口得知他们以前是情侣就好了】

【凛姬你再想清楚,要是你说我和那堆垃圾是男女朋友,只是我失忆了而已,你以为我马上就会抱住一堆垃圾说“达令”吗?】

【经小名这样讲好像也对】

【喂!我超级受伤的耶!连续被两个女生黑,我伤心得都要死了】

【好啦好啦,这都是假设而已。话说结名,你有想过不让他们重新记起对方吧】

义人敷衍慎吾后,转身面对结名。

【别乱说,小名怎么会想过这种东西呢?】

【不,凛姬,我有想过,而且本来一开始我就想这么说的】

【怎,怎么会...】

【凛姬你知道吗,诚和夏最近的关系并不好】

【但之前不是和好了吗】

【但经过月子的那次车祸后,关系又坏了。义人你还真知道呢,谁告诉你的】

【之前看到诚的样子,隐约觉得是这样】

(这人还真是可怕),结名在心中默念。

【所以,如果没有处理好他们间的问题,还不如让他们一直失忆更好。况且我和月子在处理他们的事时,发现远超我们的难,我也不想让月子再受伤害了】

结名的余光看到了月子缩起肩膀。其他人也明白了结名的想法,纷纷用沉默投了赞成的一票。

【不过,还是得让他们和好并想起对方】

最后凛姬提出了最终的目标。

【对啊,我们是朋友,理所当然要互相帮助】

【不能因为他们的关系不好而放弃帮助他们恢复记忆】

【人家也会尽自己努力的,不想在看到夏姐和诚哥那样的表情了】

月子也顶住过往的伤害,勇敢站了出来。之后月子用期待的眼光,看着结名。

【名姐也会来的吧】

【当然,这次我不会再让那样的事情发生了】

结名积极应和,不过心中,还是有一股不同的想法在角落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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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躺在病床上,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悠闲的辛苦。只经过了一天多无所事事的日子,就已经觉得活不下去了。诚真心觉得,那些躺在床上多年的病人,有一种超越正常人别样的坚强。

【啊呀,醒了吗?】

护士这时推开门走了进来。

【太闲了,想睡着都难】

诚挺直了背,接过护士送过来的早餐放在小桌板上。

【毕竟叫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整天呆在床上是一件不现实的事。病床和年轻人本来就不是可以搭配的东西。对了,你想走一下吗?】

【唉?可以吗】

【你伤的地方不是脚,走一下没问题,比起整天呆在病房里,走出去放松下心情说不定对身体有好处。要拐杖吗?】

【脚应该没事吧。不过以防万一还是麻烦你了】

【那我等下把拐杖拿过来】

【好的,谢谢】

诚夹起腌菜,咀嚼过程中,想起了一些事,叫住了就要关上门的护士。

【对了,送院的时候是不是有一个人和我一起】

【好像是一个女生,怎么了,现在才来问这个问题】

【没有,昨天我听同学说光照顾我就很累了,所以我就想是不是有另外一个人什么的,但问了下,好像不是我认识的人】

【这么说来,那女生和你穿着同一间学校的校服】

诚听后吃了一惊,没想到结名口中那个不认识的人,竟然是和自己同一间学校的学生。

【那个,那女生住在什么房间】

【3005号房。想借此搭讪吗?那女生还长得不错哦,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进院前手臂就受了伤的样子】

护士不怀好意笑了笑,弄得诚满脸发红。

【不是啦,对方住院也很寂寞所以——】

【知道了。不要外出太久,伤还没好】

护士满脸春光关上门,留下诚自己和门对视。

话说回来,为什么自己会不记得那个女生呢?如果是同校学生的话,不至于一点印象都没有。可是有一点就是,自己连车祸本身,都忘记了。昨天结名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欲言又止的态度好像在掩盖什么。自己到底在这场车祸中,失去了什么?

慢悠悠吃完早餐,等待护士过来收拾餐盘并拿过拐杖试了试觉得不用也行后,保险起见带上钱包,诚就走出了病房。医院的气氛没有预想中的沉重,大概阳光从走廊的窗户照进来,驱赶了死亡和伤痛的气息。庭院中还有不少病人在护工的照料下散着步。就这样诚改变了对医院的既往印象。

在走廊上走着的同时,诚也关注着房号的变化。最后经过3001,3002....最后看到3005,诚停下了脚步。不知为什么,心情突然紧张了起来。不自觉地耳朵就仔细聆听起房对面的动静来。

对面静悄悄的,只听得见风吹动窗帘拍击墙的声音。猛然察觉到自己现在一副跟踪狂的样子,诚伸手抓住了门把,不明所以抱着对面不要有人的矛盾心态,诚打开了门。在那一刻,诚看到了。

漆黑如暗夜,顺滑似绒毛的长发,顺着引力,竖直延伸到床单上,化作一张毯子,奢华覆盖其上。幻似星辰的双眼没有感情看着诚,一时之间,诚说不出像样的话来。

【那,那个,你好,我是听说你是和我遇到车祸的那个人,而且听护士说我们是同一间学校的,所以想着是不是来看你好一点!】

话说到最后音调就自己高了起来,诚觉得好羞耻,恨不得马上转身跑开。

【我不认识你】

被对方没有感情这样说,加上诚想努力挽回自己的失态,于是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照着对话的技巧,一下子就迎着话题接了下去。

【我也不认识你,好巧呢】

刚说出的瞬间,诚就后悔了。这满满的就是挑衅的意味啊!说什么“我也不认识你”,这不是叫板是什么,而且这种叫板,小学生吗我?对面的不愉快也通过空气传过来了。没有通过语言,女生转过头去,不再看诚一眼。是对自己没有兴趣了吗?还是认为自己连放在眼里的价值都没有,反正看样子,对面再次看过来的几率是0。这种时候,到底要说什么才对。

【不闷吗?一直呆在病房里。刚才护士说了,年轻人和病床是不搭配的东西】

【不用你管】

啊——球就这样“砰”地打回来了。总觉得这样子,自己有些难缠,刚想打退堂鼓,还是有一个问题想问。

【我是二年A班的,你是什么?】

如果问到班级的话,或许可以打听到一些消息。入院以来,心的一部分不见了,对自己而言很重要的一些东西,在没有发觉间就径自消失不见了。诚很想拿回,眼前的这个女生,无疑是关键。

【你说了是和我同一间学校的吧】

没想到,她竟然转头接话了。诚笨拙点了下头。

【你是在说谎吗?】

她这句话的意思诚一点都搞不懂。没有说谎啊,她是从哪里看出自己在说谎?

【我也是二年A班,但我却不知道你】

【这点我也一样啊,我也是二年A班,我也不认得有你这样的人,说谎的不是你才对吗】

【【...】】

【我明白了】

淡淡地没有感情嘀咕了一下,女生掀开被子,走下了床。这下子诚才把到刚才为止都倾注在她头发上的精力放在她全身上,就如护士所说,女生的一条手臂上,确实包着绷带。想着这些东西的时候,女生就来到了诚的跟前。

【到外面说】

丢下诚就自顾自往前走。看着她大步大步往前走,诚担心问道:

【没有问过医生就擅自走下病床没问题吗?】

【你以为有谁能更加了解自己,如果你懂这点的话就不要再说出这种话】

样子虽然很可爱,但是性格有点搞不懂。这个就是诚从刚才到现在对女生的评价。

【那虽然我现在不了解你,但你可以告诉我名字吗?作为一个不充分了解的人】

【平缘夏】

名叫平缘的女生转过拐角,从诚的视野中消失,赶紧加快脚步追了上去,平缘的身影再次出现。

【你现在要去哪里】

【便利店】

【干什么】

【买东西吃】

【不是才吃过早饭吗?】

平缘停住了,用厌恶的眼神看着诚。

【不要摆出自以为是的态度。自以为提问等同于了解,自以为追问等于关怀,不甚了解就认为自己站在了对方的中心思考问题。你们都是伪善者,“施善”中埋下恶意,强迫对方依循自己定下的轨迹重新发掘和思考,就是因为不了解,对方在联想到伤心和绝望的事时,就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道歉,恳求原谅自己。就不懂自我反省吗?一味地伤害之后请求宽容,一次次伤害他人。长着伪善者的丑恶嘴脸,就不知道这样子恒恶心吗?】

【我就只是问为什么去便利店而已】

【就是你的“而已”】

看来在这个问题的结论上,平缘不打算作出任何的妥协。而且诚也不知道平缘说出这些话的原因,这样的话不能沿着特定的思路去推测。没有必要在这个无谓的问题上产生不必要的摩擦,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和平缘打好关系,之后看看有没有可能从她的身上找出自己失去的记忆。

【对不起,追着你问了这些问题】

【又是在恳求原谅吗?你们这些伪善者】

见诚没有反驳的意思,平缘也识趣结束话题。接下来两人经过大堂,穿过中庭,来到了设于医院内部的便利店。想到带了钱包真是太好了,诚沿着冰柜,选了一盒抹茶和柳橙汁。排队结账时,见到平缘提着的篮子中满是菠萝包。

要怎么说...不,刚才她说了不了解就不要妄下结论和提问。耐心等待队伍的缩短,在到达平缘时,队伍没有变短。

(不会忘记带钱了吧)擅自这样想是很无理,可是依照眼前的看来,也只能这样推测了。

【对不起,是一起的】

诚顺便把自己的两盒饮料也放在收银台上。

【好的,980円】

顶受旁边平缘的压力,诚从钱包中拿出钱付了款。

刚刚走出便利店门口,手中的塑料袋就被平缘抢了过去。

【干什么啊,钱是我给的吧】

【我的份会还给你】

说着就从中拿出了菠萝包,撕开包装后就大口咬了下去。诚看到了神奇的一幕,平缘缺乏表情的脸,竟然绽放出了笑容。还没来得及沉浸在美好的场景中,胸口就受到了打击。

【噗——你突然间干什么】

【帮忙拿着】

【那你一开始拿出菠萝包不就好了,干嘛要整个袋子抢走啊】

【因为不知什么时候你这个伪善者会全部抢走】

【抢走什么的...我给的钱耶】

没有听到诚挣扎似的自语,平缘拉开与诚的距离走到了前面。见着对方吃着东西,不认输吗?自己也从塑料袋中拿出抹茶。

甜度控制得刚刚好,没有太甜掩盖了茶香。茶的香味和特有的甜味,温柔包裹住舌头。味道从舌尖缓缓流进,沿着不自觉舌头作出的沟壑,最后会聚在舌头的根部。妙不可言,唯有这样形容了,只需要花120円,就可以体验天堂的味道,不禁觉得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真好。

最后,诚和平缘坐在了院子中的长椅子上,中间放着塑料袋充当第三者。互相询问了对方关于班级的一些问题后,确认了在同一个班级这个点上都没有说谎。

【也就是说,我们在车祸后失忆了】

诚作出了最后的结论。这是恶作剧吗?偏偏忘记的只有平缘的 事情,而平缘也只忘记诚的事情。

【那个,车祸是什么】

平缘抬起头,水灵灵的大眼睛让诚的心狂跳了一下。

【这也是我从别人听来的,说实话对于发生过车祸至今还没什么实感】

【这件事我从护士那里听说了,看来我们同样忘记了事故的本身】

所以说就是这么回事吗?同一个班级的两个人,发生了车祸,事后产生失忆,忘记了事故,与此同时,包含在事故中的人也一并忘却。

【午间剧场吗?】

诚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的身上,会发生这样戏剧性的情况。接下来,要怎么办。

【对了,我的名字还没告诉你吧】

【不需要】

【不要这么说啊。同一个班级,加上一起遭遇事故,我们肯定有一定的关系,现在自我介绍重新开始也不晚。坂井高诚,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平缘同学】

伸出手去,对面看都没有看,只顾盯着手上的食物,女生啊。结名说今天会来,到时候问下她应该可以吧。现在,欣赏下眼前的风景也不错。抹茶还没喝完,袋子中菠萝包还有很多,一时半会都会呆在这里吧。

后背交付给了椅子,诚懒洋洋环顾着庭院。没有特点,无非是树还有草坪。人三三两两出现,又三三两两消失,看似没有终结将会一直持续下去。风若有似无拂过,阳光无息轻吻着手,要此刻永远下去,诚想必是愿意的。

无意瞟了眼旁边,平缘一直挺直的腰弯了下来,看样子也被这景色放松了身心。窸窸窣窣,平缘开始了她第二场战争。菠萝包真的有这么好吃吗?诚抱着怀疑的看法,也从塑料袋中拿出一个。就是这个瞬间,眼边有一只手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的诚连忙把手挡在面前。不对劲,脸部没有遭受攻击,反而是拿着的菠萝包被反方向拉扯着。

【至于这样吗?我给回你钱就是了】

话刚出口,就觉得有什么地方错了。(这原本就是我给的钱啊!)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给我一个又如何,不要这么小气啦!】

【不要!放手!】

【给我啊!】

【不要!】

【不要这么大力,外皮要碎了!】

啪——!一下子就放手了,急忙用另一只手保持平衡才没有倒下。趁着对面还没有反应过来,诚打开包装袋,咬了一口。没有想象中好吃。外面脆脆的部分有点太甜了,里面的部分有些干燥,要是外面的部分入口即溶的话,除了解决了太甜之外还可以平衡里面太过干燥的口感。不过这东西,有让平缘露出笑容的力量,是不是还有什么魅力自己没有发掘呢?悄悄窥视平缘的样子,惊讶地发现对面正因为自己抢了菠萝包在直愣愣盯着自己。用得着这样吗大小姐?

【没想到好挺好吃的,下次买的时候记得连我的也一起买】

满满违心的话,为了平息大发脾气的平缘,这是目前唯一想到的方法了。说道效果,貌似不错的样子。视线慢慢没有那么尖锐了。

【我是时候回去了,你呢?】

诚把包装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之后说。

【留在这里...你房间号是多少】

【4007,有事?】

【还钱】

【哦...那,再见】

彼此没有继续交谈的念头,所以关联两人的心链,此刻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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