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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不合理结构

霞浦高中推理纪事书

  

利用城市消防地图找出佐佐木家失火的住宅后,我不禁诧异万分。

宅基地四周的警戒线依然还悬挂着,不过却因为一个多月的风吹日晒而变得残破。市政和佐佐木家似乎都没有立即处理这片废墟的意思,于是,这一个半月,房屋便这样暴露在城市中,成为一个不祥却又惹眼的符号。

长期浸淫堪舆术当中,我对房屋结构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至少,绕着屋外走一圈,我便能从窗户和门的设置中分析出该层的结构——就正常的房屋设计而言,客厅要有一面开窗,一面是门,任何一个房间都需要至少一扇大窗,而小窗则说明屋内的空间用于厨卫等功能性用途。

但我绕着这栋失火的屋外走了一圈,却惊异地发现,这栋房屋的一层只开了一扇大窗,而开窗的墙面还是客厅的位置。换言之,这栋四方形的房屋,从正门这一面顺时针绕一圈的话,一楼依次是只开了两扇气窗的侧墙、未开窗的背墙和开了一扇大窗的侧墙。正门位于靠近大窗的一侧,说明大窗和正门同为客厅区域的两面——我透过随身携带的简易望远镜望向大窗,看到的也是正确的失火后的狼藉客厅。

于是,问题便来了,既然是一扇气窗,那么佐佐木女士是如何从一楼逃出的呢?火焰封锁了客厅,气窗开的位置很高,并且大小也不适合一个成年人出入,那么佐佐木由佳到底又是怎样做到,从正门和一楼大窗都被封锁的情况下逃出,并且只在手上留下了一点伤痕呢?

我又看向二楼的结构。二楼开了四扇大窗,正门一侧一扇,两扇气窗一侧的上方各是一扇,一层大窗的上方又是一扇。这倒是说明二楼拥有至少两个房间。从望远镜里看向二楼的各扇窗户,它们的窗口都呈现比较完好的状态。佐佐木女士若是从二楼的一扇大窗中逃出,那么势必要打开窗户,将逃生通道架设到地面,这样势必会对窗棱或窗框造成影响,至不济也会留下痕迹。

由于视角和进入区域的限制,从望远镜中并不能望见二楼各扇大窗后的详细场景,只能隐约地望见窗后的天花板尚且是白色,说明二楼的大部分面积并未被火灾波及。一二楼均未开窗的背侧墙,自然便是用于厨房了。冰箱也该贴着这面墙放置。那么,从这里烧起来的火也是难以透过墙延烧到上层的。《生活新刊》的报道中提到,佐佐木家的邻居松井先生注意到了火光,气窗由于挡尘板和开在高出的原因,视角是无法从屋外看见室内的。如果他在那一侧观察到火光,那么火势就已经大到封住了客厅。一栋独立住宅,要是从房间里到另一个地方,客厅区域可以说是必经之路。

松井先生只能透过一楼大窗那一侧观察到火光。但他没有观察到佐佐木由佳到底是怎样逃出来的,而这便成了我最为不解的问题——这栋房屋的结构应该有什么我所不知道的机关。

一切问题,只要能越过警戒线,进入房屋里实地观察一番,自然能得到解答。但警戒线终究是深谷市市役所官方的布置,即便现在已然破旧,越过它仍然会在心理上造成一种违规的压迫力。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在不越过警戒线的情况下观察到房屋内部的结构呢?

“我看你站在这里很久了,你在这里有什么事吗?”突然间,我在身后听到了一个低沉的嗓音。这种说话的风格和语调,明显是街道上的巡逻警。

“要紧要紧,被巡逻警逮着可就有理也说不清了。”我急忙转过身,果然发现了巡逻警。不过好在他的喝问并不是针对我,而是数十步开外,同样看着这栋失火房屋的小学年纪的一个男孩。

呼——我暗自舒了一口气。看来巡逻警也被我看似绝不会扰乱治安的高中女生身份骗过,转而去劝诫更像是要潜入这栋废屋的男孩。不过,这个男孩显然是本地人,还更是个对付巡逻警的老油条——只见他嘴上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但眼睛却贼溜溜地打转。我看去便要为这位巡逻警担心了。说时迟那时快,这位早存了捣蛋想法的小男孩倏地欺进两步,一把抓下巡逻警头上的警帽,向废屋的反方向就是一甩。

“走好了您嘞!”嘴上也不饶人的小男孩自然少不了巡警大叔的一个爆栗,但大叔终究明白自己带着自旋转呼啸而去的远比跟小男孩较劲重要,只能推着自行车朝着警帽追了下去。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我,断定这个男孩是这一带的顽童,于是上前向他搭话道:

“小朋友,你经常在这里玩吗?”

“你是谁啊?我没见过你。”

“我是前几天才搬到这里的人,想看一看附近都有哪些建筑。这栋废旧的房子,是你常去玩的地方吗?”

“这里本来就是一个人的房子,有什么好玩的啊。不久前这里起了一场大火,这里就没人住了,那就更没有好玩的了。”

“你居然知道得这么清楚,你进去过吗?”

“进是进去过,可是房门打不开,窗户里看到里面一片黑,好可怕。”

“这么说来,你到院子里去过,可是院门口就拉着警戒线呢,你是偷偷进去的吗?”

“为什么要偷偷进去?只要刚才那个烦人的大叔不在,我想进去就能进去。你看!”这个男孩为自己能够堂而皇之进入这片荒地显得十分得意,看来他并不清楚市役所拉出的这条警戒线的意义。

“那么,我有一个问题要问问你。你知不知道,那扇高高的气窗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光。你知道那是什么吗?”诚然,我算是那种骗人不打腹稿的人,在巡警和他周旋时,我就已经打定了用一套说辞哄骗他做我的侦察兵的打算。

“嘿嘿,我可没这么傻。你是想骗我爬上气窗去帮你看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吧?我才不上你当呢!”这男孩又是冷不丁地欺上前,像是作势要夺下我手中的包一般。然而他这已是故技重施,我岂能让他再度得逞?

“你妈妈来找你了吧?”我反而主动向他的方向前迎了一步。他的动作瞄准的是原地不动的我,只要我做出位移,向前或向后都能化开他这一抢。而他显然没经历过我这种另辟蹊径的应对,一时间愣住了。

等到他意识到自己的妈妈到底是没有过来,脑门上又挨了一记。我站在三步远的地方,看着不明所以的他,心下也只有那一句好笑的话想说:

“走好了您嘞!”毕竟,他的背后已经出现了一个托着警帽,怒目而视的身形。这时候,我只要知趣地退开就够了。

尽管这个侦察兵没有延揽到,但我至少知道了这栋房屋没有多少闲人的视线。否则,岂能容这样一个小孩堂而皇之地在此出入?这个结论就给了我一些继续观察的信心,当然,也还是需要躲避巡逻警的视线,毕竟他刚在这里参与了一场好戏,很有可能把我也列入了可疑对象范围。

喧嚣去后,四下变得格外寂静。这时候,我却隐约听到这栋经过火烧的屋子里有什么动静……像是器皿被打碎的声音。

“这里还存有让动物垂涎的食物吗?”我心下疑惑着。“火是从冰箱那里烧起的,存食物的地方早该被烧了个干净才是。不过这种过火后的宅子倒也是野外动物的一个好去处,怕是这一个多月来,有野猫野狗把这里当作根据地了吧。”

侧起耳朵,再细听屋内的动静时,只听得有“喵~喵”的声音不时传出。屋内的脚步声也很急,似乎是在上演着猫和老鼠的追逐战。屋里有老鼠,于是引来了野猫,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信息。老鼠在找到稳定的安居地后很难让它挪窝,就算火灾也难以波及到它的洞穴,而火灾后更是没有让老鼠搬来这里的理由。由此可以想象,这是火灾发生前就住在这里的老鼠。进而可以推知,这栋住房的房龄不小,已经让老鼠在房间里打了若干巢穴居住。

老鼠的巢穴必然有若干个出口,其中必然有来自屋外的。而野猫在嗅到老鼠的气息后能够钻进门窗紧闭的房子,说明这个洞已经被挖掘到足以让一只野猫通过。然而,猫这种动物是不挖洞的,那么又是谁把老鼠的地道给拓宽了呢?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佐佐木家的这栋房屋里,有通往屋外的地道。佐佐木由佳在大火时得以逃脱也是通过地下……这个小男孩自己进去院子里自在地玩过,他也没有发现大型的地道口,可见地道必须是人工做的,并且开口位置相当隐蔽。单凭动物本能的挖掘是难以做到隐秘与宽阔并存的。

“嗯,验证一下吧。”我随身携带了一些道具,名义上装在旅行包里,化妆成一个远道而来的旅人,但实则,这些道具就像少年侦探团的七种道具一般,是我在经历堪舆术的历练中逐步总结的,各种用于堪舆术的万金油道具。佐佐木家的院子并没有高墙,否则市役所也不必在四周拉起警戒线,这便给了我机会:我将测量地面高差的四根楔子插在院落的四角,确定房屋占地的高差走向后,将两个尾部连着细线的塑料球扔进了院子。

细线缠在我的手指一端,这种球是风水师寻找地面的坑洼而使用的道具,球的内部是空心的,封着一个更小的、能在内部自由滚动的磁铁球,滚动时会发出有规律的响声。若是某个球行进到挖空了的地下,或是地面的坑洼,滚动时发出的声音就会和旁边的一个不一样。我躲着街上行人的注意,好不容易绕着院子把一圈的地面都检验完毕,我得到的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结论——地下的空间非常之大。这样的大空间,只能是人为开凿了。

原来如此。佐佐木家才不是什么二层独立住宅,而是用地下空间造出了三层的空间。为什么要营造这种地下空间呢?我陡然想到了他们的职业:佐佐木正树是医科大学研究员,手上定然有不少医学实验;佐佐木由佳是曾经的护士,也算专业合拍,很有可能便成了实验的非官方助手。对于痴迷于此道的狂热者而言,这些实验未必会只停留在实验室里。也就是说,他们在家里也完全有可能开辟实验空间,而广阔的地下室正是一个好的选择——或许他们还反其道而行之,把各个房间的主次也都颠倒了。

这样一想,奇怪的构造便有了解释:在原本的设计中,这座二层独立住宅其实有三层的空间,地面上的一层,除了客厅,是存放实验资料的储藏用房间,这样的房间只需要气窗;地面二楼的房间是设计上的起居间,但因故没有被佐佐木家实际使用。之所以没有被使用,则是因为佐佐木家的这两位主人太过沉迷于实验,以至于把自己的起居也放在了地下的实验室里。或许,佐佐木由佳也正是因为沉迷于地下实验,而没有察觉到一楼的火灾吧。而一楼火势蔓延开来,地下室就有尽一切可能打开室门逃往地上的必要了。

最关键的一条是,地下室到地上,在被火焰封住室内的通道时,怎样做到用另一条通道逃往地面,而出口还极为隐秘?从洞里有老鼠栖居看,这条路还通往其他路径。地下、通路——一个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佐佐木家私自凿通了地下水路,佐佐木由佳也是借此从地下室逃出。他们这么做自然有他们的道理——足以让人行进的城市地下水路的确是一个进行见不得光的事情的好去处。于是,我结束了对佐佐木家废屋的勘察回到霞浦,不过,岩井女士的函已经走在了我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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