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遵循那封可疑邮件的指引，带着最新作品出发。
指定地点是身为本市地标的华丽大厦。我前台反复确认，确实有一家和信里名字一样的公司，而且还占据着这座大楼足足三层。看来至少那封邮件所述不是凭空虚构。
不过这里也是几年前一场很不好的新书签售会的举行地点。当时书社拼命宣传那本书是最棒的小说，可等书迷兴冲冲地买到书，却发现里面里全是白纸。作者魔一郎也不停装傻，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真是都怪那些人成名之后整天作秀，搞得作者圈子乌烟瘴气，也连累到自己这样好好创作的新人总是怀才不遇。
* * *
指定房间位于他们买下的三层中最低一层。办公桌后面坐着一名稍稍有些秃顶的精瘦中年男性。
“您好，我是昨天回信的应聘者。请问您……”
“您好，我就是这家文化公司的主编。”
“主编？”
“没错，虽说是招聘，但需要招聘的是签约作者。起人力资源部门，自然是由主编评判更合适——邮件里要求的打印稿您带了吧？如果没有，我们恐怕无法开始洽谈。”
“带了，您请过目！”
我恭敬地递上稿件。主编用不到两分钟便从头翻到尾，然后露出一抹暧昧的微笑。
“让我再确认一遍，这是您最近的作品吧？”
“是……”
“好，请稍等片刻。”
主编带着稿件走进里屋。稍微过一会，他空手回到我面前。
“你明天就可以来上班。”
“啊？”
“你被录用了。只要签下这个，隔天我们就能准备好办公场所。”
说着，他从办公桌下面抽出一份合同，推到我面前。
“您是说……我被录用了吗？！”
“没错，你的小说符合我们公司的要求。合同挺长，不过简单来说，本公司会报销你的创作开销，并会买下您的一切作品。”
“一切？”
“不错，我们公司赞助者的初衷是保护文化，不希望漏掉丝毫机会，因此决定买下一切。实际上，正因为本公司报销一切花销，签约者的作品也算职务创作，员工也有义务将一切作品交给我们。”
“可是……你们就不怕人签约之后胡乱写吗？”
“哦？您今后打算那么做吗？”
“不不不！”
我连忙摆手。
“只是……说什么要买下一切，听起来觉得有点太夸张。我稍微有些担心，有时候状态不好，作品质量可能有起伏。要是被公司认为仗着有那样条款就不好好工作什么的……”
“不需要有太多顾虑。不管质量如何，我们看中的是持续创作的能力。虽说理论上有新作不符合公司规定的可能性，不过那从来没有在员工身上发生过，您可以不用担心。”
“唔……”
“如有疑虑，你可以再仔细考虑。我们力图保护文化，你是符合我们要求的人，公司大门会随时对你敞开。”
“我签，我现在就签！请让我明天就来上班吧！”
* * *
离开地标大厦，一直到走回自己的棚屋，我还是觉得在梦中徘徊。
会那么急着签约，全都是害怕机会溜走。
写作道路并不顺利。一开始是有一些短篇小说发表，可光有短篇还不足以成为小说家。因此，学业没结束就以近乎和家里决裂的方式走向全职写作道路，仅靠少量积蓄一个人在外租房。之后就是不停创作和投稿长篇小说，但老找也不到有眼光的出版社，只能眼睁睁看着积蓄耗光。
中间确实想过放弃，不过想想那些支持自己的人就又能坚持下去。特别是青梅竹马，她最早看出自己作品的好。自从知道我在写小说，她就经常拿去看，还约定……
想到这，我在通讯路里翻出那个有段时间没有联系的名字，率先将这份喜悦分享给她。
“小璇，我进了一家非常好的文化公司！从今以后我就是他们的签约作者，他们承诺会买下我的所有作品！”
“哇哇，恭喜恭喜呀！你有一阵没吭气，原来是在准备这个惊喜呀？”
“那当然了，只要好好准备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很快就能实现把第一本签名书送给你的诺言。”
“你还没忘记啊。那真得好好期待了。”
其实那份工作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为面子我没说破。但不管是偶然还是必然，终归是多年的努力有了回报。
我打开最新作的文档，准备一鼓作气彻底完结这一作。可翻到底，我感觉有些不对劲。最后那几行字应该是上周写的。
拿去面试那部分到哪去了？难道是打印时不小心剪掉的吗？
我稍稍感到有些不开心。不过想到明天就能在公司过上领着薪水写作的生活，我并没有非常介意这个小失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