宥利的嘴唇颤抖着。
“道……道俊君。”
“原来你还知道我叫什么。”
“你怎么会来这里……”
“你还真是老样子啊，性格还是这么固执，不问来人就开门的习惯也一样。”
道俊忽然走进了屋内，带上了门。
“如果我是强盗，后果有多么严重你想过吗？怎么这么容易相信别人？”
此刻宥利的心就好像要炸开了一样。
因为她以为她已经忘掉了，忘掉了这份结束已久的感情。
忘掉了这份反复煅烧、几尽成灰的感情。
可如今，竟如此轻易地死灰复燃。
她只能无措地看着道俊。他是那样英俊潇洒，就好像刚从时尚杂志里走出来一样。
虽然他依旧是貌若潘安，可其他却都已今非昔比。
曾经因家境窘迫，他只能穿超市打折区买来的便宜货。如今他身上穿的却是一眼就能看出的顶级西装。
往日瘦削的身材也变得十分健壮，一身西装也掩盖不住他硬朗清晰的肌肉线条。
最大的变化莫过于眼神。曾经满是悲伤温柔，如今却充斥着怒火。
“你应该收到我的短信了，为什么不回复？”
“你应该清楚，我现在的情况不允许……”
“不对，你现在的情况正该这样。”
道俊将名片递给宥利。
名片上赫然写着“法务法人K&J公司 律师李道俊。”
你终究……还是实现了梦想……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宥利仍然无法抑制自己发出感慨。
更何况K&J还是包揽韩国精锐律师的律师事务所。
“难不成你以为，我刚才给你发信息是为了向昔日恋人问候吗？”
“道俊君……”
“我是来帮你的五年前不是和你约好了吗？”
宥利的心激烈地跳动着，她几乎难以维持站立的姿势。
“你打算就这么让我一直杵在这？”
“啊……进来……请进。”
宥利带着道俊进到屋内。道俊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客厅，坐到了沙发上。
他略微扫视了一番。
“作为婚房也未免太华丽了些，这都是那个人为你准备的？”
道俊丢出这么一句不冷不热的话。宥利自认为无须回答，就没有做声。
“对那个人……不对，应该是对你丈夫的事，我表示遗憾。”
“谢谢你，让你费心了。”
“现在你应该很混乱吧？但我知道你一定会坚持下来。因为你是如此狠毒的女人。”
宥利这次感觉到了他话中的尖酸刻薄。
“眼下你还是可以坚持下来的。不过日后就不好说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警方可能会把你定成嫌犯？”
“嗯？什么嫌犯?”
“理由很简单。你丈夫大卫在海中央的游艇上消失了，你和他又是同床共枕的关系，而你自己又录了当时没有第三者侵入的口供。那结论就是二选一：要么，他自己跳了海；要么……”
道俊停顿了一下，说出了后半句：
“就是你把那人推到了海里。”
这句话吓到了宥利，她用手捂住了嘴。
“这就是除了你之外所有人都可以推断出的结论，也就是所谓的密室困境。”
“这说不通。我怎么可能……我又为了什么……”
“对方甚至可以制造出你的作案动机。”
“动机？”
“大卫可是仅个人财产就过兆元的超级富豪。任何情况下，钱这种东西都可以被当作是所有犯罪的首要动机。”
“道俊君！”
“当然，这并不是我的个人想法，而是除你之外所有人都可能这么想。”
道俊将刚刚提高的语调降下来，继续说道：
“虽然到目前为止，人们还在用同情和怜悯的目光看待你，但变成怀疑的目光只是时间问题。”
宥利此时头脑一片空白，因为他说的确实有一定道理。
“如果警方这时又刚好发现了对你不利的证据……”
“哪来的证据？”
“检方和警方偶尔也会制造证据。”
“你是说他们会伪造证据？”
“不，他们会给一些本无意义的东西赋予新的含义，也可能会在毫无关系的两样东西之间创造出联系。”
“天哪……”
“所以，你一定会需要我。虽然你现在还不清楚，不过很快你就会意识到了。”
“但你为什么会相信我呢？”
她提出的这个问题让道俊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纵然刚刚还那么坚定自信。
“对你，与其说相信，不如说是努力让自己相信。准确地说，我是在帮你。”
“那你为什么帮我？”
“因为感谢。”
“感……感谢？你说我吗？”
“因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是靠着对你的怨恨赋予我的力量咬着牙学习的。多亏你，我变得冷酷无情，不会被感情那玩意儿左右。也多亏你，我可以不再为爱情那种东西浪费时间和感情。”
哦……
这话让宥利瞬间心如刀绞，不知如何接下去。
“多亏你我成了最棒的律师，我就是来还你这份情的。”
周遭突然静如死灰。
道俊深呼吸了一下，紧接着站了起来。
“我该走了。”
他走向玄关，宥利正望着他的背影发呆，迟一步跟在了他身后。
她忽然很想问他许多问题。这些年过的好不好？结婚了没有？还有……
他还恨她吗？
道俊本打算开门离去却中途回头，在与宥利近如咫尺的地方对她说道：“你应该不了解我国的法律行业……但你至少要记住这一点，那就是，虽然比我贵的律师不计其数，但胜诉率如我的律师却少得可怜，至少在刑事案件这一块。
几年前那般温暖如春的面孔，如今却成了这副强势的样子。这是一副让人望而却步、无法反驳的男人模样。
他一直保持着那副冷酷的表情，直至离开宥利的家。
“轰”的一声，宥利被关门声吓了一跳。
她刚刚魂不守舍，就好像被什么勾去了魂，又好像坐着时光机去了外太空。
但她却清晰地记住了道俊的话——
“所以，你一定会需要我。虽然你现在还不清楚，不过很快你就会意识到了。”
宥利再次拿起道俊的名片端详起来。
光是看到他的名字，宥利的心就会疼痛不止。
往昔的幸福时光和离别的痛楚一起翻涌而出。
他甜润的唇，爱的悄悄话，结实的怀抱……
还有那年冬天，她转身离开，背后传来的隐忍哭声。
宥利此刻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我疯了……我一定是疯了……现在是什么时候，我竟还有空想这些……
*
道俊一直绷得紧紧的，一直到开车上路才脱下了紧张的外衣。
傍晚前夕，Coex前宽阔的大道上出人意料地车少人稀。他便将玛莎拉蒂吉博利跑车的加速踏板一踩到底，全速行驶。
进入德黑兰路后，堵车戏码再次上演。这里高楼林立，是这座大都会的正中央，也是道俊生存的丛林。
偶尔他会将自己比喻成穿着西装的猛兽，他需要比所有人更快，更强。这也是李道俊律师得以在首尔这座森林存活下来的生存之道。
他打开了车中的立体音响，此刻车内响起了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三钢琴协奏曲。他将音量调到最高，在忧郁暗涩却又平和舒缓的旋律中，终于渐渐平复了呼吸。
他竟然和宥利重逢了。
虽然最初他十分坚定地认为，今日的相会终会到来。
凭借着那个信念，那个成为对她有用的人再次回到她身边的信念，他不休不眠地奔跑在拼搏的道路上。
但宥利却和他渐行渐远。
从他的女友成了韩国国民恋人……接着成为了全亚洲人民的梦中情人……
时间的流逝瓦解了他的这份坚定，变成了一份希望。
但忽然有一天，大卫和宥利结婚的消息铺天盖地席卷了网络……
这份仅有的希望也被撕扯得支离破碎，这时，他做出了不该做的抉择……
为什么现在才……也许现在已经太迟了。如果能够再早一点点的话……
他攥紧了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白皙的手背上顿时青筋暴起。
他不得不承认，宥利亦如当初那么美。
人们常说如果将3年前的宥利和现在的宥利做比较的话，如今的她出落得更加出众了。但对于道俊来说，却并非如此。
在宥利的世界里，时间就像停滞了一般，她还是3年前的模样。
而这对如今早已脱胎换骨的道俊也是一样。站到宥利面前的那一瞬间起，他感觉自己马上又变回了5年前那个傻乎乎的考生。
只是他不想让自己露出半点痕迹而已。
但却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对旧时光的追忆，追忆那段贫穷却幸福的二人时光。
曾经一起分享过的喜悦和悲伤、街边的炒年糕和半地下室里煮过的拉面、图书馆里的约会、一分钱分成八瓣花省钱买的生日礼物，还有在廉价汽车旅馆里短暂分享过的彼此的体温……
为了甩开这些回忆，他将音响音量开到了最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