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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香饵钓鳌鱼

霞浦高中推理纪事书

  

“诶,你是……?”从声名不好的小区中采访出来的女记者蓦然见到从建筑物的墙根中闪出的我,显得非常诧异。这小区外围的建筑早已十室九空,此时出现的我自然会对她造成较大的惊诧。

“您接受了一个推辞不掉的采访任务,才来这个小区进行采访。在采访结束的现在,您的心里对那个小区里的阴森恐怕充满了后怕吧?”其实也不用她回答,她脚下不住的颤抖已然给这个问题做下了消极的注解。而且,我这样一个素未谋面的生人出现在她眼前,并且像是掌握了她的来龙去脉一般,这怎能不令她惊讶?也难怪,她会在听到我的这句发问后,脚下忽地一软,就这么瘫了下去。

“喂,振作一点!”我慌忙伸出右手撑住了她,左手在她的人中处按了几下。

“啊,是你帮了我吗……谢谢。”她倒是很快恢复了意识并站直了身子。

“方才,你接受了那位出租车司机先生的好意吧?他可是把你看透了。你对这个小区的名字,已经到了谈虎色变的程度吧?这在你乘上他的车前就表现出来了。他看到你这幅模样,所以才会用那么一出计策来帮你鼓起勇气。你表现的很好,勇敢地踏进了小区完成了采访任务,不过这一鼓作气的勇气用完之后,你可就有点懈怠了。司机先生可是料到了这点,特意请了我在这里等着,看来到底还是帮上了您的忙呢。”我倒是早已习惯了面不改色地借坡下驴。尽管这是谎话,但在我方才的推敲验证过后,这些话早已经过了我的盘算,我自信它不会露出编造的马脚。

“真是太感谢你们两位了。”女记者又鞠了一躬。现在,我们才正式地向正常世界走去。从这个阴暗的小区,到出租车正常出没的街道也有十几分钟的步程。在这段路上,我便借着用谎话套来的恩情向她探问:

“您为什么被安排了这样一个采访任务?”

“是一个关于贫困儿童的专题报道,杂志社的主编对我说,本市的贫困儿童,这个小区算是最集中,最有代表性的一个地点。当时杂志社的其他记者全部排了别的采访任务,所以主编就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了。”

“您的采访进行得怎样呢?”

“可以说还算满意吧。有事先联络,这个地方也有人为我引路,倒没有怎么受到为难。我被带到了一栋最为偏僻的楼里,在这个卫生条件非常差的楼里,就住着那些孩子们。这些孩子是这群可怜人中的可怜人,有家长带着的孩子都随着家长住着,只有他们这些连家长都没有的,称之为‘野孩子’的,才被集中在这座最为老旧和肮脏的楼里,靠给人当下手谋生。”

“您采访了这些孩子吗?”

“是的。就我想要的材料而言,他们回答得都还能让我满意。”

“是什么材料呢?”

“我想了解他们的日常生活,例如作息时间、吃穿用度、赖以求生的手段等等。当然还有他们为何会到这里,他们的家庭变故、个人性格等等,都是我希望了解的。”

“可是,这些孩子可是你所说的‘野孩子’啊,他们会有这么配合地帮你完成采访吗?”

“还有那个小区帮我引路的人在嘛。是他吩咐这些孩子,让他们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问什么,他们便说了什么。”

“难道这个为您引路的人,在您采访的时候也一直在您身边?”

“是啊。没有他在场监视,这些野孩子恐怕早就要抢走我的东西了吧。”

“您这样想倒是没错,可我在心里总觉得,他之所以全程伴随您的采访,更重要的用意还是监视您记录下的内容。这个小区是我们这里知名的黑色区域,肯定有它不愿意暴露在世人眼下的东西。换言之,他们表面上对您的来访表示欢迎,实则依然怀有很深的戒心。表面上,他们尊重您的采访自由,可是,他们若是发现您记下了他们不希望公之于众的东西,也是完全有可能将您的采访记录设法毁去的。”

“我是用录音笔采访的,怎么可能会被他们毁坏呢?”

“这只是我的个人担忧,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记者女士,我建议最好还是确认一下您的采访记录的完好。这些记录,得最终回到您的杂志社里,这才能称得上是安全。”

“你说的也是,那就看一下吧。”说着,她拉开了手提包。

“诶,诶诶诶——?”在提包里来回翻找了许久之后,她的脸色变得越发不安定起来。在最终确认了一遍提包里的内容物之后,她一脸沮丧地向我说道:“小姐,真让你说中了,我的录音笔不见了。”

“您在采访时,录音拿在手上;采访结束后,录音笔收进手提包里。只要这些动作您都还有明确的记忆,那么小区方面只能是趁您不注意时从包里捡走您的录音笔。既然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额外制造一个契机。记者女士,在您结束采访后,您有没有遇上小区方面其他人的纠缠呢?”

“纠缠?”

“例如顽童上来抢夺您的提包、莫名地和陌生人撞上等等,这些看似无意间的摩擦,或许都是小区想要截下您的录音笔而刻意制造的事故。”

“啊!”她猛地醒悟过来。“我在出门不久,就是你迎上来之前,被一个小孩撞了一下。原来他是有意而来的吗?”

“很有可能。不过这个小孩子就很奇怪了,他要抢夺你的录音笔,却选择在小区的门外,也就是他们的地下法则不管用的地方,这又是为什么呢?恐怕,并非是小区不想让您的采访流泻在外,而是一部分人出于个人原因不想让它流传出去。于是才选择在您到了小区外时才下手。”

“会是谁呢?”

“现在并不清楚。但我们可以来一手引蛇出洞。记者小姐,离采访结束还没有过去多久,采访内容你还记得一些吧?”

“嗯,还记得。”

“那,请您现在把这些记得的内容写在纸上。纸笔我提供给您。”

现在,借助于录音笔等近世代的设备,采访不再像过去那样需要速记和强有力的记忆。记者职业对记忆力的要求也不再是普通人遥不可攀的水平。这位记者仗着自己有录音笔,心下早已存了“不记忆也无妨,大不了回去借助录音整理”的念想,所以脑海中的记忆早就不太牢靠,又在采访过程中受到诸般的心理压力和突发事件的冲击,能剩下多少记忆,连我都只能打一个问号。故而,在辅助记忆的录音笔被抢走的情况下,必须趁着这位记者的记忆还没有被冲淡的当口,尽可能让她复写下更多有价值的信息。同时,这也是我继续推行我自己的计划的一着棋。

“接下来,请你不要对我的话作出任何的反应,只需面无表情就好。”在她用笔写下了若干信息,然后停下笔,显得接下来的东西记忆不再清晰,而是要冥想的时候,我迅速将手里的另一张纸条交给她,顺手将她手里的笔和纸拿走。

“嗯……第一条采访记录,一楼的男孩黑田,出生于一个穷人家,生下来便被抛弃,五岁时被人打断了前门的牙齿,在这个小区,一直靠给有势力的人表演杂技混一点生计……这个人的身体特征是双耳招风,残牙前突。”

像这样,我就着这位记者的残缺记录,靠着自己对人的观察推理,对记者的采访记录进行添补。显然,我的猜测不可能全对,所以要在事前叮嘱记者,不要对我话中的正误产生反应。

我们离开那座小区还没多远,行动依然处于小区里岗哨的监视之下。我这样做的用意,显然就是向监视我们的人传递信息:尽管失去了录音笔,可这位记者立刻便发现了,并且在我的提示下开始了对采访记录的复现。我在记者将要停笔思考时打断她,便是让小区内的人以为,这位记者此时依然拥有清晰的记忆,不假思索便复原出了完整的采访记录。而我加以演绎读出其中的几段,自也是向那群“不愿意采访记录流传在外”的势力展示,他们想要阻止采访记录外传,必须付出进一步的努力。

果然,在读了数段后,我先前掌握的,那些监视我们的岗哨的眼光出现了些游移。读出这几段时,我确保我们两人站在声音能够传到监视者的距离;在确定了他们作出反应后,我带着这位记者又开始移动。在走过两栋空楼之后,这位记者终于没忍耐住,向我问道:“小姐,你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啊?”

“当然是帮你追回录音笔的药啊。以我看,抢走你录音笔的似乎也是个生手。”

“小姐,你其实是和那个小区里的人打交道的吗?”我说话的语气向来不疾不徐,甚至连情感都不带多少。这样的话语声在情感起伏较大的人听来,以为我早已对那个小区内部了如指掌,以至于对我说话都带起了惊腔。实际上,我不过是安排好了下面的几步而已。

“当然不是,我只是那位司机先生拜托来帮您度过难关的人罢了。至于要怎样追回您的录音笔,或许还要走两三步吧。对了,麻烦您一下,请您用左手攥着这三根绳子,千万不要松开。”我从口袋里掏出我常用的占卜工具,把原先用在罗盘上,用以系铅垂的绳子解下来递了给她。

“两三步?”

“往前走就是了——”说话间,我们早已走过了两三步的路程。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影蓦地向我们飞来。

“着!”我任由那个黑影砸中我的面孔——毕竟以这个跟踪者的力量来说,能扔出这么一大团黑影,那么黑影的重量也不会大。在黑影过来的同时,我早已扔出了手中的铅垂。铅垂的重量使它飞出去时产生了呼啸破风之声,自然而然,扑向女记者的真正的黑影为之一愣。这个当口,我便实施了计策的第二步——将另一只手上的线往回一提。

我拉下盖在脸上的破衣服,看到的果然是我心中所想的那样——我和女记者两人手中的绳索,将这个小毛孩的脚缠了起来,绊了他一跤。为了防止他再站起身,我迅速将手里的绳子在他身上捆缚——这种绳子平日里缠在罗盘上,为了防止被指针割断,早已做过处理,质地韧而不结。控制住这个蟊贼之后,我一边带着他往来时的方向走去,一边仔细地端详起他。

“十岁左右的模样,看来指使你的并不是哪一行的大人,反倒只是个孩子王吧。”我这样向他道。见他不答,我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顺带着,我又带着他来到我们和他都曾经经过的几个墙角,指着地上几根断了的木棍模样的东西道。“倘若是个大人指使的精干,怕也不会被我这几下三脚猫的招式给放倒了吧。而且,你跟在我们身后,却不隐藏自己的气息,我刻意落在地上,搭在墙角的三根卦签都被你踩断发出声响,这怎能不让我注意到你的存在呢?”

这个孩子依然闭目不答。但旁边的女记者已经等不及了:“录音笔就在他身上吗?看他怪可怜的,我们还是赶紧拿到录音笔,放他回去吧。”

“不用着急,录音笔并不在他身上,但可以着落在他身上要回来。”我说着,在记事本上撕下一页,在纸上写下“用录音笔换回此人”的信息后插在卦签上,一扬手,卦签便飞过了小区围墙,落在小区的院墙内。

“这样就行了吧。”很快,从院墙的同一位置丢出一个包袱,里面正是那支录音笔。

“这样就追回来了呢,非常感谢,非常感谢!”女记者认出了自己的物品。

“不要高兴得太早。这里面的录音文件早已被他们删掉了。你的报道,还是只能依靠刚才回忆的那些来执笔。好了,现在我帮你断后,前面已经没有危险了。”在她回到公序良俗的控制范围之后,我转过身,背后已经有人等待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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