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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话 进退维谷

葡兰岛

  

斯塔把那个浅棕色的八音盒拿出来,借着暮色上紧发条,三个小旋转木马绕着中轴以一上一下慢慢转动。这个八音盒只有两首曲子,这两首曲斯塔都从头听到尾,都是很轻快的曲子。因为八音盒长期被埋在那个生锈的铁饼干盒里,即使修好了声音也有点奇怪。斯塔把八音盒关掉,用手指揉搓掉旋转木马上面蓬顶花纹处的污痕。

斯塔已经记起这个八音盒是谁埋在这里的了。诚然,那时他和暮卫把钱放进饼干盒时里面是没有这个八音盒的。把八音盒放进去的人知道我们埋钱的位置,而且对钱不感兴趣,那这个人只能是珺百晓。

放这个八音盒进去的是珺百晓,一个小时候和斯塔、暮卫一起玩耍的小女孩。这个小女孩是他们俩在Ern的鞋厂厂区玩耍时认识的,也知道他们划小船去捞龙虾的事情,曾经帮他们两个打过掩护。作为回报,卖龙虾给海鲜老板后得到的钱他们也会买些好吃的给那个女孩。

暮卫不同意这个女孩一直跟着他们,暮卫觉得他们年纪太小,万一出事就不好。他和斯塔两个熊孩子是男生,脸皮厚不怕打骂,女孩子不一样啊。斯塔挺喜欢这个女孩,就让她一直留在身边,可是有一天她不辞而别了。

当时暮卫和斯塔还没有ID卡(相当于身份证),不能把钱存进银行,也不能放在家里附近,人太多太容易被发现。只能把这些钱埋在无人小岛,埋的时候三个人都在场。之后,珺百晓就不辞而别了。她没有拿走钱,而是把这个放进铁饼干盒里,这是为什么?

斯塔又把八音盒拿出来,上发条,重听两遍那曲子,又把八音盒关掉。这次他把八音盒整个翻过来左看看右看看,发现那里有一个可滑动的盖子。把盖子滑开,里面有一个缺口方便给八音盒上油,里面塞有一张卷起来的小纸条。上面的字明显是当时小女孩珺百晓留下的,只是小纸条有一部分已经烂掉了,上面只有“......的后巷,快来救我”这几个字。

斯塔暗骂一声,怎么自己和暮卫把钱埋了之后就那么久没有上岛挖出来看看,说不定就可以发现了。天意弄人!也不知道珺百晓当时遭遇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要大老远跑到这个岛上埋下这个八音盒这张纸条,为什么不直接找他或者暮卫?

众多的谜团一直在斯塔的心间萦绕不散,他只好点起一根烟。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抽烟,因为大口吸食香烟,被呛了好几口。

天空闪过几道闷雷,看来又要下雨了。来到这个无人小岛的第三天,每天都会下一场雨,每次斯塔都会被淋成落汤鸡。

他有尝试过用砍下的蕉叶和树木搭建一个简单的窝棚,但是没用,雨停之后他还是相当于洗了一次大自然淋浴。他终于明白那个胡安卡里大叔为什么总是光着膀子,也明白为什么摧毁他的那间小木屋他会以命来拼,来报复。

不能轻易返回葡兰岛,这是可以首先确定的。警察会找他麻烦,“蝮蛇”死了几个人,就他自己没死,蝮蛇组织的人肯定会找他麻烦。拆大叔屋子的几个人都被大叔弄死了,就他自己没被弄死,胡安卡里会找他麻烦。在葡兰岛上,“蝮蛇”的人肯定会到处找他,警察也不例外。待在这个无人小岛,至少不那么危险。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先发制人干掉胡安卡里。

但斯塔始终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胡安卡里先抢他的钱,他只是把属于自己的钱抢回来。只是没料到胡安卡里会以这种更加粗暴直接的方式进行报复。

暮卫这小子整天泡在女人堆里到处撩妹,迟早要废,这小子是指望不上的了。唯一担心的是自己的妈妈,混账老爸从自己出生那天开始就没见过他,没人保护妈妈。那些人该不会这么没种去找妈妈的麻烦吧。

下雨的时候,斯塔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在想这些事情,然后在雨停后,他竟然睡着了。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他看见离自己的头不到2米处有几朵黄色的花,他不知道这些花的名字。也真是神奇,昨天傍晚这么大的雨竟然浇不烂这些花,几只大的蜜蜂在这些花间采蜜。斯塔不想惹到这些蜜蜂,不想被蛰得满头包,只能躺着等它们飞离。

起来后,斯塔的衣服还是一小块干一小块湿,湿的部分紧贴皮肤。他把身上的衣服全部脱掉,一一挂在大太阳底下晒干。在小岛的原始丛林当一个裸露狂,也不怕别人看到。衣服晒干后他又重新穿上,肚子饿了就拆开用树叶和层层塑料袋包裹的食物来吃,渴了就舀大木桶里的淡水喝。

到了下午,斯塔把弩拿出来,把涂有麻药的弩箭装好。他要去大叔那小木屋的附近转转,看看大叔到底有没有回来。

斯塔来到这个小岛上的丛林才知道自己多么无知,身边很多动、植物他都说不出名字。这里的动物有的怕人,有的不怕人,刚才还有一只灰黑色的野鸟从斯塔身边飞过,翅膀差点刮到他的脸。斯塔走得很慢,很小心,生怕有什么大型食肉动物突然扑出来。他只带了食物和水来这个岛,没有带药物。

到海边了,甚至可以看到小木屋倒塌后留下的那一堆木板垃圾。斯塔趴着,从草丛往外看,黑弩搭好。观察一段时间,看胡安卡里会不会出现。

在他趴着的那三个小时内,有一只蜥蜴跳到他的头上,被斯塔拿下来扔掉。一只老鼠从右边爬过他的背再钻进左边的草丛里。第三个小时开始,他的脖子开始奇痒无比,他忍不住用手去挠。这时天已经暗下来。

正当斯塔觉得胡安卡里今天不会出现,自己想要撤退时,胡安卡里偏偏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夜色中的胡安卡里在小木屋的乱木堆中站了两分钟,他蹲下去,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斯塔咽了一口唾沫,确认胡安卡里已经在弩的射程范围之内,剩下的只是瞄准,把涂有麻药的弩箭射出。第一剪是打在他的头部还是身体比较好,在这射程范围内,以这弩箭的威力完全穿透胡安卡里的脖子还是没问题的。

打他的手臂可以把他麻醉了慢慢折磨,说不定还可以追回自己的那些钱,虽然可能剩下不多,但拿回一点是一点。

就在斯塔犹豫着该如何用弩箭打大叔的时候,枪声响起了。蹲下的胡安卡里手里摸到腰间的短枪,没有拿起,而是握着枪把,枪口提起扣动扳机向斯塔所在的方向开了一枪。

有什么东西钻进斯塔的肩膀,他感觉自己的右肩膀似乎是突然爆炸了,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接着他才察觉到自己的右脸也受伤了,只不过和右肩膀的疼痛相比,脸部的疼痛已经算轻的了。

斯塔的右手手指已经完全没有力气扣动弩的扳机,趴着也觉得费劲。他只好翻个身平躺着,大口地喘着气。

接着,他听到脚步声、草丛分开的声音。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完全晕过去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胡安卡里鞋尖沾着的沙子和泥土。

“醒了?”

斯塔没有回答,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木板。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那是上铺的床底板。他躺在双层木架床的下铺,身上缠着绷带。又过了几分钟,仿佛有一个名为“疼痛”的开关被打开了,全身的疼痛都在折磨着他。

“为什么要救我?”

斯塔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挤出一句话。

“你小子运气不错,既然上天不让你死,我就放你一马。不过,那些钱你别指望要回去了。只要你愿意,这里也可以供你住宿。”

斯塔慢慢转动自己的头,看见房间里的大叔正在用刀割着一块烧烤的肉。割下来,用刀尖刺进肉块,再放到嘴里咀嚼吞食。

“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丛林之家。流浪到这里的人一起合建的大房子。”

“那在海边被拆了的那所小房子是?”

“是我自己建的,我自己的房子。丛林之家不属于我,凡是参与建造这所房子的流浪汉都能进来住。通常,台风天时我就会来这里住,平时我就一直住在那海边的小木房里。”

“我没有参与建造这所房子,也能住进来吗?”

“我说可以就可以。”

“真是不打不相识,不打不相识啊。”

可能是因为疼痛,也可能是因为大难不死,一阵心酸涌上斯塔的心头。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就是没有流下来。没死一家算是好的了,他不再奢求什么,先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把伤养好。他可不想回葡兰岛被蝮蛇的人追杀或者被警察抓去少年劳改所困个三五年。

想着想着,他的呼吸又变得平缓下来,然后他又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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