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就轮到碎纸机粉碎我交的作品。那部从很小的时候开始酝酿的“神作”，从整个世界消失得无影无踪。
非常幸运的是，消失的只是小说本身。我不记得作品的一丝一毫，可那个最最原初的萌芽，那个模模糊糊的感觉依然驻留在我的脑海。
于是，我又不停从零开始写出新版“神作”，然后交上去被碎掉，宛若轮回。
夏楠小姐没什么变化。她还是不愿写想写的东西。当有新人加入后，隐瞒实情的传统也在继续。只是，虽说我已经知晓一切，她依旧很关心我的创作。
“航先生，真心希望你能跳出这个怪圈。要是你能成功，说不定我也敢再次迈出脚步……”
倒是金汐小姐日渐烦躁，常常向我宣泄不满。
“你这个人啊，明明就是个三流作者，为什么整天都在这做白日梦？”
“反正碎都碎了，谁知道那是不是真的烂作呢。”
“哼，少狡辩。告诉你，主任看人是很准的！他以前就是编辑，请他来当主任就是为了确保入社员工是绝对没有才华的人！”
这事倒是头一回听说，但也不出乎意料，更不会动摇现在的我。
“那时和现在的我确实没有才华。但是，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努力改变主任的看法。”
“改变自己，想得美，才华是天生的！老娘以前也有个作家梦啊，可现实就是现实，乖乖写烂作拯救世界才是我们的才华！为什么就不能不早点认清这一切？”
“为什么您要生气呢？我追求作品质量一点也不会妨碍您拿业绩奖啊。”
“……哼。你好自为之吧。”
* * *
其实，由于不知道被碎掉的作品是什么样子，我确实挺害怕自己一直在原地踏步，写一模一样的东西。
不过，变化大概的确悄然发生着。在不知轮回多少圈之后，我猛然心生一种即将抵达终点的感觉，不知是预感还是错觉。
那次写完之后，我迫不及待地去见夏楠小姐。
“您快看看吧，这次说不定真的可以。”
她有些怀疑地接过去，没过多久就开始惊讶。
“确实啊，光看开头就觉得好很多很多！”
我听了挠挠头。
“哎呀，虽然被称赞很开心，但要说好很多什么的，夏楠小姐也并不知道以前写了什么呀。”
“是啊，毕竟都被碎掉了，哈哈哈。”
“哈哈哈……”
“你们两个别在办公室这么吵！”
金汐小姐恼火地冲我们吼。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得到主任认可就开心过头。
* * *
特别仔细检查到连一个字一个标点都没有错误之后，我带着作品郑重敲开上司的门。
“主编先生，我有个请求。”
“呦，这回你叫我主编？”
“没错，我想面对另一个身份的您。我想请您稍微多抽点时间看看这次的作品，我觉得它绝对能打动人。”
“是吗？”
他不像被我认真的眼神镇住，露出一贯的暧昧的微笑，然后像往日那样随便翻看。不过没翻几下，笑意被严肃一扫而空，而且他还折回开头重新细看。
我从未见过他用这么久读小说。
时间轻易晃过下班。等天色很暗，他终于翻完最后一页，摘掉眼镜发出动情的感慨。
“真好啊，真好啊。想不到真有人能发生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也就是说——”
“没错，这就是我们力图保护的作品。放心吧，这回我一定会交到出版界妥善处理。”
他将我的稿件放进一只从未使用过的抽屉，还慎重地上上锁。
“主编先生！非常感谢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