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小璇约到她学校周围的高档甜品店。
“阿航居然会请客，还叫人家随便点，果然是飞黄腾达的大作家了呀。”
我只能僵硬地笑笑。公司在报酬上确实没亏待我，但我做的事可完全对不起“飞黄腾达”几字。
小璇捧着一大杯帕菲连吃好几大口，没有注意到我的心虚。过了一会儿，她幸福地咬着勺子问起我。
“还没有问过阿航，你的公司到底在哪里呀？”
“就是那个地标大厦……”
“哇，好厉害！”
“不……其实……”
“对了对了，你的书还有多久才能看到呢？”
“书……看不到了。”
说完我深深低下头，实在不敢去面对她期待落空的表情。
“咦？怎么回事？你早就说已经过稿，难道后面又出了差错？”
“不……正是因为没有问题，所以再也看不到了啊！小璇，你仔细听我说……公司是会买下我所有的作品，可他们买完却拿去做那样的事情！”
我用微微发颤的嗓音告诉她信息生物碎纸机的离奇故事。没想到她听完瞪圆眼睛，语调也变得十分愉快。
“哇~这回听起来好像真的很有趣嘛！是你新作的内容吗？”
“不是的！是真事，我真的好痛苦！碎纸机就在我们公司最高层，我的书被拿东西吃掉，最后消失得干干净净啊。”
就像我当初无法相信一样，想要说服没有体验过作品彻底消失的她，更是要费好大劲。
* * *
“所以啊，只要继续呆在公司，我根本算不上个作家。这真的十分难以抉择……”
“就算要碎掉……也没什么关系吧？我觉得作家就是靠着写作赚大钱的职业，阿航现在不就是那个样子吗？”
“可我的作品谁也看不到，就那么被碎掉了啊！钱是很重要，可梦想呢？明明答应要给你们签名送书，现在却全被碎掉。我不想就这么辜负你们的期待啊！”
小璇咬紧嘴唇，犹豫很久才回话。
“阿航也不用那么认真。我们要你签名送书，其实更多是为了热闹热闹呀。”
“咦？”
“说句实话吧，阿航写的小说也并不是很好看。还是好好工作赚钱，放弃什么写作理想吧，这也是为你的以后好。”
我错愕地盯着她，用力眨好几下眼睛，总是以为听错了。可她也用水灵灵的大眼睛认真地回望我，看不出一丝玩笑在里边。
“写三流小说却能赚大钱，你就别抱怨啦。人活着，有钱享受生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呀……喂喂，阿航你在听吗？”
“啊……是……”
我只感到阵阵眩晕。小璇后面又不停感叹，可我一句话都没听清。
原来一直在最支持我的人眼中，我的小说全是烂作啊……
熬到会面结束，我立即狂奔回家，仰面栽进枕头。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闷头很久之后，我掏出手机，翻到小璇的号码，按下删除。
“确认删除吗？请选择是/否。”
不对，不对。小璇没有恶意。
童年朋友也在按照她的想法为自己着想。只不过，她不理解自己的理想。能从小一直一起长大已经一种缘分，再要求她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知己那实在是种苛求。
我一声长叹，最终选择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