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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内脏占卜

日暮编年史

  

她最后是穿着道尔顿的备用衣服回到城镇中,阿斯夏的衣服对于她来说太小了。

道尔顿前往农场转述已经不需要警戒双翼兽的消息,而阿斯夏则带着她前往旅馆休整。等一切都安顿下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深夜,蒙嘉里尔的旅店业没有什么人来光顾,正厅虽然不大,但此刻只有三个人坐着,也显得冷冷清清。这里没有侍者,旅店的老板的妻子为他们端来一大篮子黑面包和水后就走下去休息。

那个女性洗干净身子,换上新的衣物后坐到了他们二人的对面。她看起来就像是不怕冷一样,面对蒙嘉里尔的寒冬,所有人都巴不得穿上十件衣服,可是她却只穿了单薄的衬衣。她的年纪并不大,不过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和拘谨,洗干净之后就露出了那身属于谷地人的偏红色晒黑的皮肤,那双细眼睛周围带着点点斑痕。鲜艳的红色的头发被就这么扎在脑后。她慢慢咬着面包,一言不发。

阿斯夏以为她吐了那么多东西,打算吃饱了再说话的时候,她却忽然开口,那个声音听起来非常沙哑,她的声带还没有彻底恢复过来。

“衣服和这些吃的,还有那个唤醒符文,作为回报,在我问问题之前,我会先回答你们。”

道尔顿和阿斯夏面面相觑,最后高个的抢先提问道:

“那个弓手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把你变形成一只双翼兽。”

“这得从一开始说起,那个海地混球在我们那一片倒是非常出名,我们都管他叫弓手韦斯莱,几十年前他被海地人流放,不知道怎么的就跑到我们那里。”她说罢便观察着眼前的两个白墙术士,但是没看见表情有所变化,“看来你们不认识他。”

“他趁我们不在的时候闯到我们的堡垒里,杀了十几个守卫,然后偷了些宝物,我在追踪他,但是那个王八蛋五天前在黑港反咬了我一口,他偷袭了我,他本来想把我变成别的什么,老鼠,青蛙,但是那些东西的肢体没办法改变我的血脉,只能用双翼兽的肢体勉强施法,这里是哪里来着?”她忽然停顿问道

“蒙嘉里尔首府。”

“哪?离黑港远吗?”她看起来对东陆很不熟悉。

“坐马车大概8天路程。”道尔顿思考了一下,

“妈的!我知道了,他一定是骑着我飞过来的!”她忽然暴怒的锤了下桌子

阿斯夏和道尔顿对视了一眼,如果不想杀人只是想囚禁谁,恶意变形术不算最直接的法术,但是他既然这么做应该有别的理由,也许是古怪的性格,也许真的是只是为了获得一个交通工具,将另一个术士化形成双翼兽需要极大的力量和知识,这不是一般的术士能做到的事情。

“他偷了什么东西?”道尔顿继续问道。

不过这次她没有回答,所以这个白墙术士只能换一个问题“你还有变成双翼兽时的记忆吗?哪怕一点点都好”

她摇摇头“你以为那种野兽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我只记得越来越冷,然后就是持续不断的发火,我完全没有睡觉,一直在发火。”她说完后打了个哈欠,

阿斯夏将杯子靠近嘴唇,摆出喝水的样子,那个唤醒符文并不是毫无代价,他现在一个法术也用不出,它凝聚了他所有的力量,才能暴力破除施加在这个女孩身上的恶意变形术,如果给他更多时间,他会先控制那只双翼兽,然后选择一个麻烦的多,然而稳妥的多的复原仪式。

至于眼下,他不需要问眼前这个姑娘很多东西,他只是让道尔顿问问题,并且在她回答时安静的观察。白墙术士有他们自己的知识,他们在询问时不会盲目的听信,而是根据线索自己推导。其实从她身上就能看出数不清的线索,甚至不需要问那些多余的问题。

眼前这个女孩从口音上听是萨尔普的克勒弗谷地人,那里靠近龙墓谷,那里的人们与北方谷龙为伴,龙墓谷的巫师们从龙类的血脉中抽取力量注入自己的后代中,墓谷之王——也就是萨尔普的国王,他那超乎寻常的寿命也许就是从此而来。血脉的力量由法术改变而成,所以对于变形术的抵抗力反而不高,如果意志上有一瞬间放松,就容易被趁虚而入。

白墙术士封闭的太严重了,虽然每次巡游都会为术士们带来大量的资料,但是一旦步入其他领地之中也会陷入信息不足的麻烦。

道尔顿摆摆手“我差不多了,顺便问下,你叫什么?假名也可以,总得有个称呼。”他比了个手势,示意姑娘可以开始问问题了。

“我可不来你们巫师那套,我就叫泊嘉尔,她用那沙哑的声音说道,“现在轮到我了是吧,你们是谁,我现在都能感受那个唤醒符文的力量,我从来没见过你们身上的服饰。”

“我们是白墙术士。”道尔顿开口道,不过眼前的姑娘一脸茫然,就略有失望的闭嘴。

“白墙术士……我从来没听说过,应该是蒙嘉里尔这里的组织吧,最重要的,你们是不是有办法追踪那个海地人!”

“你怎么会这么想。”阿斯夏耸肩问道,这基本上是承认了这一点。

“直觉,你们明明对那个海地人很感兴趣,但是眼下却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要不然你们认识他,要不然就是知道他会在哪里。”

“我们对他可没有兴趣,只要那只红色双翼兽不会再烧牧场,这事情我们就两清了。”

“但是他还打伤了那个大个子!放心,我不需要你们出手,我一个就能搞定他,你们只要带着我找到他,我就会把那个混球烧成灰,然后给你们一大袋扎陀。”

术士们记得那是萨尔普发行的货币。

“哈哈,是啊大师,我可得报那一箭之仇呢,如这个姑娘所说,我不会出手,但是这不影响我为她引路吧,盖亚让我们彼此相遇,你不觉得就这么走下去也不错吗?”道尔顿盯着泊嘉尔眉上的头发,没有直接盯着她的眼睛。他把意图隐藏的很好,以至于桌上的其他二人都猜不出他真正想做的事情。

阿斯夏没有表态,不过只要没有明言反对,这就代表同意。

“那么你们要怎么找到……”泊嘉尔坐松了口气,然而就在她打算问问题时,那颗有着红色长发的头就砸在桌上,几秒后那里就传来一阵细不可闻的鼾声。

“她才刚逃脱一个法术呢,现在就敢在陌生人面前睡着,以一个术士的角度来看,她真的鲁莽的可以。”道尔顿嘲笑道。“需要我把她搬上去吗?”

“不,别碰她,你看。”阿斯夏指了指她微张的嘴巴,一些指甲盖大小的小火苗从里面钻出,随即爬入她的发丝中,还有一些钻进了她的衣服里。“她正在被她自己的力量保护着,就这么放着吧,如果有人对她不轨,那么就是那个人的不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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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嘉尔睁开眼睛时,四周正因为准备晚餐而嘈杂不堪,各式各样的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挤进这个大厅,飞快的进食之后便再度离开。那个昨天才见面的孩子正坐在她的对面,而眼前正摆着新的黑面包和热过的牛奶——这是牧场主用仅剩的那些牛带来的谢礼。

“你感觉怎么样?”那个孩子问道,这时候泊嘉尔才发现他正在一个本子上记着什么东西。

“不太好,但是比昨天好多了,昨天坐这说话的时候我都想把头砍下来。”她的目光顺着那个孩子浅色的发丝移到蓝眼睛上,“说起来我都没问你们的名字,那个大个子还叫你大师呢,你肯定没有现在看起来这么小吧。”

“你可以叫我阿斯夏,他的名字得他亲自决定是否告诉你。”他没有对自己的年龄问题发表意见。

“阿斯夏……”她反复念了几遍这个名字,然后又端详了一下他的脸,“我觉得你有点眼熟……也不是说眼熟,我总觉得我也许应该认识你。”

“大师,没想到你的威名已经远播到萨尔普了。”她话音刚落,道尔顿那个庞大的身影就从屋外走进,他扛着一个散发着恶臭的大袋子,这里的老板本来想拦下他,但是却被他的身型和腰间的锃亮的斧头阻止。

“你去哪里了!我们现在不是应该出发了吗?”

“他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昨天我和交手就知道了,我没能占到一点便宜。”道尔顿比了下自己手上的伤口,“你想给那样的术士准备机会吗,所以我们不能去追着他,尤其是他已经意识到我们存在的时候。”

“他一定会布下陷阱或者其他的法术。”阿斯夏补充道

“那我们要怎么办?”泊嘉尔皱起眉,双手环抱在胸前,那双手非常健壮,指节与皮肤遍布已经愈合的伤疤,有新有旧,甚至已经结成厚厚的老茧,对比起她的年龄,她的经历也许丰富的多。

“我们要现行一步做好准备才行,必须保证万无一失。”道尔顿把袋子扔到桌上,那个袋子居然动了一下,还发出轻微的呼吸声。“正好我们有一个占卜大师,可以凭借标记和占卜确认他下一步的位置。”

他们没在旅馆里进行这样的血腥仪式,其实哪里都不算安全。为了进行仪式,他们不得不趁太阳落山之前,远离镇子,在荒郊野外的一块巨石背后画好符文,摆上那些杂七杂八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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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新生的羊羔还没有洗干净,身上还带着腥臭的血液,它躺在符文的中心,急促的呼吸着。

“冬日的羔羊……我没想到居然能找到这样的东西。”道尔顿呼出一口白雾。

阿斯夏没有回话,他默哀般的沉默了几秒,就将左手轻柔地按在它那小小的头骨上,而右手从羊羔的颈部沿着腹线向下划过……

“真恶心。”泊嘉尔捂着嘴说道,阿斯夏原本以为她会抵触这个,所有的血肉编织的法术都不被人喜欢,哪怕是其中的旁支占卜术也一样,这一系的法术如果不是对于治疗有大用,早就被划归到红袍巫咒中,但是这个姑娘眼神却没有一丝游移,她聚精会神的盯着滑落到地面上的脏器。“你真的可以从这些垃圾里看见那个海地混蛋的位置吗?我们是不是找个屠夫会更快一点?”

“……”阿斯夏没有回答她,这些内脏在他看来也是混乱不堪。但是他还是屏住呼吸,那只羊羔并没有死去,它盯着阿斯夏,眼神中的光芒逐渐消失。他的思绪也逐渐沉下。一些景象从脑中浮现,包括白墙术士的堡垒,那具狼尸,嘉姆瑞德双翼兽,岔路上的巨石。

他们出行之后的一切景象都出现在他的眼前,内脏占卜分为两种形式,一种将生命献祭给全知的雾中魂灵,它们的目光能越过时间与障碍,从中问得答案,而另一种则模糊的多,所有脏器的位置在跌落中被重新安排,它们和脏器所代表的星星,和所代表的寓意被重新组合,而这只羊羔的生命则这些排布引路。第二种方式更像是一种形容不出的灵感,不过他很擅长抓住它。

“怎么样?”目睹了全程的泊嘉尔兴奋的问道,“这样就行了吗?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内脏占卜,看上去就是一团浆糊。”

“是,当然不会清楚,那些不过是血肉,它们不会变成地图来标记他的位置,所以才需要解读。”阿斯夏翻动了一下那些东西,确认无误之后用泥土将尸体好好掩埋起来,本来需要烧掉它们,不过做好措施的话,掩埋会快捷一点。

“蒙嘉里尔是个小地方,没有任何价值,这里也不存在什么隐士高人。”白墙术士除外,他想到“如果他偷了你们的宝物,那么这里也不会有销赃的地方……那么,他来这里可能是出于一个意外。”

“意外?”泊嘉尔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难道……他没办法完全控制我?我的小火苗保护了我,所以这里其实不是他想来的地方,我偏移了方向。”

“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继续控制你,而是直接把你关在森林中,你们最先降落的地方应该也不是这附近,而是更靠近白墙山脉的地方,在那里你把他甩了下来,然后出于愤怒一直追着他,把他赶到了这里。”阿斯夏提出了一个想法。

“所以那头狼?”大个子想起了那个狼尸。“那我们差点就碰到他了,擦肩而过。”

“然后他为了逃跑,杀了个猎户,抢走了他的马。”阿斯夏接道“那只袭击我们的双翼兽可能是因为受到泊嘉尔的吸引而来。”

“好像可以解释的通……”道尔顿皱起眉,有不少细节没得到解释,不过就目前来看这应该是合乎情理的解释。“那么按这个说法,他现在应该会回到黑港?毕竟从哪里是离开这个鬼地方最快的方式。”

“这也是占卜的结果,他大概会回到黑港,正好与我们的目的相似。”

“黑港有好几万人!你们想怎么找到他?靠这些尸体不能更精确锁定他吧?”这个女孩精神越来越好了,她表现的更加兴奋,“有了你们帮忙我一定可以好好解个气。”她的眼睛一直在两个白墙术士身上打转。

“到那时道尔顿会继续追踪。”阿斯夏拍掉手上的土起身。“他现在可能会在蒙嘉里尔躲上几天,布下陷阱和防卫。”

“那个弓手术士不会想到我们会在前面等着他!”这个女孩狞笑着摩拳擦掌

白墙术士们则互相对视,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怀疑和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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