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呜啊啊啊啊——！”咥魇痛苦地抱住脑袋，发出凄惨的叫声。
吴迪的意识也陷入了一片模糊。
这就要，结束了么，废了那么大功夫，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就要因为那个可恨的男人结束了么！
“我不甘心…”吴迪颤抖着把手摸向匕首，但他却没法把匕首握住，他渐渐失去了力气，再过不久就会死掉。
“设计者是个人渣…恶趣味…不可饶恕…”吴迪用即将全部失去的力气，说出了这段话。
“警告:侮辱神的行为不会得到饶恕。”
“设计者，根本就是心理变态，真想让他自己尝尝这种滋味…”
“警告:侮辱神……”
“设计者，就是个，败类。”
“……”广播缄默了。
房间所有的门都被关上并且锁死，从天花板上降下数量恐怖的枪械，子弹已经上膛了。
“将对所有祭品进行清洗。”冰冷无情的广播再次响了起来。
“什么！出口也？！你疯了吗！你这混蛋！”男人大吃一惊，意识到所有的门都被封死以后，他愤怒地看向吴迪，涨红了眼，“给我去死！”
“分神是很蠢的事情，祝你好运。”吴迪乘着这时候，把已经失去了意识的咥魇抱了起来，扑向了距离他最近的，也是唯一的出口——来时的那条楼梯。
“能活着再见到你，我会很高兴的，梓！”
“清洗，开始——”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
吴迪蹲坐在只剩半截的楼梯上，看着下方被炸得面目全非的地面，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让咥魇躺在他的腿上，好让她尽快恢复过来。可是，那张原本红润的脸颊上，现在已经连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人果然都是这样的吗。”吴迪用手顺了顺咥魇那已经乱成一团的金发，心痛地笑了起来，“我们真是了不起啊，这么艰难都闯过来了，明明一开始连说话都会吵起来，明明一开始动不动就说要互相残杀的。”
“要是在这里遵守那种蠢规则，太划不来了不是吗！喂，醒醒啊咥魇，我们还要从这里出去呢，我们——”
吴迪欣喜地看见，咥魇睁开了眼睛，从他身上爬了起来，他正要放下心来的时候，背后却一阵发凉。
咥魇的瞳孔，是血一般的红色，她就像着了魔一样，无论吴迪怎么唤她都没有反应。
“咥……！”吴迪再次呼喊她的名字时，咥魇用拳头回应了他。
吴迪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像泥土一样被切开，如同破布一样掉在地上。如同最开始吴迪所感受的一样，她们从来都没变过，她们从来都不是人类，她们从来都是怪物。
视线里，咥魇的眼角不断地淌着泪水，她再次举起手，想要结果掉吴迪。
“等一下…”
有一个瞬间，咥魇的瞳色恢复了正常。
“我必须…活下去…”咥魇说，“身体…命令我…”
“你知道、咳…怎么活下去吗？”吴迪把手伸进裤带，握住“生命”，问道。
“把你们都给杀了…”咥魇回答。
“可是，很遗憾，现在的你，没有杀我的资格。”吴迪感受到伤口正以最快的速度愈合，他现在已经重新恢复了力量。
“能杀我的、可不是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了的咥魇！”吴迪大吼一声，在咥魇反应过来并用爪子贯穿他的咽喉之前，把余下的生命洒在了咥魇的身上。
咥魇的肤色更加苍白了，她的眼中充盈着仇恨，颤抖着向吴迪迈出了一步，然后就跪在了地上，抬起脸瞪着吴迪。
“敌人……”
她尽全力抬起手，但却没法够到吴迪。
咥魇垂下头，倒在了地上，不再动弹了。
吴迪背起咥魇，一步步走上楼梯。
“我永远不是你们的敌人。只不过，要是在这里被你杀了的话，等咥魇醒来的时候一定会伤心…也许我想多了。”吴迪独自笑了笑，“但至少，我要活着看到你们离开这里，两人都要活着。”
“至于那个碍事的男人。”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我一定会，杀了他。连同这个地方所谓的神、一起！”
吴迪的声音，回荡在窄小的洞穴中。
吴迪背着咥魇回到房间的时候，地面上有一大滩血液，还有密集到几乎要铺满地面的弹壳和弹孔。那滩血液一直延伸着，延伸到了一扇被强行打开的门前。
房间中心原本有一张桌子，桌子下方的小空间里也有一滩血迹，应该是某人躲在下方时被击中留下的。
按照体型来看，男人没法躲到桌下，也就是说，梓很可能还活着，而那个男人即使活着也一定受了重伤。
“我一定会追到你们……”吴迪咬了咬牙，顺着地上的血迹，跟了过去。
……
一条长而漆黑的走廊。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愈发沉重的呼吸和背上的重量提醒着吴迪他还是清醒的，他依旧前进着。
耳边突然传来了轻快的铃声，随后便是孩子欢闹的声音。
“叮铃。”又是一声。
吴迪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音乐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他还能感受到背上咥魇身体的重量，他的意识应该是清醒的才对。
“叮铃。”孩子们的欢笑声更加清晰了，笑声围着吴迪自由地飞荡，就像有一群孩子围在吴迪身旁嬉戏一样。
“莫名其妙……”吴迪准备忽视那些奇怪的声音，专心往前走，但他很快便发现，墙上多出了许多白色的欢跳着的人影。
这绝对是幻觉！
吴迪回过头，看向自己的肩膀，只见那里与自己对视的不是咥魇，而是一对干枯的充满血丝的眼珠。
耳边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墙上的人影爆裂开来，化作腥红色的块状物。
“罪人…不要挣扎了，你得不到救赎…”
“……”
吴迪本该害怕的，但现在的他，除了愤怒，什么都没有。
“喂，你们这群垃圾。玩够没有。”吴迪冷冷地抛下背上的那个怪物，然后从裤带中掏出匕首，将鞘拉开，远远地丢掉。
“玩够了的话，就把那两个人还给我。”
吴迪用匕首指着怪物干枯的眼珠。
“没玩够的话…就按着我的规则继续玩下去吧！”
“噗嗤”！
“啊！啊！”吴迪的手心传来一阵剧痛，他差点就松开了匕首。眼前，是一道洁白的走廊，那个可恨的男人，就站在吴迪身前不远的地方。
“哦，居然醒过来了。了不起，是你背着的尸体给你的意志吗？真是个意外地难缠的家伙。”男人哈哈笑着，依旧保持着双手对着吴迪摊开的动作。
他的衣服上明明都是弹孔和鲜血，但他表现得却像没有受过伤一样。
“你给我闭嘴！”吴迪惊讶地发现咥魇不见了，回头看时才发现她在自己失去意识时被丢在了地上，“你这家伙，吃了那么多子弹还不死，你是怪物吗？！”
“哈哈，言重了，我不过是好好地遵守了游戏规则，对像你们这样的东西物尽其用了而已。想听听过程吗？用机关在第一个房间杀掉天敌，然后把猎物榨干，尸体丢进冰水里开门……”男人颇为自豪地介绍着自己通关的方法，眼中满满的都是对吴迪的鄙视。
“你这人渣！为什么、你这种人、究竟是怎么活到这里来的！”吴迪冲男人吼道。
“哈？你在说什么？从温室出来以后就直接是这里了，难道不是吗？”男人佯装惊讶地问吴迪，随后便微妙地笑了起来，“哦！难道说，你们这群违背规则的蠢货，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折磨，才变成这幅窝囊的样子的吗？”
吴迪把牙齿咬得喀喀作响。
“收回这句话！”吴迪喊道。
“啊？你说什么？我没听见。”男人用手掩住耳朵，如此问道。
“我叫你，收回那句话！！”吴迪涨红了脸，吼道。
血液，顺着吴迪左手手心的伤口，流到他的指尖，再流到地上，在洁白的地面上绽开了一朵朵腥红的花。
男人转过身，看向走廊尽头正蹲在地上摆弄着什么的梓，开口问道:“智慧的梓小姐，您解开终点的门的机关了吗？”
梓没有回复，只是自顾自地捣鼓着那个机关，任凭胳膊上的枪伤往外淌血。
“不准叫那个名字！”吴迪怒吼一声，朝男人冲了过去，而后者只是头也不回地背过一只手，吴迪只觉得一阵眩晕，很快就要没有力量了。他像野兽一样吼叫着，用匕首割破自己的手指。
男人略微吃了一惊，回过身来，认真地对付起吴迪。
眩晕越来越强烈了，但吴迪不住地发出怒吼，不断地切着自己的左手，就像它已不属于自己一样。迫近了！男人就在面前，只要一伸出手就……
“真是一头…发狂的熊。”男人用手擦了擦脸上的冷汗，随后不紧不慢地掏出一支玻璃管，握在手中朝吴迪的右臂根部捅去——吴迪的右臂，连同那支握着匕首的手，一起飞了出去。
“你看，你这样子，就算有同族也保护不了，更不要说是异族了，你根本就是个废物嘛。”男人把手掌按在吴迪的脸上，“正好，最后一支用完，这就是规则，弱肉强食。”
“……”吴迪的脑袋就像要炸开一样，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少地方在流血。但是，他很生气。
“区区猎物，在我面前谈什么弱肉强食。”吴迪集中精神，用怒火驱使自己，一巴掌盖在了男人的脸上，“天敌的血是致命的，这种规则都不知道，也好意思说自己遵守规则？”
“那么多生命，连一支都不分给同族，你也好意思腆着脸在我面前谈保护？！连尊重别人都做不到，也好意思侮辱我们？”吴迪怒吼着，把男人压在了地上，任凭后者如何呻吟惨叫都毫不动容。
“你这辈子最不该做的一件事，就是侮辱一体同心的三个人！”吴迪狠狠地把手按在男人的脸上，自己流了多少血都毫不在乎，直到后者被他的鲜血染红，不再动弹为止。梓停下了动作。
“你要杀我了吗？”她问。
“对，如果你不认真给我解释一番的话。”吴迪费力地站起身来，捂住自己右臂的断口。
血真的流得太多了，吴迪已经快死了，他真的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凉。
“在那之前，请你先止住自己的血。”梓站起身来，向吴迪缓缓走去，“如果你真的愿意听我解释的话。”
“那就，帮我把咥魇抱过来，我需要分一些生命，她那边应该还剩下不少。”吴迪脱力地坐在地上，脸色煞白地说道。
实际上，他并不打算怀疑梓，他虽然最初很痛苦，但后来，虽然心里很难受，他还是觉得梓一定是有所打算才会这样行动的，就现在而言，梓没有乘着他和咥魇虚弱到无法抵抗而杀死他们，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的全部还给你，我这边还有很多她的生命。”梓说着，走到咥魇的身边，把她抱了起来，回到吴迪这里再将她轻轻放下。
吴迪从咥魇那里，拿回了自己的生命。
“我真庆幸当时说服你使用了那个机器。”吴迪长长地出了口气。
“我也是，很庆幸遇到了你们。”梓头一次露出了笑容，那种如释重负的自然而纯真的笑，是吴迪从未见过的。
“那么，解释吧，一句话之内。”吴迪赌气般地要求道。
“不行，三句话。”梓一面把咥魇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腿上，一面小心地将生命贴在她的唇上，“那个男人太强了，如果不用巧力的话，你这样的废物根本打不败他不是吗？虽然说出来你很难相信，但是我这么做是因为我打了个赌，把赌注下在了你的身上，凭借我对你的了解，你一定会按照这种方式行动，你一定会赢。”
“没法相信的话，就听听这个问题——出生入死的宠物和素不相识的危险男人，你选择哪一个？”梓有些坏心眼地笑着，问吴迪。
“哪个都不选！你这毒舌女！”吴迪哈哈一笑，“机关已经解开了吧，走吧！这个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嗯，好啊，咥魇你背着吧。”
“我都只剩一条胳膊了！”
“接回去不就好了。”
……明明是一个到处都是血迹的危险而恐怖的地方，二人却都笑了。
在吴迪背着咥魇走进终点房间时，在他身后小步走着的梓突然开口说道:“其实，你不用那么生气的。”
“啊？”吴迪不知道梓指的是什么，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其实虽然平时脾气还可以，但遇到那种人渣想不生气真的很难啊。”
“不是指那个，是那个男人叫我名字的时候。其实…”梓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小声说，“我的名字是薇，V开头的薇，原本第一个房间应该我先出去的。”
“唔哈你可真是过分啊梓！”吴迪笑着斥责她道，如果是当时他知道了梓在骗自己，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是现在，他与两人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即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也只是一笑而过罢了。
“叫我薇啦…而且，差点在第一个房间就把我们两个压死的人有资格斥责别人吗！”梓依旧低着脸，有理有据地反驳道。
在他们停下脚步后，咥魇也醒来了，她一把推开吴迪，跳在地上激动地指着两人:“你俩到底想干啥！还有！你这女人！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嗯？你在说什么呢，睡迷糊了吗？”吴迪佯装不知情，用仅剩的手挠了挠后脑勺，一脸无辜地问咥魇。
“已经到终点咯，很快就可以回家了。”梓说。
“不用杀你们了吗？”咥魇问。
“不用。”吴迪回答。
“哈！太好啦！我做梦还梦见我们打起来了呢！话说你的手怎么掉了？”咥魇很轻易地就被两人安抚了下来，真的以为之前是在吴迪背上做噩梦，见到吴迪只剩下一只手臂，另一只被梓拿着，于是便惊讶地问吴迪他的胳膊到底怎么了。
“没事，走路的时候动作太大不小心就掉了。”吴迪说。
“噢噢！”咥魇一脸认真地点着脑袋，然后伸手指着吴迪，“话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吴迪。”
“那你呢？”
“…梓。”
“那咱以后有了孩子的话就用你俩的名字来命名了。”咥魇愉快地点着头，自顾自地决定了下来。
……
分别的时候，还是到来了。笑得脸颊都生疼了，长期压抑的紧张情绪通通宣泄一空，吴迪终于开始感到悲伤。虽然他想和两人多待一会，可是，万一那个任务的时限到了，他就会被项圈炸成碎片，他绝对不想让两人见到自己这幅样子。
“我说，按下那个按钮，我们就要分别了吧。”吴迪说。
“是呢。”梓默认道。
“什么？以后不能再见的吗？”咥魇听到两人的语气突然变了个样，脸上傻傻的笑容一下子消散了，激动地问道。
“谁知道呢，也许可以再见也说不定，但绝对不是在这个鬼地方。”吴迪抬起脸，说道。
“那、再多呆一会不行吗？”咥魇焦急地问，“就算没有吃的，跟你们在一起多久我都可以呆下去。”
“不行哦，吴迪他，还有着重要的事要去做，不做的话，我们下次就见不到他了。”梓摇了摇头，向咥魇解释道，随后便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对吴迪狡黠地笑了笑。
吴迪有些奇怪地摸了摸他的口袋，这才发现那张记录着自己任务的纸不见了。
“谢谢你的外套，很温暖。”
吴迪愣了一下，随后便笑了。
“那么，再见了，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一定。”
“哦！”
……
“嘭”、“嘭”！快乐的烟花奏响了！殷红色在纯白的房间中绚烂地绽开，烟花尚且温热着的残骸落在地上，重重地擂动了房间中那唯一一人的心。
“人类获胜，恭喜。”毫无感情的电子音，透过广播向吴迪传达了喜讯。
吴迪愣住了，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冷却、凝固，他的身体在颤抖，不受控制地颤抖，他僵硬地回过头去——
他看见了，他根本没有想到，也根本不敢想象的景象。
“场上只剩下一个种族的时候，竞赛结束。”
吴迪跪在地上，失声痛哭。他脑中回响着的激昂的音乐，无法停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