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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信件

地球所不知道的战争

  

There was a war over earththat human didn't know about.

1

生命实在是太过于脆弱。杀一个人有着无数种的方式,即使百般呵护他也会自然死去,可救一个人却十分困难,甚至在有些时候,就一个人需要牺牲另一个人的生命,死于拯救他人,还有什么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说到这里,必须要对那个能做出如此举动的人表示一下敬意,那个天真到如同从童话书里走出来的人,直到现在我都还不敢相信。

下面进入正题。

纵观历史,哪怕稍微的一个错位,如今的你们就不复存在了。而智慧的诞生则更加的来之不易。你要明白,从站立,到使用工具,再到创造工具,是一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这一过程甚至比生命的本身还要脆弱。也正因此,智能生物才会如此来之不易。

从现在起,我要告诉你一个故事。我要让你知道,这一过程得以实现,并不是因为你们有多么强大的实力,而是得益于你们有着足够好的运气。

世上最宝贵的事物便是生命,一直以来还算抱着这一态度度过了人生,虽然也做过不少拿生命做赌注的傻事,但不知是受到哪位神明的关爱,我还是健健康康的活到了现在。

可如今,我却面临着无法克服的危机,一个你们从未遭遇过的毁灭性灾难。

当你收到这则消息的时候,恐怕我已经不在人世了。

对于已经躲过了一次子弹的我来说,对这样的结果并不会有什么怨言。自己的人生也还算满足,也没有值得一提的遗愿,可以说是一个还算圆满的人生,老实说就这么死去,的确比等到一大把年纪时再因某些稀奇古怪的病症死掉的强。

乐观的说,单纯计算概率的话,我也并非是必死无疑了,可如今能拯救我的,恐怕只有奇迹了吧,运气好的话,我也许现在正活在世界的某处也说不定。

不过,我是否还活着的事情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们活到了现在,活到了我的时间的很久以后。

没有什么比这更开心的事了。

至于原因,之后我会详尽道出。

首先要说明的是,我可不是什么博爱终生的圣人,如果你们的灭亡是自然使然的结果的话,那叫你们就这么死去也不失为一种尊重生命的方式。所以对于陨石从天而降这样的天灾我想没有必要说明,这种事情你们自己早晚会发现真相的。然而对出于恶意残害生命的行为熟视无睹,那便和加害者有着同样的罪过。我接下来要说的故事,你们无从考察,等到你接收到这则信息的时候,恐怕已经没有人可以证实这件事了吧。

总之我要表达的就是,曾经发生过一场由恶意而起、会将你们彻底毁灭的灾难,而这场灾难却在我们的干涉下妥善地解决了。

你们所不知道的,关于你们的事。

和你们息息相关,甚至可以说,你们才是这个事件真正的起因。

我没有丝毫责备和抵赖的意思,导致事态发展到现在的地步,毫无疑问是我们自身的责任。也没有人逼迫或请求过我们做出这些举动,某种程度上,帮助你们完全可以说是我们自己多事。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样,但在我们的理念中,帮助他人如果不求回报的话,那么连告诉被救助的人的必要都没有。这也是我们多数人所采取的态度。

所以告诉你们这则故事,并不是希望从你们那里得到感激之情,也没有从你们获取利益的打算,老实说,你们也没有什么可能提供给我们的东西。但是,这也不是说你们就能够轻易地脱了关系。

信息以生命为载体而更加的脆弱,一个民族的智慧,将会随着民族的灭亡而与之消抹。对于广阔的世界来说,不存在和不曾存在过没有任何区别,我的目的,只是单纯不希望自己落到这种凄惨的下场而已。

不论你们如何处理这个信息,我都希望在你们当中,至少能有一个人听过这个故事,至于相不相信,我并不关心。

所以我私自地,以你们目前使用人口数最多的语言发送这则消息,不知道等你们收到这则信息的时候,这门语言是否还在使用,但既然能够收到,那么解读起来应该也不是难事。

话说回来,在这个故事中,我的作用并不重要,承担讲述故事来龙去脉的角色,还是让给真正的主角吧。

哦,对了,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要提前说好,大概你听了之后,便会立刻怀疑起这则讯息而的真实性吧,但是出于礼貌,我想自我介绍还是十分有必要的。

名字怎么样的都无所谓,所谓称呼,也不过是随身份的不断变化的代码而已,但是诸多称呼中,你们的算是我最最喜欢的了。

外星人,你们对我这种人,应该是如此称呼的。

2

无数繁星闪烁在冰冷的黑色空间,黄色的光芒照耀着无法到达的彼岸,漫漫星海,偶尔闪过蓝色和紫色的火光。不论看几次都无法释怀,心中对这光景的感动从未褪去。

一切罪恶,都同可怕的回忆被这黑色的河流洗净。我们渐渐忘记了两年前的灾难,和在那场灾难中被考验的本性。

如今,或许只有我,还对那起事件耿耿于怀了吧。

今天的全息体验馆里是宇宙景象,在这个从窗外就可以看到繁星的时代,没有人会在这一天来到这里参观,整个展馆也无比的空旷,黑暗中,似乎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回荡在这虚假的宇宙。

“你喜欢宇宙空间吗?”

不知不觉,一个女生背着双手,悄悄绕到了我的身后,吓了我一跳。没想到今天除了我,这里还有其他人。

“嗯,你呢?”

“我不喜欢。”

她以抬头的姿态摇了摇头,已经凸显成熟的美丽面孔,却有着孩童般的举动。

“只是今天刚好休假,所以来这里看看而已。”

“是吗,和我一样哎。”

看惯了夜空繁星,我想不论是谁对阳光下的蓝色和绿色无比的怀念吧。

我收藏着一部旧相册,里面夹杂着还在使用光学相机的时代拍下来的奇景,浩瀚的海洋,广阔的草原,被各种奇幻色彩渲染的狭小世界,却无不比这没有尽头的黑暗来得震撼。

行星上的环境一直受人欢迎,展馆里也在这种时期的时候人尤其多。可是如果大家都集中在一个狭小空间里的话,不论多么真实的景象,都会觉得虚假吧。

对此我并不在意,本来,我也是为了躲避工作的繁忙才来到这里的,空旷的展馆正合我意,但现在有了这个略有冷淡的女伴,感觉也不错。

这时,我注意到她低头看向我,接着嘴角微微扬起,夸张地朝这里迈了一步。

“喂,认错的话很抱歉,但你是木双吧。”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被人认出,但我没有抵赖,笑着默认了。

“可以吗,不去工作在这里闲逛?”

“最近工作进展不错,所以修了一天的假。”

“刚刚有了进展就休息,伦多的未来真是担忧啊。”

我无奈的笑了笑,没想到居然遇到了这么一个不饶人的姑娘。

“不过,你能有空来这里看星星,应该是件好事吧。”

她笑着向我确认到,可我只能回以微笑,无法给出明确的答案。

那之后的日子的确辛苦,可现在的伦多正一点点的迈向安稳。或许正如她所说的那样,自己两年来的成果最好的证明,就是现在这短暂的闲暇吧。

秩序重新建立,人民安居乐业,两年前的混乱在人们迫切忘记的期望下变得遥不可及。一都已经平息,我们获得了长久旅途中少有的平静。

这并没有什么不好。

只是选择遗忘这种逃避的方式,不免觉得自己有些懦弱。

得到现在的成果还在满腹抱怨,恐怕又要被人说成是理想主义了吧。

这样就好,没有必要去想那遥不可及的梦,这份安逸,就已经足够来之不易。此时此刻,我要做的就是享受这份难得的休假。

“我说,你接下来有没有空?”

她似乎被我的提议吓到,身体明显晃动了一下,但也没有惊慌,短暂的沉默后,她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我——”

“木双舰长?”

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插入,从声音我已经知道是谁如此的不识情趣了。

自己的助理什么时候都改不了冒失的性格,真是让人头痛。

看那气喘吁吁的样子,似乎是跑着来的。抬头看了看我们后,莉姆尔似乎也感到自己的出现的不是时候,有些尴尬的将视线不断地在我和她之间移动着。

我满脸埋怨的看向我年轻的助手,然后换了一副略有苦恼的表情看了看她。她笑了笑,也做出了和我一样的表情。

“下次这里还是星空的时候,我还会在这里的,到时候你再问我一次吧。”

她笑着向莉姆尔执意,接着踏着欢快的步伐离开了我们的视线。

望着她的背影,我突然想起来我连她的名字都还没有问过。接着抱着深深的怨念看向莉姆尔,她似乎被我的眼神吓到,突然后撤了一步。

“怎么了莉姆尔,现在不是我当班,有事的话不能用通讯手段联系吗?”

简单调整了呼吸后,她缓缓说道。

“不好意思,只是这件事不论如何,我也想亲自通知舰长。”

我没法从那副劳累的脸上判断是好消息和坏消息,于是接着问道。

“出什么事了吗?”

“副舰长让你立刻过去一趟。”

“为什么?”

今天不是我当班,多兰那个家伙居然还要找我,到底是什么事这么重要?

看到提起了我的注意,脸上的怨气也褪去了几分,这时莉姆尔的嘴角一笑。

“虽然不能说是确定,但是似乎发现了可以居住的行星了。”

“什么?”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双手不知力度的抓住了莉姆尔的肩膀,她似乎吓了一跳,脸上泛出了一丝红晕。

“真的吗?”

“那个,都说了还不是很确定的事,具体还要等副舰长他们做完分析、、、等等舰长,你要去哪?”

“还用问嘛,当然是主控室。”

我渐渐加快了步伐,甩掉了跟在后面的莉姆尔。

离开了全息展馆,穿过中心娱乐区,就到了船员舱区,这里已经是接近于船头的位置,通过这里的走廊,便可以直达主控室。

当莉姆尔告诉我这一消息时,我兴奋的难以保持冷静,不单单是我,任何人听到了这一消息,应该都是同样的反应。因为寻找一个新的适居行星,是自新居舰出航两年以来所有人的梦想。

梦的起点是那场灾难,七年前的光景如今还历历在目。

伦多曾是一个发展程度极高的文明。生产技术达到满足全人口所需,空间技术成熟,伦多进入了社会制度的全盛时代,没有战争,没有犯罪,伦多人因被满足了一切生理需求而失去了溶于血液里的斗争本性,社会进入了历史最理想状态。

而就在文明成熟的时候,孕育着子女的母星却出现了异样。根据科学家的检测,伦多星将于五年后彻底毁灭。

强大的科技和漫长的和平,使人们几乎丧失了危机意识,即使面对母星毁灭的状况,伦多人几乎没有一个人将其视为危机,政府在得知这一消息后便立刻公布于众,撤离工作也在民众的支持下有条不紊的进展着。依靠几千年发展的科学技术,短短三年就做好了将几十亿人迁徙到宇宙的准备工作。

新居舰。凝聚了伦多的全部科学的智慧结晶,可支持数百万人的日常起居,提供从进食到娱乐的各种需求,同时具有空间穿梭和自卫能力等各种功能的人类迁徙标准宇宙航行舰。由所有新居舰将组成宇宙舰队,来担任伦多人的新家园。

凭着强大的科技实力,短短一年时间便完成了新居舰的建设工作,可几乎没有人支持政府提前撤离的方针,大家都希望尽可能在生活了许久的家园逗留。危机面前的从容不迫,给了人民近似于愚蠢的自信。

也正是这一愚蠢的自信,才导致了后来的惨剧。

又过了一年,本该在三年后才会到来的末日提前降临了。

行星环境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恶化,大地出现裂痕,熔岩从地下涌出,气候也变得恶劣不堪,不论是多么强大的文明也无法抵御这样的天灾。

经过几千年才建立起的文明如同蝼蚁一般脆弱。慌忙逃离的仅仅少数居住在新居舰附近的人。大部分地区都陷入了完全的混乱,街道成了杀戮场,物资被席卷殆尽,到处都回响着女人和小孩的悲鸣,一时间,残忍和血腥充斥着整个世界,而罪过也马上被自然之力洗净。

即使在有机会撤离的地区,也没有任何的秩序可言,由于灾难的提前降临,出入口的大小有限,人们为了争夺新居舰上的席位也产生了斗争。有些斗争甚至最终导致了新居舰无法正常起航,随着星球一同成为了宇宙的尘埃。

从末日中幸存的仅仅是少部分人,根据最后的统计,本为了几十亿人而制定的撤离计划,仅活下来了三百万人。

和伤亡数字比起来,几乎微不足道的数字,就是仅剩的伦多民族了。

可还来不及为了死去的人们感伤,伦多马上就陷入了第二次危机。由于逃亡时的混乱,新居舰内根本没有秩序可言,灾难似乎重新唤起了人们心中索取一切的本性,为了活下去的资源,人们又一次开始了斗争。

有志之人马上意识到,如果不重新建立秩序,第二次灭亡马上就会来临。

新的领导者的选拔马上开始进行,应选者从各个新居舰的现任舰长中产生。绝大多数应选者不是受到了其他几位舰长的支持而获得了一定的势力,就是曾经属于旧政府而对于原本的撤离计划有着较深的了解,又或者在撤离过程中挽救了许多人的生命而被推举为英雄。

而有一个人,以独特的发展方针作为自己全部的竞选筹码。

“伦多已经毁灭,我们需要找到新的家园,在新的适居行星上,重新建立我们的文明。”

对待这样的发言,多数竞选者几乎不屑一顾。新居舰有着充分能够自给自足的科技,维系伦多民族,根本就不需要找一个新的行星,这个政策只是一种没有意义的浪费时间的行为而已。当务之急,是制定可维持秩序新的政策。

而就是这个带有浓厚的理想主义的政策,却意外地受到了民众们的支持。对于刚刚毁灭了家园的伦多种族来说,这个措施给了人民新的目标。没过多久,那个主张者成为了伦多人的新领袖。

那个人就是我。

一个毫无筹码的竞选者,听从了朋友的建议而说出了那种戏言,结果被人们誉为了英雄。

其他竞选者眼中,这一政策或许看起来十分的荒唐,我本人也曾如此认为。可是现在伦多人们需要的,是一个目标,一个自己可以存活下来的理由,就像我为了赎罪而承担责任一样,我赋予了所有伦多人生存的权力,这个听上去蠢蠢的梦,成了大家的心理支柱。

可我也并非他人眼中脑子里满是理想主义的疯子,在正式成为了伦多人的领袖以后,我参考大多数竞选者、也就是各个舰长的意见而建立起了维持秩序的制度,经过两年的努力,伦多已经回到了像过去那样合理的秩序。同时,我也兑现了竞选时的诺言,不过,我的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要找到一个新的适居行星是几乎不可能的,这一切,只是为了让大家能够团结一心度过难关而编织的谎言而已。

在人们意识到,星空并非是神灵的旨意后,伦多就从未放弃过寻找新的适居行星,即使方法由远处观察改为了实地探索,这个工作也没有丝毫的进展。两年以来,不要说是适居行星,就连有生物的行星也没有找到几个。

如今,那个当初以为只是异想天开的梦,马上就要实现了。

可就在我走到主控室门口的走廊时,心却不自觉地冷寂下来,有关这个新行星的一切的预判,也不由得悲观了起来。

或许人就是这样,无法理所当然的接受眼前不确定的幸福,0这样悲观的处世,会避免无谓的期望落空。

莉姆尔说过,关于这个新发现的行星,还有许多不确定的事项。这颗行星,未必就是适合伦多人居住的行星,即使适合居住,又是否能够容纳下现在将近五百万的人口也是问题。

现在比起开心,还是抱着稍微谨慎一点的态度比较好。

迈进舱门后,多兰便露出了十分开心的笑容来迎接,这也多少让我疏了口气。

“你总算来了,木双。”

和往常一样,虽然是个有能力的人却缺乏严肃的态度,总是一副随性的样子,就连标志着舰长身份的制服也穿的很随意,里面的衬衫领扣也没有系上。当然现在一身便装的我也没有说他的资格,但毕竟我是休假期间,没一身睡衣过来就不错了。

“嗯,我都听莉姆尔说了。”

“这样啊,总之先上来。”

我和他走到了主控台,这里只有少数人可以上来,可以总瞰整个主控室的各个角落,也是权限最高的地方。

这时我注意到了刚才被那控制台挡住的主屏幕,上面映着一颗蓝色的行星。

丰富到在宇宙外侧就可以观测到的液态水,但又不失广阔的大陆,浓厚的云层分布在球面的各个部位。

“看来水和大气的问题不用担心了。”

我用没有语气的声音说着,但多兰却显得异常的兴奋。

“不止是水哦。”

多兰向旁边的一个操作员示意,屏幕上立即出现了更多关于行星的信息。

“这个行星的自然环境十分的理想,水和氧气都十分的丰富,生态系统也十分稳定,不只环境,文化上这个行星和伦多都极为的相似。”

“这个行星已经有文明了?”

“对,不过是连电气时代都还没有进入的早期文明,而且数量不多,完全可以容纳下我们现在几倍的人口。”

“和这个文明的关系如何处理?”

“外表上我们之间几乎没有差别,但是内在结构有些不同,但是已经确定生理需求没有矛盾,完全可以一起生活。”

“那么——”

“不要在问了。”

我刚要说另一个担心,多兰这时候却突然揽住了我的肩膀制止了我。

“我都想过了,什么都考虑过了,这个行星真的适合伦多人居住。木双!我们找到了!真的找到了!一个适合伦多的新家。”

新家——

这个词汇,真的无比陌生,可又美妙无比,两年来,自己也不知多少次幻想过家的光景了。

和多数人一样,我也在那场灾难中失去了至亲之人,家的概念早已模糊,而现在,眼前的这个星球却又一次给了我希望,好像水流一般浇灌着我早已干涸的心。

不知不觉中,所有人的眼神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原本报着世世代代都要寻找下去的打算,却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就找到了,这种喜悦自然不需要多说什么,而现在他们最最希望的,便是这个计划的提出者的肯定吧。

尽管还是抱有一丝怀疑,但嘴巴却不自觉的移动起来。

“终于...找到了啊。”

“哦吼!”

在多兰的庆祝声的带领下,主控室立刻陷入了欢闹的氛围当中。

恐怕这颗行星是刚刚才发现的,所以才急忙找我确认的吧,不然的话,看这热闹的气势,估计连香槟都准备好了。

看着他们的笑容,听着他们的欢呼声,我的心里也产生了满足感。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在以“不可能找到”的理由来敷衍自己,说服自己那只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其实在内心深处,我比任何人都更期待着这个梦想的实现。

实在太过于热闹,自己也不知不觉的陷于其中,面对他们的欢声笑语,我始终无法道出自己心中不知名的担忧。

“多兰,我们找到了。”

心中实在过于感动,我不像话的哭了起来。

“通知下去吧。”

我对多兰说道,他愣了一下,接着无奈地笑了笑。

“为什么是我去啊,这种事当然是你这个总舰长来做啊。”

说着多兰用右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之所以让多兰去通知,完全是因为我现在并不当值的关系,但想了想,这种事的确是由我来做比较合适,虽然把工作全部交给多兰有些过意不去。

我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舰长制服换上,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对了,既然已经确定了,就标记一下吧,被人抢走了就不好了。”

多兰短暂地思考了一下,接着“啪”的一声拍了自己的额头。

“这么大的事情我都忘记了,我马上去办。”

在宇宙中,除了伦多人以外,还有其他许多的星际旅行者。他们有些也和伦多人一样,在寻找新的行星,有些是想开采行星上的矿物,有些是想殖民上面的种族,为了减少拥有在宇宙中航行的科技水平的生物之间的争斗,在发现新行星的时候需要做上自己种族的标记,这样不论在这个行星上做出什么样的行为,其他种族都不能干涉。

刚刚所说的标记,其实只是在行星的周围发射一颗人造卫星,这颗人造卫星会发射一种特殊的电磁波,解读出来是一个光谱图,上面是伦多的标志,每个种族的都不相同,它类似于国旗,是独一无二的。

“虫洞展开,标记卫星,发射!”

“已经达到目标行星的卫星轨道,火箭解体,卫星受到行星引力自动运行。”

“卫星运行正常,标记已接收到。”

我故意放慢了步伐,直到听到标记接收到的消息后,才稍微安心的离去。

可这安心,持续了连一秒钟都不到。

“标记消失了!”

“怎么回事?”

我连忙跑回了控制台,多兰看都没看我一眼的回答道。

“好像是被击毁了。”

“怎么可能,就凭这个行星物种的文明程度?”

“能源读数已经确认,攻击并不是从行星上发出的。”

说话的操作员仍在快速的敲击着键盘,而在某一时刻,那嘈杂的声音停止了。

“这个星系里还有其他智慧物种存在!”

根据能源轨迹追溯到了源头后,那位操作员将影像投射在了主屏幕上,影像的内容,把刚刚还热闹的气氛彻底浇灭了。

居民舰,驱逐舰,战舰,航母,炮台,无数舰艇漂浮在空荡荡的宇宙空间当中,形成了一个有序的武装舰队。舰艇不论大小都装有无数的炮口,庞大的舰队如同暗中埋伏的狩猎手一样,即使没有进行攻击也给人强大的压迫。

单纯的宇宙海盗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实力,这应该是和伦多一样,失去原本栖息地而漫游在太空的种族。

仔细观察后,虽然对方有着完备的军事武装和战斗序列,但是舰队的数量却并不算多,单从战力上说的话,恐怕和伦多现在的实力不相上下。

“阵仗倒是很大,但也说不上是多大的威胁。”

没等我发问,多兰就说出了和我相同的见解。

面对这样的对手,就不能考虑武力手段了,果然不久之后,那边发来了面谈的要求。

“木双,怎么办?”

多兰询问我的建议,我没有看他,嘴里咬牙切齿的咒骂着。

时机真是不巧,才刚刚看到了一丝希望,转眼就成为了危机。

“总之只能交涉看看了,之后的事情还是看结果再说吧。”

在双方不理解语言的情况下,没有做到很具体的信息交换,对面发来的信息完全是图案,但是表达的意思却十分清楚,我们同样也没有回复复杂的信息,只是把决定好的地点坐标发给了对方。

回复的信息便是刚刚发去坐标,应该是同意的意思吧。

3

多兰把会面的地点选在了恒星系外侧,算是为了以防万一,但既然对方大方的把选择地点的权力交了出来,恐怕从一开始就没有偷袭的打算。

和我们一样,对方应该也得出了双方武力水平势均力敌的结论,同样不可能把战争当成优先战略。

就目前为止,对方还算是有着友好协商的打算的。但破坏标记,是违背宇宙法则的行为,从那一刻起对方就已经摆出了“要打的话随时奉陪”的态度。

可伦多和这帮尚武精神浓厚的家伙不同。虽然为了不在遭遇敌人的时候落入手无寸铁的状况而有着相当好的自卫能力,但是说到底,新居舰是居民舰,其首要目的是维系种族,而非战争。就是说,伦多的舰队里面没有以战争目的而建造的舰艇,一旦开战,就要把承载着成百上千万的居民舰当成军舰来用,这毫无疑问是伦多人所承担不起的。即使实力上是平分秋色,战争所造成的损失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所以,这次会面在争取行星的使用权的最终目的上,还有着一个尽可能避免武力解决事态的重要前提。

在对方的舰艇停靠后,两艘渐渐维持在了舰艇维持在同一水平线上,在飞船之间形成了由能量构成的圆柱体的通道。通道是由两艘飞船同时提供能量而形成的,如果事态不妙,只要一方停止能源供给,里面的人就会暴露在绝对零度的太空环境当中迅速死亡。

这种会面方式是伦多提出的,毕竟是我来亲自会面,这种程度的谨慎是理所当然的。

模拟重力和空气注入都完成后,两边同时将舱门打开,我们也得以观察到这个击毁标记卫星的神秘种族的外貌。

“呵,长得可真够像我们的。”

“小声点,被对方听到怎么办。”

身后的两个人悠闲地谈论对方的外貌,弄得还稍微有点紧张的我跟傻瓜一样。不过长得像这一点,我也持相同看法。

身材上要比伦多人魁梧许多,不过器官的位置和形态和我们极为相似。和我们一样也来了三个人,不过全都穿着同样的服饰,似乎是军服。

站在中间的人胸口上还佩戴了一些装饰,大概是勋章吧,身高上更接近于我们,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神散发着咄咄逼人之势,同样雄壮的身材,但总感觉比旁边的两人要文雅许多,自信的微笑中透露出王者之风。

我们彼此交换了语言信息,在智能语音系统的帮助下,双方可以听到对方原本的声音说出自己的语言。

“你们好,我是沃施帝国的代表,沃施舰队的总司令官杰尔格。”

对方先做出了问候,我们便以相同的礼仪回应。

“你好,我是伦多种族的代表木双,现在的伦多领导人。”

“现在的?”

杰尔格歪头表示不解。

“伦多是民主制度。”

“哈哈哈,原来如此。”

杰尔格不失礼貌的大笑了起来,但却从中听不出讽刺和嘲讽,到更像看到了有趣的事情而由衷的喜悦。

“这一次前来的目的,你们应该清楚,我们想谈关于那个黄矮星星系中距离恒星第三近的行星的使用权的问题。”

“关于这一点,我们十分抱歉,击毁了你们的卫星。”

说着,杰尔格低下了头,我稍稍为此感到吃惊。本以为是个用来交涉的筹码,但对方却毫不矫情的承认了自己的过失。

“但是如贵种族所知,沃施早在这个星系里停泊,伦多不会期待沃施不知道那颗行星的价值吧。”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事先进行标记。”

“现在的沃施帝国,正处于战争状态之下。”

杰尔格解释道,不知不觉已挺直了身躯。

“沃施星在过去,也和贵种族一样采用的民主制度,但在发展为可以在太空中探索的高等种族的时候,我们发现,就在离我们恒星最近的恒星系里,也有一个名为布塔的种族达到了这一文明状态。”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伦多虽然没有经历也没有见过有过类似经历的种族,但是却不难想象这种前提下生存的难度。

文明种族大多孤立存在于某个星系当中,在周围的宇宙空间里也少有其他生物存在,这也是一个种族能够不受干预自主发展的先决条件之一。如果近处就存在着一个比自己高等的文明种族的话,恐怕没有等到壮大的那一天,就要被人任人宰割了,反之也是如此。而旁边有着实力相等的文明种族的话,进一步的发展肯定会收到各种限制,很难不会发出有关利益上的冲突。

“就一个发展的文明来说,不得不说沃施的运气实在是差了些,沃施在最初也是抱着和平的心态和对方交涉的,我不想在这里对沃施的历史多做说明,但有一点请阁下明白,导致战争爆发的是布塔民族的违约。”

不用杰尔格的解释,我对此事也并不关心。不论这是事实与否,都不会加深我们对沃施的信任,纠结于这种小事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除此之外,杰尔格所说的应该都是事实,我偷偷地看了看一旁的多兰,多兰的眼神也表明了自己持有相同的态度。

“随着战争的扩大,到最后,我们不得不重新采取君主制度,开始了与布塔民族的战争。说来惭愧,我们在与布塔民族的初步对抗中失败了,母星沃施也被敌人所占据。仅剩的一百万沃施人为了躲避布塔民族的追杀而成了流浪种族,只好一边躲避布塔的追杀,一边寻找新的适居行星。而就在这里,我们找到了一个新的行星。”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提前做好标记。”

“如果做出标记的话,布塔民族就会发现我们,在追杀沃施的过程中,他们已经发展到沃施帝国现在无法对抗的实力。”

“改变标记不就好了。”

听了我几乎算是多嘴的意见,虽然只有一瞬,但我还是捕捉到了杰尔格轻蔑的笑容。

“我们不认为那样的把戏会骗到他们。所以只好在星系里面潜伏着,如果有新的探索者发现的话,沃施将会在进入星系前就进行拦截。但是贵种族却掌握着虫洞这一高级的空间穿梭能力,所以我们才做出先前那无礼的举动。”

虽然话语中有着抱歉的成分,但听这意思还是我们的错了?

那之后,杰尔格又说了他们为了在第三行星殖民所做出的各种努力,和前面那精彩绝伦的戏剧一样,说白了,就是强调自己种族使用行星的正当性而已。不论是否属实,这都是在知道伦多并非战斗种族为前提而制定的外交策略。

对方真的以为只凭这么一个故事,就可以让一个民族放弃一个适居行星吗?刚才的那个故事,我们只要搬出“但是先做出标记的是我们”这句话,对方就无言以对。

不过,宇宙法则严格意义上只能算是道德,而非法律,就好像小孩子们争夺地盘时订下的先到先得的规矩一样,毫不可靠。当然,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期待对方会去遵守。

还是说,这是为了使我们放松警惕,而放出的烟雾弹。事实上沃施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也说不通。就像刚才杰尔格所说的一样,伦多的空间穿越水平十分的发达,在远距离下理论上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完成进攻是不可能的。利用虫洞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一个种族的科技实力,真要说到是谁在炫耀武力的话,搞不好还是伦多这边做的比较好。

如此推断,安排这场交涉闹剧也根本没有意义,假定杰尔格的身份真的是总司令的话,也很难想象会在已经有了战争打算的情况下让军事总指挥官做这么冒险的行径。

伦多的舰队全部都是居民舰,想也知道没有交涉的可能性,而从刚刚的故事推断,对方应该是没有所谓“平分”这种半吊子的打算,想来想去,对方的举措,应该只有一个。

“我们知道,贵种族事先做出了标记是事实,所以沃施也不会厚脸皮的说让你们离开,所以我们找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对,就是这个,在面对绝不让步的对手面前,拿出一个价值相当或略为廉价的东西,来换取当前的最大利润是最好的方式。

可就是这一点让我头疼,我怎么也想象不出,杰格尔究竟会拿什么东西提供给伦多。

“洗耳恭听。”

这时杰格尔笑了笑,看来他也有着前面说得故事全都是废话的自觉,自己也不禁感到有些滑稽。身为用武之人,让他做这么婆妈的事情还真是难为他了。

“我猜贵种族应该是将温度,空气,重力,生物等综合要素寻找适居行星的吧,所以才会找到了第三行星,而事实上,这个星系的第四行星也有着良好的适居条件。”

“什么?!”

听了杰尔格的话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一个恒星系中,居然存在两颗适居行星!

我回头看了看莉姆尔和多兰,两个人也是满脸的诧异。莉姆尔先注意到了我的眼神,开始联络主舰的人员,核实杰尔格提供的信息。

真是失态,居然被对方一把抓住了把柄。

不得不承认,杰尔格的这张底牌确实漂亮,完全抓住了我们的死角,也预料到我们对于第三行星的执着从而会忽视对其他行星的勘察。

另外,最最巧妙的一点,莫过于第四行星的事,被沃施帝国先提出了。

因为不需要等莉姆尔的求证,我也知道第四行星也同样没有标记。如果我们事先知道第四行星的存在的话,就可以以此为筹码继续争取第三行星。这也难怪对方对如此当机立断的要求面谈,为的就是防止我们发现第四行星的事。

是我们小看对手了。

“第四行星上的温度虽然没有第三行星上如此多的生物,生态环境也不是很稳定,但是经过一定改造的话,完全可以成为像第三行星那样的适居行星。”

杰尔格利用手上的装置投射出了许多全息影像和数据,我大致看了一下,并没有发现有说谎的迹象,但是是否属实,还要等主舰那边的结果才行。

莉姆尔切断了和主舰那边的联络,凑到我的耳边,但从她的眼神,就已经知道结果了。

“他说的是真的,只靠伦多的力量的话,大概二十年左右的时间就可以把它改造成适居行星。”

不知是沃施人有着很好的听觉,还是预测到莉姆尔所说的话,杰尔格恰到好处的补充道。

“当然我们不可能把工作全部推给你们,沃施帝国一定会提供给你们帮助的,再加上第三行星上的生态系统的支持的话,我想五年左右的时间就完全可以完成改造工作。”

五年,即使拿伦多人那短暂的寿命来衡量,也完全谈不上漫长。

准备的真是万无一失。

完完全全输了,到了这一步,甚至连进一步交涉的必要都没有。对于只是想要在适居行星上生存的伦多而言,第三行星相当于有了一个五年的折扣而已,我们当然不可能为了这五年时间而去冒险。之后只要双方的专家制定出具体的环境改造计划就好,这些工作自然也不需要双方的最高领导人来直接操心。

我回头征求了一下多兰的意见,他的表情略显无奈,或许是因为第三行星的争夺上失败了却无法拒绝这一丰厚的条件而感到委屈吧,但还是摊开双手苦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样,请问伦多的意见如何?”

这个时候再摆出一副强硬的样子,只会遭人耻笑而已,与其这样,还是老实的摆出失败者的样子,见好就收的好。

可是心中的某个疑虑,却让我没法坦率地做出这个决定。

“……请让我们再考虑考虑。”

“木——”

意识到有失礼仪,多兰停住了因惊讶而发出的喊声。

杰尔格也是颇显意外的表情,似乎也没有意料到我会当场拒绝他的提案,但还是立刻恢复了刚刚冷静的神态。

“这、这样啊,那么还请伦多再考虑一番,我们暂时也不会在对第三行星做出任何举动,请做好决定后再次联络我们。”

多兰明显一副想问什么的表情,等待着杰尔格他们的离开,我却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叫住了他。

“我问你,如果我把第三行星交给你,上面的居民怎么办。”

回头的杰尔格皱着眉头,满是不解地看着我,接着略带阴险的笑了笑。

“对于就在旁边行星的你们撒谎也没有意义,我们打算把上面的居民全部培养成战争奴隶,有着几十亿人口的智慧种族,将会大大补充我军的兵力储备,成为反击布塔的强力手段。”

“即使这样会干扰一个种族的发展,甚至导致其灭亡吗?”

我的语气更加的激动,但是杰格尔却颇显平静。

“比吃到肚子里要好得多吧。”

“你这家伙!”

对待我的质疑,杰尔格似乎感到极大的不满,军事最高长官的威严尽显出来,语气中装满了挑衅。

“那我问你,如果我把第三行星交给你,你又会怎么做呢?”

“……”

我、我无言以对。

直觉告诉我,现在应该说些什么,可是话语却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阻止了。

这已经谈不上领导人的谈话,人称在不知不觉间被换成了简单的你我,现在交谈着的,只是两个普通人而已。

杰尔格轻蔑地“哼”了一声,然后不再回头,踏着极快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舰艇。

通道里只剩下了我们三个。

“木双?”

多兰凑了过来,刚才他的反应,无非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当场接受条件,可我刚才的发言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

“回去吧。”

我甩开多兰的手,沉默不语。

4

记得小的时候,我便很喜欢大家都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结局。随着年纪的增长,我渐渐地体会到现实中的多数情况下还是你死我亡,可是我的那份天真却从来没有磨灭过,直到现在,我也在不断地考虑着一个折中的方法。

不让任何人死掉,却能让所有人都幸福的方式,就好像我过去听过的童话故事一样的完美结局。

回到新居舰,我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闭门不出,寻找解决事情的最好方式。可我内心清楚,根本没有那种方式。这份天真,就好像我在两年前面对大众所扯下的谎言一样,如同薄纸一般脆弱。

这些天,多兰将第三行星的消息封锁的同时,还要向各个舰长编造迟迟不出航的理由。同时,他还在秘密加强着新居舰的武装力量,也在和专家们商讨着第四行星的改造计划。莉姆尔这几天也一直不见踪影,恐怕因为帮助多兰的工作而忙得不可开交吧。

两人为了我能够做出决定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而就在他们辛苦的同时,我却不像样子的躲在自己的房间里。

我又回想起两年前的梦。

身为提出者的我比谁都要清楚,在这浩瀚的宇宙中,找到一颗适居行星是多么的困难。从一开始对于这个计划就没有抱有任何期待,那只是为了维持刚刚建立好的秩序,让在不需要任何人工作的新居舰中产生的广大无职人员提供了一个的借口而已。

突降的灾难,将几乎所有的伦多人灭绝,可是坚强的人们还是成功的在宇宙中存活了下来,接着他们怀着无限的希望和梦想,为了在宇宙中寻找新的家园而踏上了漫长的旅途。

这便是我所计划好的童话,一个本不会有结尾的梦。

当那缥缈的梦实现的时候,我真的以为童话中的美好结局降临到了自己身上。为了这个种族逃亡的故事画上圆满的句号。

可我从来没料想到事情居然发展成这样,在梦想终于要实现的时候,等到的却是一个要建立在牺牲几十亿条生命的基础上的圆满结局。

两年前,我们牺牲了同胞的生命,得到了活下去的机会,可那是自然的选择,万物之母选择了牺牲几十亿的生命,让这三百万人活了下来。而如今,选择权却交给了一个有血有肉、甚至天真无比的人,让我去牺牲几十亿的生命,我做不到。

或许接受沃施的提议才是正确的选择。沃施、伦多、第三行星上的居民,三者当中唯一一个可以做到毫无损失的一方就是伦多。凭伦多自身的力量,在二十年内就可以完成第四行星的改造,就算沃施违反了约定向我们进攻,我们只要拿出一定的科技成果作为交换,便失去了战略意义,如果是那个杰尔格的话,一定不会多此一举。

这是一道以生命为单位的数学题,不论是怎样的运算方式,这个数字都将会变化。

三百万伦多人,一百万沃施人,和几十亿的第三行星上的居民,根本没有任何计算的价值。

判断大小然后决定运算方式。

答案十分明显。

只要我站在伦多领袖的立场上,就没有任何事物比伦多人民的幸福更加重要。

这也正应了杰尔格的那个问题。

“如果把第三行星交给你们,你们会怎么做?”

恐怕和沃施帝国的方针无疑。即使外表再怎么相像,都没有平等相处的可能性,或许不会将他们用于战争,但也不会逃脱沦为奴隶的局面,终有一天,伦多会因为赡养那庞大人口的资源消耗而选择将这个种族灭绝。

这个过程,在我的任期之内就能完成。

即使想当拯救他们的英雄,我们也没有那个资格。说到底,我们就是一个为了自己利益毫不犹豫牺牲他人的种族,两年前的灾难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虽然大家都只字不提,但是我比谁都清楚,活下来的全部都是不惜牺牲他人性命也要活下来的无耻之徒,甚至为了掩盖这一点,而选择了相信我的谎言,将自己化成了不被自然所祝福的受害者。

一个因为愚蠢而险些灭绝的民族,一个被人击败落荒而逃的帝国,和一个还在忙于建设自己的家园,对待发生在他们天空之上的事还毫无概念的无知种族。

如果我能站在如此客观的角度上,重新衡量彼此之间的价值呢。那么问题就变得单纯许多了。

生命是否平等?

我想起了收藏的那本旧相册。估计上面已经附上了厚厚的一层灰,这是因为我一直没有去看它的缘故。绿色的草原,广阔的海洋,这些景象虽会给我带来一瞬的慰籍,但更多地会勾起我对伦多的怀念,和对实现梦想的渴望。

如今梦想触手可及,前面却有着我难以跨越的阻拦。

我能否舍弃自己的责任,那个两年前为自己找到的活下去的理由。

如今如果做出舍弃的答案的话,那么——

“……”

等等!

就在我给出的答案是“是”的同时,刚刚我的脑中,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呼——”

我深叹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整理好凌乱的思绪,刚刚的念头也一点一点的变得具体起来。

我想好,要做什么了。

几天后,我在自己的房间里,换上了舰长制服,在镜子前整理自己的装束。

自休班以来没有再穿过,习惯了便装之后,这样的服饰还稍稍有点不适。

“舰长,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我知道了。”

莉姆尔还是一如既往的急性子,要不是知道我在里面换衣服,恐怕都要冲进来吧。

打开舱门,我直接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啊,好痛。”

“都说了还早,催什么催。”

“毕竟我是第一次参加嘛,心里还有点兴奋。”

说着她捂着脑袋吐了吐舌头,这份孩子气一直让我很伤脑筋。听了我的决定的她,现在居然还能露出这样的表情,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女孩。

在赶往主控室的路上遇到了不少民众,他们马上就把我和莉姆尔围了起来,毕竟已经通知下去了,他们在意也是在所难免。回答他们的问题耽搁了不少时间,但幸亏提早出门,总算是没有迟到。

走到主控室门前,遇到了着装十分整洁的多兰,似乎也是刚刚才到。

“我还以为你不会好好穿衣服呢。”

“瞧你说的,我还没有随便到这种场合都邋遢的程度。”

说着他将双手插到了裤兜里,果然是没救了,他真不得不适合穿这种正式的衣服。希望他在正式开始时能够正经一点吧。

打开舱门后,主控室的工作人员立正站成了两排,全体人员的着装都十分的干净利落,毕竟今天就是这样的场合。

这让我想起了几天前的情形,心里不由得产生了罪恶感。

“诸位,让你们陪我做这种事,真是抱歉了。”

说着,我低下头来鞠了一躬。

“好了,都到了这一步了,就别再矫情了。”

我抬起头来看向多兰,他回以我一个微笑。

“这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决定,也是大家的决定,你没有必要那么自责。”

说着推着我的肩膀,把我送到了控制台前,然后和莉姆尔一同加入了刚刚的队列。

现在控制台上只有我,还有一个操作员。

向多兰解释并没有像想象中那么花费时间,虽然一开始时他十分的慌张,但马上接受了我的这一决定,立刻做起了准备工作。

我本以为那是个很难接受的决定,可当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主控室的其他人时,他们却意外地能够接受,虽然不是没有迟疑,但是全员一致同意的结果,还是十分出乎我的意料。

这丝毫无法消除我的罪恶感,但是多少给我提供了贯彻自己决定的勇气。

马上,我决定召开全民大会,将近几天的事公布于众,并同时公开我的决定。刚刚的阵仗,就是为了举行今天的仪式而做的准备。

站在讲台前面,我注意到下面的人们,他们全都投以我期待的目光,似乎想以这种方式给予我自信。这多少让我想起了竞选时的情形。当时因为没有什么熟人,全场只有多兰一个人还算为我呐喊助威,现在想想也不禁觉得有些凄惨。说实话居然能够成功竞选,现在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时间进入了倒计时状态,简单的深呼吸后,我示意操作员可以开始了,这时主控室的所有屏幕上瞬间映出了我的面孔。

现在新居舰上所有的通讯全都受这个房间的控制,如今新居舰上大大小小的全息屏幕,都映出了我的身影。这是面向全体民众所发出的消息,而我将会在这个舞台上,宣告自己所作出的决定。

此时此刻,所有的伦多人民都在关注着我。

“伦多民众们,你们好。

今天,是新居舰出航以来的第754天。在你们选举我作为你们的领导者以来的两年间,伦多在你们的努力下,又重新回到了过去的繁荣。事实证明,神灵并没有将我们抛弃,而是给予了我们一次试炼的机会,而伟大的伦多人民通过了试炼,重新回到了复兴和繁荣。

伦多人民是伟大的,是富有爱心的,他在困难面前无所畏惧,只要团结一致就能克服一切的困难。

还记得两年前我向你们许下的诺言吗?我说过,我要让你们在一个新的适居行星上,重新建立我们的家园,我会让你们再一次看到天空和云彩、大地和海洋,现在,就是兑现那个诺言的时候了。”

这个时候,大家的表情上添加了一丝焦虑,我的额头上也滴下了冷汗吗,接下来就是重点了。

操作员按照剧本上的指示,将第三行星的图像投在了显示屏的一角。

“在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最近的恒星系里,我们发现了一颗适合居住的类地行星,这颗行星上有着丰富的水和空气,和伦多的环境极为相似,上面繁衍着程度较低的文明,但是完全可以容纳下我们的人口。

但是另一个名为沃施的民族也发现了这个行星,他们希望得到这颗行星的使用权,并将上面的居民作为战争奴隶。

我们曾经尝试和他们进行交涉,但是沃施没有让步的打算,甚至还做出了战争举动,击毁了我们的标记行星。可以说,如果要获得眼前的行星,那么和沃施帝国的战争是不可避免的,当然,我们也可以放弃这颗行星,去寻找新的家园。”

对,如果这是现在伦多的立场的话,那么和沃施帝国的战争将会变得不可避免。

如果没有第四行星这一存在的话。

沃施帝国除了一个生存的行星外,还需要战争奴隶,所以才会固执于第三行星,但是伦多只需要一个适居行星,为了避免双方的矛盾,我们可以选择在第四行星上生存。

但是现在不同了。我向民众隐瞒了第四行星的存在,伦多为了争取在行星上的生存,只有和沃施进行战争这一个选项。

不带有任何的理想主义色彩,而是用切实的利益得失,来引导人们产生为了家园而奋战的想法。

这就是我做出的决定:单纯的比较大小,几十亿>三百万>一百万。

生命面前人人平等。

我意识到,对于这个民族来说,沃施和伦多没有任何的区别,都是入侵者,而拯救他们的最好方式,就是让这两个民族在争夺的时候两败俱伤。

没有一方去拯救另一方,也没有英雄,而是由两个恶人换来的和平。

这一次,我没有期待童话里的美好结局,我做出了抉择,我选择杀死四百万人去拯救几十亿人。

我选择了牺牲自己同胞的生命,去换取一个陌生种族的未来。

多兰,莉姆尔,还有主控室的所有人,他们也全都支持并随我一同实施了这项计划,尽管他们知道这将意味着牺牲他们自己的生命,成为导致伦多灭绝的罪人。

但那都无所谓。

等到战争结束后,不论是伦多还是沃施,还是第三行星上的民族,这个宇宙中将没有一个人知道我们今天的所作所为。我们所有人将一同背负着罪恶,这个事件,也将会同我们存在过的证据一同消失于历史当中。

“我知道,为了避免战争,我们或许应该选择放弃,去寻找另一个家园。可是,下一个适居行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够找到。如果再遇到同样的情形,难得我们又要将自己辛苦找到的家园拱手让人吗?

据我们的估算,伦多和沃施帝国的军事实力旗鼓相当,一旦发起战争,结果将会是两败俱伤。甚至会迎来灭绝的下场。或许这是伦多面临的第二次试炼,眼前的苦难,正探寻着我们的勇气,我们的意志。只要是为了维护我们的权益,伦多绝不会畏惧战争。

事实上,我已经做出了选择。我选择亲手去争取自己的未来。

但在这几天的思索里,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生命是属于个人的物品,没有人有资格用别人的生命做出选择,所以伦多人民啊,我将选择的权力交换于你们,由你们自己来做出正确的选择。

这是关乎着每一个伦多人生命的抉择,不论老人、成人、小孩,甚至那些犯下罪过而被剥夺居民权的人们,都有着做出决定自己性命的决定。我会将做出与我不同选择的人集中起来,选出新的领导人,并承认他们的独立。剩下的人将随我一同参与与沃施帝国的战争。但一旦我们胜利了,在新的家园里将不会欢迎没有勇气争取未来的人。

现在,你们开始选择吧。在生命面前人人平等,不论是舰长还是居民都将有一张、且仅有一张选票,不论选择如何,我都将尊重你们的决定。”

屏幕上我的身影消失了,影像切换到了只有“同意”和“反对”的选择界面,下面标示着选票的数量,而同意下的“1”,则是我的选票。短暂的静止后,选项下两个数字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增长着。

第二天,伦多最后一个居民也做出了决定。

最终结果:2547879同意,1005478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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