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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报纸消失

霞浦高中推理纪事书

  

在岩井女士和佐佐木女士离去后,我开始思考这一起匪夷所思的事件。佐佐木女士家遭受火灾,第三方的警察、消防力量已经确认了这起事故。但为何,佐佐木女士本人却对这起事故讳莫如深呢?从她向她母亲虚伪的转述来看,她把自己塑造成一名蒙冤者,但真实情况又是怎样的呢?

在为岩井女士揭露她伪装烫伤的伎俩后,尚需等待她的信任,我便打算对这次事件自行做一些调查。按理说,一起惊动警方和消防的火灾,是绝对会被当地小报收录的,而一个多月前的报纸,肯定还收录在当地的县立、市立图书馆里。但是,岩井女士她们在昨天的交流中,并未告诉我她们在埼玉县的具体地址,我到了晚上,才从菱崎老先生那里得知,佐佐木由佳嫁入的人家,是在埼玉县的深谷市。

在下一个休息日,也就是九月十六日,霞浦因为纪念实传寺的建立而放假一日。我通过地图软件的引导,来到了深谷市的市立图书馆里。在报刊区域,我向值班的工作人员询问各款报纸在深谷市的受欢迎程度,得到“《深谷新闻》是本地最普及的地方性报纸”这样一个结论。图书馆收藏过往的报纸是按月结集收纳的,我请工作人员拿出七月的《深谷新闻》,找了一个阅读席位坐下。

《深谷新闻》这种地方性报纸,和《霞浦日报》一样,也因为受到电子阅读的冲击,而使订阅量日渐萎缩。我在翻阅网上过时的情报时得知,十年前的《深谷新闻》,能够冲击五万的印数,而现在仅是勉强站上五位数。在传统报业萎缩的当口,图书馆的报纸查阅业务也不再多见,像我今天询问往期报纸,甚至是远处一位负责电子索引的工作人员临时来这里应对我的问询。就馆藏的报纸数量而言,也不再像过去那样对地区发行量大的报纸多作留存,而只是保留一份。也就是说,各类报纸的原件仅有一份孤本。

我翻开七月的《深谷新闻》合集,初步浏览后确认了它的概况:这是地方性、综合性的一份报纸,各个门类都有涉及,占版面比例前列的除了最多的广告,便是时政、民生和娱乐新闻这几块。在民生版面搜索时,我便在30日的报纸上发现了这样一则报道:XX町一居民楼昨日突发大火,XX町正是菱崎老先生告诉我的,岩井女士的详细住址。

标题使我产生了往下阅读的兴趣。但这种虽然轰动,但却负面的新闻并没能在综合性报纸中赢下多少篇幅。详细报道仅有几行字:本报讯

昨日深夜,XX町一栋独立住宅发生猛烈火灾。本地消防队赶到现场时,火焰吞噬了房屋的大半。当时屋内仅有女主人一人,于火灾中仅受轻伤。警方在勘查过火现场后认定,火灾起因属电路老化引起。

这些信息,和岩井女士昨日主动告诉我的情况并没有多大差别。然而,报道的末尾还有一行小字:本集团所属刊物《生活新刊》对此事件有更详细报道。

《生活新刊》?又是一个我在霞浦从未听闻的名字。我回头重新望向报刊栏,那里放着当月的各种报刊,其中便有这《生活新刊》。我随手拿起本月的一张,与《深谷新闻》做了番对比,确认了以下一些信息:

两份报纸的出版方都写的是“深谷新闻会社”,可见这两份报纸都源出一家。两份报纸的印刷还似乎都出于同一条印刷生产线——我在两份报纸的彩色版面上都发现某个固定的区域有颜色脱落,仿佛黄色喷头永远喷不到那个地方。两份报纸的版面也有很大的差距:《深谷新闻》每日起码16版,甚至在盂兰盆节的时候还有增刊;而《生活新刊》则每日只有四到八版,每逢前一日素材稀少的水曜日,也就是周三,甚至还会休刊。

了解这些信息无非是出于个人留意的习惯,我的目的终究是顺着《深谷新闻》的指引,寻找《生活新刊》上关于此次火灾更详细的报道。于是,我又请求那位顺带负责报刊查阅业务的工作人员,将《深谷新闻》的那一小篇报道复印一份,再请求借阅七月的《生活新刊》。

“复印20元一张。”这位工作人员似乎有些不快,毕竟我的请求让她不得不从常驻的电子阅读区走到报刊借阅台这边。她面无表情地强调着复印的价钱,意思自然是让我先为她的移驾埋单。但很显然,这个价格里面有感性的成分。

为额外的10元“辛苦费”费口舌着实太过计较。付出两枚10元硬币之后,眼见得她在弯腰找出《生活新刊》的途中将其中一枚落进口袋里,我不由得暗自摇头。带着七月的《生活新刊》和复印件回到方才的座位上,翻到七月的最末尾部分,我的心下陡生一阵寒意。

三十日的报纸不见了。

根据计算,七月二十九日是《生活新刊》的休刊日,二十八日的报纸之后,接着便是三十一日。翻看这两天的报纸,并没有关于火灾的报道。休刊一日,积累两日的素材定然要来一个厚积薄发,更何况是火灾这样的“猛料”,可见报道只能刊登在三十日的报纸上。柜台后,那个工作人员早已不耐烦地走远,她的心下本就有我还要去归还报纸的第三次前往,若是再横生枝节,她对我的不耐烦怕是更要增加,想到这一点,我起身询问详情的动力也荡然无存。

与其起身过去再遭一通白眼,还不如自己坐在这里,把能想的都想明白吧!打定这个主意后,我重新拿起面前的,同一家新闻会社的两款报刊。它们出自同一个会社、同一条印刷流水线,同城派送也不会有什么中间环节。既然这一个月,《深谷新闻》每天都能送到,那更没有忘送了《生活新刊》的道理。《深谷新闻》的那一小段后记也证明三十日的报纸确实存在,并非出版方有什么原因临时休刊。

这时,远处进来一个同样穿着工作人员服色的人。只见他手中抱着一摞报纸,走到陈列当月报纸的地方,将报纸一份份归类到对应的类别中。

“哦,这样的话,不就是分拣员无意中将那天的报纸误放到前面的报纸中去了嘛。”我松了口气,打算过去看看,确认一下报纸的顺序。

只见那位分拣员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便放回去,料来是确认现在的时间。接下来,他便像厨师为陈列的当月各色报纸陆续被翻到背面向外。那一摞今日报纸躺在桌上,分拣员拿起第一份《读卖新闻》,放在左起的第一叠报纸的上方,然后把整一摞翻过来——这正是《读卖新闻》;随后他又如此操作,第二份《朝日新闻》、第三份《日本新闻》,然后是本地的《深谷新闻》……都是直接从原本的一摞拿起,又依次放在陈列台上,看来二者的顺序早已有了默契。其中也有一些报纸被跳过,看来是在这一天例行休刊。他的最后一份今日报纸并没有放上陈列台的最后,但在放上陈列台后,却把剩下的三种报刊都翻回了正面向外。

不知觉间,我已经凑到他身旁较近的距离,得以确认放在陈列台最后,被他连带着翻回正面的两份报刊的名目——位于陈列台最后、序列最末端的赫然便是《生活新刊》。从他这一系列的动作中,我便知道,方才的假设也是错误的。在检查背面和最后一份两个特别注意的情况下,那天又不是《生活新刊》的惯例休刊日,是很难将《生活新刊》混在前一份报纸当中的。

轻车熟路的操作证明这个分拣顺序早就是固定的,每种报纸下方的标签也是固定式样的。一个半月之前,分拣员肯定也是按这个顺序分拣完当日的报纸。然而,《生活新刊》又到哪里去了?

猛然地,我想到了一个动作,它让我全盘明白了,这丢失的一份《生活新刊》到底在哪里。

分拣员在分拣前,拿出手机简单看了一眼屏幕。这个动作能够提供给分拣员的信息很有限,一般我们便会理解为“看现在的时间”。然而,手机屏幕在一瞬间却不止能提供时间,它可以提供很多,只不过分拣员只挑选对他有用的信息罢了。

这个信息便是曜日,也就是星期。报刊的休刊日是以星期为规律的,除了特殊的、国民性的节日,对于每一个固定的曜日,报纸的到来也是固定的。换言之,只需看到代表曜日的那个字,例如日、月、火,分拣员便能条件反射地记住接下来要放的栏位。例如,月曜日:放上读卖、朝日、日新、深谷,跳掉接下来的参考、白新,放声音、空闻,跳……方才分拣员这个看手机的动作,也正可算在习惯反射当中。

今天是九月十六日,周三,水曜日。由于《生活新刊》和它前一份报刊都是例行休刊,今天这一摞当日报纸便没有发到末尾。唯有“把某一日误认为水曜日”的情况下,才能不让分拣员产生“这次没有在最后一摞上落脚”的异常感。而且,每一个曜日,报刊的休刊数量并非相等,也就是每天送来的当日报纸种类数量也不尽相同,如果把某一个曜日的报纸按照另一个曜日的条件反射去发放,很容易便在数量不对上发现异常。更何况,其他时间《生活周刊》无休,任何一摞当日报刊,最后一份都是必须要发到《生活周刊》上的,否则便绝对会引起分拣员的注意。在这种种限制条件下,一个多月前的七月三十日,本来是周四、木曜日,能够被误认为水曜日吗?

答案是可能的。只需要一点便能让这个假设成立:这位分拣员的手机系统使用了某种非规则的字体。汉字“木”和“水”在字形上本就有相似之处,如果字体笔画不规整,在“水”和“木”之间产生混淆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在这种误会下,分拣员将本该是木曜日的那天误认为是水曜日,便按照那一天的条件反射,将当日报纸分别归类。在确定了这个假设之后,我又该怎样寻找被错误归类的《生活新刊》呢?这倒不是难事了:首先利用陈列在外,不需借助工作人员便能自行查阅的当月报刊确定水曜日和木曜日,也就是周三和周四,分别有哪些报纸进行分发。由于方才分拣员的操作是按一个明显顺序进行的,可以很容易模拟他的分发落跳轨迹。然后,按照为水曜日发报纸的落跳规律发一遍木曜日的报纸,这样便确认了,那天的《生活新刊》究竟落在哪一摞报纸里。

由于我的手边事先便有完整的七月《生活新刊》,所以我可以从它的日期阙如中肯定,当月报纸只有这一日错发。至于《深谷新闻》是否会有这样的忧虑,我认为倒是不必:《深谷新闻》在分拣序列中排第四,前三的报纸是国内三大新闻,每日都会出版,不会例休。因此,即便《深谷新闻》有不为我所知的休刊习惯,那也只可能是排名后置的报纸错塞进了《深谷新闻》这一摞,《深谷新闻》自身绝不可能错跑到前三的队列中。

“你还需要什么报纸?”眼前的工作人员见我的脸色完全不像是有所收获,语气中透着的满是不悦。

“请看,《生活新刊》七月三十日的这一期并没有收录,这是什么原因呢?”

“这有什么奇怪的?那天没送罢了。”

“依我看,恐怕并非如此。能不能请您在七月的《东国时评》中寻找一下呢?”

“你自己去找吧!”显然,我越是迁就,她反倒越发嚣张起来。在我慢慢翻检的过程中,依然有她的奚落。“我还就不信了,你能比我还清楚?这里真有那一期,我自掏腰包复印整期给你。”

“不必了,只要这一条就行了。”我清楚地记得,她在我举起装帧明显异常的一张报纸时的脸色。更何况,我早就付过了这第二笔复印费,第二个10元硬币,现在正在她的口袋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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