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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不是所有人都是坏蛋

我与拿破仑

  

第3章 不是所有人都是坏蛋

我坐在教室的座位上,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脑袋里仿佛有重鼓在敲。

里昂面带关切地走了过来,问道:“昨天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都说了吗?”我不耐烦地回道,“洗澡时摔了一跤晕倒了,还刚好撞到了鼻子。”

“可你当时穿着衣服。”

谢天谢地,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便开始上课了。

昨天我的太阳穴被刀柄猛砸了一记,差那么一点就送了命。最后是里昂因为在剧院一直等不到我,便跑到校长室,发现了当时已经不省人事的我。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今天早上还用一个充满威胁的眼神提醒我要遵守昨天的承诺。

上午的一半时光我都是在恍恍惚惚中度过的。军校课程单调乏味的程度比起我原本那个高中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因而睡觉往往是我打发上课时间的主要方式,但今天我却不能像往常那样轻松入眠。脑子已经被浴室中的那个倩影填得无间无隙。

“马库斯,你在认真听课吗?”数字老师蒙日是个还不错的家伙,但有时他也能像菲利普那样令人恼火。“总感觉你老是向拿破仑投去热情的目光。”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转向我这边,其中拿破仑的最为恐怖。我感到脸上一阵发烧,真想钻到地缝里放声大叫一会儿,再钻出来捅死蒙日。

到了菲利普的历史课,情况好了一些。菲利普把主要的注意力都放在拿破仑身上,一心想找她的碴。最后他临时编了条校规,把拿破仑赶出了教室

晚餐时最为糟糕,因为当晚负责维持学生秩序的也是菲利普。他坐在学生餐厅的高位上,开始追忆起自己战死在科西嘉的哥哥,向大家讲述法军在战斗中是如何英勇,希望学生们能继承这一优良的传统。讲完之后,他点名让拿破仑谈谈想法。

年仅十四岁的少女面不改色地起身,迎上菲利普充满仇恨的挑衅目光。“先生,赫莫克利特斯有句名言:侵略者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只能招致最坚定的蔑视。”

菲利普在一片突如其来的静寂中发出薄纸般的干笑。“你必须为你的不当言论道歉,拿破仑.波拿巴。”他把每个字都吐得真真切切。“为了让你明白,不是所有名人的话都是对的,都适用于任何场合。我要罚你跪着吃饭。”

此话一出,餐厅里立时传出一阵窃笑声和兴奋的交谈声。一百多双绕有兴味的眼睛同时看向了拿破仑。

但她既没有道歉也没有下跪。“我要站着吃,先生,却不下跪。”她目光坚定地说。“在我家中,我们只对上帝下跪。”

菲利普缓缓走下高位,皮靴踩得陈旧的地板咯吱作响。“这不是你家,这是法兰西的军校,一个你不该呆的地方。”

拿破仑仍然站着,挺起自己的胸膛,对上菲利普的目光。“我绝不下跪。”

在21世纪的中国,学校是禁止体罚学生的。但19世纪的法兰西不同。但是“体罚”这个名词远远不足以描述菲利普对拿破仑做的事。甚至“毒打”或“虐待”都不够贴切。拿破仑很快便被打得鼻青脸肿,失去控制地呕吐起来,制服被墙上的钉子撕裂,可她仍然顽强地站着 ,不愿用屈膝求饶的行为来磨损自己的骄傲。

原本咯咯窃笑的学生们显然都被吓到了,在惊骇的沉默中交换着不安的眼神。我并非是那种喜欢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的梁山好汉,但是也没法对这样的暴行无动于衷。我试着躲进自己的内心,用还生活在原来世界的家人填满脑子,佯装对面前发生的事视而不见。

“够了。”有人出声制止,但菲利普浑不理会。

“够了。”我把餐刀猛然**桌子,站起身来。这时,我才陡然意识到第一个说话的人也是我。

菲利普看向我,黑眼睛冷若冰霜。“坐下,继续吃你的饭,马库斯。”

我几乎就要服从,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够了。”我第三遍重复,“你心中有仇恨,就对着在战场上手握武器同我们作战的科西嘉人宣泄吧。”拿破仑只是你的学生。”她只是一个女孩。

菲利普丢下拿破仑,向我走来。“你言下之意,我是个懦夫?”他幽幽地问道。

“我言下之意,你不是个好的老师。”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有人在旁边拽我的袖子,扯裂了军校的制服。没人听到,没人在意。

菲利普走到我面前,漫不经心地用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插在桌子上的餐刀。把柄不住颤抖,刀身嗡嗡作响。我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了。

他伸出干瘦却有力的手捏住我的下巴,粗暴地抬起我的脸。“听好了,公子哥。我17岁时便投笔从戎,成为了一名骠骑兵,我打了十几年的仗,跨下的战马死了一匹又一匹,刀下亡魂更是数不胜数。我见过战友的肠子被刺刀挑出来,他还拼命往里塞的场景。我见过炮弹是如何将人肢解的。我曾策马渡过湍急险恶的河流,也曾在枪林弹雨中冲锋陷阵。从来吃不饱,睡不足,在饥寒交迫中苦战。昨天受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便又负上新伤。这就是战争的滋味。但是如果现在那些科西嘉杂种还敢起身反抗法国的统治,我会毫不犹豫地回到马背上,让他们血债血偿。你以为我乐意待在这里教你们这些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战争之道?这是浪费时间,你们根本没有血性,一旦战事再起,你们便会像冬天的苍蝇一样,四脚朝天地死在自己的屎尿上。 ”

他最后一句话像抽了我一鞭子,让我心中油然升起一种难以压抑的狂怒。我抓起桌子上的餐刀。周围惊声死起,有人拽住我的胳膊,但我使劲挣脱,将刀刃抵在自己手臂上,猛力加压。刀锋划过**的皮肤,留下一道很深的口子。血自伤口喷涌而出,有几滴溅在了菲利普的脸上。我只觉眼前一黑,眩晕的波浪自下而上席卷全身。

“你失去理智了吗?”菲利普惊呼。

“你或许是个勇士,但我们也不是懦夫。”我将血淋淋的刀子丢到桌子上。“我要你撤销对拿破仑的处罚。”

“如果我不这么做呢?”

“那我就会告诉我老爸,你拿刀捅了我。”

菲利普瞪大了眼睛。“无耻的谎话。这里有一百多个人看到了是你自己弄伤了自己。”

里昂站了起来,“不对,先生。我看到是你割伤了马库斯。”

菲利普对着里昂吼了一连串很难听的脏话,一句比一句响,声音里的怒意几乎能点燃空气。

另一个瘦小的学生也缓缓站了起来,但在老师严厉的目光下又坐了回去。

“是你割伤了马库斯。”这是霍斯的声音。“没错,我们看见了。”另一个声音接着起哄。接着大家都开始七嘴八舌地附和。

菲利普的脸先是变得和猴屁股一般红,然后颜色全部褪去。

“如果你撤销了处罚,我会告诉老爸,我在和拿破仑打架时被弄伤了,是你及时制止了争斗。”

菲利普终于妥协了。他撤销了对拿破仑的处罚,将亢奋的他带回了宿舍。我则在里昂的陪同下到夏尔医生那里处理伤口。 医生向我保证伤口不会留疤。之后我在菲利普恶人先告状之前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父亲。

“这样是不对的。”听完后,父亲总结,但是他的目光里却流露出几分赞许。

自那之后,拿破仑和同学们的关系稍稍缓和了。她对我的态度也友善多了。但我们始终没有成为朋友。拿破仑不会和这里的任何人成为朋友,对此我心知肚明。因为她知道这里的学生将来都会成为法国的军人,而她视法国为敌,将来有一天很可能会在战场上同他们刀兵相见。

因此尽管拿破仑已经在这里待了四年,但她却始终孤独一人,没有一个知己,没有任何朋友。唯有领导科西嘉的人民反抗法国统治的梦想和愿景支撑着她,令她如饥似渴地博览群书。

可悲的是,那一天永远也不会到来,她所忍受的孤独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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