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黛菲带领小队进入了大学，依照着校内的地图摸到了计算机系所在的科研楼。
“蝎子，能联络到3号4号人形么？”
“不行，恐怕已经超出了通讯范围外了。”
“那就专注于眼前的情况吧。”史黛菲将左腿上绑着的军用匕首拿了出来，双手交叉，左手在下持刀，右手在上持枪，带着小队进入了科研楼。
“一路上没有遇到其它的防卫机器人，这是怎么回事？”蝎式询问道。
“谁知道呢，也许那个正电子AI手头能用的兵力就这么多了？或者说根本没有什么正电子AI，这些防卫机械是偶然启动的，谁知道呢。”
“楼里面可真黑，指挥官能看清么？”
“就这种照明强度就好，我还有听觉可以使用。”史黛菲回答，然后走到了一楼大厅的指示牌处，借着微弱的照明，史黛菲读懂了指示牌。
“看起来我们要爬楼了，计算机系在七楼，顶层。”
史黛菲话音刚落，大楼内突然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响声，还有轰隆隆的机械运转声，随后，叮地一声，不远处有一个门被打开了，是开着灯的电梯桥厢。
“这可真……贴心。”蝎式立即举枪瞄准电梯处，还不忘吐槽一句。
“怎么突然向着恐怖游戏的方向发展了……”史黛菲借着桥厢内较亮的灯光环顾四周。“嗯……唯一的楼梯已经被废弃物堵上了，而且也有很多断层，完全是恐怖游戏标准剧情啊，看来我们只能用这个电梯了。”
“桥厢内未检测到敌对单位，电路检测正常，这个电梯可以使用。”2号进去检查了一番，出来报告道。
“走吧。”史黛菲说。
蝎式在前，踏入电梯后，史黛菲也走了进去。可就在史黛菲进入的那一刻，电梯直接向上启动，同时将门关了起来，把1号与2号留在了一楼。
“啊噢。”史黛菲闭上眼睛微微地摇摇头，“失策了。”
“指挥官，我真该在第一章的时候就把你直接绑回基地……”
“什么第一章，忘词了也别乱说！”
“啊哈哈……”
电梯吱呀吱呀地一路向上，并且不受按键的控制，史黛菲和蝎式只能眼睁睁看着数字从1F变成7F。
叮的一声，提示她们，目的地到了，桥厢门被打开，随后，史黛菲和蝎式看见了整个七楼的走廊。走廊内的灯，从电梯开始，依次向走廊深处被点亮。
“呵呵，也许计算机系的研究成果不是正电子CPU，而是在城市变成废墟的时候仍然可以输出能源的某种永动机。”
如此说着的史黛菲，和蝎式一起踏出桥厢，然后电梯门立刻被关上了。
“指挥官，接下来该往哪里走？”
“你问我我问谁啊，找找线索吧。”
这句话说完，史黛菲的PDA就开始滴滴地响起来，将屏幕点亮，史黛菲发现上面显示的是7楼的地图，一个绿色的点在地图上的一个房间里闪闪发光。
“连解谜环节都省了么？也好。”史黛菲把匕首和枪握紧。“这里的主人迫不及待地想见我们，蝎子，走吧。”
这白色的走廊仿佛永远走不到头一般，史黛菲和蝎式不知道走过了多少块地板，经过了多少扇自动打开又自动关闭的电子门，最终，来到了一个木质房门前，这是PDA上标记的地点。
蝎式没有作声，用手指了指房门，史黛菲点点头，然后侧身靠在房门边的枪上。蝎式在门前，用口型默数了三秒钟后，一脚将房门踹开。
史黛菲跟着蝎式进入房内后，发觉身后的门已经消失，变成了纯白的墙。
“蝎式小姐和史黛菲，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不礼貌？”
房间内刺眼的灯光被打开，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怎么会！”看到房内站着的人，蝎式几乎要叫出声来。
“艾尔芙……”史黛菲深吸一口气。
房内站着的，正是本应由3号4号护送回基地的，首个接受生尘注入的，曾经的人类少女，艾尔芙。
“不用紧张，我没有恶意。”艾尔芙平静地看着蝎式和史黛菲，“当然我要确定你们也没有。”
蝎式和史黛菲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手上的武器和携带的弹药装备似乎都凭空消失了。
“这……怎么可能！”蝎式感到惊讶，然后皱着眉头，死死地盯着艾尔芙。“快说，这是什么把戏。”
“电子战……强制接入，如果我们熟知的物理定律是正确的话，这是对于这一系列现象的唯一解释了。”史黛菲缓缓地说道。
“指挥官是说我们在电子战创造的空间内？可指挥官是怎么……？”
“义体人，仿生机械。”艾尔芙开始慢慢踱步，她的声音在纯白色，看不清边界的房间内回响着。“判断两者的区别，是看其执行思考功能的结构。”
“呵呵，现在是艾尔芙课堂了。”史黛菲摇着头笑了一声。
“嗯，我说了我没有恶意，蝎式小姐不用这么不怀好意地看着我，我只是想请你们听听我说话。”艾尔芙说。
“蝎子，放轻松点吧，让我们听听她怎么说。”史黛菲走到蝎式身边，牵起了她的手，轻轻地揉搓着。
“首先回答蝎式小姐的疑问吧，之所以史黛菲能够进入电子战空间，是因为她的脑部已经被生尘改造完毕，可以兼容电子信息了。当然这不意味着史黛菲小姐的思考器官从大脑变成了电子脑。使用大脑思考，可以说是辨识义体人的唯一标准了。就算全身上下都被替换为机械结构，就算大脑被附加了各种电子记忆与处理设施，只要大脑本身没被替换掉，那就还能够被称为义体人，也就还能被叫做，人类。
“也基于同样的逻辑，就算蝎式小姐，装配了仿生皮肤与肌肉纤维，装配了可以分解有机物的供电系统，哪怕是用真正的生物组织来使你做到完全仿真，你仍然是以CPU进行思考的，搭载着六级人工智能的，仿生机械，不会被认为是人类。”
艾尔芙缓缓靠近蝎式和史黛菲，蝎式想要使出近战攻击，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
“请原谅，但是以正电子CPU可以执行的高阶解密算法，破解蝎式小姐的系统简直太容易了。”
“蝎子，不怕，不怕……”史黛菲从身侧环抱住蝎式，轻轻地说着，不停地安抚着她。
“史黛菲。”
“嗯？继续啊艾尔芙，我还没什么问题要问。”史黛菲把头靠在蝎式的胳膊上，闭着眼睛，似乎对眼前的情况不在意也不紧张。
“史黛菲说过，不相信灵魂吧。”
“嗯，我是唯物主义者。”
“请原谅我的措辞，可是你抱着的蝎式小姐，确实没有灵魂。”
“你是说，蝎子是‘哲学僵尸’。”史黛菲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说着话，“可我不在意，无论灵魂存在与否，无论蝎子有没有所谓的灵魂，她，都是我最信任的伙伴。她有情感，会开心，会生气，她能和我聊天说话，她知道用什么方式来逗我笑，她知道我伤心哭泣的时候该怎么办。这一切，之前只有我父亲能做到，而现在则只有她。人类有灵魂？可我讨厌他们；蝎子没有灵魂？可我……”
史黛菲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深呼吸，然后将蝎式抱得更紧。
“我喜欢她。”
“要是之前的我，听到这四个字，应该会兴奋不已。”艾尔芙微微地勾着嘴角，似乎回想起了一些事情。
“是啊，之前的你。”史黛菲睁开了眼睛，转过头来看着艾尔芙。
“你的真名应该是阿芙乐尔·奥涅金。2031年5月7日，刚满半岁的你，接受了我父亲的生尘纳米机器人疗法，从急症中保住了性命。生尘不仅给了你第二次生命，而且还极大地强化了你的智力。你确实于2050年进入战后国立科技研究院大学，但你的身份根本就不是什么本科生，而是计算机科学研究院的首席研究员。”
“史黛菲真厉害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动动手指头，查阅一下资料，再动动脑子，理清一下逻辑，就很容易推理出来了。”史黛菲继续说道，“以天才的研究能力和激进的学术观点著称的你，很快组织团队进行正电子CPU的研发。你在研发报告中给出的理由是，正电子CPU将提升国防系统的安全性，促进民用电子设施的进步，但你的目的肯定不止这些。结合现在的情况来看，你应该是以某种方式将正电子CPU整合进了你的大脑，凭借生尘的能力，以及一些外科手术技巧，我猜不难办到。
“不过，就在你成功进行了整合操作，希望进一步实现自己的野心时，这个城市却突然爆发了恐怖袭击。整个城市的自动防卫系统在你研发出的正电子CPU的加成下运转高效，可你没有预料到，走投无路丧心病狂的恐怖分子在市中心直接释放了坍缩液，引起了广域性低辐射感染症，并伴随着高能量的冲击波。城市几乎于瞬间被摧毁，而你也被遮盖在废墟之下，开始了漫长的休眠。
“生尘对于协议的执行是精确到纳秒的，借助着我和你之间的量子感应，与对生尘系统的全部研发资料，我知道得一清二楚，你的休眠就会于今天晚上结束——哦，大概已经是昨天晚上了。其实我可以直接调遣全部兵力在你醒来之前将你回收，但我无法承担生尘紧急觉醒后产生的严重后果。综合考虑后，我决定还是大费周章地骗一骗你，比较有利于保密和安全。
“不过现在看起来也没必要了，已经苏醒并恢复记忆的你，可以轻而易举地黑进所有搭载着六级及以下AI的电子设备，在这个世界你已经是横着走的了。”史黛菲叹气，“我只求你能放过我和蝎子，我和她会找个地方过与世无争的生活的，不干扰你的任何计划。”说完这句话，史黛菲将蝎式抱得更紧了。
“……”阿芙乐尔看着史黛菲，没有说话。
“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史黛菲试探性地询问。
“无论生尘对你的智力提升程度如何，我都不得不承认，史黛菲你很聪明。”阿芙乐尔赞许地点点头，“你的推理绝妙，自圆其说，可惜有些关键部分还是错了。”
“什么意思？”
“那个接受了生尘疗法的女婴，名字确实叫艾尔芙，我只不过是在给她送诊时用了我的名字而已。”
“你是她的……母亲？”
“我是她的创造者，除此之外，我也是她。”
“这……”史黛菲沉吟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变得激动起来。“你早就知道我父亲的身份对不对！你利用了他！是你让那些拿着枪的家伙把他抓走的！”
史黛菲声嘶力竭地说着，声音和身体一样颤抖，蝎式看着这样的史黛菲，双手动了动，但无法再做进一步的动作。
“我很抱歉，可是这是为了保密。”阿芙乐尔说，“艾尔芙是我的克隆体，在骗取你父亲进行了生尘疗法后，我立刻从艾尔芙体内提取含有生尘的血液，注入到我自己体内，从而也让生尘为我服务。你的父亲是个天才，生尘甚至能将细胞凋零的过程逆转过来，慢慢地让我年轻。”
“这个我当然知道！”
“艾尔芙以为我是她的母亲，”阿芙乐尔说，“其实我和她的相处还算愉快，但这无法阻止我的研究。我在对她体内生尘的调试中，加快了速度参数，并做了一些修改，这全部仰仗正电子CPU的强大解码能力。我的猜想得到了证实，生尘在被刺激后，不会满足于寄生在宿主体内——它们会取代宿主。原先从我身上克隆出的，血肉之躯的艾尔芙早已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由纳米机器人重构出的艾尔芙，一个崭新的生命。”
“之后事情就像你说的那样，我给自己植入了正电子CPU，可是在我意料之外的恐怖袭击发生了，我的研究不得不因为我的沉睡而中断了14年。你说你不会干扰我的计划，也许你把我当成大反派了，我的计划，只是让全人类都被受激的生尘完成替代工作，和战术人形一起接入中央网络，从而形成——”
“完型意识。”史黛菲接话道。
“这也是你期待的啊，史黛菲。让自己的灵魂拥抱虚空，加入更高的存在，向着更伟大的目标前进。”
“艾尔芙现在在哪里？”
“她？她现在在这里也在那里，你知道吧，海森堡不确定性原理。”
“……，果然，纳米机器人的量子特性远不止纠缠感应。”
“如果你想看看她的话，我让她出来？”
“不了。”史黛菲回绝道，“除此之外，也谢谢你的邀请，可我和蝎子不会加入完型意识的。”
“我的计划要么彻底执行，要么完全不做，称赞着完型意识的种种优点，却又拒绝它，你这不是叶公好龙么？”
“随你怎么说了……不过，我大概还是，不讨厌这个世界的吧！”
史黛菲突然松开蝎式，而蝎式则直接向着阿芙乐尔扑过去，阿芙乐尔被蝎式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什么！？”阿芙乐尔还来不及惊讶，就被史黛菲紧接着一个手刀劈到脑门上。
“对不起，可是对生尘，还是我比你了解得多。在生尘量子加密算法的通讯下，我把蝎子从你的控制频道上移开了，你还以为自己的正电子CPU解密算法对蝎子生效着么？”
“这不可能！”阿芙乐尔拼命地试图挣扎开。
“不要挣扎了，不仅是你在电子战里的意识动弹不得，你在现实中的身体也一样了。”史黛菲将立着的手掌翻过来盖在阿芙乐尔的额头上，“休息吧，睡醒之后就到监狱了，很快的。”
随着史黛菲将这三个字说出口，周围纯白色的环境开始慢慢融化，电子战构筑的虚拟世界逐渐瓦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