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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10)

七角的罪咎

  

翌日,如诚所望是个美好的日子。天气晴朗,没有大的事情发生。平和就是最好的安慰,不知道那个人这么说过,那个人也是一个怕事的人吧,一定很胆小,因为谁都渴望闯一番事业,TA说出这样的话,可能是在逃避现实吧。

不管怎么样,逃避也好,怯弱也还,享受不惊心动魄的日子,也算是吃了鳗鱼饭后喝杯清茶。问了下护士,看来已经可以自由走动的样子,只要注意胸部肋骨之类的,就是不要摔倒或者被人撞倒。这两点倒是不用担心,毕竟在医院设施的维护不错,没有可以引发摔倒的地方。加上特有的气场,小孩子踏进来的瞬间就会安分自理。

不用再吃送过来的饭了,对诚来说是一次解放。早前就对难吃的程度有一定的所闻了,到了亲身体验还是接受不了。这也是一种修行吧,要护士送饭过来的都是没法走动的人,往后承受的痛苦绝对不会小,借助强迫自己咽下去,无意之中加强了自己的心灵以便后面可以撑下去。对自己残忍,实际上是对自己的温柔。

比平时稍加注意阶梯,诚迈着逼平时更慢的脚步,诚来到了医院的食堂。和学校的没有区别,都是在自动售货机买票,之后到窗口拿的样子。诚走到了售货机面前,看了看上面的内容。考虑到病人身体的缘故,口味都是偏清淡的,一想到要打退堂鼓去便利店,诚觉得枉费了走来食堂的这段路。不甘心一项项看下去,终于找到了一项。

【麻婆豆腐吗?】

印象中就是豆腐泡在红红的汁液里,很辣的样子,没关系吗?这么重口味的。不过现在也没有其他好的选择,自己也喜欢辣,所以没关系。就要按下按键的时候,一只手出现了。

【平缘也在这里吗?】

还以为她允许自由走动之后会去便利店的。

【因为护士说要注意胸部肋骨】

这么说也是,都是车祸嘛。

【你要什么,我帮你吧,你先去坐着】

【麻婆豆腐】

这也太巧了吧,今天是好日子的关系吗?压着异样感,诚对平缘说:

【知道了,你到那边先坐下吧】

指了下靠墙人少的地方,平缘朝那边瞥了眼后,点了下头作为回答就走了过去。

买了两张麻婆豆腐的票,排了一会队后,诚来到窗口前。一个人接过两个盘子,就手指的力量来说是所剩无余。后悔自己的自告奋勇,强顶着盘子会随时掉落的压力,好不容易才走到目的地,真想骂自己当初为什么说要在这里等呢?有点粗鲁放下盘子,诚马上就开始放松起手指头来。

【不愿意的话不用勉强自己】

明明平缘很平淡地说,却感到了一股迫力。看来是刚才自己放下盘子时像不耐烦的态度吧,她才说出这样的话。

【不是你想的这个样子,因为盘子太重就要掉了】

【...是吗,对不起】

好好道歉了。没想到,平缘她会主动道。这是作为朋友的证明,承认自己的错误并向对方道歉。

【【我开动了】】

声音完美同步了。诚把勺子陷入红色的液体中,舀起羞涩露出姿容的豆腐,就着米饭吃下去。辛辣刚开始很客气,没有一拥而上瞬间充满口腔,而是待舌头习惯了热度后,慢慢将舌头麻痹。失去了感知味觉的重要成员,辣味猛然爆炸开来。放肆填满牙齿的每一个缝隙。受到辣味的刺激,下颌不自主运动。牙齿一下子就刺进了柔软的豆腐中。豆腐虽然柔软,却不散漫,很好包裹住牙齿的同时维持着本来的形状。受到豆腐这种小恶魔般若有似无的挑逗,让人忍不住用牙齿去欺凌它,将它咬碎。最终变成一块块的豆腐,连同滚烫的汁液一起送进喉咙。残留下来的淡淡豆香和芝麻油的香味竟然同麻麻的触感配合的如此绝妙,让人想都想不到。

不想让这美妙的麻麻的感觉消失,诚马上又舀起一口。瞥了眼平缘,发现对面也一样。

汗腺们似乎在抗议这么激进的吃法,疯狂分泌汗液,搞着眼前视线模糊,手上渗出的汗珠软化了汗毛,它们都无精打采瘫倒在皮肤上。不管身体的种种抗议,诚和平缘都维持着高速的进食频率。待盘子终于见底,两个人都像被浇了水一样。

平缘额头上着汗珠闪闪发光,头发缕缕紧贴肌肤。锁骨处汗珠滚落,无意划过的軌道强调锁骨的形状。性感可爱的锁骨随着每次呼吸上下起伏,勾引诚目光的焦点。

【...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没有,很干净哦。话说发夹你戴上了啊】

吓了一跳,赶紧借别的话题岔开。

【觉得不错样子】

平缘淡淡说。

【结名今天会来吗?】

今天刚好是节假日,她应该会在家里好好放松吧。

【为什么说道她】

【结名不是说了我们两个以前是朋友这件事吗?但我们现在还对彼此不是很了解,如果她的话,肯定会知道更多以前我们的事。对于我们恢复记忆的话会有不小的帮助】

平缘此时蹙起了眉,嘴角也下垂,不愉快的样子。

【我们两个人的事为什么一定要外人插手才行呢?只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就不能重新开始吗?记忆只是过去的重现,是往后的模板和形式,如果没了的话,我想没有必要一定去找回来,换一种新的模式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死守过去,我想我们的关系有一个新的开始】

吃了辣后变得亢奋了吗?诚傻眼看着平缘滔滔不断说出一大段话。意思大概明白了,就是说平缘想和自己重新开始,不要受过去的约束。原来平缘是这样想的,太好了。其实自己也和平缘想的一样,就会记不起来,但从现在开始重新认识的话,不是也能了解对方吗?之前是担心失了忆的自己和平缘被突然说了是朋友之后有隔阂,想通过结名口中了解过去,去消除这道墙壁。看来自己想多了,隔阂根本就没有存在过,只是因为一时的不知所措所以才表现得抗拒。

【其实我是怕平缘你因为突然说成和我是朋友而不安,所以才想着从结名的口中知道一些我们以前的事情让你放松下来。不过现在好像不用了。】

诚停了一下,下定决心伸出手去。

【平缘同学,可以重新和我做朋友吗】

平缘的脸颊带着点点绯红,希望那不只是因吃了麻婆豆腐。娇小的手放在了诚伸出的手上面。

【之后请多指教,坂井同学】

是一不留神就会错失的声音,然而诚确实挺清楚了。

【这边也是,平缘同学】

*

中午的时候,诚没有想到结名会来到自己的病房里。

【午饭吃了吗】

【刚和平缘一起吃过】

【是吗,那这个晚上再吃吧】

结名放下了蛋糕盒,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谢谢了。难得今天放假还来,有什么事吗?】

【有些事情想和诚君谈一下,本来用手机就可以了,但是医院不能用】

【你专门远程来到,辛苦你了】

【没什么,来诚君你看看这个】

结名从包包中拿出平板打开文档,诚凑近去看屏幕,结名的头发碰到了鼻子。

【那只兔子说的七宗罪,诚君还记得吗?】

【好像忘记了】

【没关系,诚君你来看看这里】

结名的手指滑动屏幕,手指指在了各种罪的惩戒的位置。

【昨天晚上我突然想起来,所以就上网查了一下,之后惩戒的这里,轮裂这个词让我想起了诚君和夏的车祸】

【不是单纯的巧合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不会和你商量了。可能诚君忘记了,夏和月子就在你们发生车祸几天之前也发生过一次车祸,那时候那只兔子在场】

【这么说我们的入院是因为它?】

【可以这样说。夏和月子发生车祸的那一天,我和兔子谈来了,它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但我觉得虽然它坦诚了自己的罪过,但好像有一些事情它没有说出来】

结名调整了一下坐姿,香味随之飘散。

【诚君对“傲慢”这个词有印象吗?】

【没有,不过为什么说起这个词】

【因为七宗罪中,傲慢所对应的惩戒就是轮裂,所以我想这个词和夏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诚回忆了昨天和今天同平缘一起度过的样子。虽然昨天刚见面被说是朋友显得生疏,但经过昨晚,今天早上,诚觉得和平缘已经差不多可以称之为朋友了。傲慢用在平缘身上的话,成觉得并不合适,平缘顶多只能说是高傲。高傲和傲慢存在本质上的区别,所以诚不知道“傲慢”这个词和平缘有什么关系。

【我不认为‘傲慢’这个词可以形容平缘,我没有从她身上看到傲慢的影子】

【关于这点我也没法说些什么,我自己也不确定】

【那么直接和平缘谈怎么样,现在的话我想她应该在房间里】

【...也对,还是直接谈来得比较快】

【那么我现在去叫她。不过这里比较窄,我们去食堂谈吧。蛋糕也可以拿下去吗?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啊,嗯...】

看着诚快步走出病房,结名的手提起蛋糕盒然后又放下,轻声道:

【...笨蛋】

*

【我不用了,吃太多会胖,你们两个吃吧】

在食堂,见到蛋糕只有两块,诚自然说出这样的话。

【诚君你是故意的吗?当着女孩子面前说出‘胖’子,而且还这么自然】

【粗神经】

被两个女生这样充满敌意看着自己,诚额头冒出了汗。

【算了...】

结名放弃般用叉子把切下的蛋糕放进口中,平缘则是先吃了蛋糕上的草莓。在一边静静等待完两个女生吃完后,诚直接向平缘扔出了话题。

【平缘你对傲慢这个词有印象吗?】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真的不知道吗?】

【我没理由对这个平常的词语有特别的感觉吧】

诚用眼神对结名摇了摇头,结名此时也是一副沉思的样子。

【这个词语有什么不对吗】

【这个倒是没有,只是平缘你还记得兔子那时候说的七宗罪吗?】

【那之中我记得有出现过这个词,那有怎样了?】

【你知道吗,就是——】

结名伸出手阻止了诚,结名整理一下想法后说:

【你知道你和诚君发生车祸前的几天,你和月子也有遇到过一起车祸吗?当时我们全部人都在场】

【不知道】

【你不觉得奇怪吗?在你身上这么频繁发生车祸】

【巧合】

看着夏没有质疑的表情,结名想到一般人这么想无可厚非,只能说是自己运气太差或者是别的,但是全局看着的自己,明白这绝对是兔子搞的鬼。现在的问题是当事人诚和夏都忘记了关于对方的事,也就是线索没有了,自然就没有办法深究下去。那他们两个间的关系可以从现在忘记对方的一张白纸的状态重新刻画,只是当某一天记起来时,那刻绝对是毁灭性的,这两个人肯定会坏掉。

没有办法切入,现在只有等待。不甘心也好不服气也好,自己被那只兔子完全控制住了。

远方这时传来多辆救护车的响声,哐当哐当多名护士匆忙跑了出去,医生们也是,其中可以听到医生们交谈的声音。

(高速路发生车祸了,有十几个人受了重伤)

当救护车停到门口时,医院中顿时炸开锅。各种指挥声,器材的碰撞声,人们的议论声,一股脑灌进耳朵。这时结名远远看到,陆续有血肉模糊的人被推过大堂送去手术室,地板上残留下斑斑血迹。

【——!】

结名这时听到类似哮喘之类呼吸困难的声音,刚转过头,夏就擦过自己跑了出去。诚这个时候用手抱住低下的头,恐慌的样子。发生了什么,看到车祸所以一下子就恢复记忆了吗?刚想伸手,诚就突然抬起脸来,冲向了刚才夏逃走的方向。

结名这时握住被城撞开的手,脑中一下子失去了色彩。

【那个,诚君和小夏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接着顺着声音转过头去,见到夏的母亲纱夏就站在自己的身后,一副担心的样子。结名没说什么,只是用眼神示意‘追上去’。

兔子隐身在一旁看着,心想最后的话剧终于要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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