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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命运之地

我与拿破仑

  

夜半时分,脚步声在一片静寂中响起。我立刻警觉起来,迅速抓起桌子上的匕首,闪到门后。

有人轻轻地叩门,先敲了三下,停顿几秒后,又敲了两下,然后又是一下。bingo!我打开门,看到蒂拉正站在外面。她手中还抱着一个小箱子,好像母亲抱着孩子。

“谢天谢地,我没有记错这奇怪的敲门暗号。”蒂拉说着走进房间。

“奇怪吗?”我皱眉道。“你一定没看过这个杀手不太冷。”

蒂拉将箱子放在桌上,掀开盖子,开始在里面翻找。“远行需要的东西都在这。”她说。“不过在出发前……”这时,她终于拿出了要找的东西,那是一把精致的银剪刀。“您需要先乔装一番,就先从头发开始吧。”

有必要吗?我暗忖。“头可断,发型不可乱。”

蒂拉微微蹙眉。“至少让我把它们染了。”

“好啊。”这样正合我的心意。“染成黑色的。”

染发过程中,我问起拿破仑的情况,蒂拉对此同样一无所知。该死,罗伯斯皮尔在历史上是怎么上西天的?知识就是力量。我试图用学到的知识武装自己 ,却发现自己的历史知识实在少得可怜。

头发在不知不觉间便染好了。我走到镜子前观看,浓密的头发就如过去一般乌黑,只是中间仍闪烁着几缕银丝。“没全部染黑啊!”我抱怨道。

蒂拉快步向前,利落地撩起我的头发,银剪刀咔嚓作响。她将剪下来的发丝小心地收好。“我打算把它们留作纪念。”

“我也有一件类似的纪念品。”我的声调里有些哀伤。”

“我会想您的。”她说。

“我会回来完成自己的复仇。”这话带着淡淡的中二,但我还是说了出来。突然间,一个怪异的想法闪过脑海,荒诞无比,却令我难以自拔。“蒂拉,把我的头发染成白色。”

女仆的眼睛微微睁大。“您在耍我吗?”

“你听说过伍子胥过韶关吗?”

蒂拉摇摇头。“没有。”

“我听过。”

染好之后,我再次看向镜中的自己,芳华容颜,满头鹤发。如果我是伍子胥,那么罗伯斯皮尔就是楚平王,这是否就意味着剧院里的小男孩将扮演楚昭王的的角色,想到此处,我不由得有些心痛。

我走到箱子旁边,双手并用,将里面的衣服往外扔。它就在箱子底下,在灯光下闪烁。蛋糕(fgo玩家对玛丽皇后的爱称)的金发,蛋糕的礼物。“请答应我,少校。永远不要做伤害法兰西的事情。”她带着凄然的笑容对我低语。那一幕如隔三秋又恍在眼前。我感觉自己的心正被生生撕裂。

算了吧,我没有伍子胥那样的才能,也不大可能会像伍子胥那样五次举兵攻伐故国。

我将那缕金发装进口袋,转向身边的女仆。”蒂拉,把我的头发染……”染成黑色,我想这么说,但蒂拉的神情好像打算将手中的银剪刀刺向我。“染得太好了。”我说,一边庆幸自己及时改了口。

蒂拉放下剪刀,走过来给了我一个很长很长的拥抱,接着后退一步,“保重,主人。”她噙着泪水低语,转身朝门口走去。我伫立在门边,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归于沉寂。

翌日清晨,巴拉斯来到我藏身的小屋外,使劲敲打着房门。“快开门让我进去,外面正在下大雨,快点。”

我慢悠悠地放下正在看的书,从椅子上站起身,并没有太在意外面那阵叫急声。“你没敲对暗号。”

“我把那该死的暗号忘了。你听不出我的声音吗?”

我走过来打开门,外面的雨下得确实很大。天空乌云密布,黑色的雨水轰然敲打着地面。

巴拉斯一把推开我,走进房间,又重重地把门关上。“你今天就得出发。”他开门见山地说。

“真是天公不作美。”我摘下兜帽,露出染过的头发。“雨水会让我的头发原形毕露。”

巴拉斯满意地点点头。“看来昨晚你家女仆没有白来。放心,我已经安排好马车了,就在外面。”

“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

“我马上去准备。”

“别准备了。”巴拉斯打开门,一把将我推入雨幕之中,接着自己也跟了出来。

我跑向停在路边的马车。车夫居然是马克。他穿着灰色的条纹衬衫和蓝色长裤,头戴一顶滑稽的礼帽。

“这帽子和你一点也不搭。”我品评道。

“满头白发加一张稚气未脱的脸。这混搭倒是很有个性。”马克说着摘掉自己的帽子,戴在我华发皑皑的头上。

我跳上马车,拉开帘子看向巴拉斯。“我永远不会忘记今日之恩。”

“不用放在心上。”他在雨中回答。“你父亲也有恩与我。”

又是父亲留下的遗泽吗?

“我还想求你件事。”我说。

“你说。”

“求你千万不要让拿破仑死。”

“这我没法保证。他对你很重要吗?”

她死了,我也不活了。我差点脱口而出,但及时管住了舌头。这话太孩子气了,而我早已长大。“他对我非常非常重要。帮帮他,救救他,求你了。”

巴拉斯郑重地点点头,接着挥手示意马克出发。

马车在湿滑的鹅卵石路上轻轻摇晃,犹如母亲在轻摇襁褓里的婴儿。隔着帘子,雨声听起来平静舒缓,如轻音乐般令人昏昏欲睡。接着我真的睡着了,梦境时断时续。

中午时分,马克在一家位于岔路口的旅馆停下。他让我留在车里,自己进去饱餐了一顿。之后,马克来到车厢,为我拿来一块面包和几根香肠。

“没酒吗?”我接过餐盘,问道。“消化食物是需要水分的。”

“你可以选择不吃。”他有些哭笑不得地回答。“我还以为土伦城的战斗会让你或多或少有些改变,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你错了,马克。”我咬下一块难吃的面包。“正是旦夕且死的军旅生活让我学会了及时行乐。”

“真是没救了。”马克说着在我身边坐下。

“我们到哪里了?”

“邦迪。”

这个地名有些熟悉,但我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毕竟我比较宅,很少外出。

“奥柏和迪昂。”马克唐突地提起这两个名字。“他们跟随你去了第七猎骑兵团。你觉得自己能信任他们吗?”

一个他很信任的朋友背叛了他。蒂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能,”我有些犹豫不决。奥柏太死板了,甚至还曾在法庭上当众指证我放走皇后。“我能信任迪昂。”

“好极了。”马克点点头。“等我们进入布鲁塞尔,你可以和迪昂同行。他正要去瓦雷纳任职。”

“他不是在第七猎骑兵团吗?”我疑惑地问。

“第七猎骑兵团已经不存在了。”马克耸肩道。“很多不被新政府信任的军队都遭到了解散。迪昂被派往瓦雷纳的骑兵团效力,奥柏则因年老被勒令退伍。”

餐盘从我手中落下,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香肠滚过的地方留下片片油脂。“第七猎骑兵团不复存在了。”我茫然地凝视着一片虚空,喃喃自语道。

马克拍了拍我的肩膀,跳下马车。

两天后,我们抵达了布鲁塞尔,到目前为止,行程仍然十分顺利。

第三天,我从噩梦中惊醒时,马车已经停下。外面传来交谈声。

“给你一个惊喜。”伴随着这句话,帘子被一只手猛地拉开。马克正站在外面,在他身后,是穿着深蓝色军装的迪昂。

“团长。”迪昂睁大那双漂亮的眼睛。“真是个意外的惊喜。”

“是吧。”是的,尽管发生了那么多的事,经历了那么多的不幸,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仍让我大感宽慰。我跳下马车,露出微笑。

“您的头发。”迪昂悲伤地说。

“染的。”

迪昂哀伤的神情立刻一扫而空。

“迪昂,你把他送到马恩河畔的话梅山庄。冒险号的船长就等在那里。”马克朝我点点头。“祝你一路顺风。”

这些地名为什么都这么耳熟?我心想。

等到马车消失在道路的拐角处后,我同迪昂一起走进附近的小旅馆,换上不大合身的戎装。换好衣服后,我找到旅店老板,以5000法郎的高价买下了他马厩里的一匹大红马。

当我使尽全身力气,拽着那匹脾气超坏的大家伙走出旅馆时,天色已经接近黄昏了。迪昂早已在外面等候多时。大红马再次不耐烦地扬起一只前腿,我忙闪向一旁。“想踢我,给你机会吗?”我对它说。

“团长,麻烦您快点。”迪昂忍不住呻吟道。

“别叫我团长,会引起别人怀疑。”我翻上马背,一边努力稳住暴躁的坐骑。“我现在顶着的是和你一样的军衔。”

“那马库斯?”

“那我会死得更快。”

“那我该怎么称呼您?”

一时间,我也愣住了。朔风突至,吹乱了我的头发,几缕发丝垂至眼前。它们是白色的。一个名字立刻脱口而出。“阿尔萨斯。”我看向迪昂,他长长的金发也在风中飞扬着。“叫我阿尔萨斯就行。”

迪昂点点头。我们沿着平坦的大道疾驰,飞扬的马蹄刨起无数土块。这匹红马正如我期待的那般迅捷。

夜色渐渐铺满了天幕,一轮新月点缀期间。该死,周围的景物好熟悉。我看着道路两旁的树林,满腹思绪。

有些不对劲,我勒住马缰,警觉起来。最后,我终于恍然大悟。

迪昂也跟着停下。“团……阿尔萨斯,怎么了。”

“他们来了,迪昂。”

一队龙骑兵突然出现在前方的丘陵上,仿佛黑暗化作了形体。迪昂在说些什么,但我的思绪早已飘向了远方。龙骑兵们像一阵疾风般包围了我们。迪昂想要拔出武器。

“别动。”我对他说,接着,难以抑制地笑了起来。突兀的笑声惊起了几只林间的鸟儿,大红马前腿高举,仰天长嘶,想要把我甩下来。那些龙骑兵和迪昂一起静静地看着我,目不转睛。但我仍然在笑。迪昂在呼唤我,我却充耳不闻,只是在笑。“他疯了。”有人喊道。

这就是那片树林啊!是我率兵拦下国王和皇后的地方。内心的某个角落里,始终不曾痊愈的伤口终于开始渐渐弥合。泪水盈满眼眶,沿着脸颊扑簌而下,记忆也跟着决堤,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在那个让我悔恨终身的夜晚,玛丽皇后站在我面前,祈求我网开一面。“不要为难陛下,放他走吧。”她凄然道,脸上泪水晶莹,就跟地上的马刀一样闪闪发亮。然后,她在法庭上救下了我。如果不是我率部击退负责接应的保王党骑兵,他们一行人早就成功逃离法国了。可即使如此,她仍然救下了我。“谢谢您。”这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三个字。那个悲伤的微笑我就算进了地狱也不会忘记。

现在,惩罚终于降临了。我不禁猜想世上也许真的存在上帝。他一直在用无形的手指拨弄着每个人的命运,带着恶意的微笑看着芸芸众生在这悲伤的尘世叫苦不迭。

当笑声平息时,我只觉脸颊上的肌肉酸痛得厉害。“你们是?”

一名上尉踢马向前,肩上的红披风随着缕缕清风飘动。“罗伯斯皮尔让我们把您带回去。”

“他一定都快想死我了。”我耸肩道。“迪昂中尉并不知道我已经成了逃犯。他是我学弟,你们不要欺负他。让他像什么事都没发生那样前往瓦雷纳上任吧。”

“可以,但我会向罗伯斯皮尔先生报告这件事。”上尉回道。“现在,请您跟我们回去。”

“遵命,”我微微一欠身,接着调转马头,踏上不归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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