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树静坐在办公室里，盯着老教授留给她的学生资料发怔。
作为少年天才，夏树静二十二岁就拿到了马塞诸塞州理工大学的直博机会。两年的时间里，她完成了一个理论物理专业的学位。夏树静本来是有很大希望留在那片万恶的帝国主义国家的，出乎很多人意料，她毅然决然离开了那块世界上迸射最多智慧火花的地方。其实对于夏，这个决定其实没有那么多想法。
她收到消息，她的母亲生病了。
多年风湿造成的心脏病。父母生她的晚，母亲已经五十多了，也不是什么大病，但需要有人照顾。
很多人为她鸣不平，特别是她的老导师。他在两天前给夏树静打了个电话。
“老板，年纪这么大还在做啊。”夏树静对老导师还是还有感情的。
“你放弃那次机会，真的很可惜。夏树静啊，你是我遇到的最有灵性的一个学生，怎么会？”
“别提这个了，我觉得国内挺不错的。听说国内青年百人计划提供的资金也不比美国的少。”
“嗨，也对。其实我今年带的几个学生都挺有意思的。我教书那么多年很少看见那么多有趣学生在同一届的。特别是田道庄和张青松两个人，只不过他俩整天窝在家里搞私人研究，难得去学校。我这里有他俩昨天搞出的东西，晚一点我发到你的邮箱。”
“boss啊，你也是老糊涂了，讲道理，两个本科生可能写出什么高质量的东西？”
“你说我糊涂，我不否认，我都快七十了。但是你要凭年龄就开始评价一个人的学术能力，我觉得你比我还糊涂。算了，等你看看他们的论文在下评论吧。”
当看到这两货写下的计算后，夏树静下巴差点掉下来，这两货真有魄力，不，真是狗胆包天，他俩从基础开始，从微观世界开始定义大脑的工作。
不，并不错，而且更加~~严谨？不对，是更加有趣。计算里医学名词实在是太多，夏树静看得云里雾里。
思绪回到办公室，回想这两天的计算，还有老教授的受伤，夏树静心里乱哄哄的。老教授的伤并不重，但是自从这次之后，老导师的工作基本上可以从教研工作里退下一线。这么棘手的工作一下子架到自己头上。工作是创建性的，但是交叉的学科实在是太多，多的以至于夏树静甚至打了几个电话给学医学和神经学的朋友，才大致对这个东西有了大约的了解。自己能指导他俩吗？夏树静问了自己，她大约了解了为什么老导师会如此看重这两个学生。
“老师，”前面一个娇小的学生敲了敲夏树静的书桌。夏树静看过花名册，这个带着苏州口音萌萌的女生居然叫林九三。
“怎么？”夏树静按了按太阳穴。
“张青松来拜码头了。”林九三说到一半自己笑了出来，露出两个小酒窝。
“叫他两进来。”
“只有张青松来了。”
“那田道庄呢？”夏树静没想到还有这么目无师长的学生。
“没来，估计在家里睡觉。这两货作息时间和普通人不一样，每个礼拜去超市收购一下，然后就开始宅在家里。你看，”林九三掏出手机，上面显示着一个上午五点半的通话记录。“他两除了睡觉就是工作了。”
“好吧，让他进来吧。”夏树静哭笑不得地说，她不知道命运的轨道在这一刻已经慢慢偏移。不，不对，夏树静事后想，当他接起老导师电话时，一切都已经卡上了命运的齿轮。
***
论坛上已经吵开了锅，甚至很有人说自己自己看到了所谓的弯曲人。有人甚至有模有样地说出了在二号教学楼地下室就是弯曲人弯曲人的老巢。
看的我笑成一个sb。
“张青松，新boss叫你进去，uccu啊，好歹打扫一下自己再来啊。” “不是由你来打扫吗。”猛地一来，我听成打扫房间了，脱口就出来了。只见林九三脸一红，忙转过身。我也怕尴尬，便没废话，跟着老林进了办公室。
我去，新导师居然这么年轻，虽然已经在简历里看过导师的照片，但是看到真人的时候，依旧被雷了一下。
“啊~~那啥，我叫张青松，我那哥们已经四十多个小时没合眼了，所以现在在家里休息，我替他来打声招呼。”其实每年的课程我两估计只能上个一两节，好多课真的只直接参加个考试，作为一个学生我确实是挺不够格的，要不是老导师全力保我两，估计早留级了。想到这里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了出来。
“你们的事老郑已经和我说了，没事。”讲道理，新导师长得挺漂亮的，我暗想，有什么想不开做了物理这一行？“你们的数据我都看了，很有意思，我看看啊，从改变神经元突触的电流，改变人的思想，我这样理解没问题吧？”
“没没，我们想的很简单。人的思考是靠七百亿的小脑颗粒细胞，主要的交流方式就是靠突触间的电流。而正常情况下突触兼的电流是靠化学物质刺激产生电位变化，那么既然如此，我和我哥们就想，用化学方法来搞的化难度太大定位靶细胞真的太蛋疼，假如用物理方法来做感觉难度可以小得多。而且最小的神经元细胞差不多五到六um，这个大小现在的科技还真能通过改变势能来外部干预，所以我哥俩就想试一试。”这段话我已经说了不下二十遍，每次找老师寻求帮助都必须把重新说一次，所以现在熟得很。
“那要涉及学科有点多啊，除了你自己的物理专业，还有医学，神经学工程学一堆啊。我能不能去你们工作室看看？”
“你要去我工作室？”我想了想我家满地的书和外卖盒子，心里打起小鼓。
“没事，我房间也挺乱的。再说男生房间我也知道。”其实张青松不担心这个。
“这你不用担心，三天前我就帮他们打扫过房间。”林九三往自己胸脯一拍，这才是张青松担心的。林九三和乙一是我们家工作组的编外人员，而林九三的主要工作就是打扫卫生。
“要不我们在等一下乙一？我们实验设施什么的都是他设计的。”我已经可以预想到林九三扔到我头上的扳手，虽然我知道这一刻不能避免，但是越往后越好。
“乙一？”
“夏老师，你不知道，”林九三忙解释，“乙一是学应用物理的，我们做的所有实验都是他设计的。”
“乙一？这名字倒是有意思。反正要等，张青松你就和我仔细讲讲现在的工作进度。”
***
站在我家门前，想了很多，包括生命的意义，宇宙诞生，我从哪来，我到哪里去，我的诞生是为了什么。
“发什么呆啊，开门啊。”林九三在后面催着。
“诶，行。”后面乙一笑出了声，他昨天来过，而且他知道林九三的个性。我回头白了他一眼，从门口地毯下摸出了一把钥匙。
四分之一圈，我在想等一下怎么给林九三解释。
二分之一圈，你说给她买项链怎么样？前几天我看见她在淘宝上看施华洛世奇的水晶项链。
四分之三全，一条那种项链差不多三千多一点，我卡里钱应该够。
钥匙转到了底。“啪”门猛地打开，我因为捏着钥匙，整个身体因为平衡原因直接撞向了老田。
“嘣”，我两被摔倒在房子里，老田看见我，没顾上撞到的红酒瓶，大喊：“老张，成功了，实验数据成功了。我刚刚算了统计学相关度，成功了！你说的没错，是需要把测不准考虑进去，太棒了！我刚想去找你。”
“等等，你说什么？”我愣了，我们卡了三个月的难点解决了？我们两年的工作完成了？“你说什么？”我的嘴角肌肉不禁地上扬，“你在说一遍？”
老田再重复了一遍，我两像两个sb一样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哦，我忘了旁边三个人，等等，我想想啊，不好意思，我实在想不到他们在干什么。
还没等我情绪平复一下，老田就开了口。
“哦，你们都来了，成。乙一你能把势能增加量精确到半个电子伏特？”
“成，我先去买点配件。”乙一显然也很兴奋，说完就回头飞奔出去。
“青松再从头理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成。”我把袖子一撸，跑到电脑面前查看数据。
“老林，你不许打扫！下面的资料非常真要，你整理后我们真的不方便。”
“那我做什么？”老林好像也很兴奋，也或者被我们兴奋的样子吓到了，那是我看见老林最有女人味的一瞬间。
“老张你把资料给老林传一份，给你两点独处时间，你们俩还不表白啊，我和乙一看着就急。”
老林又脸红了，想争辩两句，却被夏树打断了：“那我干什么？”
“你谁啊？”田道庄好像想起了看过的邮件，“哦，不好意思，你是我们新导师对吧？帮我们去买五份盒饭，我的那份多加辣。”
“我的多给两个卤蛋，”我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
“没事，林九三和乙一要什么？”
***
“老田睡下了嗎？”我双手支着阳台铁架，对着背对着阳台靠着的乙一问道。
“睡了，他太兴奋了，又好几天没睡，我怕他神经吃不消，在他的汤里放了一颗安眠药”
“怎么样，你的实验做的怎么样？”
“比你想象地简单，这玩意加速器。加速程度不需要高，但是数量要求多。”
“加速器啊，是环形加速器还是直线？”
“没你想象的那么复杂，老电视机里那个就成。为了这个实验，我跑垃圾场拆了二十多台电视机。”
“有意思，那你准备今天晚上通宵？”
“不然呢？我也想快点看到这理论到底是不是真的。对了，新导师你觉得靠谱不？”
“搞笑啊，我们现在做的是交叉学科。我没想到的是这boss还真愿意到我家来搞。”
“聊什么呢?”夏树静也走出了房间。
“还不是聊实验啊，明天实验要开始，家庭电网吃不消，今天晚上我还要去找个电板和变压器。”乙一在我还在尴尬的时候，已经圆了场。“我也歇够了，frighting！”一握拳，再次进入了乌烟瘴气的房间。
“你怎么也出来了？”我准备找点话题，我不知道她剛才有沒有听见我对她的评价。
“我也没想到林九三这个小姑娘，抽烟居然会这么凶。”夏树静心有余悸地往房间里看了一样，整个房间像93版西游记天宫一样。
“我们所有计算机相关的计算都是靠老林弄的。计算机编程真的是一件非常废脑力的工作，抽抽烟好歹提一下脑力。”老林也不是一定要抽烟，我以前给她零食，结果一个月里老林长胖了整整十斤。要不是我好劝歹劝，老林差点不愿意加入工作组。
“花了整整半天，我大致把你们手上的资料全部过了一遍。讲实话，我真的没想到你们可以把这玩意深入到这种程度。”
“看的真快啊，不愧是喝过洋墨水的。”
“你们的想法确实是有趣，人和人的思想的不同，是因为电荷的测不准原理。”
“你这样说的不准确，毕竟每个人都有几百亿的脑神经，即使有几个神经元位置的不同，所经历的不同，记忆的不同都会造成不一样。准确地说，我们所做的就是在犹豫的情况下，对犹豫的天平一边，加一点点砝码。”
“我翻了翻，你们是想提高或者降低势能，从而降低或增加电子概率，进而改变突触敏感。是这样吧？”
“对，刚开始我们考虑过用化学手段，结果打靶率太低。后来干脆简单暴力。”这是除了老导师，头一次有人愿意完完整整而且还花了一上午时间研究我们理论的人。我不禁开始侃侃而谈起来。
“嗨，别说这个了。你喜欢林九三吗？”额，我突然噎了一口。
“咳，咳，大姐，你的转折不要这么大行吗？还有，你哪知道的？”
“别叫我大姐，我虽然是博士，好歹也是女人啊，这事女生张口不合适，什么时候表白啊？”
“你是不是想让我说这次实验结束？想多了，我和你说，虽然现在我不看电视电影了，但是我可以非常明确地知道，这种flag不能立。”我伸了一个懒腰，“老板大人，我休息完了，准备去干活了，你怎么说？”
“能听我最后一个意见吗？”
“你是boss，你说的话我们无条件执行。”
“成，你们要答应我改变你们的作息习惯，至少从这次开始。刚开始老导师和我说你们是天才，我不相信。现在我看见了，我承认你们确实有与众不同之处。而你们现在的生活方式，别说二十年了，十年你们都坚持不到，我问你，你多少天没去锻炼了？靠咖啡因兴奋神经可是活不长的。我建议你去追林九三也是因为相比你而言，她的作息比较健康。”
“好啊好啊。”呵呵，新boss还要关心我的个人问题。半分钟前我还在说不要里flag，她怎么自说自话给我立了个flag？
***
林九三很郁闷。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她必须在这个脏乱差的工作环境下工作。
林九三刚开始的时候是计算机系的，这个专业是他父母帮她选的，因为她的理科成绩不错，而且这个家庭需要她马上创造财富。
所以在事后改专业的时候，虽然家里人对她说支持她的选择，但老林的心里依旧觉得自己是个自私任性的小鬼。可能是这个原因吧，所以当她看见一个比她还要小鬼的张青松时，她更多表现出了包容和理解，怎么说呢，是母爱吗？
青松和老田对林九三也非常照顾，甚至为了照顾林九三的自尊心，他俩还凑钱给林九三发工资。这两货需要一个算法不错的人，而老林需要这份工作维持她的生活，这就是他们走到一起的原因。但随着时间转移，林九三对这个团队产生了越来越奇怪的感情，她也从林九三变成了老林。讲实话，她对这个课题没有半毛钱的兴趣，
虽然手下的键盘还在劈哩啪啦地响着，但是又不禁地开起来小差。
昨天母亲问了她有男朋友没，母亲可以帮她介绍一个时，她第一时间想到了青松。、他父母到他租的房子来看他的时候，真好看见林九三在打扫卫生，似乎也很满意这个“女朋友”。张青松对自己也不错，好吧，张青松这一年里聊上的异性除了自己估计也只有卖盒饭的小妹了。
但是林九三不知道这个到底算不算爱情。她没有经历过，也没有资格经历爱情。她知道青松很看重她，有点重要的事都会打电话征询她的意见，比如上次。
“真烦！***”林九三删掉了一行matlab代码，对自己的生活和代码骂了一句娘。
她狠狠吸了一口烟，回头看了一眼，看见青松在给老田盖被子。
林九三又狠狠吸了一口烟，“*，专心代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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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七点
“现在几点了？”老田揉着眼睛问，
“晚上七点。”老林头也没回，重重打下最后一个键，“coagulation！最后一个bug剔除了！”
“好吧，我的实验器材也装的差不多了。”乙一伸了个懒腰。“下面就是些微调了。”
我端出了最后一道菜，“好吧，都别废话了，来吃饭吧。好歹我还亲自下厨。”
“你还会做饭？”夏树静一脸不可思议。
乙一一屁股坐下，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你知道么？你们的恶作剧已经惊动网警了。”
“哦，就是那个打赌一个礼拜生活费那个？”林九三问。
“不然呢。怎么说，两位当事人？”
“我认栽，没想到张青松居然会那么认真。”
“那是，我为了这个恶作剧，提前一礼拜在百度百科上编写了词条。在茫茫多社交网站写了那么多小线索，你们只看见最后的帖子大火，你们是没见过我之前画的茫茫多时间。”
“哦，我知道了，你们说的是论坛上的弯曲人。我去，是你们做的？”夏树静恍然大悟。
“和我没关系，网警抓也只抓张青松一个人。”乙一大笑。
“你管我啊，我能赢老田就是开心。”
老田一脸无奈，“都别屁话了，快点吃完，终于可以开始实验了。”
“别扯开话题啊，算了，你说实验会有什么效果？”夏树静终于提问。
“冰箱里有我从医学院找的神经元样本，然后用通过增加势能强行抑制突触兴奋。”乙一像夏树静解释。
“你去问问他的神经元样本怎么来的，”老田用筷子指着乙一，老林已经笑开了花。留着夏树静一脸茫然。
我忍住笑，“乙一在医学院翘了一个女朋友，所以我家的神经元永远不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