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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声：「果然喜欢，这种味道……」
心跳。
低语：「这种味道，怎么抵抗得了。」
喘息。
大喊：「再也忍受不了啦！妈妈的味道，我全部都要！」
舔舐，嗞溜声，啊呜啃咬。
——「啊~永远忘不掉的味道，锅藏（nabezo）。」
——
被发神经的厨具广告戳中肋骨的她尽力捂着嘴巴，笑声凝结成了泪珠被挤出来。然而他早就被似曾相识的词句惊醒了，正盯着电视里转而斑斓的画面，仿佛刚才在漆黑的幕布下由浑厚的男声诵读的、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自白，真的是来自于梦里。
『哒哒~欢迎回到『世界大讲坛』，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禁断之爱！该被保护？还是该被消灭？」。』
『嗯，让我们利落地开始吧。为了保持优良血统，在过去，近亲结婚和生育可是常见而高贵的事情。』
不论如何先坐起来以备不时之需的他立刻动用了毕生的敏捷去抓遥控器，仿佛因此扰乱了空气，她的手受到触动飘然摇摆下来，搭在了遥控器上面。虽然有着本质上的思路错误，他还是觉得自己的手应该以相同的速度缩回来，不然就会演变成他不知道是从白日梦里、用误解制造印象的广告里，还是很可能有着学术目的的节目里找到了突发奇想的理由，而率先趁着异样的气氛对她动手动脚。
他有些气急败坏地看着她，她正在专心地听着。
『但是它成为了过去呀，教授。』
『嗯，尽管世界各地都还在出现着公开的和非公开的案例，我们确实可以说近亲之爱沉进了历史的阴暗夹缝里——重点在于，我们是否应该就此，阻止它的发展与复兴呢？毕竟，亲情是人最初的感情，也是人的感情之一。不用说平等，就算给予它与之最高的赞誉相应的地位也不为过。』
『被您打开这么一个视角，那些颂扬亲情的文字似乎都出现了隐情呢。』
『对文字的过度解读有其好处也有其坏处。』
『您肯定亲情是地位最高的感情，有什么依据吗？』
『几乎所有的依据都指向同样的结果。』
『在这个舞台上，可不允许狡猾的回答。』
『想要明白刚才本人自认最朴实的回答，大家首先需要知道这么一件事：所有生物的主动活动都必然是「本源」的，只是人类自身和周围环境越来越复杂，产生了大量非本源的现象，而对本源的处理又常常迅速到难以捉及，从而使我们忘记了很多已知的东西是什么时候、被谁、如何定义的，并产生事物存在「崭新」，或者说是「孤立」的错觉。』
『我们面对的是全国男女老少的观众，能否请教授打开专业名词的包装，使用通俗易懂的语言。』
『what，when，who，how嘛。』
『太通俗了！』
电视里传来潮水一样的笑声，她好像懂那群很可能根本不存在于现实世界里的观众在笑什么，微微偏着头，使眼中温和的笑意洒上了岸，在眼角留下淡淡的妆彩。
『举个例子吧，大家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广告如此乏味、诡谲，且又充斥着大量夸张的语言，惹得许多人厌烦，却有无数的商家乐此不疲？』
『因为有广告效应。』
『很好，广告效应是什么？通俗地就结果而言，就是当大家在商店里没有看见特别中意的商品时，会优先去尝试广告中见到过的商品……』
『好了，不用教授帮忙回答了，这个我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是因为有能力做广告的商家，也有能力为商品倾注更多的资金以提高质量。』
『这是偏向于自我安慰的想法，呃——咳，人之所以更倾向去选择广告里的商品，一方面是广告直观地在庞大的商品群体中展示了某些商品原本不能为人所知的内容，进而另一方面，主要的原因，这种展示造成被广告过的商品相对于其他商品来说，是已知的、熟悉的、亲和的；就像在聚会里会先与认识的人、见过的人打招呼，在全是陌生面孔的聚会里容易感到不安一样，人会难以抗拒地受到已知信息的吸引，从而成为广告的战利品。这种实际上源于本能的寻求亲和的倾向，致使之前喜欢的音乐、食物会是大家寻找之后喜欢的音乐和食物的参照物，同理的，大家喜欢的异性的特征也多少存在于立于更早时间的参照者身上。』
『有反对意见：包装好看的话，是第一次见到商品也会买的；有人喜欢来自两个完全隔离的国度和完全不认识的人所创造的音乐类型；还有的人并不喜欢异性。』
主持人面无表情的朗诵结束。她跟着嗯嗯点头，他被她的动静惊吓到，低下头装作看指甲。
『真是个随意的女人呐。』
『诶——』「诶——」
『所以之前设定了「没有特别中意的商品」这一条件，这个条件的意义和你的质疑之后会解释，我们先说说为什么会有这种参照的效果。跳舞前要先学会走路，这是众所周知的。仔细想想这么一句简单的道理，就会发现它和关乎人的根本的问题有很大关系——人除了被事先埋藏在身体里的要素以外，所有的知识都必须依靠外部的灌输以及自身的知识之间的作用来增加，没办直接在不知道天空的情况下构想天空，这就致使了人具有了把重心交给前一步，然后迈出下一步的行动准则；具有了通过旧的知识来接纳新的知识的习惯，或者说是，本质。这是比较直观的解释本源的方法之一。』
『我想所有人都没有听到「参照」在哪里。』
『依照刚才的解释，习惯是安心的证明，利用现存的知识来解释尚未掌握的知识，利用已有的东西来衡量没有的东西是理智的人乐于做、优先做，甚至是不得不做的事情；正如观众们依靠师长的发音来阅读文字，用熟悉的文字来理解听到的句子，依靠关联了特定信息的句子来构成印象，依靠印象来识别人物。如果谁有不曾缺失的记忆，就会发现，所有的知识都能一步步回溯，找到用以解释它的参照。』
主讲人喝一口水，他也跟着做。
『重新看「喜欢的人」这个概念，同样的道理，博得我们喜欢的人，首先必须存在某些属性和我们所喜欢的标准有关联，比如光亮的长发、丰满的身材、温柔的性格——问题出现了，我们的标准是从哪来的？就前所述，当然不是我们捏造的，它们是从成形的、存在的人的形象那里得来的。构成我们对「喜欢」的认识的元素，必然来自我们曾经见过的、喜欢过的人。那么回溯到最开始，谁给了我们第一个标准呢，谁是第一个出现在我们眼里，第一个让我们喜欢的人呢，大部分人都否认不了——是父母。』
『眼睛看不见的话……』
『既然提到了那么就澄清一下，「见过的」指的是我们认知到的，听到、触碰到、想象到的都好。自然地，「人」也不仅仅是指活生生的人类，可以是任何我们所认为是人的形象。再往前的「存在的」指的当然也包括存在于非物质世界的，能够保存在记忆中的信息。』
『再往前再往前，教授只说了「某些属性」，而不是全部都和过去喜欢的人一样，这是暗示了小部分人是例外的吗？』
『这就是需要进一步说明的内容了。普通人大概不会去想，「我为什么喜欢」「谁让我有这种性癖的」，就算想了，也可能因为方法的存误而得不到答案，这是人的复杂；遗忘，以及包括「父母」在内的有意识的和无意识的各种本源知识的碰撞，是内部和外部环境的复杂。人不总处在快乐之中，特殊的状况会让未知强制地越过理解的过程、或者通过误解的过程成为已知，甚至抢占旧的本源知识的位置成为新的本源知识；不同的本源知识也会暂时性地相互覆盖，从而使一个人在公平的场合失去了选择的权利，原本要挑个好用的却选了好看的；喜欢上突然冲进耳朵的新类型音乐；或是根本想不通能把恋人和父母联系到一起。始终，这都不影响参照物的效果以及人的本源活动的主体地位。其实很可能，你觉得好看，是因为当场就被包装所广告了，或者是在过去，被用奇怪的方式广告过，建立了你的审美，告诉了你，这就是「好看」。』
『噫……』
主持人护住胸口，露出害怕的表情，主讲人嚯嚯嚯地笑着。
『那么教授得到答案了吗，为什么父母会让我们喜欢？』
『这关乎一个更为基本的伦理学问题：人觉得什么是好的；以及一个基本的生物哲学问题：人的体内预先埋藏着什么。今天的时间不够解答这两个问题了，让我们放到下一次来说吧。』
『狡猾~不过，感觉整个人变厉害了呢，好像懂了一些甚至不会写的东西。』
『解释，就是有所发展的智慧寻找出具有代表性的参照例子，然后指导对参照例子的使用，从而达到带领人们理解未知的效果。回到最开始，人总是本源，父母时常是第一个喜欢的人；所以，不可避免地，爱情之中总有一部分是对亲情的实现，甚至可以说有的人，最终就是借助其他的异性完成了近亲婚姻的愿望。近亲之间的恋爱实际上是科学而正常的事情。』
不管抓到她的手会带来多少怀疑，都只是怀疑，再放电视里的人说下去，所有的怀疑都要成为钢铁般的证据了。缓缓被拖向她的遥控器带领他抬起头；她正认真地看着这边，像个趴在吊灯下的小圆桌上的公主，观察着端坐在窗边紧握拳头若有所思的王子一样。
『诶？难道教授对基因病症的研究是为了大家没有意识到的美好？』
『对基因病症的研究当然为的是全人类的健康自由，然而在这个问题的探寻之路上我发现，全人类的自由少不了对无意识的意识，对所有情感的承认和肯定，和对偏见的消灭。』
『但是很多人都觉得不舒服呢，和父母卿卿我我，想想就头皮发麻。』
『毕竟大多数的父母在我们有机会去清醒地依照参照的时候，已经主动或者被动地脱离了他们当初印在我们心中的模样。如果是兄妹姐弟，如果是俊俏的父母，如果是始终无间、在彼此的秘密之中成长的亲人，没有这些条件的人可以预想一下，是否会有冲动；处在这些条件下的人可以回想一下，自己是否有过冲动。禁断之爱在繁荣的时期，可是被当作非凡的享受的。』
他的头皮也在发麻，以完全不同的方式。现在的自己还怕会被她吃掉吗，不就是女人的手而已吗，碰一下又怎么样，又不是没碰过，压着她的手指按下遥控器按键都没关系，反正到时候逃走就好了。仔细一想，遥控器都不需要，现在跑过去把电视关掉，逃走就好了。但遥控器自己靠近过来了，和她一起来到身边，和她一起，被交到了手里。
『可它最终还是没落了，难道不该认为是神的禁令、必然的结果吗。』
『禁止源于恐惧，结果也只是一时的巅峰和低谷。科学如果放弃挑战神的权威，放弃建立人与人之间的平稳的纽带，那么科学就将失去价值和地位。同性之恋也曾是违反伦理的，违反被尊为神造的规则，制造了许多不良的问题，如今，它让与之为敌的规则成为了过去，带着和平与欢乐融合到了我们的生活里，支持着更多人去应对不良的问题。』
『啊，好耀眼的道理！该怎么反驳！』
『就像之前说的，道理都很简单。如果我们要得到所有的知识，那么我们必须理智地接受所有的东西，理解所有的现象。挣扎在近亲之恋中的所有人，认清你们的感情，握好你们的感情，不要感到恐惧和绝望，有一天，你们会像所有拥有爱的人一样，为自己的爱而自豪的。』
「嘿、嘿、嘿！不是今天！」
就像除了被它跳到身上以外什么都喜欢的小狗还是跳到了身上，青年虚假地拍打着，用声音呵斥她离开。
「干嘛啦，借我搀扶一下都不行吗。紧张兮兮的。」
她搂着他的脖子，下腋搭在他的肩膀上，把手伸进了嵌在墙面里的置物格，抓出一盒果味的硬糖，「嘿咻」一下，直起腰，原路返回自己的位置，然后侧过脸面向了电视，有条不紊地打开盒子，拿出一颗糖放进嘴巴里，**了指尖。
「又吃糖，会生病的。」
他感觉脸很烫。挂在她胸前的小药瓶刚才压在锁骨附近的硬质感还十分清晰。
「哼。呜。」
糖盒子滑到他面前，她扭着身子仰起脸，似乎要把嘴里的那一颗也交出去。
「最近的节目真是奇怪。」
简直就是抽象到了极致的成人影片。他把盒子放回去，然后向她的方向倾身，然后发现遥控器在自己手里。今天的节目结束了，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可看的，只是握着遥控器，不动了。
「空不要以为逃得过那一天。」
慢腾腾把糖含到嘴巴里重新面向电视的途中，她悠悠然地说着。
「等到那时候你都变老变丑……对不起！对不起！」
相比之下显得娇小的身体轻易把他制服了，就像公主的小狗跳到了除了被它跳到身上以外什么都喜欢的仆人的身上。
「让那一天变成今天吧。」
蜜瓜香味的声音靠近过来。
「不要说这种恐怖的话！刚才是开玩笑的，你会一直年轻漂亮——差不多行了啊！」
室外的阳光冲进绿色的宝石内部，来回碰撞，使它剔透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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