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提着两只塑料袋经过倾斜的石板路，看见两个孩子在玩抓鬼游戏。看着孩子们认真投入的神态，他不禁会心一笑，心中感慨年华易逝。在那个年纪里，世界在你眼前是一片混沌，你脑中没有什么科学啊、哲学啊、社会啊、人生啊这些条条框框，有的只是满满的好奇心跟先入为主的孩童视角。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人的视野反而狭窄了，认识到自己远非世界的中心是长大的第一步，认识到自己永远也不可能知晓所有的未知则是最后一步。也少部分人拒绝了这一成长的过程，他们一般是疯子、天才、伟人以及中二病。
萧煜在破旧楼房的大门前驻足了一阵，青草从他脚下石板的缝隙中蔓延至低矮的围墙，穿透过斑驳的砖块，变成藤条缠绕着攀上灰白的墙壁。远远看去，如同一只绿色巨手牢牢抓住这栋破败的白色建筑，而后者的倾斜更像是某种挣扎。
推开吱哑作响的栅栏门，萧煜想起了什么，回头四下张望。社长并没有在任何地方出现。已经习惯了，他自嘲地想着，这回派遣他前来的，不就是社长本人吗？
在本周五，旧校区医务室里。透过布帘的缝隙，穆浅浅正一动不动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社长与穿白大褂的萧煜在外面坐着交谈；
“已经好几天了，一到早**就会发病。我担心是不是女仆的工作对她负担太重了。”
萧煜摇摇头，“我想完全不是这样。”
社长叹口气，“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她很特别，受的压力也不是一般的大。咱们不是外人，我也只能拜托给你了。”
患中二病的人太多了，许多人表面上被治好了，骨子里还固执得很。只要有合适的时机，这种病毒还会继续扩散开来。走入坍塌的楼门，翻越层层叠叠东倒西歪的砖石，萧煜一面细心地聆听着细小的沙石松动声，一面规划着突发状况之后的逃生通道。
“……我是医生。虽然算是你们社团的一员，但我既没有犯过错，又相信科学。治愈这种病是空谈，它甚至都不能称作疾病，而是一种现象。”
萧煜攀上断裂的楼梯，气喘吁吁地在平台上方站定。捡起事先抛上来的两只塑料袋，他抬头看着前方广大区域的地面。一幅用红色颜料画出的破旧的巨型图案在地面上扩展开来。
一幅法阵。
“可是你还有另一个身份，现代法师。”
萧煜打断他，“这也是科学，科学的一个门类。不要总想着如何治病，或许生病的并不是你，而是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患了——中二病？”
“是啊，还有什么比法师也是一种事实存在的职业更幽默的现实吗，你根本想不出在我从我师傅那里接过衣钵时的神情，‘从今往后，你就是一名法师了’，我当时到底是怎样一副摸样呢？”
“大概就是你现在的表情吧。”
“也许。”
打开袋子，里面装的是红黑两色颜料以及画笔。萧煜挽起袖子，开始工作。他将图案中央的红色巨龙背上残缺不全的双翼重新描画出来，这个工作并没有耗时太久。他本来还想将龙喙前方同样残缺斑驳的火焰也一并修复，想了一下还是作罢了。
锁好大门，从废墟中走出时天开始下雨，萧煜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不知怎么的有点高兴，沿着石板街奔跑起来。那几个孩子还在冒雨玩耍，并且人也多了起来，这会儿在玩勇者斗恶龙的游戏。
找到避雨处，萧煜摸出电话打给社长。
“有件事要告诉你，浅丫头根本不是生病，单纯地想逃早操而已。”
“已经知道了，现在正在修理她。”话筒里同时传出惨叫声和物品碰撞声，最后是呼啦一声，有人惊叫，“她飞起来了！”“飞出窗子了！”……
挂了电话，萧煜想：人类是长不出翅膀的，但长着翅膀的生物，还是让它尽情飞翔为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