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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音Shion

  

旅途依旧是一如既往地沉默,只有海浪和引擎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满心都是疑惑的我并不愿意去思考,似乎在这样的沉寂和阴霾中,我更喜欢不去打破这样的思维的沉默。

我只是什么都不想地,一心一意地开着这艘船,直到几个小时之后,鸟羽港逐渐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我将船慢慢靠港停下,回过头看到诗音已经坐在椅子上面睡着了,似乎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她疲惫不堪,我刚要去伸手拍醒她,却发现她脸上挂着一道轻轻的泪痕……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诗音流泪,出发这么长时间以来,发生了许许多多的困难,但是诗音都在坚强地面对着,从来没有掉下过眼泪,执着地向着大阪前进,执着地寻找着父亲,无论是面对樱山的离世,面对死亡的恐惧,面对孤独,她都没有哭泣过。她或许曾经祈祷过一个美好的结局,但是她从未因为现实的残酷而掉过一滴眼泪……

这个柔弱的女孩,有着和外表不一样坚强的内心,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的存在才让我倍感心痛。

诗音把悲伤深深地埋在了心里,默默地背负着。

看着这样的她,我不忍心叫醒,只好坐下来,等着她醒来。

反正时间还充裕,实在不行可以在鸟羽度夜,我这样对自己解释到,然后安心地等待着诗音从睡梦中醒来。

……

“……”诗音发出了轻轻的声音,好像是睡醒了。

“醒了?”我用极轻的声音问。

“嗯……”诗音微微睁开了眼睛,向四周望了望,看见了我,然后微微地笑了。

“今天醒来的时候,佑在我身边……”

“不是你说不许我离开的么……”我随口回答到,“醒了就准备动身吧,时间不早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今天最好赶到松阪。”

“多远?”还有些迷糊的诗音问。

“三四十公里吧,”我回答,“如果顺利的话两个小时就能到。”

“这样啊……”诗音转过头,看了看窗外阴沉的天空。

在诗音睡觉的这段时间里,好在天气一直都还好,雨并没有变大,还是和离港时一样的微微细雨。

轻柔的雨丝落在身上没有丝毫的感觉,让我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没有实感,诗音也好自己也好,都像是迷失在梦境中的灵魂。

“我们……早就到了?”诗音似乎清醒了一些,转过头来问我。

“嗯,大概……有两个小时了吧。”我回答。

“……”诗音并没有问下去,似乎也明白为什么两个小时我们一直呆在这里……

“佑……”诗音又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地说。

“什么?”

“……”诗音有些无奈地看着我,好像是我的反应让她有些不悦,然后摇了摇头说,“没什么,走吧。”

“……”或许是已经习惯了诗音这种话说一半的坏毛病,我并没有多问,背上书包和诗音从船舱里出来,离开了港口。

路上的行程非常顺利,我们在港口找到了一辆还能开的车,驾驶着它沿着公路行驶。大概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到达了滨松,滨松城保存得还算完好,城中还能见到一些居民,我们找了一间没有主人的房子住下,准备在这里休息一晚,第二天继续前进。

整个晚上都是在沉默中度过的,不知道为什么,已经非常熟悉的我和诗音,似乎都没有说话的欲望,诗音一晚上都没有开口说话,而我除了最基本必需的语言交流之外,也没有多说什么。

窗外的雨下得大了起来,熟悉甚至让我感到安心的暴雨声再一次充斥了听觉,我渐渐感觉平静了下来,并不觉得如此的沉默有什么异样。

但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去想,绫野的事,舞的事,诗音的事……我枕着一只胳膊倒在桌子上,让暴雨的白噪音充斥自己的脑海,像是电磁波的干扰一样压制了心中所以纷乱的思绪……

诗音一晚上都坐在桌前对着一本书,但是也没有听到翻页的声音,她也在想着什么事情吧。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似乎是所有的思绪缠到了一起,任何想要解开那一团线一样的混乱的努力都是徒劳,我只能希望时间能够一点点让我将其淡忘,或者大阪的什么人能够解答我的所有疑问……

……

不知过了多久,坐在桌子对面的诗音突然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怎么了?”我立刻清醒起来,警觉地问到。

诗音没有回答,放下了手里的书,朝着阳台走了过去。

“诗音……”我叫了她一声,但是她没有理会我,继续自顾自地走到了阳台上,轻轻地打开了窗户。

似乎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不然的话敏锐的诗音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提醒我,倒不如说,一般危险都是由我先发现的。

诗音轻轻地伸出手,一只蝴蝶落在了她的手背上,那是一只有着与曾经天空同样颜色的翅膀,小小的蝴蝶……

“蝴蝶啊!”诗音,显得很是兴奋,但是又怕吓跑了蝴蝶,所以只能压低声音对我说到,“佑!真想不到这个时候还能见得到。”

“……”我不忍心去打扰她,只能默默地站在她后面看着。

诗音静静地端详着手背上的蝴蝶,黑色的躯干,湛蓝色的翅膀,小小的昆虫落在了诗音的手背上,大概是托它的福,我也见到了久违的诗音的笑脸……

然而越是看着面带笑容的诗音,心中就越感到无比的难受……

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感到心中抑制不住涌动的情感……

难以名状的折磨,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心里溢出来了……

有些莫名的熟悉……这样的感情,似乎什么时候也感觉到过……

……

啊……想起来了,那是在面对舞的时候……

这样令人心痛的悲伤,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而心里那种麻木,也只是一直以来我为了应对它而产生的一种本能反应吧……

“佑?”诗音的声音将我的意识拽回了眼前,“你没事吧?”

“抱歉……”我不由得说到。

“……”诗音并没有追问,似乎已经明白了我的心思,只是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微微仰起头看着我。

那一瞬间,诗音那种独有的悲伤,再一次透过她的眼神灌进到了我的心里……

“我们……离大阪不远了吧。”沉默了不知多久,诗音轻轻地说到。

“不远了,”我心不在焉地回答到,“最多再有三四天就能到了。”

“这样啊……”诗音的声音轻得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

“诗音……”

“今天也麻烦你了,佑,”我刚想要更多地问问诗音她的心思,她却像是看出了我的意图,开口打断了我。

说这话的时候,诗音再一次露出了那种遮不住悲伤的笑容……

“我累了,想去休息了,佑也别太晚了。”诗音说着拿起桌上的书,走向了卧室。

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吗?”我稍有些失落地问到。

诗音侧过头来,“晚安,佑。”

“……”我一时有些惊讶,并没有来得及回答。

诗音脸上闪过了一丝得意的微笑,然后在我说出任何话之前就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我们从松阪出发,向西要翻过一座山,到达大阪平原东面的伊贺。今天的这段路恐怕是旅途中最后的难关了,只要到达了伊贺,再去大阪就是很简单的事情了。

比起去御殿场时候的山路,从松阪到伊贺的路要好走得多。从小田原去御殿场的时候,是因为跨过河谷的桥梁断了,所以必须要走野路到滑索那里过去河谷。而从松阪到伊贺原本就有公路连同,好在这些公路并没有在战争中受到什么破坏,路况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基本上就是沿着起起伏伏的盘山公路前进,我们原本打算一直开车走到车不能走的地方再停下来,不过我们已经走了将近三分之一,路况都还好,如果一直都这样的话,或许我们今天傍晚就能到达大阪平原了……

不知道是不是在这种想法的影响下,我又放慢了车速。公路只有两个车道宽,虽然只有我们一辆车,但是我并没有怎么开过山路,所以还是要非常小心,一直将车速控制在40km/h以下,即便是这样的速度,要到达伊贺两三个小时也够了……

或许是因为走山路的原因,我的心中感到愈发的不安,似乎每接近我们最终的目的地一点,我的这种不安就会加深一点……为什么?因为我不愿意和诗音分离吗?就算找到了宫泽凉介,将来也能够和诗音在一起吧……那我在害怕什么?找不到舞?还是说舞会恨我?

不不……我了解舞,她绝对不是那种会因为这种事情恨我的人,但是即便确定了这样的想法,我依旧无法抑制心中莫名的忧虑……

一路上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自从我们出发以来这场雨似乎就没停过……应该说是自从核战争结束之后,人类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蓝天,不知道要到多少年之后核爆所吹起的灰尘才能落到地上,更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对蓝天的印象只能停留在父辈的口中了吧。

我抽空瞥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上的诗音,今天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敞开着车窗支着自己的脑袋望着外面,或许是因为她那边是只能看到山的关系,但是我感觉她似乎也在为什么事情而烦恼着……

不过这一路上她给我的都是这种感觉,虽然在一起旅行了相当一段时间,但是仔细想来,我对诗音的了解还很少。

转过一个弯,看到前面的公路被几个路墩子给挡住了。

感觉一路上悠闲的心情都被破坏了,它们似乎是在提醒我,现在还不到放松的时候。

是的,要把诗音送到大阪。

这是标准的埋伏,用路墩将车挡下,然后在从山坡上冲下来,无论是放火打劫,基本上我们只能任人宰割……

我一个急刹将车停了下来,向后倒车回到了那个弯后。

“怎么了?”诗音看到我的样子也紧张起来,问到。

我将车停下来,然后掏出手枪,拉开枪栓。

“我去看一下,你在这里等着。”我说着推开了车门。

“我也去。”诗音说着也从车里出来。

“你留在这里,”我提高声调重复了一遍,“前面不知道有什么危险。”

“有什么都不用怕,”诗音自顾自地朝前走去,“有你在就好了。”

“……”我无奈地看着把我当做刀枪不入的超人后径自向前的诗音,只好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我和诗音走到了路墩前,很明显这种地方是不会有路墩的,只能是在附近的岔口附近,肯定是人为移到这里来的。周围也没有“禁止通行”或者类似的标识,说明这不是战争期间留下来的哨卡一类的东西……

我们的左面是山谷,右面是不太陡峭的山坡,我向山坡上面望去,寻找着可能存在的敌人……

一眼望过去,我立刻就一身发毛。

山坡上的确有人,似乎是在等着我们,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我拉住诗音,将她拉到了我身后。

“怎么了?”诗音问到。

我料想如果他们不是冲着我们来的话,还是不要惹他们的好,我的右手一只放在手枪的枪把上,现在还没有掏出来,他们应该看不出什么……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带着诗音一步步地向后退,我想他们不可能还没看到我们,所以也没有必要装什么样子了……

似乎是我这样想要逃跑的行为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山坡上的几个人有些骚动……

再走几步转过弯就安全了……

咔嚓!

拉动枪栓的声音响起了好几声,我拉起诗音转身就跑……

砰砰砰!

几发子弹落在了我前面的地上,阻止了我们继续逃跑……背后响起了脚步声,我回头看了看,大概有二十个人从山坡上跑下来,都是荷枪实弹的武装……

“佑,”诗音叫我,声音依旧很镇定,也没有丝毫的恐惧。

我转回头,看到前面的公路上也走过来几个拿着步枪的人,看来是被围堵在这了……

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地形,从山坡上滑下去的话无异于自杀,但是其他的方向也都有敌人,人数加起来超过三十人,恐怕比我身上带的子弹还要多,不可能靠我一个人解决他们,周围也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

基本上无解,只能看他们是什么目的了……

我开始观察朝我们走进的武装人员,他们的穿着各不相同,但是看得出来基本上都是原来城市中的居民,手里拿着的枪也杂七杂八,从二战时候用的老古董栓动步枪,到现在统一军配备的突击步枪,基本上这几十年在日本出现过的武器都集中在这了……

不会像上回那样好运了……这回是撞上真的抵抗军了……

这些人逐渐在我们的前后各站开一列,都举着枪对着我们。

我把双手举到空中,示意我没有敌意。

“我们是平民!”我喊到,“要从松阪赶去伊贺,请放我们过去!”

一个像是指挥官模样的人站了出来,他披着一件破旧的军装,我认出来那不是统一军的军装,而是旧时日本陆上自卫队的军官制服。他在这样的山林中却叼着一根烟,慢慢悠悠地走到了我面前两米左右的位置停住,似乎是在对着我们两个仔细打量。

“我们要去大阪寻找亲人。”我跟他说,“放我们过去吧。”

“别逗了……”他轻蔑地笑了笑,“你指望我们放过你吗?寒川佑?”

“……”谁来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

诗音似乎也倍感无奈,忘了我一眼,似乎是在问我怎么回事……

“我们的线人报告,”他开始说到,“在高崎的战斗中,一名统一军少尉失踪,而且被列为逃兵通缉,于是便将资料发给了各地的抵抗军,想要让我们策反你,再加上前几天你们在伊良湖港引发的骚乱,稍微有点心的人都知道你们会往这来吧。”

高城那家伙,还真是给我填了不少麻烦啊。

“要策反我的话不必要现在就说出来吧。”我一边对付着,一边脑中飞速地思考着对策。

我脑中映出现在的场景,如果我能上去抓住他当做人盾的话,或许能够趁这个机会干掉身后的四五个敌人……

不行,如果敌人没有全部下来,而是有狙击手藏在什么位置呢?

那也就是说,暂时还没有对策,只能静观其变。

“呀呀,”他的目光移到了诗音身上,走近了一步,“这就是寒川舞吗?”

诗音将眼睛瞥到了一边,用轻蔑的神情回敬他。

“离她远点。”我一步跨上去,将诗音挡在自己身后,用严厉的语气对他说。

“切……”那个人发出了轻蔑的声音,然后拔出了一把手枪指向了我的脑袋。

“你最好搞明白情况,”他似乎很愤怒地说,“现在你们死活都得听我的。”

真是一股山大王的气息啊……我冷冷地笑了笑,亏你还是自卫队军官,怎么也在这么近的距离用枪指着人呢?日本那么久没打仗,真的就没几个像样的军人了……

“佑,”诗音用稍稍严厉的语气叫住了我,似乎是看懂了我在想什么,“别想了,我们打不过他们的。”

“那当初是谁先要跑过来的啊……”我无奈地叹一口气回答说。

确实,诗音说的没错,即便我能控制住这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干掉那么多人,我所带的手枪弹夹容量只有12发,仅仅是我正前面的这一排人就不止12个。

“……”诗音没有回答。

“不过我可没有耐心策反你,”他扳动了手枪的撞锤说,“干脆就说你负隅顽抗然后被击毙好了。”

切……我冷静地思考着对策,看来他确实打算杀掉我们,如果控制住他能够争取一些时间的话,或许从公路边上翻下去还有一线活的希望……

后面只有四个人,大概能在他们开枪之前都干掉他们……正面的敌人在五十米左右的距离,如果没有经过训练的话——看他们都把枪放在腰间的样子,就知道都是业余,这样的话在五十米左右的距离并不容易打中目标,所以我们两个能从公路边上翻下去……

翻下去之后……就只能随机应变了。

他放在扳机上的手指逐渐扣紧,我也握紧了拳头,准备出手。

咔嚓!

什么人把我的枪拿走了,然后响起了拉开保险的声音……

诗音……

“你要干什么?”那人表情立即严肃起来问。

我转过头看,却看到了让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场面……

诗音拿走了我的手枪,拉开了保险,顶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诗音!你在干什么!?”我冲她喊到,“把枪放下!会走火的!”

“我们要去大阪,”诗音用冷静而又带有压迫感的声音说到,“放我们过去,不然我就自杀。”

“诗音!”我伸手想去抢夺诗音手中的枪,可是她却抢先后退了一步,和我拉开了距离。

“你自杀了又能怎么样?”那人轻蔑地问。

“你作为把我逼上死路的人会被无数后人痛恨的,”诗音用冷静的声音说着,眼神逐渐暗淡了下去,声音却依旧坚定,

“我体内有H-183病毒的活性抗体,你不放我们走的话,我就在这里打死我自己。”

沉默,那是我所经历过的最可怕的沉默,像利剑一样刺穿了心灵的沉默,像大山一样压得我喘不过气的沉默,像枷锁一样铐住了灵魂的沉默。一切都在这个少女一句简短的自白面前显得苍白无力,如同上帝一般的威严笼罩着这个娇小柔弱的少女,在那威严背后,我却看到了无尽的悲伤……

诗音……诗音!

“放我们过去,”诗音又重复了一遍,轻柔哀戚的声音回响在山谷里,“不然我就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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