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6点半刚过，埃斯科特睁开了眼睛。
他睡得很不好，却没有什么可以唤醒他。
即便他清楚自己有可能在放松警惕的时候被昨晚的黑色怪物杀死。
德尔福昨晚没有回来。
比起肉体的疲劳，是意志消沉击溃了他的坚持。
意识到已经天亮的埃斯科特从床上跳将起来。看了一眼时钟，揉了一下眼睛之后，便打开一夜未关的电脑开始翻阅邮箱。
他要知道答案，一味的等待已经让埃斯科特无法忍受。
他不想再听候父亲的安排了。
这次的反抗，具有非凡的意义。
“您有25封新的邮件。”
“不是吧……”
他从来没有一次性收到过这么多邮件。
这简直就像狂欢一样。
而在这25封邮件中，会有他所期待的邮件出现吗。
“观月……观月……观月……观月……观月……观月的有20封。广告1封……学校的2封……父亲的2封！？”
先不谈一股脑儿在埃斯科特邮箱里塞进了20封之多的观月，埃斯科特惊讶于父亲居然会有2封邮件。
“2018年11月X日02时49分：无标题：
知道了。要当心，必要时去求助娜刹露女士。她在中国的时候会帮助你。我今夜不回来。”
“……”
而这封邮件却击碎了怀揣希望的埃斯科特。
“父亲什么都没有回答我……这样的邮件又有什么意义……”
顿感百无聊赖的他都差点没有勇气去打开第二封。
“2018年11月X日02时50分：无标题：”
“嗯？”
到底还是点开了第二封，可第二封邮件是空白的。什么内容都没有。
奇怪。
虽然埃斯科特不期待有什么能让他释怀的内容，但空白的邮件还是显得很突兀。
“这是……误发吗？”
总不见得因为收到一封空白的邮件而去问父亲原委。何况两封邮件相隔不过一分钟。误发的可能性很大。
接下来就是怎么都无法无视的观月20封邮件。
一封是回复。其他全是新规。
人的感情是很奇妙的。在这种时刻，埃斯科特想的是先去打开学校和广告的邮件。特别是后者，那分明是埃斯科特绝对不会去看，平常直接删除的垃圾邮件。
而在此时，埃斯科特却情愿先打开去瞧，甚至还会去关心广告内容是什么。
“转学事项……”和“缴纳学费，证件提交……”
学校的两封是意料之中的内容。
“您喜欢漂亮的首饰吗？想为心爱的她送上特别的礼物吗？我们诚挚为您推荐一款蓝宝石项链……”
广告是首饰的推销。
埃斯科特的眼神变得分外欣喜，他以至于拖泥带水地全部读完广告的内容，连最后的咨询电话都没漏掉，这才又揉了揉眼睛，跑去洗脸刷牙。
盥洗室里昨晚使用过的毛巾已经替换过，用了十天左右的牙刷也换成了一把新的。
可旧的牙刷和毛巾却很不合常理地扔在了废纸篓里。
“凯回来了？还是莉莉丝……”
平时会更换这些东西的不是凯就是莉莉斯。但莉莉斯都“失踪”了好几天了，只可能是凯做的。
“可家里除了自己根本没有其他人在。谁做的？凯，你在吗？”
再走向客厅，发现餐桌上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紫砂壶里也添加了新的茶叶。
“……凯什么时候也这么神出鬼没了？”
依然没有看到那个老仆人的身影，即便自己叫他，也得不到回应。
凯难道又出门了？
空荡荡的家就像空荡荡的心，埃斯科特摇了摇头，返回盥洗室，花了十来分钟，把自己打理的还算人模人样了。
昨晚他狼狈不堪，看着镜子里整整齐齐的自己，多少能取回一些信心。
他换上一件居家的衬衫和便裤，然后便是去填饱肚子。
皇帝不差饥饿兵，空着肚子是打不赢任何对手的。
“这早餐……不对，这不是凯做的。”
早餐缺少了一些平时凯一定会准备的东西。而且总的来说很粗糙，一点不像凯的精细作风。
这显然也不是莉莉斯的做法。到底是……
埃斯科特原本已经坐在了饭桌前，现在他倏地站起身来，闭上眼睛，伸出手臂。
他知道自己家里混进来了什么东西。
为了更好地融入家里的空气之中，他干脆解开了上衣扣子，露出更多的肌肤来接触空气。
“流动……魔力……”
家里藏着什么东西，这点毋庸置疑。关键是藏着什么，为他做了早餐，打扫了房间。
慢慢地，他走向凯和莉莉斯的卧室。他几乎是闭着眼睛，但身体却主动走向那里，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就是这里。不要再藏了。我已经感觉到你的存在！”
埃斯科特睁开眼睛，顺手拿起莉莉斯平时放在床边的一把扫帚，盯着凯为莉莉斯叠的分外整齐的床单。
枕头那里有些微不自然的凹陷，可以推断出有一个不很重的东西在上面。
埃斯科特知道能做到这个的是隐形药水或者隐形魔法。前者是一种原材料珍贵，炼制异常困难的魔法药水。而隐形魔法则已经失传很久了，据德尔福告诉他，目前没有哪位魔法师能掌握。
“虽然是魔法道具但总有缺陷。现身吧。”
“……唔……被发现了……”
房间里凭空响起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埃斯科特像是已有准备，很自然地回应这个小女孩子的声音。
“隐形药水可是非常贵重的魔法道具。你可真不该将它浪费在这种地方。”
“……好啦好啦。不要听你说教了。艾特哥哥。”
“果然是你。”
“嘿嘿。好久不见。艾特哥哥。”
逐渐的，床单上开始出现了一个水珠一般反射着七色光芒的人形轮廓。
不到10秒钟，一个梳着金色波浪卷发，穿着红黑相间连衣裙的小女孩出现在了埃斯科特的眼前。
“本想给艾特哥哥一个惊喜的。结果还是露陷了。”
“你还是一样调皮。”
“可是这一次差点就瞒过哥哥了呀。我敢肯定的说。”
“是是是。你已经做的够完美了。不过还是没有藏好自己的气息。”
埃斯科特放下扫帚，微笑着走向前去。
“因为妈妈没有教过我嘛。”
小女孩蹦下莉莉斯的床，伸出手来拉住埃斯科特伸出的手。
“但你却是个制药天才……这次的隐形药水是你自己配制的吧？”
“是妈妈以前做的，我只是改良了一下。我已经9岁啦。可以自由出入家里的炼金实验室了。”
“真是人不可估量。你才只有9岁……你真是天才呢。洋子。”
“嘿嘿嘿。”
两人有说有笑，一同走出了仆人的卧室。
这个只有9岁的金发小女孩，名叫洋子·费尔南德斯。
她是一个被教会希冀为炼金术界，乃至魔法界百年一遇的天才。
“自从第一次在日本相见后，我没想到还能见到你。洋子。你怎么会到我这里来？事先我一点都不知道。”
“因为告诉哥哥你就不好玩了。”
“你从什么地方来的？日本的家？还是从教会的炼金术实验室？”
“实验室。妈妈不在家所以我也不呆在家里。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实验室那里的爷爷们都要去一个什么地方，都不肯陪我玩了。所以好无聊，就溜出来想看看哥哥了。”
洋子是埃斯科特第一次去日本时遇见的小女孩。只不过埃斯科特没停留多少时间，所以他们相处的时间很短。但两人一直有书信或者邮件来往，没有中断过联系。
更何况，在每次的猎人公会训练中，他也能通过各种通讯设备见到她。作为一颗未来将在魔法界冉冉升起的新星，才上小学的洋子早就在参与各种公会的活动了。
虽然两人几乎差了10岁，但他们意外地很合得来。在洋子看来，埃斯科特就像她的大哥哥一样。
德尔福看上去并不太在意洋子和埃斯科特的关系，况且埃斯科特对女性的事情几乎不会提起。
两人回到餐桌，一同吃起了早餐。
这顿早餐虽然粗糙，但一应俱全。
“我还是第一次吃洋子你做的东西……原本我到是不担心，现在反而有些不敢吃了。”
“哇，哥哥你居然会开玩笑了！哈哈哈，好可爱。”
“我可是真的在担心。”
“洋子可是很能干的！这点不算什么啦！放心的吃吧。”
9岁的小女孩，话说才上小学三年级。能做出这样的完整一套早餐真是相当难为她了。更何况她还打扫了房间。
“这些都是你做的？”
“嗯。反正我很早就来啦。屋子也没上锁，我猜德尔福爷爷肯定不在，凯和莉莉斯也不在。于是就做了这些。给哥哥添麻烦了？”
洋子口气一转，开始撒娇。
“才没有。我很高兴。”
“是吗？可是哥哥看到洋子时一点也不激动耶。”
“洋子就是洋子，况且我们一直在联系，也没什么好激动的啊。”
“切~”
“行了，你这个小大人，吃饭时不要说话，小心呛到。”
“嗯。”
“不过还是给大门上个魔力锁吧。”
毕竟随随便便让人进屋总不太好。
“嘻嘻，反正人家一下子就能解开的~”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虽然看上去比同龄的9岁孩子成熟的多。
埃斯科特回想起第一次在日本遇见她时，亲眼看到当时拿着圣水和不知名的药剂混合着玩，结果炸掉一栋楼的小学生洋子。
他被这个小女孩吸引了。
在“凶暴”的观月之外，她是埃斯科特在日本遇到的唯一可以放心说话的异性对象，虽然只是一个小女孩子。
洋子的父亲是日德混血儿，在教会任职一名普通的炼金术师，母亲则来自拥有强大魔法师血统背景的家族，是一位名气并不出众的元素魔法师。洋子是他们的独生女。
本来洋子拥有很幸福的童年，可洋子的父亲为了替恶魔猎人们制造魔法道具时急功近利，遭遇了事故。结果变成了只会呼吸，却无法动弹与说话的“活死人”。在经过半死不活的几年后，凄惨地死去。
失去丈夫的洋子母亲为了能维持自己家族在教会骑士团里的地位，她决定分担自己丈夫原来的炼金工作。但为了避免这种惨剧发生在自己和女儿身上，洋子的母亲很有原则：严格控制自己的炼金术实验次数与规模，并决定不让自己的女儿洋子继承这份家族事业，甚至连祖先作为传承的魔法师训练都不准备让其接触。
可他们家族伟大绵长的血脉决定了一个事实，就是洋子注定将成为一名异常优秀的炼金术师和魔法师。这是她血脉中无法逃脱的命运。
既然无法逃脱，那就只能接受，只是没想到洋子竟如此有天分。
小小年纪就掌握了合成药物的心得。以至于人们都说洋子将复兴她费尔南德斯家族祖上的光荣。
对于洋子现在的培养，虽然不是强制性的，但教会骑士团提供着所有的一切，目的就是为了让洋子成为一名他们希望的出色炼金术师或者魔法师。但究竟是让她将来单纯制造魔法道具，还是能具备直接上阵拼杀的能力，这要看洋子自己的发展了。毕竟她才9岁，路还很漫长。
现在洋子母亲也借着自己女儿的光，替教会还有著名的恶魔猎人家族，比如莫里斯，雷德克家族制造他们需要的魔法道具。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工作，便是研制极其困难的“隐形药水”。
“洋子其实不喜欢制造道具……只是觉得大家都希望洋子做，于是洋子就做了。洋子也不喜欢哥哥姐姐们每天打来打去的。洋子最想和哥哥一起出去玩！去上海的迪士尼！听说已经建好了呢！洋子非常想去！”
“是吗？虽然我快离开上海了，离开之前有空的话，就带你去一次吧。”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哥哥！”
“不过你在那之前要乖乖的。不可以到处乱跑。今天这一次已经有些过分了。”
“洋子只是感到没劲……妈妈一直不在家……实验室的爷爷们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但是洋子会乖乖的。洋子很快要去莫里斯哥哥家里去当见习魔法师，以后就要住在莫里斯哥哥家里帮忙制造道具啦。所以在那之前想好好玩一玩。”
“什么？”
莫里斯……他们居然会让这么小的小孩子就去制作魔法道具。
不管是魔法师还是炼金术师，他们的工作随时充满风险。不知道他们的手里会变出什么危险的东西来。
就像一群研究炸药的化学家一样，成功和死亡只是隔着一张实验桌。
小洋子的前程都是教会的安排，但埃斯科特可不管这么多，他内心希望洋子过一个小女孩应有的童年生活。
“莫里斯？莫里斯哥哥？小诺贝尔，你认识兰斯洛特莫里斯？”
“嗯，和妈妈一起见过他好几次。还有不要叫我小诺贝尔啦。人家不喜欢这个名字！”
“喔，抱歉。”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洋子还跟随她父亲的姓。而之后她便继承了母亲的姓氏。
也许埃斯科特只是想怀旧一下，顺便开个名人的玩笑，但是却刺激到了洋子。
“虽然洋子喜欢叫他兰斯哥哥，但是他要求洋子还有其他的人称呼他为莫里斯先生。洋子觉得好麻烦哦。不过兰斯……莫里斯哥哥是个好哥哥哦。经常给洋子一些他的衣服，还有好吃的东西。”
“那，和我比起来呢？”
“那还是艾特哥哥好啊。至少艾特哥哥不会叫洋子做这个做那个嘛！”
哈哈。兰斯洛特，听到没！
“那洋子这次出来谁也不知道？”
“大概有个嬷嬷知道……反正洋子会用妖精之粉的，不用担心啦。”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准备在我这里呆多久？我父亲虽然不在，但是我还是要和他汇报一下的。”
“……”
“怎么？”
“哥哥希望洋子呆多久？”
“这个嘛，主要是凯和莉莉斯也不在，我怕照顾不好你……”
“那至少让我玩一天吧！”
就在两人一边聊，一边将简单的早饭吃的差不多时，埃斯科特家的门被什么东西狠命地撞击了一下。
“咣！”
“呀！”
洋子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上的餐具啪嗒掉了一地。
“你呆在这里！不要出声也不要出去！”
洋子只是点点头，根本不敢动。
埃斯科特来不及穿上外衣，便从餐厅大步流星蹬到玄关前。他家的大门接着“哐铛哐铛”连续响了好几下。
“谁！？”
这撞击虽然猛烈，但依然可以当做是有节奏的“敲门”。
“……开门！！开门呐！！不然老子就撞进来了！！”
“哈马？”
“是我哈马！埃斯科特你在的吧？我的上帝，太好了！”
门外的声音虽然听起来很闷，但千真万确是哈马的声音。
这家伙，不是要去机场回日本嘛？
“你不要砸了。”
埃斯科特将门闩抽开，再解除施在门锁上简单的防御魔法。
“可以了。”
“哎呀？这门没上锁的嘛？”
门外的哈马露出一副夸张的搞笑表情，他现在只是轻轻转动了一下门把，门就开了。
“……你难道连魔法锁也不知道？”
“哈哈，啊哈哈。怎么可能不知道。老子好歹，好歹也学过……那个什么？”
“……”
虽然之前就清楚，但埃斯科特从这个光头尴尬的表情里，更加深刻地了解了这位鲁莽的兵大哥是个魔法白痴。
“你不是要去机场吗？怎么来这里？”
“计划赶不上变化嘛！！我说你这小子，遭难了也不告诉老子！！就在昨天我俩还同生共死的咧！！”
哈马说的应该是昨晚的事情。可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即便想告诉你，也不知道该怎么联系你啊。”
埃斯科特把这个大个子迎进门。
“你问一声娜刹露小姐不就有老子的联系方法了！！我说，你没事吧？没受伤？也没感到什么身体不舒服？”
大块头想去摸埃斯科特的肩膀，埃斯科特顺势躲了过去，并用身子挡住餐厅的方向，不让哈马看见。
“我很好。”
“是嘛！你几乎一丝不挂的模样也是这么告诉老子的！啊，这下老子能放心啦！！”
“你要喝点什么？”
“哦？咖啡！咖啡就好！”
擅自闯进别人家里不说，现在哈马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沙发，也就是观月曾经坐过的那个位置上，嬉皮笑脸地要求一杯咖啡。
不过看他字里行间这么关心埃斯科特，埃斯科特也不好说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昨晚出事？”
埃斯科特一边进餐厅为哈马冲泡一杯速溶咖啡，一边示意躲在桌子底下的洋子不用害怕。
“呵呵……说来真不好意思。老子昨晚冲进一家全是美眉的酒吧，一直喝到凌晨。然后……嘿嘿……醒来的时候不晓得为什么躺在公园的躺椅上……身上一毛不剩，而且已经4点多了。看到3点前后娜刹露小姐发来信息要求关心你一下，于是老子就顺着会长大小姐给的地址来找你啦。”
“3点。那你现在才来，也够不准时的。”
“嘿，你小子，老子都亲自来关心你了，不要这么不领情面嘛！”
“要不要一点醒酒的药？”
“多谢，不用了。咖啡就行。老子讨厌药丸什么的东西。”
“好吧。”
哈马虽然说话很吵闹，表情很欠揍，但行动却相当规矩。
因为是第一次来到埃斯科特家，他倒显得很谨慎也很恭敬，在沙发上坐得笔直。
似乎这里的主人德尔福就坐在他面前似的。
“咖啡给你。我说，哈马先生，你今天的飞机怎么办？”
“……早上的咖啡真是让人心旷神恰……再有点曲奇就更好了……”
“喂。”
“啊啊，抱歉。飞机那边娜刹露小姐已经在信息里说清楚了。老子和你一起去日本。”
“什么！？”
开什么玩笑。我还有一个月才动身，难道要我和这个才认识了一天的大块头呆到一起去日本的那一天？
“老子看出你在想什么。还有一个月不是？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
“……”
“哈哈哈，你是个很好的小伙子，就是太冷淡了。咱们不是挺合得来的嘛！而且有老子在，多少可以帮你一些呀。比如你想找个对手练练身体什么的，这不是很有趣吗？”
“太突然了。我没什么准备。娜刹露小姐的意思真的是这样的吗？”
“那是。啊，有没有饼干，或者隔夜的面包什么也好啊。来中国就觉得饭太硬，这米饭和日本不一样的说，你们不是都吃大米的嘛……还有水也不能生喝。你家有过滤器的话倒是另当别论。啊，不是说你们这里不好，只是生活习惯不太一样。老子刚到日本时……”
哈马滔滔不绝讲起他曾经在驻日部队服役时的琐事，埃斯科特觉得有些烦，但哈马并不让他感到讨厌。
或许家里热热闹闹正是他现在所希望的。就和观月和望月来他们家时一样。
“我正在吃早饭，要不……”
“啊，真的？太好……啊，不是不是，只是……哎嘿嘿。”
“艾特哥哥……”
怯生生的女孩子声音传来，哈马的注意力被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
“哟？你居然有先客……啊，你金屋藏娇？你行啊你！”
“别胡说。”
“艾特哥哥……这个大叔是……”
“哎？你叫老子大，大叔……”
洋子本来躲在餐桌下，但她听到一个粗放的陌生男子声音居然和埃斯科特在聊天，所以一直都在餐厅墙根处偷听。
当她听到这个男子要到餐厅里吃饭，再也忍不住的她只能表明自己的存在。
虽然埃斯科特示意洋子不用害怕，但洋子依然把身体大部分藏在埃斯科特的大腿后面。
“我来介绍。这位是哈马·克劳克先生。和我一样是教会的候补猎人。”
“哈罗~小姐，见到你很高兴。老子……我是哈马。可否请教您的芳名呀？”
“您好……哈马先生。我是洋子·费尔南德斯。”
“哦？洋子·费尔南德斯小姐，抱歉我不知道你在德尔福家里做客，搅扰清净了。请问您是埃斯科特的忘年交吗？”
“……我是艾特哥哥的女朋友。请问您和艾特哥哥是什么关系呢？”
哈马原本只是想逗逗这个可爱的小女孩，不过洋子立刻做出了她的反击。
“哈哈哈哈！艾特你听！这小姑娘说是你的女朋友耶，哈哈哈！”
“……洋子，我和哈马才认识不久，不过可以算是同伴。”
埃斯科特也不说是朋友，只是用了同伴这个称呼。
“洋子小姐，你多大了？什么时候和埃斯科特认识的呀？”
“……哼。”
洋子不去理他，只是躲到埃斯科特的身后。
“哈马。”
“啊，抱歉抱歉。我不过是想开开玩笑。原谅我的无礼吧。洋子小姐。”
“……你要干嘛，叔叔？”
“我只是想问问洋子小姐，我可不可以和您还有埃斯科特一起入席呢？”
“……”
洋子看看埃斯科特，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便点了点头。
“多谢。”
三人来到餐厅。埃斯科特让洋子坐在他和哈马的中间，洋子虽不太情愿但还是同意了。
餐桌上有吃了一半的面包，几瓶打开的果酱和刚刚切开的水果。
“哦，你们吃的大餐真是丰盛。这是您做的？真了不起。那我就不客气了。”
哈马二话不说就拿起尚未切开的粗麦面包，粗鲁地撕开一个口子，把果酱直接倒在里面，满的快要溢出来时，咧开大嘴就大口大口啃了起来。结果这个大光头的下巴和双手全沾满了溢出的果酱。
“哇……”
洋子大概这次是真被吓到了。这光头叔叔像是几年没吃饭的野兽。
虽然她坐在两个男人中间，但她直往埃斯科特的一边躲。
“不用害怕。男人吃东西就应该不拘小节。太拘谨不成大事。哦，这个果酱像是手工制作的……真不错啊。”
似乎为了表达真的很好吃，哈马用舌头把自己的手指头全部吸吮了一遍。
“您……喜欢就好……”
“哈哈哈，我奶奶说过，要善待果酱做的好的女仔。我妻子能轻松撂倒一头牛，但却很能做果酱。苹果的，木瓜的，蜂蜜的。你知道吗，我家以前可是特地去采野莓做果酱哦。而且做果酱的罐子也很有讲究，玻璃的瓶身配上各种木材的塞子，会对果酱味道产生影响哦。对吧？还有季节，太热会引虫子，太冷又失去了香味，光照多了会……”
哈马谈到果酱时，满眼放光，却也一点不凶恶。渐渐地，洋子听着这个大块头居然对果酱这么有研究时，也渐渐把身子重新靠了过去。
突然，哈马一把拉住了洋子的小手。
“哇！”
“嗯……果然，您长得非常可爱呢。这金色的头发，能打理出这头发，需要非常好的保养才能保持这么漂亮。还有您这双宝石一样的眼睛……不过您名叫洋子，您是混血儿？”
“我……我爸爸是……”
“哈哈哈，我可是对洋子小姐一见钟情啊！”
“喂，哈马，你认真的嘛？”
埃斯科特假装认真地质问哈马。
“那是当然！这简直就是我们克劳克家上天注定的媳妇嘛！老子是无法享受啦，但老子的弟弟，或者将来我们其他的……”
“讨厌啦！！！”
原本还对这个大块头有点好感的洋子，猛地甩开哈马的手。
“这个大叔真讨厌！”
“哎呀呀，我可是很认真的哦。”
“讨厌讨厌！！我不想在他旁边！”
“洋子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我的意思是将来有机会我想介绍我家的……”
“不要不要！讨厌！”
“哈马，适可而止吧。”
埃斯科特来打圆场，把洋子往椅子后面一抱。
的确，用刚刚吸吮过的手指头就这么握住淑女的玉手，也实在有点……
“呸！”
洋子对着一脸微笑的哈马做了一个大鬼脸，再也不想回到饭桌上了。
“好吧好吧。将来总有机会。”
哈马哈哈一笑，身子回到餐桌前。
吃罢早餐，哈马洗了手，俩人这才好不容易把洋子重新哄开心，再扯了一些洋子根本听不懂的大人话题，哈马也要道别了。
“你也真不客气，一口气吃掉3个大面包。足足一点五公斤呢。”
“我俩以后就是同伴啦。这点算啥。下次老子请你吃牛排！”
“那先谢谢你了。你现在是回旅馆吗？”
“其实老子昨天就退掉了旅馆。只能回到娜刹露小姐那栋楼去蹭个床位了。艾特，你要是发现有什么应付不了的事情，记得找我，诺，我的手机号码和邮箱账号都给你。千万记得，不要太冒险，相信自己的同伴能帮助你。反正有空老子也会来找你切磋！OK，老子要走了，不然这位洋子小姐的脸要扭成麻花啦，哈哈。”
“呸！”
洋子虽然没有做鬼脸，但的确不想这个大块头继续夹在自己和埃斯科特之间。
“谢谢你今天来关心我，虽然你吃饭是第一位的。”
“嘿！你记得老子的恩情就是了，将来不会亏待你！走了！记得有事联络！”
哈马最后冲洋子鞠了一躬，豪爽地走了。
送走哈马，洋子的心情似乎还是没有转换过来。
“怎么，依然不开心嘛？”
“……艾特哥哥，洋子还是回去吧。”
明明才9岁，可洋子却像有19岁女性的心事。
“怎么了？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吗？”
“洋子觉得……嗯，没什么……艾特哥哥，下次我们在一起玩吧。”
“好吧。既然洋子坚持。”
埃斯科特的回答也不拖泥带水。
洋子嘟着嘴，似乎很不情愿地拿出藏在裙子里装有妖精之粉的玻璃瓶。
“代我向德尔福爷爷，凯还有莉莉丝姐姐问好。再见，艾特哥哥。”
“再见，洋子。”
洋子好像还想说什么，嘴唇一抿一抿的。可妖精之粉已经开始生效，她的身影开始模糊，就好像最先发现她时一样。只不过是倒着播放一遍。
须臾，她不见了。整幢房子又只剩下了埃斯科特一人。
“看看我自己能做些什么吧。”
埃斯科特望着尚未收拾的餐桌，想起自己还有观月的邮件没看。
“在那之前，我先看看从娜刹露会长那里得来的地图吧。”
现在是早上9点半，想看邮件什么时候都能看，反正观月的邮件一定都是蛮不讲理的牢骚。
简单整理了一下厨房，埃斯科特回到自己房间，拿出那张好像地图一样的印刷纸，顺便从父亲的书房里找出一本俄国地图册。
“恶魔山……”
印刷地图上标出了“恶魔山”的位置，在红色圆圈圈起来的地方，附近的确有村庄的图标。
可这份地图就和当初“佩尔索纳”给他的地图一样，除了几个看得懂的图标尺码，以及简单的箭头外，什么额外说明都没有。
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更别谈是在俄国的哪个地方了。
没有办法，埃斯科特心想又不可能再去向娜刹露要一份详细的地图。既然那个威严的会长给了他这么一份东西，肯定没有比这更有价值的说明了。
娜刹露应该不会故意玩弄埃斯科特。
把恶魔山输入网络里去查，跳出来的像样点儿的结果也只有加州恶魔山州立公园和西班牙人口中的Mt.Diablo（汉语翻译过来就是恶魔山）。
这和所谓的俄罗斯境内的山村大相径庭。
埃斯科特只有先去把俄国地图细致得看一遍，尽量去找与“恶魔山”有关的描述。光是这样就花去了他一个上午的时间。
“这可真吃力。”
结果当然没有找到。这种效率极低的做法只会让他脖子抽筋，肌肉僵硬，眼睛发酸。
剩下的可能，就是俄国有这个地方，但名字已经改变。或者这根本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编地图的人惜墨如金，懒得添加上去。
这倒很符合那时那些醉汉所说的话。
“只有一个一个比对了。”
即使明白地图的比例，也记住地图里这块地方的大致形状，但俄国的大陆土地那么广阔，这简直就像大海捞针一样。
这比刚才的办法还要蠢。
还是要打个电话问问父亲，或者干脆去找一次娜刹露……
“可父亲连我那么重要的邮件都……”
唉……还是算了。
叹了一口气，他把俄国地图册塞回原来的地方。蓦地，他双眼一亮！
“这是……呃，好破的图册！”
隔开地图册大约3本书的位置，有一本摸上去和草纸一样，只差没散架的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
这是一本地图册，但旧得几乎发霉了。和旧报纸似的有股让人不舒服的味道。
它被叠了四叠，夹在两本辞海一般厚的书本之间，难怪埃斯科特一开始无法发现它。
这也是一册俄国地图，但封面却是德语。其年代与这里所有的书本相比久远的多，至少是埃斯科特年纪的好几十倍了。
“这简直就是手绘的……”
张开这破絮一般的纸张，上面很不精致地画着孩童般手笔的彩色图画。好像是木炭笔和某种他也不晓得的染料画的，幸亏还没褪色。
“父亲居然还会藏有这种东西。”
带着感慨，埃斯科特愿意碰碰运气，于是小心翼翼把这张大破纸用双手平铺到书桌上。
他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呼吸会把这地图册吹得四分五裂。
万幸这本地图居然还配有英语的注释，埃斯科特大致能看懂。
“恶魔……恶魔……恶魔……啊，要到蒙古边界了……在更北的方向吗？”
绘制地图的人像是洒了墨水似的，一大片一大片厚重的线条涂抹在一些地区上，好像是为了区分一些相邻的区域，但这只让埃斯科特看的眼花缭乱，记得了这里忘了那里。
“……有了！”
埃斯科特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靠近西伯利亚与北极相邻的一块很不起眼的地方，他看到了daimon valley这个不太常见的词。
一般都作demon，但有时候的确有daimon这个用法。
不过似乎这里称呼恶魔山不太严谨，叫恶魔山谷似乎更准确。
这个英语旁边是德语的Teufel berg。
更让他高兴的是，在山谷的四周，地图作者有意添加了一些村庄的符号。表明这里是有人类居住的。
看来没错了。整张旧地图上能和娜刹露给埃斯科特的信息对得上号的，只有这里。
埃斯科特急忙取来风之贤者给他的地图，开始比较。
“形状上说不出来像不像……这也画的太随便了……”
当年也许没有这么精准的测量工具，这旧地图能帮到埃斯科特的，也就一个相近的名字了。
不管怎么说，总归有些头绪了。
埃斯科特再次拿出原先塞回去的俄国地图，在大致相同的地方找到了这个原本可能叫作daimon valley的地方。
“好了，现在要借助科学的结晶，电脑了。”
既然有了名字，那就好找很多了。
啪嗒啪嗒，埃斯科特把这块地方现在的名字键入搜索栏。
已经是中午12点了。可他忘记了饥饿，全神贯注什么也顾不上。
“哎……观月的邮件又多了好几封。”
埃斯科特苦笑了一下，他现在如释重负般，有了想去翻阅观月“牢骚”的念头了。
“我看看……什么！？”
他突然大惊失色。刚刚才感到如释重负的心，像是被突然扔进了冰水了。
搜索栏里跳出来的信息是这样描述的。
“……1996年的一场异常巨大的雪灾淹没了这个山谷几乎全部的土地……”
“……村庄全部毁坏……”
“……只有千分之一的人逃出来……”
“……唯一的铁路也被大雪破坏……”
“……剩下的人无人生还……推测都是被冻死……”
“……由于那场大雪改变了生态环境，从1996到现在那片土地都是禁区……”
埃斯科特瞪大了眼睛，但立刻又回过神来了。
“……我在那里看到的，难道全是……”
但仔细想想，这里有许多解释不通的地方。
他从那个叫作莉莉娜的姑娘那里拿回来的糖纸，还有那个佩尔索纳，他们绝对真实存在。这又该如何说服自己！？
还有父亲和娜刹露一开始就知道那里的不同寻常吗？肯定是知道的吧！是故意让我去解谜？
埃斯科特双手反剪，深呼吸了几口。然后好像突然发作的癫痫病人，疯狂去点鼠标，打开一封又一封观月的邮件。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那么多邮件，除了最初几封的确是观月的抱怨之外，后面的10几封都是催促埃斯科特赶快与她联络。
“教会的几大长老昨夜离奇失踪。尸体没有被发现。而德尔福也下落不明了。”
埃斯科特几乎要捏碎自己的鼠标。
“我……”
他什么也说不出，脸红得发紫。
埃斯科特抖索着双手，胡乱地在邮箱里输入了一串字符。之后双眼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